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周北川果然沒有再來找過她, 陸晚喬和許家玏的事,在許家玏發表道歉聲明後,也在層出不窮的娛樂新聞中, 慢慢被翻篇。

舒杳又一次看到這幾個名字, 還是在微博熱搜裏——

陸晚喬更換經紀人。

熱搜廣場被粉絲霸占,幾乎都是陸晚喬昨晚春光滿麵參加亞特時裝周的美照,而作為主角之一, 周北川卻被蹲守機場的狗仔拍到。

記者問他這趟是度假還是工作。

周北川客套微笑卻難掩疲憊, 說自己有了新的職業方向, 準備去其他城市發展, 其他就什麽也沒多透露。

不知道周北川這幾天究竟遇到了什麽, 但這一刻,舒杳感覺像是卸掉了一個重大的心理負擔。

她確定,周北川離開的不僅是輔川,更是她和沉野的生活。

窗外的天色已經陷入一片黑暗, 月光像是把庭院籠罩在一層黑白濾鏡中。

庭院裏的燈籠, 映出黃色的光, 卻讓這份寂寥, 增添了些許溫暖的意味。

舒杳站在窗邊活動著久坐的腰部,聽到身後的黎穗疑惑不解地問:“杳杳姐,好奇怪, 我們今天怎麽漲粉這麽快?我隔幾秒一刷新就漲好幾十個。”

舒杳直播已經快兩個月了, 熱度每次都在上漲, 隻是速度很緩慢, 每次直播完, 可以漲上幾百個粉絲。

這幾秒漲幾十個,實在太誇張了。

舒杳回頭:“難不成, 是有人給我們買僵屍粉了?”

還沒等她走過去看,黎穗又恍然大悟道,“媽呀,我知道了!”

黎穗把手機往她麵前一遞,手機屏幕上是熱搜界麵,其中熱搜第七的主人公,她正好認識——

【趙昧兒亞特時裝周手鐲】

趙昧兒本身就是時尚博主,又是闊太太,在時尚圈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就在昨晚,她戴著舒杳送的花絲鑲嵌手鐲去了時裝周,比起身上的高定禮服,設計獨一無二的手鐲反而立刻成為了記者們關注的重點。

趙昧兒在采訪裏表示是朋友贈送的新婚禮物。

她並沒有明說朋友是誰,但網友們總是火眼金睛,立刻有人想起之前江岸在紅美術館展出的幾件作品,從風格來看,頗為相似。

而且趙昧兒還在網上點讚過江岸和寶物記合作的相關微博。

於是,這手鐲是江岸送的,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

大概是因為發現網友居然把江岸扒了出來,趙昧兒給她發來了一條道歉消息,說不知道會不會對她造成影響。

舒杳自然不會在意,她反而很感謝趙昧兒,無心插柳卻柳成蔭,把這門技藝,帶到了一個大眾所能看見的位置。

不過,舒杳還是低估了熱點的力量。

關於花絲鑲嵌的科普視頻和文章,突然在自媒體賬號上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她負責製作部分飾品的電視劇《春風令》,趁著這熱度官宣了新的男女主演及開機消息。

而她的直播,也迎來了一波前所未有的熱度,觀看人數一下翻了好幾倍。

結束後,黎穗一邊收拾著直播設備,一邊感慨:“要是每次直播都有這麽多人,就好了。”

“不會的,現在的網絡,追逐熱點很快,拋棄熱點同樣很快,說不定下周就又沒人了。”舒杳伸了伸懶腰,笑道,“不過暫時有人關注,總比一直無人問津來的好。”

她的想法一直很現實,當熱愛甚至都不能養家糊口的時候,這份熱愛一定會慢慢被磨滅。

花絲鑲嵌的傳承,不能隻靠情懷,隻有大家能靠熱愛生存,甚至很好地生活下去的時候,才會有源源不斷的傳承者加入其中。

所以她現在隻希望,如果說她的熱度能起到一些作用,那麽,就讓它物盡其用。

手機震了一下,舒杳低頭一看,沉野發來一個十秒的視頻。

視頻裏,小餅幹呆愣愣地麵對著鏡頭,沉野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跟媽媽說,爸爸以後不打架了,請媽媽原諒。”

小餅幹:“汪!”

