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爸爸回來了喲!”

秦桂花女士並未萎靡多久, 因為這家裏最愛她的就是小屁豆子啦,她怎麽忍心讓小屁豆子掉金豆豆呢?

雖然,這孩子很少哭, 但越是這樣的孩子, 越讓人心疼不是?

秦艽也打定主意要讓她放棄幻想,所以沒太關注她的萎靡,她最近都在忙著設計分配方案的事。

在忙碌了小一個月之後,所有甘草采收完畢,留夠所裏需要的量,賣出去的一共是五萬一千多斤,毛收入8160元,再刨除成本,償還前期貸款之後, 衛生所賬上足足有6000多元流動資金。

這筆錢相對於整個廠來說不值一提,但在員工不足十人的小部門來說,卻是了不得的巨款!

賬目剛算出來, 老錢就出麵從附近牧民那兒買了一頭羊, 專門請廠裏領導吃了一頓烤全羊, 讓這筆錢過了明麵。

都說吃人嘴短,吃了肥的流油的烤羊,再加上老錢這麽多年的麵子, 廠裏半推半就答應這筆資金歸他們自行支配,等再拿出已經過會的分配方案,於情於理都能說得過去。

趕在勞動節前一天,所裏鄭重開會討論, 發獎金!

因為是第一次, 必須鼓勵大家積極性, 老錢大手一揮直接拿出2000塊當獎金,這可把所有人樂壞了,都說老錢這隻鐵公雞開竅了。

然後再按照崗位職責、工齡、學曆、平時表現、種藥賣藥行動中的貢獻等多重因素,分類按係數計分,然後再算出總的獎金係數,因為計算方式太複雜,考慮得也十分全麵,大家全都無話可說。

畢竟,有的人工齡占優勢,但平時表現不佳,有的學曆低,但賣藥很積極……算下來大家相差不大,自然心服口服。

而秦艽也不是活雷鋒,除了工齡不占優勢,她其它貢獻都很大,獎金係數是全所最高的,居然分到了480元的獎金,她自然笑納。

老錢是第二高的,剛好三百,其他人都是一百五到二百塊之間,秦艽第一次在所有人臉上都看見笑容。

“希望大家知道,這次獎金發得多,是咱們錢所長費盡力氣說服廠裏同意的,以後就是收入再高,也不會再有這麽多了。”

“這是自然,秦副放心,咱們也不貪心,隻要能改善生活,給娃娃做個新書包買雙綠膠鞋,咱就滿足了,是吧?”

秦艽點點頭,“還有,所裏發獎金這事,我希望所有人,包括我在內,都閉緊嘴巴,走出這道門,就忘了這回事。”

這下,所有人都把錢小心翼翼揣好,鄭重點頭。

說出去就是招仇恨,萬一有其它部門的往上抖落,廠裏就是迫於輿論壓力也不會讓他們這麽好過。

別到時候錢還沒捂熱乎呢又給收回去,那大家夥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老王當即第一個表態,“我老王把話撂這兒,誰要是因為亂說話害得我的獎金沒了,我第一個不放過他,我就把我八十歲的老娘背到他家去,我讓他給我老娘端屎端尿床前喂飯,我……”

老王的母親,那可是遠近聞名的潑老太太,八十歲了還能每天把兒子兒媳折騰得人仰馬翻,聽說老王的地中海發型三分之二都是他老娘的傑作。

所有人打個冷戰。

當然,剩下的四千多塊,秦艽提議拿出一千塊專門作“活動資金”。每次出去進藥都需要人情往來,她上輩子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可不能再讓老錢自掏腰包,該準備的煙酒糖茶,食宿費用,都可以從裏頭出。

而這筆錢,她決定讓錢桂英來專管。

等忙完這一攤子事,秦艽把獎金存進存折裏,看著上麵每個月都在緩慢增長的數字,心情別提多美了!

她不一定有重生就做千萬富翁的能力,但她憑著自己的醫術,也能為崽崽打下一片江山。

高高興興回家,剛到家門口,就見豆豆在屋裏咯吱咯吱笑個不停,心裏納悶,這孩子很少能笑得像個小馬達呀,這是誰來了?

結果這一進屋,就看見一個黑黢黢的男人,正抱著她白白淨淨的豆豆,往上拋著玩呢!

