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從超市出來後, 倆人兵分兩路。

沉野去機場接奶奶,舒杳則趁著這點時間,去家裏布置, 營造倆人同居的假象。

雖然來過他家好幾次了, 但舒杳還是第一次進他的臥室。

不知道是有人定期打掃,還是他本身就挺愛幹淨,臥室裏非常整潔。

簡單的灰白色調, 除了一張披著灰色被子的大床、一個電腦桌、一麵模型架以外, 沒什麽多餘的東西。

陽光透過大大的落地窗, 灑在灰色的羊毛地毯上, 整個臥室明亮又寬敞。

但舒杳沒時間欣賞家居, 她直衝浴室,把袋子裏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擺在他的物品旁邊。

舒杳這才發現,他買東西的時候好像還是有講究的, 比如他的杯子是黑的, 他就幫她買了白的, 擺在一起, 倒是有點情侶款的調調。

架子上掛著一條他的白色毛巾,舒杳把它往旁邊移,讓出一半的空間, 然後把自己買的那條薄荷綠的掛了上去。

護膚品也是超市裏順手買的, 所以都不是什麽貴的牌子, 舒杳暗暗想, 希望奶奶不會看那麽仔細。

或者要是問起來, 就說她勤儉持家吧。

布置好一切,舒杳退出浴室。

她拿出袋子裏最後的那個小盒子, 打開床頭櫃扔了進去,並特意拆開了包裝。

站在床邊環視一圈,舒杳還是覺得好像忘了什麽東西。

……衣服!

住在一起,她總不能連一件衣服都沒有吧?

就像心有靈犀似的,舒杳正搜索著近段的商場,想著能不能臨時去買幾件充充數,就看到沉野發來一條:

【等會兒會有人送衣服來。】

舒杳鬆了口氣。

半小時後,衣服如約而至。

門外的工作人員帶著某奢侈品牌的工牌,提著幾件外套,禮貌地給她一張紙。

“沉太太,這是沉先生為您訂購的衣服,煩請簽收。”

舒杳核對了一下,沒有遺漏,就簽了名,但心裏卻覺得奇怪,沉野是讓人隨便拿幾件嗎?怎麽都拿的冬裝,大夏天的,這奶奶要是看到了,不覺得奇怪才奇怪吧?

但她還是接過了,道:“謝謝。”

工作人員禮貌道:“需要幫忙放進衣帽間嗎?”

舒杳想,沉野的房間,隨便讓別人出入不太好,而且就這麽幾件,實在沒必要麻煩。

“不用不用,麻煩放沙發就好了。”

“好的,這裏是冬裝的部分,還有春夏秋裝在車裏,麻煩稍等。”

舒杳:“……”

逞強的結果就是,舒杳上樓下樓重複了快十遍,才把衣服搬完。

本來衣帽間裏就像一個圍棋盤,不是黑就是白,現在一半都被各種顏色占據。

舒杳的額頭溢出薄汗,叉著腰微喘,心想這演出戲,成本也太大了。

想起沉野的臥室裏也有個衣櫃,舒杳抱了幾件這季節能穿的衣服回到臥室。

推開衣櫃門,裏麵掛著幾件襯衫、衛衣,旁邊的休閑褲整整齊齊疊著,上麵還放了一套運動套裝。

有點眼熟。

舒杳定睛一看,這不就是當初在地鐵上撞衫的那一套?

現在再看這衣服,舒杳不禁感慨命運的奇妙,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交集的人,卻因為一套衣服,牽扯出了無數。

她把新衣服一件件掛進衣櫃,隨即拉開抽屜放內衣,結果一眼就看到木格裏那一塊塊小小的黑色衣料。

舒杳的眼神飄了一下,關上,拉開第二格抽屜。

樓下傳來刹車聲,舒杳意識到應該是沉野和奶奶回來了。

她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確認自己看不出異常,才下樓迎接。

奶奶在沉野的攙扶下走進客廳,悠閑地環顧著四周。

看的人不緊張,舒杳的心卻被提起來了。

桌上的杯子是一套的,茶幾上的紙巾盒換成了她喜歡的鈴蘭花。她還特意打印了一張她的照片,把相框放在電視櫃角落。

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奶奶笑眯眯地在沙發坐下,目光落在茶幾上的一包薯片上。

“這薯片……”奶奶探身把它拿了過來,抬頭看向舒杳,“杳杳,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你不吃海苔味的吧?”

