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釀酒這事兒, 正寧帝都難得問了一嗓子,畢竟國庫有部分收入就是來自榷酒的。朝廷實行榷酒製度,私人做酒曲釀酒可是犯法的。酒樓要想賣酒, 得向朝廷買榷酒權,這才能自己琢磨酒曲,釀出不同口味的酒來。

相當然耳, 榷酒權價格可不便宜。就算在京城,也隻有那些叫的上名字的大酒樓能賣自己釀的酒。至於其他小店也有酒水?那都是小店從大酒樓裏買的, 簡而言之,小店算是大酒樓的經銷零售商, 跟著大酒樓喝湯的, 大頭肯定還是被大酒樓得了去。

正寧帝聽說蕭景曜想釀酒, 第一反應就是, “你莫不是有什麽神仙釀的酒方?”

別人肯定沒這個能耐, 但蕭景曜本身就神異非凡, 正寧帝一直真心拿他當祥瑞看,覺得蕭景曜保不齊還真能拿出什麽神仙釀。

蕭景曜聽了趕緊搖頭, 打住正寧帝這個不靠譜的猜想, “微臣哪有這份機緣?不過劉院判近來有所收獲,發現在芥子鏡之下,被烈酒清洗過的東西,上麵的邪祟少了一大半,是以劉院判覺得烈酒有清理邪祟之用,酒越烈,清理掉的邪祟越多, 更能活人性命。”

蕭景曜頓了頓,又將劉白芨給人動手術之事說了, 點頭確定劉白芨的思路沒毛病,“劉院判所言不無道理,尤其是征戰沙場的將士,最容易受傷。若是能有烈酒消毒,確實能減輕傷口受感染以至於病情惡化,甚至丟了性命之事。”

蕭景曜一個禿嚕,又講了兩個正寧帝沒聽過的名詞。正寧帝在腦海裏琢磨了一下“消毒”“傷口感染”,大概也能理解蕭景曜想要表達的意思,微微頷首,等著蕭景曜繼續往下說。

若是真的能活人性命,那這酒,稱一句神仙釀也不算誇張。

蕭景曜不知道正寧帝內心的想法,見正寧帝聽得很是認真,蕭景曜的信心更足,接著說道:“得知此事後,微臣便琢磨著,能否從烈酒中提取出濃度更高的酒精,將……邪祟全都殺死。這樣,劉院判再給人動刀治病,病人活下來的幾率許是能更大一些。”

隻可惜現在沒有解剖課,大型的外科手術肯定做不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即便是罪大惡極的死刑犯,人都死了,也得給人留個全屍,把人的屍體解剖一遍又一遍,實在太過挑戰大齊人的三觀。

再殘暴的刑法也不至此啊。

以蕭景曜淺薄的認知,覺得若是有一天外科手術真的大興,可能還得借助另一個被人嫌棄的職業的力量:仵作。

醫者救死扶傷,仵作為死者張目,常常需要仔細檢查屍體,才能找出死者致命傷,推斷其死因,在屍體上發現關鍵線索。

論對人體各項器官的分布,指不定醫者還比不過仵作。

當然,仵作驗屍,太過誇張的行為也是不被人接受的,死者家屬肯定不同意。

但一個好仵作,定然精通人體結構圖,知曉致命處,並且還有一些醫學藥理知識。

蕭景曜覺得,大夫和仵作要是一起合作研究,指不定就讓大齊的外科醫學得到飛躍發展。

就是解剖這事兒吧,太過駭人聽聞,蕭景曜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提出來。

不過那是之後要操心的事,現在隻是釀個酒而已,蕭景曜一點壓力都沒有。

正寧帝當然不會在釀酒上為難蕭景曜。蕭景曜不過想嚐試著釀點烈酒罷了,還不是為了自己喝,而是為了治病救人。正寧帝要是連這個都不答應,那還是仁君嗎?

蕭景曜進宮一趟,順利得到了正寧帝特批的釀酒權。

因著蕭景曜扯的是治病救人的大旗,正寧帝順帶還給蕭景曜賜下了許多糧食,大米小米糯米小麥高粱應有盡有,不管蕭景曜想用什麽糧食釀酒,都齊活了。

不僅如此,正寧帝還讓蕭景曜去找公孫覃幫忙。那麽大一個研究院,那麽多的研究人員,不得有能幫得上忙的?

