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異常 這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傅歸荑不知道裴璟到底清楚多少今日發生的事情, 更不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有沒有引起他的懷疑。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希望忠叔能夠趕緊調查出到底誰是傅歸宜。

一整個晚上她都惴惴不安,半夜三番五次被噩夢驚醒, 仿佛又回到之前擔心被裴璟發現真實身份的日子。

另一廂的裴璟今夜也未入睡。

他送走傅歸荑後立即召來秦平歸,單刀直入問他今日傅歸荑除了見季明雪, 還有什麽異常之處。

秦平歸語氣淡定:“沒有。”

他不敢確定傅歸荑是否真的要走, 還是隻是尋常地整理東西。

況且她住在東宮, 真的要離開南陵,裴璟不可能發現不了。

秦平歸清楚裴璟的性子, 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若真是因為誤會讓裴璟對傅歸荑做出什麽不可控製的事情,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奇怪, 之前在蒼雲九州調查傅歸荑時,他分明隻把她當做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任務對象。

與之前他調查過的數千個沒什麽不同, 一個名字, 幾頁冰涼的文字。

然而在那個被派去保護她的夜晚,秦平歸忽然對她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他很清楚這不是男女之情的愛慕。

之前他想不通, 後來在經曆平溪獵場事件後, 他把這種奇怪的感覺稱之為欣賞。

他很欣賞傅歸荑。

尤其是當他調查到與她相關的那些事與這個人真實地聯係在一起時, 他隱隱對傅歸荑有些佩服。

天生孱弱卻能頂住諸方壓力,力壓鎮南王府那些心懷不軌之人,頂著男人的身份穩坐世子之位。

長得看上去軟和好欺負,實則心智極堅, 不會輕易受人蠱惑,更重要的是頭腦十分清醒。

又懂得隱忍。

裴璟都欺負到她腦袋上了, 她不僅沒有衝動地硬剛, 反而一直利用手中的底牌與之周旋, 甚至還能抓住機會小小地反擊一下。

秦平歸用餘光掃了眼裴璟的右後肩,他最少要休養半個月才能完全恢複,在此期間還不能有劇烈的動作。

傅歸荑實在是聰明極了。

秦平歸心底暗自取笑裴璟。

聽說他還沒有把人真正弄到手,秦平歸不禁又對傅歸荑產生一種敬佩之情,更加不想因為自己的猜測讓裴璟有找她麻煩的契機。

裴璟聞言皺了皺眉,神色晦暗不明。

沉默了片刻,吩咐道:“你派人去盯著傅家在宮外的落腳處,看看是否有什麽異常。她應該最近在著手調查傅歸宜的事情,難道與這個有關?”

秦平歸如實回道:“她確實派人去核實名單上的人。”

裴璟淡淡道:“你肯定名單上的都不是傅歸宜?”

秦平歸篤定道:“絕對不是。”

裴璟很相信秦平歸的調查能力,雖然他這個人平日看上去有點吊兒郎當不著調,但對正事絕不會怠慢。

“我知道了。”裴璟揉了揉脹痛的腦袋,忽然想到傅歸荑帶了個隨從進宮。自從她住進東宮,他很久沒有關注長定宮的動向。

“再派人去盯著傅歸荑帶進宮的長隨,那個叫鄧意的,他有任何異動都報上來。”

秦平歸眉頭微皺,似乎在糾結什麽,最終隻回了個:“是。”

鎮南王想把女兒嫁給那個叫做鄧意的,但是今日他跟了兩人一路,傅歸荑本人好像並沒有這種想法,甚至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算了,還是再觀察一下,以免誤傷。

傅歸荑好像還挺在意那個叫鄧意的。

*

翌日,傅歸荑前往上書房學習,甫一進去就發現了不對勁。

書房內的世子們少了近三分之一的人,整個屋子空出了一大片,看著有些淒涼,她掃了一眼發現池秋鴻也沒來。

來了的世子們個個垂頭耷腦,無精打采的,完全沒有平日裏的交頭接耳的盛況,安靜得能聽見遠處雲雀的嘰喳聲。

他們老老實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雙眼無神,眼底青黑,看上去跟晚上做了一夜噩夢似的,臉上浮著淡淡的驚恐。

有人眼尖發現了她,眼裏登時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終還是一個字沒說。

傅歸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一整天,書房內的氣氛都非常壓抑,隻有太傅一成不變地講課聲。

她剛開始還以為他們是在平溪獵場受了傷,在屋裏養傷,直到放堂後烏拉爾神秘兮兮拉住她。

“怎麽?”傅歸荑很少看見烏拉爾這麽嚴肅。

“你還不知道嗎?”

