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夢話 獨家發布
天色漸黑, 夜間行路危險,裴璟在傅歸荑的指引下找到了一處山洞。
一路上他們都沒有遇見北蠻人的伏兵,料想已經脫離他們的包圍圈。
為了既能驅散野獸, 又能烘烤濕漉漉的衣物,他們在山洞裏燃了火, 兩人圍坐在一旁。
裴璟用匕首處理傅歸荑打的幾隻野兔, 手腳利落, 三兩下就剝了皮,用樹枝串好架在火上烤。
肉與火焰產生奇妙的反應, 濃鬱的香氣彌漫在小小的山洞裏。
傅歸荑的視線不自覺黏在誘人的焦黃色外皮上,上麵滋滋地冒著細小的熱油泡泡。
裴璟注意到她的眼神,眼帶笑意。
烤好後切下最嫩的一塊肉遞給傅歸荑, 她低聲道謝,拿幹淨樹葉包著吃。
甫一入口, 先嚐到酥脆的外皮, 而後是嫩滑多汁的兔肉,一硬一軟, 一幹一濕, 讓人回味無窮。
傅歸荑在心裏比較她以往吃過的烤野兔, 發現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烤得比裴璟還好吃。
不知不覺,她三兩口就吃幹淨了,心裏想的他從哪學來的技術。
“給,還有。”裴璟又遞過來一塊。
傅歸荑微抿著唇, 垂眸看向美味的兔肉,誠實地接過來。
裴璟見她吃得一口不剩, 喉間溢出愉悅的笑意:“沒想到你喜歡吃這東西, 往常在東宮, 你能多吃幾口飯菜我都要謝天謝地。”
傅歸荑平日裏吃的很少,裴璟為此沒少想辦法。
她不知道的是,若是哪天她多用一碗飯,甚至多夾一筷子菜,當日膳房必定會受到太子重賞。
傅歸荑聽後赧然道:“我隻是消耗不多。”
不給裴璟再開口打趣她的機會,傅歸荑轉移話題,誇他:“這味道不錯,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手藝。”
裴璟扔了骨頭,又遞給傅歸荑一塊幹淨帕子,隨口道:“這算什麽,我會做的東西多著呢,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裏遊的,隻要是能填飽肚子的,都能試著端上桌。”
傅歸荑用帕子的一個小角擦幹淨嘴邊的油漬,又還給裴璟,她聽後脫口而出:“你自己學的?”
裴璟接過,毫不介意地擦幹淨自己的口和手,自然而然道:“對,以前在北蠻的時候自己摸索出來的。”
傅歸荑沒問他一個太子為什麽會去摸索廚藝,想必是挨了餓,不得已才會去做這些事。
由此可窺裴璟當年在北蠻所受之苦,定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傅歸荑覺得胸口悶悶的,吃下去的兔肉好像堵在喉嚨裏,進也進不去,出也出不來,不上不下的,難受到她不想再說話。
然而她臉上沒什麽表情變化,還是一副清冷淡漠的樣子,顯得不近人情。
裴璟沒察覺到異常,自顧自道:“秦平歸可會泅水抓魚了,那時候我們兩吃得最多的就是烤魚,北蠻皇宮的禦花園裏有一個很大的池塘,裏麵的魚又大又肥,至少被他捉了三分之一。”
回憶起當年淪為質子的生活,裴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那時候他隻有一個想法,活下去,活著回南陵。
傅歸荑微微側目,餘光看見裴璟被火光照射的側臉
輪廓清晰,線條分明,火苗在他臉上忽明忽暗地跳動著,他的麵容時而異常明亮,時而晦暗不明,明明滅滅,卻意外顯得溫柔平和。
唯一不變的是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堅定地看著前方,無論火焰有多灼熱。
傅歸荑在他的臉上找不到對過去苦難的憤懣與埋怨,他從不抱怨命運對他的不公。
在訴說這些種種能被稱之為痛苦的過去時,裴璟的語氣格外平和,像是對命運的輕蔑,蔑視它無法打倒他,又像是對過去的調侃,從容地接受一切。
他從不否認過去,更不會沉溺於過去,痛苦沒有消磨他的意誌,反而帶給他無盡的向上之力。
傅歸荑明顯感覺到自己左心口下方跳的有些快,她仿佛察覺到了這樣的失態,有些慌亂地轉移視線,最後落在裴璟被火光投射的影子上。
“以後回去,我得了空閑給你烤條魚吃。”裴璟笑道:“一定叫你此生難忘。”
傅歸荑蜷縮著身體,雙臂環抱小腿,頭擱在膝蓋上,不自在道:“不需要,你忙你的,不必為我浪費時間。”
她一語雙關。
裴璟的笑收了聲,臉冷了下來,傅歸荑情不自禁瑟縮了下。
“我要做,”裴璟一如既往地強勢:“我還要親自看著你,一口一口吃完。”
傅歸荑聽出裴璟別有深意的回答,目光靜了下,用一種很淡的聲音問:“如果我吃魚過敏怎麽辦,你也要逼我吃下去嗎?”