研究院一切開銷都是走的正寧帝的私庫,正寧帝已經將研究院當成了自己私產。更別提自從芥子鏡和望遠鏡問世後,研究院為正寧帝的私庫添了多少銀子。

正寧帝又不是個摳搜的皇帝,朝中暫時沒有能給研究員們當的官,正寧帝也知道這幫研究員心思純粹,隻想做研究,真把他們放進官場上,那他們怕是被人賣了還傻乎乎地替人數錢,現在這樣在研究院專心致誌地做研究就很不錯。

反正每次有了成果,正寧帝也不吝嗇賞賜。

皇帝掏私庫包吃包住,還時不時給賞賜。這等好事,別說能拿賞賜了,就算正寧帝一文錢都不給,都有的是人自帶錢糧來研究院白幹活。

銀子不銀子的不重要,主要是為了給陛下效力!

公孫覃這個家就在京城的,都一直泡在自己的實驗室裏不回家。逢年過節,還得小廝提醒他,將他從實驗室裏拉出來,他才會拾掇拾掇自己,去公孫府走一趟,拜見親人。

搞科研的,大抵都是有一份“癡性”在身上的。

蕭景曜想從烈酒中提取酒精,這可是個新玩意兒,手上沒什麽要緊事的研究員們都來了興趣,爭著搶著要給蕭景曜打下手。

醉心在自己的研究中的研究員,實驗室的門一關,根本不知道外頭的動靜,胡子拉碴衣裳皺巴,雙眼緊盯著自己的實驗進度。

科研無歲月。蕭景曜都覺得,這幫將所有心裏都拋在自己的研究上的研究員們,多少有點玄幻小說那些閉關修煉的大佬的味兒了,也不知道他們出關後,會給世人帶來多大的驚喜。

點亮科技樹,驕傲!

研究院最大功臣是誰?是他蕭景曜!

等到這些大佬都做出震驚世人的成果後,蕭景曜肯定要來蹭一蹭他們開派祖師的名氣。開辟一門學科的大佬呢,在自己的著作中提一嘴自己,多爽!

蕭景曜自己倒是不缺名垂青史的機會,實際上,蕭景曜這幾年幹的那些事情,足夠他在史冊上留名好幾次了。

但研究院這邊的曆史都不一樣。想想看吧,後世那幫倒黴學生,文史類的題,要學蕭景曜,數理化的知識,還有蕭景曜!主打的就是一個全科發展,誰都別想漏掉蕭景曜的威名。

醫學那邊,劉白芨眼瞅著就要奔向現代醫學的康莊大道了,也明確提出會在醫書中感謝一把蕭景曜。

數理化方麵就別說了,蕭景曜那堆教材也不是白給了,開宗立派的祖師爺混不上,混個傑出貢獻人物還是沒問題的。至於這些研究員的個人成果……那就得看蕭景曜夠不夠努力了。反正以蕭景曜碰上誰都能聊兩句,給對方一丟丟微不足道的小啟發的行為,出現在對方的感謝名單上,一點問題都沒有。

還有地理方麵,蕭景曜可是給了正寧帝一張倭島金銀礦分布圖的。將來開了海禁,蕭景曜再把航海圖這麽一畫……哦豁,就問哪一科能逃過蕭景曜的荼毒?

蕭景曜隻要一想到後世學生聽到他的名字就兩眼呆滯,一臉“怎麽老是你”的無奈震驚中又透著一絲離譜的神情,就忍不住想笑。

魔鬼蕭景曜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幹的事老棒了,一定能成為後世考生心目中的大魔王。