“嗯。”沉野摸摸它腦袋,“轉達得不錯。”

舒杳沒忍住笑了出來,這幾天,沉野臨時出了趟急差,但即便不在輔川,也用各種方式,道了無數次歉。

最開始發文字,舒杳沒回,視頻,她也不接。

但他沒有絲毫不耐煩,每次都表現得跟第一次道歉似的。

平時真沒看出這人這麽有耐心。

舒杳本來也沒多生氣,在他這一波波攻勢下,那點氣早就煙消雲散了。

她唇角輕揚,靠在窗台邊回複:【它說的明明不是這句。】

沉野:【那它說的什麽?】

舒杳:【它說,媽媽早就不生氣了,爸爸笨蛋!】

*

為表示自己真的不生氣了,舒杳特意抽了一天空,回輔川看小餅幹,但沒想到剛到輔川市區,就聽聞一個噩耗——趙恬恬又失戀了。

舒杳迅速轉道去了她剛談完分手的餐廳。

到的時候,趙恬恬正坐在角落裏大快朵頤,不像失戀,更像是來吃霸王餐的。

舒杳落座,開門見山問:“怎麽回事兒啊?”

“沒事兒。”趙恬恬不甚在意地擺擺手,“這次和平分手、和平分手。”

“是什麽原因啊?”

趙恬恬不答反問:“上課的時候,老師提問,問了我前麵那個沒問我,你猜為什麽?”

“為什麽?”

“因為她舉了手,而我——”趙恬恬微笑著吐出兩個字,“不.舉。”

“……”舒杳愣了足足快十秒鍾,才反應過來,“啊……你們已經?”

“沒有啊。”趙恬恬叉起一塊牛排塞進嘴裏,“是我不小心看到了他抽屜裏的檢查報告知道的,嘖,看著人高馬大一小弟弟,一點看不出來。”

這,舒杳真的無從安慰起了。

她默默把桌上的牛排往趙恬恬的方向推了推。

趙恬恬覷她一眼,笑了:“你尷尬啥啊?你才是已婚婦女哎。”

舒杳脫口而出:“那我們又沒有……”

“我靠,你們還~~”趙恬恬滿臉驚訝,把一個還字拖出了九轉十八彎的氣勢,“沒有啊?”

舒杳點頭:“我的問題。”

“啊?”趙恬恬咬著叉子,麵露擔憂,“你也不行啊?”

“……”舒杳感覺喉嚨口像被塞住了,“不是,是……我感覺我對確認關係,還有點害怕。”

趙恬恬:“害怕什麽?”

有些真心話,如果是以前,她會讓它埋在肚子裏,不為人所知,但現在,她卻覺得,有一個人願意傾聽,也不是一件壞事。

舒杳放下筷子,斟酌了許久才緩緩道來:“我一直覺得,不管是親情友情愛情,都不是我生命中必須有的東西。我爸媽離婚的時候,所有親戚都覺得我很可憐,每次見到我就安慰說別難過,但我其實真沒有難過。後來讀書,我也懶得去認識新朋友,如果那時候不是你性格主動拉著我一起玩,我應該一直都是一個人。”

“因為覺得自己不需要,所以也很少給予別人這些情感,我以前是覺得,真摯的愛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但我現在擔心的卻是,我怕自己給不了他同等的愛。”舒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其實挺害怕,他哪天會因發覺我倆感情付出嚴重不對等而感到失望。”

舒杳想,就像上次因為搬家的事,倆人鬧別扭,雖然很快就和好了,但那就像倆人性格矛盾的縮影。

或者說,是她性格劣勢的縮影。

趙恬恬聽完她的話,深深歎了口氣:“杳杳,你的擔心沒有任何錯,但錯就錯在,你這輩子太循規蹈矩了,你生平做的唯一衝動的一件事,應該就是和沉野結婚了吧?”

“嗯。”舒杳想了想,“大概還有辭職吧。”

“你看,辭職這種事情,放別人身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但對你來說,已經要用衝動來形容了。”趙恬恬拍拍胸口說,“你想想趙恬恬我,這輩子做了多少衝動的事情,現在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嗎?我們總不能因為害怕被魚刺卡喉嚨,就一輩子不吃魚吧?”