傅歸荑搖搖頭。

烏拉爾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今日少了的人,都被太子殿下抓走!”

“什麽時候的事情?”傅歸荑眉毛擰作一團。

“就在回宮的當天,”烏拉爾心有戚戚:“一群帶刀侍衛直接衝進去,將他們直接拿下。”

回宮當天。

這麽大的事情,她居然一點風聲都沒聽見,鄧意那日出宮時也沒跟她說。

“沒說為什麽?”傅歸荑的神情少見的嚴肅。

烏拉爾一字一頓:“據說是,勾結北蠻。”

傅歸荑立即反駁:“不可能!”

當初在南北對戰時,北蠻人也曾經找過這些遊牧部族聯合對抗南陵,有一部分投靠北蠻,有一部分歸順南陵。

他們這群人選擇南陵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北蠻貪婪殘暴,視人命如草芥,隨意燒殺搶掠,投靠南陵的這些部族沒有誰未曾受過北蠻的欺壓。

既然已經選了南陵,沒道理在這個時候冒著風險去幫苟延殘喘,氣數已盡的北蠻。

況且他們人在深宮,怎麽與北蠻人取得聯係。

傅歸荑陷入沉思,忽然眼眶微張。

是裴璟故意設計的。

難怪他忽然下旨,允許世子們每隔七日的休沐日能自由出入皇宮,又在平溪圍獵前一個月把她拘在禦書房,原來是把她從這件事裏麵摘出來。

烏拉爾道:“我也覺得不可能,尤其是池秋鴻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怕死,怎麽會參與這件事?”

“但是……”烏拉爾話音一轉:“來拿人的時候不是沒有人反抗叫冤,但是他們是帶著證據來的,那些被抓的世子們看見證據臉色鐵青,一個字反駁都說不出。”

傅歸荑聞言眉頭皺得更深,問:“什麽證據?”

“不知道,那天我們其他人都被關在房裏。”

烏拉爾目光躲閃,吞吞吐吐道:“你不覺得很……刻意嗎?”

傅歸荑很快冷靜下來,麵容冷淡地凝視著烏拉爾:“你想我做什麽?”

“阿宜,你還是這麽聰明?”烏拉爾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我今天是代表其他世子來的,他們想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什麽意思,我怎麽知道?”傅歸荑語氣很淡。

烏拉爾語氣誠懇:“我知道你不喜歡多管閑事,可是咱們平日裏連太子殿下的麵都見不到。你住在東宮,能否幫忙打聽下是不是南陵對我們這些藩王要動手了。”

說到後麵,他的神情變得有些落寞:“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但是我們也真是沒辦法了,這些天大夥日日擔驚受怕,夜不能寐,生怕下一刻就有人把我們帶走。”

“我們沒有什麽野心,不過是想老老實實過日子,希望太子殿下明鑒。”

傅歸荑閉了閉眼,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無聲地歎了口氣,她一言不發地走了。

“怎麽樣,傅世子答應了嗎?”有在附近偷偷觀察二人的世子們趕緊圍過來,他們方才沒辦法從傅世子清冷的麵容上看出什麽。

幾個人見烏拉爾苦著一張臉,心裏一陣絕望,難道這提心吊膽的日子沒個頭嗎?

“嗬嗬,她沒有拒絕,就是答應了。”烏拉爾忽然露出一口白牙。

“好啊,你個狗東西,差點被你嚇死。”

“就是,我剛才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傅世子看上去冷冷的不近人情,沒想到心地極好。”

烏拉爾趁機幫傅歸荑造勢:“阿宜人一直很好,這事本與他無關,但是他卻願意為我們大夥去冒險。太子殿下是什麽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看他一眼我都瘮得慌,阿宜心裏一定也是畏懼的。”

烏拉爾故意抖了抖身子,來彰顯傅歸荑作出的偉大犧牲。

“辛苦傅世子,等下次出宮我就寫信回家,把這件事告訴家裏人,讓他們備一份厚禮送去蒼雲九州。”

“我也是,明天我給傅世子端茶遞水。”

“我捶背捏腿。”

“我……火氣旺,暖被窩行嗎?”