裴璟對這個問題幾乎沒有思考,“不能吃魚,你可以吃別的。重要的不是吃什麽,而是你吃的是誰給的東西。別人能給你的,我絕不會比他少。”
他這是絕不放過她的意思了。
“再說了,你能吃什麽,不能吃什麽,我心裏有數。”裴璟似乎察覺氣氛太僵硬,輕聲補了一句。
傅歸荑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更不想此刻與裴璟爭吵,她再一次轉移話題:“你和那個秦平歸,感情好像與別人不一樣?”
裴璟看出傅歸荑的小心思也不點破,順著她的話道:“他,確實和別人不一樣。我們也算得上患難與共,生死之交。”
他三言兩語的說了些秦平歸的情況,看得出裴璟對他多有倚重,說是最信任的人也不為過。
傅歸荑在心底暗自詫異,看上去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秦平歸居然曾經失憶,臉上戴麵具是因為火燒毀了他的臉。
想到上次他跟自己玩遊戲說戴麵具是因為長像讓人過目不忘,她原本還以為是因為他相貌出眾,卻不曾料是這個原因。
傅歸荑回憶秦平桂露在外麵的下半張臉,流暢的下頜線和好看的唇角,實在是難以想象他麵具之下的模樣。
“你在想什麽?”裴璟注意到傅歸荑在發呆。
“在想秦平……你幹什麽?”傅歸荑惱怒地瞪著裴璟放在腰上的手,他剛剛沒頭沒腦地掐了自己一下,疼得她差點咬到舌頭。
裴璟長臂一攬,把人摟在懷裏,臉色陰沉:“在我麵前想別的男人,傅歸荑,你膽子不小。”
最後那句話淹沒在兩人交織的喘息中,傅歸荑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洞內火星迸射發出爆炸聲,洞外偶爾傳來鳥蟲亂叫的聲音,兩者相結合,聽的人昏昏欲睡。
傅歸荑和裴璟相互靠在一起取暖。
他們約定一個人守上半夜,一個人守下半夜,原本裴璟選的是上半夜,但是傅歸荑知道他是不會叫醒自己的。
在她的強硬要求下,最後裴璟妥協了,叮囑她一定要叫醒自己。
傅歸荑點頭,她清楚自己是什麽情況,若是一夜不睡第二日勢必會影響趕路。
裴璟的頭靠在石壁上,手緊緊握住傅歸荑的五指,十指相交,嚴絲合縫。
他像是提防什麽似的,她稍微動一下都費勁。
傅歸荑本想坐在洞口守夜,裴璟強硬地要她挨著自己,他表示沒有她在身邊自己睡不著。
忽然,裴璟的手抽搐了一下,傅歸荑被捏得生疼。
她側頭看過去,裴璟眉頭皺得幾乎扭曲,呼吸急促,雙唇微張似乎在說什麽。
傅歸荑耳朵湊近一聽。
“娘……等我,等我回來。”
傅歸荑垂眸盯著兩人緊握的雙手,睫毛微顫了下,又不動聲色地坐了回去。
裴璟還在做噩夢,他的手越收越緊。
似無奈似妥協的輕歎響起,傅歸荑輕柔地把他的頭移到自己的肩膀上。
裴璟深陷夢魘,挪動他的整個過程都沒有清醒的跡象。
他的鼻尖正對著傅歸荑的頸窩,一呼一吸間的氣息炙熱濕潤,噴灑在她的皮膚上,漾開癢意。
漸漸地,裴璟安靜下來,沒再發出囈語。
“我睡了多久?”裴璟睜眼發現自己靠在傅歸荑肩上,有些意外。
“時間差不多。”傅歸荑握拳輕輕錘了下酸脹的肩頭。
裴璟見狀,主動替她捏肩,也不問這是怎麽回事。心知肚明肯定是傅歸荑做的,知道她麵子薄,容易害羞,說出來恐怕以後都沒這種好事。
“傅歸荑,我剛剛有沒有說夢話?”裴璟忽然問她。
傅歸荑微征,眼神似乎在說你怎麽知道?