蕭景曜美滋滋地開始進行自己的提取酒精大業。

有正寧帝的特許,其他人自然不會對蕭景曜釀酒之事瞎逼逼。

研究院已經成為大齊一個特殊的存在,便是再看不上奇技**巧的儒生,都不得不承認,這幫研究員還是有點能耐在身上的。

尤其是那個望遠鏡在征討倭島時起到了巨大作用,梁千山多次向朝廷上奏誇望遠鏡,研究院就得到了武將們的好感。

文官們嘛……也不看看研究院現任院長是誰?公孫這個姓就能讓文官們沒法口出惡言。

更別提研究院一開始就是蕭景曜提議辦的,認真劃分,還是能分到文官這邊的。

反正大家現在都承認研究院那些奇技**巧用好了,對朝廷也有大用,不像以前那樣拿白眼看研究員,提到他們必定一臉不屑。

這都是研究員們自己為自己掙來的臉麵和尊重。

現在蕭景曜又跑去研究院準備搞事情,別說研究員們想幫忙,要不是蕭景曜的同僚們公務繁忙,也不通這些奇技**巧,他們都想自告奮勇去給蕭景曜幹活。

蕭景曜這幾年幹的事,有小事嗎?

這個時候不抱大腿,什麽時候抱?

隻可惜他們專業素質不夠硬,想抱大腿都沒機會。

有些腦子靈光的人,已經看到研究院那些奇技**巧的巨大潛力,都在偷偷琢磨自己要不要也去學個一兩招以備不時之需了。

不得不說,一些朝臣真是深諳居安思危之道,都當上官,吃上了祿米,還保持著好學之心。

蕭景曜的動靜,京城官員都十分關注。

倒不是真的關心蕭景曜,而是擔心蕭景曜又默不作聲憋了個大的,再給官場來上一次大清洗,那他們多冤。

等到正寧帝命人將一車車的糧食都送去研究院,大家知道蕭景曜要釀酒,才鬆了口氣。

釀酒好釀酒妙,蕭景曜總不至於釀個酒還能釀出個官場大清洗來吧。

穩了穩了,散了散了,大家把心放回肚子裏,該幹嘛幹嘛。

蕭景曜哪裏知道他現在的形象是如此偉岸,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讓同僚們驚得夜不能寐。

酒曲和糧食都是現成的,蕭景曜還問正寧帝要了幾個會釀酒的匠人,前麵一套釀酒的流程基本不用蕭景曜操心,等到玻璃坊那邊的量杯玻璃管等東西做出來後,蕭景曜再帶著研究員們擺好蒸餾裝置,開始從白酒中提純出酒精。

冷凝管現在沒有,蕭景曜嚐試著用竹管代替。

失敗了好幾次,不斷調整提純裝置後,蕭景曜才成功從白酒中提取出了酒精。蒸餾三次後,蕭景曜估摸著酒精純度應該在90%之上了,又加入了生石灰粉,再次過濾,最終得到了濃度超高的酒精。不說濃度有100%,達到95%應當沒什麽問題。

就是費糧食了些。

還有憨憨研究員想要嚐一口試試這酒是不是夠烈,嚇得蕭景曜趕緊製止他,不然的話,這一口下去,怕是得出命案。

這一次提出出來的酒精並不多,也就那麽一罐。蕭景曜小心翼翼地帶著這罐酒精去見劉白芨。

劉白芨還沉迷於研究**活性的問題之中,知道蕭景曜真的提純出了高濃度酒精,能殺死所有邪祟,很是稀奇,當即就倒了些酒精出來,將他給病人開刀的一係列工具全都泡了進去。好一陣後,劉白芨才把刀具拿出來放在芥子鏡下仔細觀察,驚訝地發現,刀具上的邪祟真的沒有了!

劉白芨很是震驚地看著蕭景曜,語氣複雜,“你還真是什麽都會。”

蕭景曜努力控製自己想要上揚的嘴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是您提的意見好,我才想著試一試。”

劉白芨定定地看著蕭景曜許久,忽然語出驚人,“你想學點醫術嗎?”

劉白芨左看右看,都覺得蕭景曜有這份運道,不學醫真是可惜了。

幹什麽什麽成功,都用不了多長時間,這種本事,誰不想要?

劉白芨年事已高,現在在醫學上又煥發了第二春,找到了更寬闊的道路,正是誌得意滿想要做出更多成就的時候,隻可惜年紀大了,劉白芨也難免生出一些急迫感。

倒不是他想攬名,而是醫學之事,早一天取得成果,就能早一天救下人的性命。蕭景曜沒學過醫也沒關係,他是個有運道的人,日後碰上什麽難處,他再心血**幫點忙,不也就成了嗎?