烏拉爾怒目橫眉:“滾。”

傅歸荑先回了一趟長定宮,向鄧意打聽關於這件事的更多消息,她聽完後麵上露出不讚同:“你為什麽那天不告訴我。”

鄧意默了默,答道:“因為我了解你,如果你知道肯定會去問太子殿下。然而你人在東宮隱藏身份已經夠危險了,若是再參與這些事情,會增加暴露的風險。”

“可是……”

“世子,馬上我們就能離開南陵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鄧意打斷她,苦口婆心勸道:“想想你哥哥,難道你不想一家團聚?這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馬上就能實現,何必去管他們的閑事。”

“但……”

鄧意見她還想管,換了一副嚴肅的麵孔:“世子,你跟我說過太子殿下做事必有深意,你若擅自幹涉,恐生變故,說不準還要牽連自身。”

傅歸荑輕咬下唇,神情糾結,沉默片刻轉身離開。

“阿荑,”鄧意拽著她的手,鮮少地叫了她的名字,語氣懇求:“求求你,不要管,我們回家好不好?”

“我知道了。”傅歸荑語氣淡漠,但鄧意仍然聽出一點難過。

然而在這件事情上,他無法再向以前那樣顧念著她的心情,鄧意實在是不喜歡南陵皇宮,更不喜歡她長時間呆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

傅歸荑一路心事重重回到東宮,剛前腳進房間換好衣服,裴璟便派人叫她過去用晚膳。

她心想,這來的太巧了,這麽多天都沒動靜,偏偏今日叫她去用膳。

規規矩矩陪著裴璟用完膳,她用帕子壓了壓嘴角,等著裴璟發話讓她回去。

“你沒什麽要問的?”裴璟沒看她,端起熱茶抿了一口。

他一開口,傅歸荑就知道他已知曉今日上書房發生之事,於是不再裝傻:“太子殿下對那些世子們想如何發落?”

裴璟嘖了一聲,“傅世子看上去像塊冰冷的石頭,沒想到內裏是個熱心腸的菩薩,別人求一句就忍不住出手相住。”

傅歸荑垂下眸,默然不語。

裴璟很隨意地告訴了傅歸荑真相:“他們勾結睿王,想要給我使絆子,我就借北蠻人的手除掉他們。”

傅歸荑長睫輕顫,回想自己出宮那次被睿王攔下,強迫請進府裏的事情。

“睿王一直沒有放棄找機會拉你上他的船,所以我才不讓你出宮。於是他找上了其他人,有的被他拉攏了,有的沒有。”裴璟放下茶盞,語氣親昵:“你已經上了我這條船,我不會給你機會改換門庭的。”

傅歸荑想到睿王的那些個陰狠招數,不自覺為他們辯解:“說不定都是像我一樣,不小心著了道的。”

裴璟冷笑一聲,指桑罵槐道:“若不是心裏存了歹念,怎麽會被他釣上鉤。”

傅歸荑未再言語。

裴璟忽地湊近,兩指捏住她的下頜往上抬,反複端詳她的臉色,烏沉沉的眸子盯著她,口氣滿含暗示:“傅世子想不想救他們?孤給你指一條舍生飼鷹的路,讓你去做他們的救世主怎麽樣,隻要你願意求我,我就答應放了他們。”

傅歸荑目光陡然露出憤恨,轉瞬眨了一下全數散去,淡淡道:“不必,我自身難保,誰也救不了。”

裴璟既然已經打定主意,她多說無益,何必上趕著去找羞辱。

何況他到現在都沒有動手,約莫是不會殺那群世子們,隻想給他們吃個教訓,讓他們想清楚自己到底應該站在哪邊,順便再把裴璟想要的東西乖乖奉上。

如今看來平溪獵場一係列事件都是裴璟一手策劃。

那日睿王接近自己恐怕也是他計劃的一環,以她為餌,去釣後麵的人,看誰還會與睿王勾搭上。

傅歸荑原本對裴璟舍身相救,心裏不是沒有感激的,甚至對他產生一絲愧疚。但此刻她驟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笑,她不知不覺中做了他局中的棋子,手中的尖刀。

她閉了閉眼,罷了,何必計較,反正這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裴璟毫不意外她會拒絕。

鬆開對她的鉗製,他轉而撫摸她的臉頰,細膩柔順的觸感瞬間點燃了他心底的火。因為後肩的傷和朝堂內數不清的事情,他已經很多天沒有與她親近,實在是想她得緊。

他笑著將人扯到自己的腿上,手捏了捏圓潤飽滿的耳垂,滿意地看她變了臉色。

裴璟湊上前吻了吻她的嘴角,低啞道:“你怎麽會自身難保,有我在,誰敢動你。”