裴璟假意逼問她:“我說了什麽,萬一說了什麽你不能聽的秘密,我可是要殺人滅口的。“
他以手為刃,抵在傅歸荑的脖子上。
傅歸荑不懼地仰頭看著裴璟,淡淡問:“你真想知道?”
裴璟的手刃在她的喉嚨處輕輕地摩挲著,沒有一點威懾力。
“你在夢裏說,覺得對不起我,心裏很愧疚……”傅歸荑麵不改色地說瞎話:“決定等回京以後就放我回蒼雲九州。”
裴璟聽完後哈哈大笑:“果然是夢話。”
他的手刃散成五爪放在傅歸荑後脖頸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捏她的軟肉。
“夢裏和現實都是相反的,這說明我絕不會放你回蒼雲九州。”
尾音陡然一轉,裴璟湊到傅歸荑耳畔,輕聲道:“你早點死心吧。”
傅歸荑早知道是這個結果,還是沒忍住生氣,腹腔明顯起伏著。
裴璟當然看出來她在撒謊,沒有戳穿她,哄人似的替她順了順後背。
“你睡吧,換我來守。”
傅歸荑沒跟他客氣,折騰一晚上,她也有些疲憊,正準備學裴璟靠在石壁上休息,忽而腰間一緊,她整個人被裴璟抱在懷裏。
“靠著我睡,舒服點。”他的另一隻手強勢地壓住她的額頭,迫使她的腦袋靠在他的胸前。
傅歸荑實在是沒什麽力氣跟他爭辯,就著這個姿勢,聽著他規律有力的心跳,沉沉睡了過去。
裴璟不斷替傅歸荑微調姿勢,能讓她睡得舒服些。
一不小心,她的懷裏掉了個什麽東西。
裴璟彎腰拾起,湊到眼前發現是她傍晚打獵用的彈弓。
他們沒有弓箭,傅歸荑先用剩餘不多的袖箭射了隻兔子,剝出它的筋製成彈弓,又獵了幾隻。
傅歸荑也會用彈弓。
裴璟眼眸微動,凝視著手心粗糙的彈弓,陷入沉思。
心裏有個異想天開,膽大妄為的猜想,轉瞬又被他摁滅。
不可能。
百裏部在很早以前就被北蠻的赤焰軍全數屠滅,他已經親自證實過。
裴璟閉了閉眼,將彈弓塞回傅歸荑懷裏。
翌日天剛蒙蒙亮,兩人立即啟程。
經過一晚上,傅歸荑腳下的泡已經好了很多,她拒絕裴璟背他。
裴璟在檢查後也沒勉強。
兩人沿河道走,潺潺的流水聲和清脆的鳥鳴聲交織著,傅歸荑看向前麵人高大的身影,心裏寧靜平和,絲毫沒有逃命的慌張忐忑。
走著走著,前方隱約傳來呼救聲。
兩人對視一眼,小心靠近。
有一對約莫七歲左右兄妹被困在河中央,哥哥爬在橫亙在水麵上的枯樹上,手裏緊緊抓著另一雙手。
枯樹的一頭卡在河岸的淤泥裏,搖擺不定,隨時可能會被衝走。
料想這兩人一定不小心落水,又極為幸運的抱上了一截浮木,最後又被卡在這裏。
傅歸荑沒出聲,她知道他們正在逃命,不宜多生事端,可腳卻挪不動步。
眼睛來回在水麵和兄妹兩人身上打轉,在心裏默默衡量自己去救人的成功率。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裴璟判斷了一下形勢,當機立斷站在岸邊告訴兩人不要亂動。
傅歸荑愣了一下,她還以為裴璟會視而不見,畢竟現在沒什麽比自身安危更重要,正盤算要如何開口請求裴璟等她一下。
沒想到裴璟會主動去救人。
傅歸荑胸口染上一層熱意,他好像也不是那麽心狠手辣,隻會寒著臉冷冰冰下命令。
南陵將他送去北蠻為質,他沒有心生怨恨,反倒真心愛著腳下這片土地,愛著他的子民。
他對犯錯誤的人毫不留情,也會對弱小幼童伸出援手。
傅歸荑忽然好奇裴璟到底過去經曆了什麽。
他可以是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主宰所有人命運的君王。也可以是平易近人,會烤肉,也會出手相救不相幹的普通人。
說他冷酷無情也對。
說他憐愛眾生也沒錯。
裴璟能自如地在心狠手黑的天潢貴胄與七情六欲的普通人中隨心所欲地切換。
他是怎麽做到的?