蕭景曜哪裏知道劉白芨的打算,一聽劉白芨這話,蕭景曜就下意識搖頭,“我現在學醫,也無法像您一樣,將所有心思都放在醫術上。”

“這有什麽關係?”劉白芨冷著臉,“還會有誰請你去看病不成?”

誰能請得起九卿之一去看病?真正請得動蕭景曜的人,為什麽要請他這個半吊子?太醫院那麽多醫術精湛的太醫不香嗎?

蕭景曜:“……”

那您還問我學不學醫?

劉白芨一臉淡定,“你若學醫,自然同其他大夫不一樣。哪怕不給別人治病,知曉些病理和藥理,給家人調養身體也是不錯的。你不是馬上就要當爹了嗎?小孩子最是磨人,多知道點小孩子的習性和脈象,以及一些傷口的處理方式,對你有益無害。”

劉白芨這話說的雖然硬,聽起來可能還缺了一點點情商——這會兒哪有人直勾勾地對著快當爹的人說你快學點小兒急救知識的?這不是咒人嗎?

蕭景曜倒是覺得劉白芨說得有道理,小孩子多脆弱啊,又沒有保護自己的意識,最容易出現意外。多學點急救知識,沒毛病!

為了孩子,學呀!

蕭景曜頭一回當爹,正是不知所措的時候,恨不得什麽都學一點。劉白芨也算是抓住了蕭景曜的弱點。

京城有難言之隱的人可不少。劉白芨給人割痔瘡可不是一兩次,知道劉白芨得了更好的殺除邪祟的東西後,原先對動刀有顧慮的人,都來找劉白芨求割一刀。

劉白芨正是要驗證邪祟對人身體危害的時候,自然是來者不拒,手術竟然排得滿滿當當。

出於保護患者隱私,劉白芨並未透露患者姓名。但蕭景曜看著劉白芨手中那一堆厚厚的病例,就忍不住心頭一跳。看來大齊的有痔青年也不少。

真是令人**一緊,忍不住開始做提肛運動。

劉白芨有了更多的病例數據,終於能支撐起他的猜測,那些邪祟,果然對人有害!蕭景曜提純出來的酒精,也確實有殺毒作用,可以提高病人活下來的幾率!

正寧帝得知這個消息,又喜又憂。

喜的是酒精也算是一種神藥,憂的是釀酒費糧食,提純酒精更費糧食。想要大舉推廣酒精,讓醫者都備上,想也是不可能的事。

大齊沒有那麽多糧食。

胡閣老一聽蕭景曜提純那一罐酒精花掉的糧食,就忍不住嘴角直抽抽,要不是酒精真的有大用,胡閣老罵蕭景曜敗家子的心都有了。

蕭景曜為自己辯解,“第一次提純酒精,還不夠熟練,浪費了不少酒。熟練後,肯定費不了這麽多糧食!”

胡閣老冷笑,“一百斤和九十斤,差別很大嗎?”

冷笑完後,胡閣老又忍不住扶額歎息,“金銀礦還能從倭島挖,糧食可沒有地方讓我們直接開采。你想讓更多受傷的人活下來,也不能動其他人的口糧。”

蕭景曜也為現在的糧食發愁。沒進入工業時代,沒有雜交水稻和化肥,現在大齊的良田,畝產也就三百多斤,達到四百斤就已經非常了不得的數字,能讓莊稼人喜氣洋洋地慶祝大豐收。

後世那些畝產幾千斤甚至上萬斤的稻種,要是讓大齊人知道了,那絕對能把它們列為仙家東西。

隻可惜蕭景曜再開掛,也沒辦法搞出雜交水稻來。專業不對口,也沒那個條件。至於化肥,那就更別想了。蒸汽機都還沒搞出來,工業化還沒起步,化肥可是要生產線的,大齊有個屁的工業生產線。