除了那熟悉的俊朗的五官,其它地方秦艽是一點沒看出來。

“你爸爸回來了喲!”豆豆高興地大聲說。

“啥?”秦艽剛跨進門的腳,差點就被門檻絆倒。

“你爸爸回來了喲!”

賀連生嗬嗬的笑,把閨女摟進懷裏,揉揉她的小腦袋,“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

“我爸爸回來了喲!”

秦艽連忙鬆口氣,“這孩子,怎麽最近開始分不清你我他了。”

是的,豆豆現在說啥都比較清晰了,但就是分不清你我他是什麽意思,什麽“你要拉臭臭”“你不吃飯”“我老了”之類的笑話,但那些都是老太太轉述的,親耳聽見卻是第一次。

“沒事,豆寶還小,等長大就好了。”賀連生拍拍閨女的背,溫聲安慰道。

秦艽也反應過來,連忙一起安慰,可不能笑話孩子。

孩子其實已經有羞恥心了,太奶奶總拿她分不清你我他的事取笑,雖然她不知道笑點在哪裏,但她知道丟臉,在媽媽跟前不好意思開口,生怕說錯,所以總是避開有你我他的句子,所以秦艽至今才第一次聽見。

“咱們豆寶聰明,她什麽都能學會。”

秦艽看著這個肉麻兮兮的老父親,心說怎麽出差回來他人就不一樣了?雖然從京市回來之後,他與過去的自己和解了,但這次回來,似乎又進一步的放開身上禁錮的感覺?

具體怎麽個形容詞,秦艽想不出來,但她跟著高興。

不僅如此,老賀這次出差居然還給大家都帶了禮物,這是在秦艽沒提醒的前提下,他第一次主動想到帶禮物,雖然也不貴,但看得出來都很用心。

老太太的是一塊花頭巾,愛蘭的是一雙手套,秦盼的是一個印著閃閃紅星的塑包筆記本,豆寶的是一雙水晶涼鞋,秦艽的則是一支口紅。

秦艽看了看顏色,感覺還不錯,不是死亡芭比粉,輕輕抹一點,氣色就肉眼可見的好起來。

“你怎麽知道給我挑這個顏色的?”

“感覺合適就買了。”

秦艽喜滋滋的,先淺塗一下,又深塗,塗上厚厚一層,攬鏡自照:“感覺還有點妖豔呢。”

“我看看。”男人喑啞著說,一把摟過她,目光掃到那鮮紅欲滴的嘴唇,忽然就眸光一暗……

半小時後,秦艽累得氣喘籲籲,他卻精神得很,還想再來,秦艽用被子將自己裹起來,讓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這次出差的事。

他這次出差去的時間挺久的,據說是代表陳老去參加一個什麽培訓,當然他不是受訓者,而是作為講師的身份。因為台下是幾百名自全球很多個第三世界國家的技術人員,隻有他能講一口流利的英語。

本來受邀的是陳老,但陳老工作忙,加上外語也不是很流利,部委就讓他去不了的話找個人替代,務必保證要把這次的培訓圓滿完成。

“你當著那麽多人麵講課,還是用全英文?”秦艽眼睛發亮地問。

這讓小賀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似的,“嗯,專業術語提前背了一下,不然沒辦法脫稿。”

“啥?你還脫稿了?!”

黑夜裏,老賀在牽了牽嘴角,“嗯,也就兩個小時的講課而已。”

秦艽:“!”

你這凡爾賽有點明顯了哈兄弟。

她倒是不懷疑真實性,因為老賀頭上輩子就是這樣的網紅教授,他以殘疾之軀,在高度近視加老花眼之下,還能在講台山站著,完全脫稿進行兩個小時的純英文專業講解,當然也因為他的樸素穿著和帥氣外表形成的鮮明反差,曾經在網絡上小有名氣,很多年輕人就是看了他授課的視頻片段之後,專門去學校裏聽他的講座,那上座率真杠杠的,過道坐的站的都是學生。

為此,也吸引了一批有誌青年加入無線通信行業的學習中來。

這並非全憑他的個人魅力,但與他的個人魅力也有很大關係。

“我覺得,我怎麽越來越喜歡你了呢?”

