第13章

沈燼嚇了一跳,上岸的動作都慌了:“顧嶼你先別衝動——”

更衣處的門關了,沈燼趕緊拍門,腦海裏的劇情已經從顧嶼打架被開除,演到自己在破爛出租屋裏收留對方、兩個人一起點煤油燈,然而幾分鍾後,顧嶼完好無缺走出來,說:“別拍門了,剩下的清潔他做,你明天找後勤負責人領錢就行。”

沈燼懵逼,顧嶼卻把手機放回口袋,一臉看傻子的表情:“我還沒蠢到在校內主動打人。”

他說:“他們在池邊不走的時候我就開著手機視頻拍攝,也給了他選擇,要麽和我單獨打一架,我不保證他能贏,但可以保證先被開除的是他這個主動惹事的;要麽他把該幹的活都幹了,我再刪視頻,信不信由他。”

衝突雖不大,但“好學生”頂著高溫勤工儉學,遊泳隊的人卻在這挑釁滋事,真惹到學院的層麵上去,後果的確可大可小。

更何況雙方多少都有點前科,麵前的人看起來極為憋屈,也極為不服:“今天的事算我認栽,別TM讓我在校外看到你。”

顧嶼聞言直直逼視他,回答:“那你可要把我這張臉記清楚了。”

氣候悶熱,場館裏多待一分鍾都是受罪,顧嶼對空氣說:“我回去了,你們可以不走。”

沈燼反應過來,馬上拽住室友跟著顧嶼走出場館,沒有半點要分路的意思。

百來米後,顧嶼終於無奈轉身,問:“你們跟著我幹嘛?”

秦逐聳聳肩直言:“他倆都想睡你,隻有我是單純順路。”

兩人都一副要割掉秦逐舌頭的樣子,沈燼解釋道:“今天姑且算短暫結盟共同退敵,所以我是想請你去奶茶店喝一杯,就當還人情了。”

說著他朝顧嶼揚揚眉毛:“你剛才的眼神還不錯,看起來會血洗泳池,或者直接去最高人民法院上訴。”

“……”顧嶼避開視線,終究甩不掉他們,隻能默認下來,然而秦逐最擅長哪壺不開提哪壺,邊走邊問:“不過你為什麽要幫我們?不是要跟遊泳隊的人結拜嗎?”

“……”顧嶼睫毛輕顫,神色倒沒什麽變化,“誰知道他們會欺負老·弱·病·殘?這種事不幫說不過去,更何況你也算我朋友的爹,我和你又沒仇。”

這個朋友恐怕是指天天纏著秦逐打遊戲的賀森洲,沈燼笑了半天,才對顧嶼說:“好了,這次打工的報酬我先轉一半給你,我們去南門那家奶茶店吧。”

言下之意,今天的活兒能這麽輕鬆也有顧嶼的功勞。

顧嶼微微愣神,又用力哼笑一聲:“算得還挺清楚。”

他看看微信收到的150塊轉賬,氣得根本不想點,好不容易到了奶茶店,他也隻是坐下來說:“芋泥珍珠奶茶,不要珍珠,不要芋泥,不加奶,不要糖。”

“大爺,您這是來喝茶養生了?”沈燼湊過去替他點單,“他的改成楊枝甘露,雙份芒果,少點西柚,3分糖,多加冰。”

顧嶼發覺沈燼多少還記得他的口味,這才舔舔嘴唇,扭頭說:“……無糖。”

為了更好地保持一個成年alpha的身材,還是控製一下糖分更好。

但想想根本沒人看他的腹肌胸肌,他也不可能像嚴澤那樣當眾亂脫衣服,所以他又生起氣來,說:“算了,就三分糖。”

沈燼莫名其妙,最終還是給他買了一杯三分糖的楊枝甘露放到麵前,甚至幫他插上了吸管:“請吧。”

今天的休戰顯然很和平,顧嶼看看點單表,楊枝甘露多加的一份芒果就得額外再給6塊,可是沈燼自己卻拿著最簡單的檸檬水,也就價值四五塊的樣子,為此他眉毛打結,忍不住伸過手去:“突然想喝檸檬水,你跟我換。”

沈燼手裏就這樣被強塞了一杯楊枝甘露,他一整年的疑惑恐怕都沒有今天一天多,顧嶼卻麵無表情,隨意地問:“那個嚴澤,不是跟你們有矛盾嗎,怎麽好像喜歡學長?”

“別,狗聽了都直搖頭。”沈燼趕緊拒絕,“那怎麽可能是喜歡?”