思來想去,蕭景曜最大的想法就是不如早點開海禁,等到蒸汽機搞出來,再造幾艘蒸汽船去美洲。蕭景曜不知道世界上其他國家現在正處於什麽階段,但要是大齊真的造出來了蒸汽船,那基本能在海上嘎嘎亂殺。

到時候也不用再擔心糧食問題了。缺德點,走強盜路線,要保持良心,從美洲帶來的紅薯玉米土豆三件套,也夠讓大齊的糧食產量暴增。更別提那邊還有橡膠樹和金雞納樹這些好東西,工業和醫學都能得到進一步發展。

等等,出海的話……蕭景曜腦海中靈光乍現,突然想起來,南太平洋中有個神奇的小島,因為長年累月有鳥在此棲息,在島上留下了將近十米厚的鳥糞。在時間和微生物的作用之下,這些鳥糞被分解,轉變成了一種優質的有機肥料——磷酸鹽礦。

這個島在二戰期間還成為了倭國的殖民地,上麵的磷酸鹽礦加工一下就能成為食品添加劑。而磷肥作為三大主要肥料之一,磷酸礦當然可以做肥料用。

既然要出海,大齊順便可以把這些磷酸礦帶回來當肥料用也不錯。能開采好久呢。

胡閣老聽了蕭景曜這話,臉色古怪,“這可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小島。同樣是島,倭島有大量的金銀礦,怎麽這個島,盡是鳥糞?”

說得好聽是什麽磷酸礦,不還是鳥糞嗎?

能提高糧食產量的東西當然是好東西,但是要大費周折將它弄過來,成本必然不低,其價格肯定也會讓老百姓望之興歎,舍不得花錢買這個據說是好東西的肥料。

蕭景曜眨眨眼,十分震驚,“朝廷現在坐擁幾百座金銀礦,這般闊氣,若是開海禁,海上貿易又是一筆巨款,竟然還想從百姓手裏盤剝這幾個銅板嗎?”

要是特地出海去運磷酸礦,那成本確實不低。但這種捎帶腳的事兒,還有倭島的金銀礦做保底,朝廷大方一點,也不至於那麽離譜吧?

那可是肥料,能讓土壤肥沃,糧食暴增的好東西!

蕭景曜隻恨自己穿越前沒多看一點農學方麵的書籍。不然的話,搞一點土法肥料,想來也是沒問題的。

等等,土化肥?這個說法有點熟悉啊。蕭景曜皺著眉頭,陷入沉思之中。

正寧帝等人見蕭景曜突然擰眉深思,也靜了下來,不好去打擾蕭景曜的思路。

蕭景曜拚命思索,在腦海裏回想和土化肥有關的事情,終於讓他想起來,上輩子他還在上小學的時候,那些喜歡逮著他指指點點的退休大爺們提過一嘴,當初華夏建國之初,為了解決化肥短缺難題,很多農業專家討論了許久,最終想出來的最適合華夏情況的土化肥辦法。

蕭景曜都想到這裏了,記憶自然也是越來越清晰,那個戴著眼鏡的高瘦斯文老大爺神采飛揚的模樣也格外清晰起來,唾沫橫飛地在蕭景曜腦海裏嚷嚷著,“你們這些小娃娃肯定不知道農學家的智慧有多深,當初我們國家麵臨的困難多了去了,全都被我們給攻克了下來!知道怎麽做土化肥嗎?告訴你,五十斤人尿加熱,再加兩斤熟石膏攪拌,晾幹後粉碎,就是尿素石膏。妥妥的氮肥!施肥的時候,每畝施底肥十斤,之後再追加五斤,立馬產量大增!這就是我們華夏農學家的智慧!”

蕭景曜上輩子聽了這話沒什麽感覺,左耳進右耳出,要不是記憶力開掛,現在肯定想不起來他還聽過這事兒。

謝天謝地,老天爺給了蕭景曜照相機記憶,穿越一回甚至還將他的記憶力給強化了,倒帶搜索也行。

還好蕭景曜開了這麽個掛,現在不就能用上了?

華夏農學家,超厲害!