說罷,覆上他肖想已久的淡色嫩唇,輾轉良久,磨出他最喜愛的血色。

餘光趁著空隙掃了眼傅歸荑,她低眉垂目,乖巧得不像樣,雙手自然地纏上他肩膀兩側,右手還小心避開了他的傷處。

貼心順從,仿佛在討好他。

裴璟心中卻忽然有一絲煩躁不堪,她太乖了。

往日她雖然表麵上屈服,然而言行舉止間仍然會無意識流露出反抗,比如她的手要麽是垂在身側,要麽是蜷曲著捏住衣角,身體剛開始會繃得像石頭一樣硬,在他的耐心撫摸下才會心不甘情不願的軟下來。

她的眸底更是藏著一絲不甘憤懣,裴璟喜歡親自把她眼裏的這點怨恨變成羞怯,盈盈雙眸盛著水光,裝滿了他的臉,再裝不下其他任何東西。

然而她近兩日跟換了個人似的,全身軟得像棉花不說,眼底更是偶爾閃過激動。

裴璟可沒自負到認為傅歸荑是因為他才這麽高興。

她一定有什麽事情瞞著他。

裴璟暗暗記下她所有不正常之處,打算稍後一一去核實、驗證,他難以容忍傅歸荑對她有秘密,脫離他的掌控。

但是現在,裴璟低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享受著她難得的迎合主動。

手順著她的後脊一路向下探,伸進下擺衣裙,按在她重新結痂的傷口上,懷裏的人本能地顫了顫身子。

裴璟低笑一聲:“好妹妹,別緊張,哥哥隻想看看你的傷好了沒有?”

傅歸荑聞言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雙手將他摟得更緊。

那道傷的位置很是巧妙,沿著後腰右側往裏延伸,堪堪停在最後一節尾骨處。

裴璟的指尖規矩地停在最後一節微凸的骨節上,粗糲的指腹在細膩的肌膚上來回摩擦著,傅歸荑癢得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胸口,忽地聽見頭頂悶哼一聲。

“妹妹,你別再動了。”他嗓子啞得幾乎聽不清聲音:“再動,咱們兩個估計都要在**多躺幾日。”

傅歸荑的臉騰地燒了起來,強忍住保持身形,牙齒咬住下唇不肯溢出一絲聲音。

過了好半天,裴璟的手終於退出來,輕柔地拉開她的雙手放在一旁。

傅歸荑以為今日的折磨結束了。

但見他的眼神充滿沉甸甸的黑霧,用食指輕輕挑開垂落在臉頰的發絲,順著耳廓插入她的發中,五指成爪扣死她的後腦勺。

下一刻,裴璟冰冷的唇又貼上來,舌尖輕頂撬開她牙關,掃**柔軟的內壁,她被迫應承他的一切。

她聽見裴璟歎息道:“這傷來的真不是時候。”

傅歸荑藏在暗處的眉梢輕翹。

*

傅歸荑麵無表情地整理好衣衫,手中動作遊刃有餘,像是做了千百遍似的。

離開裴璟寢殿時她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在看見他欲念難消的模樣後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想讓她侍寢,沒那麽容易。

給裴璟抹的止血粉裏含有一種鮮為人知的藥材,那種藥有微毒,卻能夠迅速生肌,在野外受到致命外傷時是救命的良藥。

然而它對男子有個副作用,在一定時間內無法與女子同房,需要等毒素完全排出後才能享受**。這是傅歸荑敢主動逢迎最大的依仗,否則那日她不會冒著殺頭的風險也要加大裴璟的傷口,隻為讓更多的藥進入他體內。

最少十日,最遲半個月,時間剛剛好。

目不斜視地走回自己的方向,剛要推門,背後忽然傳來一聲爆炸聲。

傅歸荑興奮地轉身,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庭院空地,抬頭望向西南方向,那是傅家在宮外的落腳地。

一朵藍色的煙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炸開,火光離傅歸荑有一定距離,然而她的心卻如同這枚煙火一樣絢麗生花。

是傅家的信號彈。

找到了!