傅歸荑找不到答案,她默默看裴璟小心跳入水中,沿著枯樹快速遊過去。
枯樹上的哥哥見有人來救他們,第一時間先讓裴璟帶水裏的妹妹走。
“接一下。”裴璟很輕鬆地救下妹妹。
傅歸荑連忙把人抱上岸,不自在地低聲囑咐了一句:“你自己注意安全。”
裴璟忙著救人,沒聽清傅歸荑說什麽,當下也來不及問清楚,一頭紮入渾濁的水裏。
傅歸荑的視線緊緊盯著水麵下方的一團黑影,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失去他的蹤跡。
很快,裴璟又帶著哥哥遊回來。
兄妹兩一落地,登時抱在一起痛哭。
哥哥先意識到什麽,他輕輕推開自己的妹妹,拉著他的手走到裴璟麵前跪下。
他們說自己的家被洪水淹沒,兩人與父母在轉移途中失散,又不幸落入河裏。
“大恩大德,我們兄妹二人沒齒難忘,還請恩公告訴我們您的名字,以後必定湧泉相報。”
裴璟擰幹袖子上的水,淡淡道:“不必,你們沿著這條路往上走,天黑之前能到撫城,進城後去找衙門說明情況,他們會幫你們聯係父母。”
哥哥卻執意問。
裴璟:“若你真想報恩,不如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日後造福百姓,不要再讓水患危害一方。”
哥哥見問不出什麽,便把自己的姓名告訴了裴璟。
十年後,他成了南陵建國以來最年輕的狀元,殿試當日見到了已經登基為帝的裴璟,當庭大驚。
後來,他鑽研防洪技術,修建水利工程,南陵再沒有遭受過毀滅性的巨大洪患。
裴璟叮囑兄妹二人不要說見過他們。
他們兩人以性命啟示,離開前再度叩謝裴璟。
等送走兄妹二人,兩人再度啟程。
傅歸荑問他:“你怎麽知道他們的父母還健在?”
裴璟沉默了一下,回:“我不知道。”
傅歸荑愕然。
裴璟:“但總要給他們留個念想。從這裏到撫城可不是一段簡單的路,他們可能遇上猛獸,可能迷路,身上也沒有吃的,若是沒有堅定的意誌,是走不到的。”
傅歸荑心口微震。
裴璟挑眉看向一言不發的身邊人:“怎麽,覺得我冷血無情,也不帶他們一程?”
傅歸荑搖搖頭,“不,我覺得你做得很對。”
換作是她也不可能送兩人離開。雖然現在沒有被北蠻人發現,但隻要一刻沒有脫離險境,他們就有一分危險,帶著他們兩個孩子說不準反倒是禍事。
隻不過裴璟沒有說出後麵的緣由。
“難得你讚同我?”裴璟心情似乎不錯,眉眼舒展。
傅歸荑小聲道:“我什麽時候反對過你。”
他推行的政令,蒼雲九州總是第一個響應。況且傅歸荑自認為無論是他要的騎術,還是機關術,她都沒有私藏。
她心裏知道這些東西懷璧其罪,傅家本就沒有爭霸天下的心,何苦死死攥著這些在手裏惹人眼紅。
其實傅歸荑去年對裴璟真的沒有說謊,若是她成功在南陵找到哥哥,又沒有被發現身份,她會無償獻上這兩樣東西。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裴璟笑出聲,摸了摸傅歸荑的後腦勺,目光溫柔:“我知道,你一直都明白我的心。”
傅歸荑冷冷打下他作亂的手,麵無表情道:“不明白。”
裴璟失笑。
眼看馬上就要走出斷華峰,異變突生。
在前方有一群北蠻人拿刀守著,有數十人之多。
他們謹慎地往後退,誰料傅歸荑不小心踩到一塊淤泥摔倒了。
盡管她已經忍住不出聲,可還是引起他們的注意。
兩人借著茂密的樹林躲躲藏藏,可對方人數太多,很快就能搜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更要命的是,他們聽見後方不遠處也傳來不同尋常的響動。
裴璟把自己手裏的匕首留給傅歸荑,告訴她不要出聲,等他引開北蠻人後自己去魏縣,等他脫險後再去找她。