蕭景曜心中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絕處中開辟新路,建國初期真是各行各業紫薇星齊降,從無到有,愣是走出一條荊棘花開之路。

那些農學專家提出的土化肥,現在正好都能做。

正寧帝等人都沒想到蕭景曜竟然還能提一嘴肥料的事。

他們倒也沒覺得這事兒髒。農桑之事,本就關乎國本。蕭景曜說這些東西一起做出來的土化肥能給糧食增產,那他們就一定會讓人去試一試。

出海運鳥糞,還得擔心成本問題,以及老百姓願不願意買那個什麽磷酸礦當肥料。但蕭景曜說的這個土化肥,除了那個什麽熟石膏,其他的不就是常用的農家肥嗎?

熟石膏大齊也有,叫燒石膏,廣泛用於建築之中,要用它並非難事。

胡閣老激動之下,已經開始提筆寫上蕭景曜剛才說的土化肥配比了。

蕭景曜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又幹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眉眼間都盈滿了笑意。

胡閣老寫完後,又將紙遞給了蕭景曜,讓蕭景曜看看有無疏漏之處,等到蕭景曜點頭後,胡閣老立即將紙收好,十分自然道:“這事兒便交給我,先去戶部的公廨田中試一試,若是有用,再安排農桑官員教導百姓如何用土化肥。”

大齊有掌管農事的農官。不過這事兒既然是蕭景曜提出來的,正寧帝和閣老們習慣性地維護他,反正農桑之事也歸戶部管,胡閣老索性將這事兒攬在自己肩上。有他親自盯著,其他人肯定不敢怠慢。

若是有用,這個功勞當然得給蕭景曜。若是沒用,那就再也不提這事兒,省得蕭景曜吃掛落。

胡閣老就是這麽偏心!

蕭景曜都沒想到自己現在都做到了九卿,依然可以隻管動嘴,天塌下來讓高個子頂著,一時間竟是覺得無比幸福。這是什麽神仙朝堂,愛了愛了。

相比起胡閣老的半信半疑,蕭景曜那叫一個信心爆棚。建國初期的大佬提出來的東西,肯定不會有誤!有大量事實為證,還有數據做對比,不然的話,也不會讓那個退休老大爺如此印象深刻。

蕭景曜都忍不住想再努力努力回想退休長輩們對他說過的話,指不定還有什麽被他漏掉的絕妙主意呢!

蕭景曜開開心心地回家,覺得自己又是貢獻滿滿的一天,摸著顧希夷的肚子,愛憐至極地說道:“小乖乖,爹爹要跟著劉院判好好學學醫術,到時候將你養得白白胖胖,身子骨倍兒棒!”

蕭景曜倒沒有對孩子的體質有太多擔憂。看看蕭元青多好的基因,蕭景曜都隨了蕭元青的好體質,從小連個小感冒都少有,身體好得不行。蕭子敬身體雖然沒有蕭元青好,也少有病痛,齊氏和師曼娘身子骨也不弱,他們一家的體質都沒得說,顧希夷更不用說了,全家武將,自己也是能彎弓搭箭殺敵人的人物,身子骨必然也差不了。

小家夥不管遺傳了誰,都必然是個身強體壯的好寶寶。

顧希夷自從蕭景曜說了更想要個女兒後,整個人就格外放鬆。聽到蕭景曜為了孩子還要跟著劉白芨學點醫術,顧希夷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幾分,隻覺得自己無比滿足。

蕭子敬和蕭元青父子倆自從顧希夷進門後,就很少再上演你追我逃文學,畢竟蕭子敬也得在孫媳婦麵前給不孝子留一點顏麵。這就導致蕭元青的膽子又肥了一圈,經常跑去撩撥蕭子敬,將蕭子敬氣到跳腳,就愛看蕭子敬想要揍他又不得不忍耐下來的憋屈模樣。

得知了這事兒的蕭景曜:“……”

隻能說,他爹的每一頓打,都不是白挨的。

但也正因為如此,蕭子敬和蕭元青的父子關係又親密了許多。等到顧希夷有了身孕後,兩人經常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猜測顧希夷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

蕭子敬一想自家都五代單傳了,毫不猶豫就投了男孩一票。

蕭元青覺得蕭子敬說的有道理,但更想和蕭子敬唱對台戲,立即就投了女孩一票,還振振有詞,“家裏連著幾代都沒見過女孩,要是兒媳婦能生個女娃娃,哦喲,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喜滋滋地衝你伸手撒嬌,奶聲奶氣叫祖父,這日子多美!”