舒杳聽勸的那一麵,此刻又占了上風:“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倆人的飯吃了近一個小時,臨近結束的時候,舒杳收到了來自沉野的消息,問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

舒杳偷偷覷了眼趙恬恬,有些不確定地回複:【不一定有空哎。】

她想的是,和趙恬恬有約在先,沒有因為自己去看電影就把人拋下的道理,但沉野似乎誤解了她的意思。

沉野:【怎麽,前麵十個誰還約了你?】

“……”舒杳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信口胡謅。

她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頓了頓,索性接了戲:【五號和六號。】

沉野:【哦。】

態度很是冷淡,舒杳還以為他生氣了,正想著要不要挽回一下的時候,沉野發來一張圖片。他的右手圈著小餅幹的脖子,將它摟在懷裏,一副綁架的姿態。

沉野:【插個隊,不然撕票了。】

舒杳被他幼稚到,忍不住笑出聲來。

趙恬恬湊過來看了眼她的手機屏幕,疑惑問:“你晚上哪有事啊?”

舒杳理所當然地說:“你不是剛分手?不需要我陪陪你嗎?”

“這……”趙恬恬本來還樂嗬嗬的,眼珠子一轉,突然換了表情,癟著嘴,略顯做作地吸了吸鼻子,“這麽一說,我還真是有點難過呢,要不然這樣吧,你看看選什麽電影,我也買一張角落裏的,你們看你們的,我看我的,我借電影轉移一下注意力。”

舒杳怎麽可能看不出她在裝,但她還不忘八卦,就說明是真的沒什麽事。

她翻閱影片列表,最後被海報上的狗狗吸引,選了一部重映的海外劇情片。

然而等到了電影院,舒杳才發現,沉野買的是情侶貴賓廳。

可能因為是老片,且版本很多,大家或多或少都看過,整個影廳加起來不足十個人,前四排除了他們倆,隻剩下斜對麵還有一對小情侶。

趙恬恬為了躲開沉野,特意去洗手間躲了會兒,等影廳裏燈暗下,才偷偷摸摸貓著腰往後走。

“……”舒杳真的很想提醒她,她不是逃票進來的,沒必要鬼鬼祟祟到這種程度。

隨著音樂聲響起,電影緩緩拉開帷幕,舒杳分散的注意力也漸漸聚焦。

主人公在每天上下班的火車站,撿到了一條流浪狗,並把它帶回了家。

小狗每天送他上班,又在車站等他下班,漸漸成為了當地的“團寵”,可就在一切其樂融融的時候,主人公意外去世。

隨著時光流逝,所有人都慢慢從悲傷中抽身,接受了這一事實,隻有小狗不懂,小狗隻知道主人還沒有回來,它就要在車站一直等一直等……

影廳裏斷斷續續傳來幾聲抽泣,斜前方的女生已經把腦袋靠在男友胸口,男生摟著她,左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臂安撫。

舒杳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銀幕上,感動,但不敢動。

因為旁邊男人的目光,實在太過直白。

可能是發現她沒有反應,沉野低著頭,突然勾了勾她的手指。

像極了小餅幹撒嬌的時候,喜歡用爪子扒拉她的衣服。

舒杳抽回手,抓了顆爆米花塞進嘴裏,麵無表情:“你也想哭啊?”

沉野湊到她耳朵邊,聲音低低地又一次道歉:“對不起。”

舒杳反應過來他還想著她生氣的事,無奈笑道:“我不是說了麽,早就不生氣了。”

“真的?”沉野抓起她的右手,借著微弱的光亮看了眼,很好,兔子尾巴是翹著的。

舒杳把音量壓得極輕,欲言又止:“我隻是覺得,解決問題不一定要靠打架,傷了自己不疼嗎?”

“所以你不是討厭我打架,而是在擔心我打架受傷?”

舒杳愣了一下,在此之前,其實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原來,她好像也不是一直和以前一樣情感淡薄的。

起碼,她現在,好像懂得了什麽叫“牽掛”。

舒杳支吾著“嗯”了一聲。

沉野這人,一放鬆,就立刻得寸進尺,他往後一靠,又把手伸過來,捏了捏她的無名指指尖:“知道了,下次一定不動手。”

“你現在就在動手。”舒杳氣笑了,卻沒有把手抽回,“哪有你這樣一邊占便宜一邊追人的?”

“那怎麽辦呢?我追人就這樣。”沉野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反手扣住了她的右手,五指流暢地將她的手指分開,嵌入其中。

彼此無名指上的小狗和兔子,吻在了一起,他用另一隻手撐著腦袋側看過來,帶笑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懶洋洋道:

“不然你報警吧。”

舒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