傅歸荑拉住他的衣袖,皺著眉道:“不行,你一個人怎麽打得過他們,還是躲起來等你的人來救我們。”
她心裏忐忑不安,下意識阻止裴璟。
裴璟摸銥驊了摸她的腦袋:“現在前後都有追兵,躲不了多久。他們是衝我來的,看見我後自然不會來找你。你躲好,不然我們都要被抓。”
他小心掰開她的手指,在她臉上偷了個吻:“別擔心,我水性很好,可以水遁逃走。”
傅歸荑心口大慟,眼眶微濕。
裴璟離開的背影與當年的傅歸宜莫名重合。
她的哥哥再也沒能回來。
很快,遠處傳來呐喊聲,緊接著是打鬥聲,慢慢朝河邊方向去。
傅歸荑的思緒急成一團錯亂的線,她想不顧一切衝出去,又知道自己莽撞行事隻會給裴璟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她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當年如此,現在亦是。
下唇幾乎被她咬出血,指尖深陷掌心,痛楚提醒她一定要清醒,不可以衝動,然而心卻難受得快要無法呼吸。
也許是老天聽到她的祈求,有個落單的北蠻人從她眼前經過,他的手裏拿著弓箭。
傅歸荑仔細觀察他的前後左右,確認沒人後果斷用最後一支袖箭殺了他。
奪走弓箭後她沒有選擇去河邊找裴璟,她清楚自己幾斤幾兩,貿然過去隻會讓裴璟束手束腳,成為她的累贅。
傅歸荑環顧四周,發現了一處隱秘的高低,當下快步疾馳過去。
她從來沒有跑過這麽快,密林裏生長的倒刺刺破衣衫,結結實實紮在小腿上。
傅歸荑像沒感覺到疼痛一樣,一心隻想往高處爬。
等她站在巨石上,恰好能看見河邊打鬥的一群人。
裴璟奪了一把刀拿在手裏,麵色陰冷地抵擋他們的攻擊,然而北蠻人仗著人多勢眾,一點點包圍他。
傅歸荑注意到裴璟不自然的步伐,似乎像是哪裏受了傷。
遭了,他腰上的傷口。
方才救那一對兄妹的時候他泡在汙濁腥臭的河裏,沒有及時換藥,此刻必定裂開了。
傅歸荑暗罵自己大意,怎麽忽略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她當即引弓,單眼對準北蠻人的胸口,毫不猶豫地射了出去。
裴璟正準備跳河逃生,忽然一支箭羽從天而降,他麵前那個正準備拿刀砍傷他的北蠻人應聲倒地。
眾人的目光都在尋找箭羽所來之處,北蠻人都在想弓箭手是不是射偏了。
裴璟眼尖,最先看見傅歸荑站著的巨石。
他眼眸半眯,趁著其他人沒反應過來,又殺了幾個人。
決不能叫他們發現傅歸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北蠻人反應速度也很快,他們知道重點是眼前這個人,於是隻分了兩個人去找暗箭的位置。
傅歸荑哪裏會給他們這樣的機會,兩支箭羽同時射出,直插咽喉。
裴璟也抓住機會,奮力反抗。
兩人配合默契,一個在高處放箭,一個近身補刀。
數十個北蠻人被他們合力殺了七七八八。
忽然,密林後方五十丈有動靜,看樣子來人不少。
裴璟和傅歸荑的神色變得極為凝重,若再來這麽多人,恐怕他們凶多吉少。
“總算找到你了。”
秦平歸的皮質麵具出現在兩人視線中時,雙方心裏都鬆了口氣。
傅歸荑下意識去抽後背的箭筒,發現箭沒有了。
正準備收回手,忽然手裏被塞了一支箭。
她的身體瞬間繃直,喉嚨動了動,沒有回頭。
“阿宜,我們又見麵了。”
裴璟和秦平歸很快殺幹淨剩下的北蠻人,他立刻仰頭看向傅歸荑的位置。
上麵空無一人。
作者有話說:
裴璟:一直情商在線,之前隻是沒找對賽道。[冷漠.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