曜兒小時候就沒這麽甜!

蕭元青很是眼熱別人家十分會撒嬌的小姑娘,他要有個孫女,指定將小姑娘寵到天上去,要星星不給月亮,怎麽哄都成。

蕭子敬被蕭元青說的有些意動。甜滋滋的小曾孫女哇,多令人心動。兒子糟心,孫子穩重,要是再來個甜滋滋的小曾孫女,這小日子,著實夠美!

蕭子敬雖然心裏覺得顧希夷這一胎是個男孩,但也不自覺地開始憧憬起小曾孫女來。

齊氏和師曼娘是過來人,自然知道顧希夷心裏有哪些擔憂,一點都沒表現出對男孩的偏好,隻有對新生兒即將降臨的喜悅。

這極大地緩和了顧希夷孕期的焦慮,吃得香睡得好,順順利利到了孕後期,哪怕身子上有諸多不適,顧希夷更多的還是即將為人母的喜悅,以及被丈夫寵愛尊重的幸福。

六月初九這日,蕭景曜還在大理寺處理公務,就是偶爾覺得心慌,集中不了注意力。

蕭景曜直覺有事發生,更添一層憂慮。

快到午時的時候,蕭平安匆匆跑來向他報信,“大人,夫人發動了!”

大齊對官員並不算嚴苛,要是官署無要緊事,碰上妻子生產這等大事,官員提前回家守著,並不算太過出格的事。

蕭景曜一見蕭平安親自來報信,就猜到了是顧希夷發動了,當即霍然起身,將官署之事交由兩位少卿,匆匆往家趕。

女子生產就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這話一點都不誇張。哪怕是後世,女子生產,也有在手術台上就咽氣的。現在的醫學技術當然和後世沒法比,要是碰上什麽意外情況,蕭景曜都不敢想。

就算在生產上幫不上什麽忙,蕭景曜也希望自己這個時候能陪在顧希夷身邊。

那是他們的孩子,顧希夷一個人受了近十個月的罪,蕭景曜已經夠心疼了,在這個要緊時刻,必須陪在顧希夷身邊!

蕭景曜匆匆趕回家,狂奔至產房門口,齊氏如同家裏的定海神針,站在院子裏有條不紊地指揮下人幹活,燒熱水,送吃食,安排穩婆,全都辦得妥妥的。有齊氏在,安全感十足。

蕭景曜緊繃著的神經在看到鎮定的齊氏後也放鬆了不少,想進產房陪著顧希夷,又嫌棄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剛從外麵匆匆趕來,蕭景曜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細菌,倒是不好再進產房。

環視院子一圈後,蕭景曜抬腳走到產房的窗戶前,努力想透過窗戶看清裏麵的情況。

現在產房裏還挺安靜,沒有蕭景曜想象中的慘叫聲,倒是讓蕭景曜冷靜了不少,揚著聲音衝產房裏喊道:“希夷,我回來了,就在外麵守著你!你別怕!”

顧希夷正努力讓自己多吃些東西墊肚子,免得等下生產時沒有力氣。聽到蕭景曜這話,一直表現的非常堅強的顧希夷突然眼圈一紅,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出來,一邊抽噎一邊努力吃東西。

兩個產婆接生多年,什麽場麵沒見過,這會兒也忍不住樂嗬嗬地恭喜顧希夷,“我們接生了這麽多年,像蕭大人這樣疼愛妻子的,也很是少見呢!夫人真有福氣!”