舒杳暗想,糟糕。

這是她剛才想著讓家裏更有生活氣息,在超市隨便拿的,也沒看口味。

“我……”

奶奶突然笑開,跟個孩子似的:“那我吃啦?我出院之後還沒吃過呢。”

“……您吃吧。”

舒杳如釋重負,笑著幫她打開。

順便打開了電視。

他們回來的本來就晚了,冰箱裏食材也不夠,沉野打了個電話,不久就有人送來了晚餐。

舒杳第一次知道,原來這麽方便。

那他之前幹嘛還親自做呢?

沉野把菜盛出來,裝進盤子裏,舒杳則在一旁準備碗筷。

之前每次來蹭飯,氛圍都很自然,但現在,本就處在一種莫名其妙鬧別扭的狀態裏,再加上時刻擔心奶奶看出異常,餐桌上顯得格外安靜。

誰都沒有說話。

奶奶左右看了兩眼,了然地笑:“怎麽,鬧別扭啦?”

舒杳抬眸看了眼沉野,不知道怎麽回答。

沉野倒是淡定:“嗯,我做錯事兒了。”

舒杳一愣,他有什麽錯?明明是她錯了吧?

奶奶瞪了他一眼:“你一個大男人,犯什麽錯了?”

沉野幫奶奶盛了碗湯:“奶奶,我們自己會解決的,您就別擔心了。”

“行,我不管,我讓你媽管。”她戴上一旁的老花鏡,右手在手機屏幕上戳著。

沒一會兒,【相親相愛一家人】群裏跳出一條消息。

[熊貓]:【@沉氏動物園園長,你兒子和杳杳鬧別扭了,你教育教育他。】

沉氏動物園園長:【好的媽,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沉野的手機沒響。

舒杳的卻先亮了。

沉氏動物園園長:【杳杳,沉野真惹你生氣了啊?】

舒杳正猶豫怎麽回答的時候,屏幕上消息一條接一條跳了出來。

沉氏動物園園長:【所以我上午找你組隊被拒絕,是因為這?】

沉氏動物園園長:【他惹你,你就揍他,我和他不熟的啊,別遷怒我T.T。】

舒杳:“……”

*

舒杳和錢曼青解釋了好一會兒上午不是她自己拒絕的,而是因為她不在線,係統自動拒絕的。

還陪錢曼青組隊打了半小時pk,才終於讓錢曼青相信,她真沒生沉野的氣。

“嗑噠。”

門把被按下,沉野推門而進。

舒杳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奶奶睡啦?”

沉野:“嗯。”

舒杳看了眼時間,才九點半,估計奶奶也不可能那麽快入睡。

她壓低了聲音問:“那我等會兒睡哪兒啊?”

“睡這兒。”

“啊?”

沉野說:“我這兒就兩間臥室。”

舒杳這才想起來,好像還真是,她下午四處跑的時候,看到二樓雖然有四五間房,但一間衣帽間、一間書房、一間健身房,去掉之後確實也沒剩什麽了。

“那我這……”舒杳環顧四周,連沙發都沒有。

沉野走到衣櫃前,抱了一床被子鋪在地板上。

顯然,他已經做好了打地鋪的準備。

事出有因,也沒什麽辦法了。

舒杳很快接受。

“那要不然你睡床?我小時候經常打地鋪的。”

說著,她就往那床被子的方向走。

右手突然被握住,手腕處的熱度和力道,讓她本能地想把手往回抽。

很奇怪,明明在小島那時候,她可以那麽自如地在小小的臥室裏和他打遊戲、下棋。

現在,卻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就因為鬧了別扭嗎?

但她最終並沒有抽回手。

沉野將她帶到了床邊,他的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往下一壓。

舒杳duang地坐在了**。

“睡你的。”沉野說著鬆開手,撈過床尾的睡衣,去浴室洗澡。

出來時,舒杳已經鑽進薄被,她靠坐在了床頭,雙手都放在被子裏,也不玩手機,就跟被被子綁架了似的,直勾勾地看著他。

沉野的頭發還半濕著。

身上的黑色睡衣,最上麵的兩顆扣子沒扣,露出些許白皙的胸口肌膚。

他用毛巾擦著頭發,那雙好看的眼睛被濕發遮擋了些許,或許是察覺到她直白的注視,沉野把毛巾放在書桌角,主動開口:“如果是想說在工作室的事情,那天是我不對,對不起。”

舒杳一愣,就在嘴邊的那句“對不起”,被堵了回來。

“你對不起什麽?”