秦逐附和:“確定不是想氣死沈燼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

顧嶼從頭到尾沒看他倆,隻說:“……哦,明白了,隨口問問而已。反正我隻是個外人,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真有矛盾。”

檸檬水的味道酸酸的,他打開手機,打算看單詞分散注意力。

不過沈燼卻碰了一下他手肘,說:“看什麽單詞?我和你講清楚這事就是了——畢竟你現在也跟遊泳隊結了梁子,總要知己知彼。”

顧嶼停頓半秒,嘴角終於往上動了動:“嗯,你說,我在聽。”

沈燼雙手壓著那杯他給的楊枝甘露,聲音稍稍沉下去開了口。

“其實,我們和他們結怨,是因為我們救過一個差點被遊泳隊選手杜駿猥褻的omega。”

*

當初的事說來並不複雜,無非是他們在深夜的西街小道幫過一個美術大學的學姐。

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逃走的alpha是杜駿,絕不可能同時認錯,但副隊長嚴澤卻極盡袒護,解釋杜駿年紀小,才17歲沒成年,又是從小刻苦訓練才有學上的,絕不會做這種事。

當時的嚴澤說:“這小孩一進大學就因為交不起電費被室友孤立,為了這件事,他隻能300塊賣了奶奶攢兩年錢給他買的智能手機。後來他自殺還是我救的,你們說話毀人又拿不出證據,還變成我袒護了?”

他難得神色嚴肅,對沈燼說:“很抱歉,即便你我是命中注定,我也不能是非不分。”

在此之前,電競專業的人曾和這些體院學生關係很好。

在C大其他學霸眼裏,他們多少都有點“不學無術”,兩個專業軍訓分在一塊,算是大學認識的第一波朋友,軍訓結束後也常在一起吃飯喝酒打遊戲,誰也沒想到,雙方能為這種事翻臉。

那時沈燼被氣得笑一聲,回答:“你tm有空在這裝菩薩護著他,還不如問問他當天怎麽沒在宿舍,口袋裏護腕又掉哪了。”

過得窮苦的學生不止杜駿一個,那個omega也是因為家裏缺錢才打工拖到1點才回,秦逐照常直說:“關300塊賣手機什麽事,跟你爹演感動中國呢?”

雙方爭執不下,沈燼三人便帶著受害人去找第三方,想先拿到遊泳隊索要的“決定性證據”再說。

但當時的西街還在進行三期工程修建,監控本就不全,加上事件未遂,雙方又都是學生、杜駿甚至還未成年,第三方也不願多調監控,更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就這樣來回跑了幾趟,第三方嫌煩地勸女孩不要多做計較毀了一個大好青年的前途——幾個人被推出門去,始終沒要到什麽答案。

聽聞這個結果,遊泳隊裏還有人跑來嘲諷:17歲八塊腹肌體育生也能算強j?咱40分鍾起步比鑽石還硬,不是那omega血賺?

沈燼三人雖把那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但還是因為沒幫到女孩而總覺愧疚。

直到最後,女孩的請求都帶著哭腔:她快開始實習了,不然……這件事就先算了。

所以從頭到尾,是她被強吻,被掐了脖子,被扯壞扣子,難堪地被攆走,還得聽一句杜駿是“大好青年”,杜駿卻連和稀泥的場麵都沒見過,嚴澤更是認為壓根沒這回事,頂多他們認錯了人,否則第三方怎麽可能不管。

這件事無奈不了了之,不過雙方幾次在校外遇到,都互相推搡和起過口角。

真群毆還算不上,杜駿通常也隻站在一旁,神色陰沉眼睛發紅地不動不動。

直至有一次,他終於沒忍住,嘴角抽搐著推了一把離他最近的沈燼。

那夜月光白得晃眼,桌上的酒瓶碎片紮了沈燼滿手,一時血流如注,視覺效果可謂十分嚇人。

所以沈燼幹脆鬧到學校去,堅稱杜駿動手打人導致他錯過比賽、毀了他的競技夢想,他多少有點不想活了。

他有個比賽是真,杜駿動手了也是真,加上大排檔門口的監控清清楚楚,學校終是讓杜駿暫且停學回家,並警告競院和體院其他參與此事的學生:下不為例,如有再犯,全都別想畢業。

為此,學校裏也一度有人不滿:電競係和體育係的人要真沒事做就提前去廠裏看門,四五百分的成績也好意思在外麵敗壞C大的名聲?

一來二去,雙方隻能打打嘴仗,嚴澤也算良心發現包了沈燼的醫藥費,但由於杜駿退隊,雙方早也沒了什麽真正和解的可能。

*

奶茶店的掛鍾又走了一刻,沈燼悻悻講完了從前的事,說:“還做兄弟那會嚴澤就一直這樣,你不用理他。”

“……嗯。”顧嶼沉默地聽了許久,問,“學姐現在怎麽樣了?”

“好像去了一家遊戲公司實習做美術,也有了幾個朋友。”沈燼回答,“太隱私的就不和你說了,總之我們一直和她有聯係,她走出來了一些,杜駿被我們搞得暫時停學的事也跟她說了。”

這些事顧嶼都不曾參與,但沈燼總覺得自己需要告訴他,就當這分別的一年他們還在同一所學校,顧嶼也從未遠離過他的人生。

店周圍沒什麽人,顧嶼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半天才繼續問:“那,你的手傷很嚴重……?流了很多血……是不是又哭了?”

“啊?”沈燼懵了一下後警覺起來,照實說,“沒哭,早就好了,我這不是依然單身20年的手速?”

他看看兩個室友,心有餘悸:顧嶼這家夥很聰明,突然盤問這個,不會是又發現他這也怕痛吧?

他有點擔心自己的戰鬥力被死對頭看不起,不由掩了掩額頭,好在這時手機通知欄剛好亮起推送消息,他趕緊假裝看手機,先迅速避開了顧嶼審判般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