顧希夷聞言,心中又是一定,再聽到外麵傳來的蕭景曜的聲音,顧希夷瞬間安全感滿滿,隻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柔聲道:“你爹來了,他很擔心我們呢。小乖乖,你一定要好好來到這世上,爹娘還有祖父祖母他們,都盼著你健康平安。”

蕭景曜不知道產房中的動靜,聽到裏麵一點聲響都沒有,蕭景曜一顆心也又提了起來,求助般地看向齊氏。

齊氏還是頭一回在蕭景曜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一時間又是好笑又是感慨,“女子生產哪有這麽快,希夷剛發動,現在趁著肚子還不算太痛,趕緊吃點東西長些力氣才好生產。”

蕭景曜額頭上已經沁出了不少汗珠,定定地看著產房,滿臉擔憂。

等到產房中傳來顧希夷壓抑的痛呼聲時,蕭景曜更是整個人都不好了,想要往產房裏衝,又怕自己進去添亂,滿心憂慮之下,蕭景曜無意識地在院子裏轉起了圈圈。

齊氏忍不住瞅了同樣開始轉圈圈的蕭子敬和蕭元青一眼,心說真不愧是親父子。這祖孫三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當年師曼娘生產的時候,蕭子敬和蕭元青就一直在產房門口轉圈圈。齊氏本以為蕭景曜會穩重一些,沒想到他也加入了轉圈圈大軍,祖孫三代在院子裏轉來轉去,簡直晃得人頭暈。

蕭景曜從來就沒有這麽急躁過,切身體會什麽叫做度秒如年,恨不得小家夥立即從他娘肚子裏爬出來,徹底結束這次生產。

這一等,蕭景曜就一直等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僅剩天邊一點餘暉。倏地一陣霞光,而後產房內響起一聲嘹亮的嬰啼。

蕭景曜神情一鬆,這才察覺到自己已經是汗流浹背,裏衣都被汗水給浸濕了。

齊氏等人臉上也露出了喜色,一臉期待地看著產房門口,就等著穩婆將孩子抱出來。

蕭景曜再次抬腳,想往產房裏麵跑。

正在這時,產婆抱著被包成大紅包的小家夥出來了,眉開眼笑向蕭景曜道喜,“恭喜蕭大人喜得貴子!”

蕭子敬得意地看著蕭元青,“就說我們家五代單傳,這回一準是個男孩!”

蕭元青搓了搓手,渾身上下都透著喜氣,想要上前抱一抱剛出生的孫子,卻被蕭子敬毫不留情地拍了一巴掌。

蕭景曜看著產婆手裏那個圓滾滾還有些皺巴的孩子,不由屏住了呼吸,小家夥剛剛哭了幾聲,很是不高興,小眉頭皺著,時不時還砸吧砸吧嘴。

產婆滿臉堆笑,吉利話不要錢地往外倒,“我接生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麽標誌的奶娃娃呢。小公子盡挑了大人和夫人的長處長,日後定然是個攪動無數少女芳心的俊俏公子!”

蕭景曜僵硬地抱過自己的崽崽,崽崽也很給麵子,絲毫不嫌棄親爹過於僵硬的懷抱,眼睛竟然睜開了一半,正好對上了蕭景曜低垂下來的目光。

蕭景曜瞬間被擊中,腦海裏炸開了大片大片煙花,內心湧現出無數自豪:這麽個可愛崽崽,我的!

齊氏等人也圍了上來,頗為眼饞地看著蕭景曜懷裏的小家夥,一看就樂了,“這孩子確實會長。”

哪怕還是個有點皺巴巴的嬰兒,都能看出些俊俏秀氣來。可想而知長大後會是何等風采。

蕭景曜的理智終於回籠,小心翼翼地將崽崽放進了齊氏懷裏,自己進了產房去看顧希夷。

顧希夷身子骨強健,又年輕,這次生產並沒有吃太大的苦頭。見蕭景曜進來,顧希夷臉上頓時露出了格外燦爛又自豪的笑容,如初見那般,對著蕭景曜晃了晃腦袋,一臉得意,“你看到我們的孩子了嗎?模樣特別俊!又乖又可愛!我生的!”

蕭景曜忍不住笑出聲,用力誇獎顧希夷,“沒錯,我們的孩子,是世上最乖巧可愛的崽。希夷你最棒!”

顧希夷頓時心滿意足,終於撐不住,在蕭景曜低聲的安撫中,沉沉睡了過去。

蕭景曜看看睡著了的顧希夷,再看看同樣睡著被抱進來的崽崽,內心又是一陣激**。

他,蕭景曜,當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