“是我忘了考慮到,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性格,我們也不是那種需要凡事都和對方交代的關係,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你想和我說的事情,我會聽,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強求。”

舒杳抿了抿唇,把被子又往上扯了一點,雙手環抱著雙腿,雙目水靈靈的。

“你沒生氣嗎?”

“之前有點,現在沒有。”沉野頭發短,天氣也暖和,都沒用吹風機,擦到半幹就走到地鋪坐下了。

舒杳偏過頭,目光落在他的左手上:“但是你都不戴戒指了。”

沉野低頭看了眼手指:“那天在公司沒注意,咖啡倒在戒指上,戒指發黑,就送去清洗了。”

“……”舒杳無語,果然是廉價戒指。

怎麽沾點咖啡就黑了呢。

“哦。”舒杳的右手在被子裏摸索著一個盒子,“但你這兩天也沒有聯係我。”

沉野沉默片刻。

他回過頭,眼裏帶著舒杳熟悉的笑意:“你就當我歇兩天。”

舒杳湊過身去,“歇兩天?什麽歇兩天?”

“沒什麽。”沉野順勢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反正,我這兒,這事兒已經過去了,你呢?”

舒杳笑笑,說:“沉野,我送你個禮物,然後我們就翻篇吧,行嗎?”

“什麽?”

舒杳的右手從被子裏抽了出來,把一個小巧的木質首飾盒擺在床沿,正麵有個精致的銅扣。

沉野第一次見這種銅扣,手指抵著彈開的時候,尖銳一角劃過他的拇指,留下一道極細的紅痕。

他絲毫沒在意,注意力全部被裏麵的一枚銀質花絲鑲嵌戒指吸引。

主體是銀色的鏤空海洋紋,中間托著一個半圓,鑲嵌著一顆小小的瑪瑙,就像……那天海邊,他倆曾一起見過的那輪日出。

喉嚨口微微發癢,沉野的喉結滾了滾:“這是自己做的?”

“嗯。”把禮物拿出來之後的舒杳像是卸下了心裏的大石頭,她盤腿坐在**,認認真真地說,“之前那個戒指有點劣質,正好都髒了那就不要了吧,這個好歹是自己做的,如果你覺得太便宜……”

沉野眉頭輕挑,似乎在等她的答案。

舒杳擲地有聲地補充:“我就給你多做幾個,別人買一個,我給你做三百六十五個,你一天一個不帶重樣的。”

沉野溢出一聲輕笑,“怎麽,你還想包養我啊?”

“這可能叫承包。”什麽包養。

沉野把戒指盒推了回去:“行,那這個先幫我戴上。”

舒杳沒有拒絕,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承諾,完全沒有考慮到,倆人可能會有離婚的那一天。

尺寸正正好好。

沉野的拇指壓著戒指轉了一圈:“怎麽想到做這個紋樣?”

“就是在思索紋樣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那天晚上。”

那是舒杳人生中第一次看日出,第一次看露天電影。

也是第一次,和一個人聊了一夜。

雖然不知道對那對沉野有沒有意義,但對她來說,即便不沾染愛情的意味,但也是一輩子不會忘卻的經曆。

“所以那天在工作室看到的設計圖,就是為了做這個?”

“嗯。”

“那怎麽不給自己也做一個?”

“這三天隻夠我做一個。”舒杳說,“等過些天回去了,我會再做一個。”

他今天問題顯得特別多:“怎麽突然想起送我戒指了?”

舒杳把那天遇到周北川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順便給他洗腦:“不是圖便宜,是我覺得自己做的更有紀念意義。”

如果不是說完還要補充一句“你信嗎?”

沉野就信了。

提到周北川,沉野的神色又冷了幾分:“他這幾天還有騷擾你嗎?”

“沒有。”舒杳把盒子蓋好,放到一旁的床頭櫃上,“上次是因為我隻刪了他微信,忘了手機號這回事,現在手機號也拉黑了。”

“他要是再騷擾你,就告訴我。”沉野冷淡的時候,像小狗挺起了脊背恐嚇,“前男友是死的,塑料老公再塑料也是活的,知道嗎?”

“好。”舒杳躺下,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她的心裏,其實壓著很多很多秘密,她從來不準備和任何人說,也覺得沒必要和任何人說。

因為一旦起了個頭,就會有源源不絕的提問,她懶得解釋。

可是,如果沉野在意的話,那舒杳想,告訴他,好像也不是一件那麽難以接受的事情。

見沉野的手往床頭櫃的方向伸,大概是準備把燈關掉,舒杳看了他一眼,悶悶開口:

“其實,我和周北川沒有在一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