僅僅過去兩天,就找到哥哥了。

傅歸荑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此時的心情,她想無所顧忌地馬上衝出宮去找哥哥,她想狂奔到長定宮告訴鄧意這個好消息,她想插上翅膀馬上回到蒼雲九州,一家團聚。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著,心髒砰砰狂跳如進攻時的鼓點,腳底像燒了一把火,一刻也沒辦法呆在原地。

傅歸荑的雙拳攥得很緊,比任何一次都緊,她甚至聽見了骨骼嘎吱作響的清脆聲。

她不斷告訴自己,這裏是東宮,周圍都是裴璟的眼睛,一定要沉住氣。

傅歸荑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勉強平複激動的心情,控製麵部表情如往日那般漠然。

然而她眼睛裏的光比星辰更亮。

除了臉,傅歸荑渾身都微微顫抖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房間,又是如何躺在**的。

她以為自己會興奮地睡不著,實際上她躺在**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夢裏,她日夜兼程帶著哥哥順利回到蒼雲九州,他們一家終於在十三年後團聚,傅歸荑看見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她不經意間抬頭看去,天空中一輪碩大的明月高懸,冰冷的白光無情照在她的身上,像極了某人下令時淩厲的眸光。

第二日起床,傅歸荑對著銅鏡整理衣冠,盡管她已經非常努力克製自己的麵部表情,然而揚起的嘴角怎麽也壓不住。

素霖不動聲色在一旁替她梳洗,眼神不住地環視四周,企圖找出讓傅歸荑如此高興的線索。

“貴人今日好像特別開心。”素霖的口氣很隨意。

傅歸荑的笑意刹那間凝固在臉上,頃刻間散了大半,她垂眸假咳了幾聲,淡淡反問她:“有嗎?”

素霖替她係腰帶,低著頭答:“有的,您的笑從我進來就沒斷過。”

傅歸荑瞬間身體一僵,須臾間又放鬆下來,解釋道:“昨晚睡得好,自然心情舒暢。”

素霖十分懂分寸,不再追問,笑著應和她:“那一定是做了個美夢。”

傅歸荑敷衍地嗯了一句,旋即冷下臉,拿起書本快步離開,一路上都繃直雙唇不敢再有過多的表情。

她內心時刻提醒自己,切不可得意忘形,離下一個休沐日還有五日。

隻有五日!

東宮正殿。

“她很高興?”裴璟坐在書桌前,一邊批改折子,一邊聽跪在底下的素霖前來回話。

“是,貴人很少會將自己的情緒表現得如此明顯。”素霖將自己所見所聞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她今早還一直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看,表情十分……好奇。”

“好奇?”裴璟手中動作一頓,他抬眸看了眼素霖。

素霖登時打了個觳觫,愈發恭敬謙卑:“對的,就是好奇。貴人像是在看自己,又好像不是在看自己?”

裴璟一時沒說話,半眯著眼陷入沉思,半晌他問:“還有什麽異常?”

素霖擰眉想了會兒,似乎在糾結。

“說。”裴璟聲音不大,卻嚇得素霖六神無主。

“昨晚上,奴婢好像聽見院裏有煙花聲。”

煙花。

裴璟眸光微閃,立刻叫來東宮的巡邏護衛,並詢問昨晚上發生的事情。

“素霖姑娘沒聽錯,大約在戌時三刻西南方向,有煙花升空。”

裴璟眼神變得淩厲,西南方向是宮外傅家的駐紮地,難道是傅家出了什麽事?

主動的傅歸荑,莫名高興的傅歸荑,傅家方向的煙花,這三者有什麽聯係?

裴璟扔下筆,冷冷道:“毒蛇在哪裏,讓他速來見我。”

“呃……”侍衛麵色為難,支支吾吾道:“首領說他今日休沐,去京郊外的河邊散心。”

裴璟冷哼一聲,下令:“派人去叫他立刻前往傅家駐地探查,有任何情況即刻回稟。”

“是。”

等人都退下後,裴璟遲遲無法再看進折子上的任何一個字。

傅歸荑,你到底想幹什麽?

作者有話說:

裴璟:老婆你好狠,我會狠狠補償回來的。

傅歸宜:好黑心的資本家,我在休假居然把我叫回去上班。

本文其實最初取了一個非常文藝的名字叫《明月照九州》,但是好多人說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麽故事,不如現在這個名字清晰明了,但是我還是想說一下,畢竟這個名字我想了好久,嗚嗚嗚。

男主叫裴璟,璟字是玉的光彩,像月光,月亮在天上,象征皇天。

女主出生蒼雲九州,九州另一個意思是泛指天下,象征後土。女主一直覺得自己隻是普通芸芸眾生中的一員,所以九州又代表女主。

明月照九州,意思真的很明顯了吧[狗頭.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