老賀從小到大第一次聽見這麽直白的表白,耳朵根都紅了,居然結巴起來,“我,我也,也愛你,越來越愛。”

秦艽親親他,又親親靠牆睡成小豬的豆寶,真好,她愛的人都在身邊。

結果剛睡下,忽然廠辦的幹事來找,“秦大夫,有你電話。”

“找你的電話怎麽不是打到所裏,奇怪。”老賀有點納悶。

小幹事連忙解釋,“電話那頭是一位老人,從京市打來的,說有很重要的事,讓我們務必要找到秦大夫,讓您親自去接。”

這語氣,怎麽像是害怕她不去接?

秦艽忽然想起個人,心跳加快幾乎是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跑到廠辦。

“喂?我是秦艽。”

“三丫頭,能聽出來我是誰嗎?”那是一把蒼老的,和藹的聲音。

秦艽一笑,“您是師父,我師父,我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這才分別幾個月,秦艽感覺他的聲音似乎更蒼老了,當保健專家一定很累吧?每開出一個方子,每說出一句話,都必須是經得住多方考驗的才行……而何老曆來是個灑脫性子。

“師父,您得好好保重自己身體。”她哽咽著說。

父親,大概就是何立白這樣的吧。

陪伴,愛護,寵溺,嚴厲,最後不遠千裏過來看她,讓她不要放棄醫學事業。

何立白頓了頓,“現在撥.亂.反正工作剛剛開始,我的任務更重,為師會盡量保重。”

秦艽還想再問,他忽然又問起她最近的情況,知道她已於上個月破格考取中級職稱,升任主治醫師,他心裏比吃了蜜還甜。

三丫頭,從一個隻會調皮搗蛋的女孩,靠自己的能力,成長為一名合格的醫者,說實話當初教她中醫的時候,他並不看好這個孩子,聰明是聰明,但都是小聰明,不加以引導的話,甚至活得還不如普通人。

但幾年相處下來,孩子的赤子之心又深深感動了他,從小在那麽艱苦那麽不友好的環境裏長大,她不僅沒學壞,相反還那麽正直,那麽善良,那麽有主見……走的時候他就有預感,如果他能再留下來教幾年,這個孩子的造化肯定不在他之下。

上次見麵她提到的幾個病例,事後他又仔細琢磨過,她的治法確實很高明,很有新意,並不是他教過的。這樣的悟性和膽量,要是能再進一步……可惜了。

何老歎口氣,“三丫頭,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現在廠辦隻有她一個人,剛才的小幹事出門上廁所去了,老賀也在門口陪著她。“嗯。”

“你的愛人,我記得你說叫賀連生,他是初中畢業,對嗎?”

秦艽“嗯”一聲,也有點奇怪,師父怎麽好端端的說起老賀。

“你讓他沒事就看看初高中課本,馬上就要有大的變革,機會來了。”

秦艽心頭一跳,瞬間明白師父老人家的苦心。馬上那件改變幾代人甚至整個國家命運的大事就要來了,到時候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誰能早一天知道消息,早一天準備,就能比其他人多看一天書,這就是優勢!

隻是現在消息還沒正式公布,他不能說得太直白,萬一被有心人聽見,拿去做文章。

但他應該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第一時間就告訴自己,自己怎麽能辜負他呢?

她重重地說,“好,我會轉告他,讓他好好學習,師父您放心。”她自己隻上了幾天初一就沒上了,單沒畢業證這條,她的檔案上文化程度這一欄就隻能是小學。

秦艽隻恨自己沒早重生幾年,要是能重生到退學前一天就好了,她就是跪著也要混個畢業證,此時這個足以改變一代年輕人命運的機會,卻與自己無關。

但轉念一想,老賀自己是初中畢業,又有複員軍人身份,完全有資格報考,他們兩口子還能有個代表。

掛掉電話,她小鳥一樣歡快地飛奔到賀連生麵前。

“老賀頭,你改變命運的機會來了!”

“嗯?”

“悄悄告訴你,馬上就要恢複高考了!”

賀連生嚴肅地看著她,見她不是開玩笑,忽然想起從幾個月前她就逼著他看高中課本,似乎,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一起生活這麽久,他不是傻子,小秦同誌身上異於常人之處他也發現了,但他總有種感覺,這是上頭對自己的恩賜,天機一旦道破,他或許會失去她,所以幹脆裝傻,她不說,他就不問。

*

十月份,恢複高考的消息傳遍大江南北,在得到陳老和單位的同意後,賀連生還真報了名,秦艽找人給他要來了好幾套學習資料,每天晚上督促著他多看多背,惡補一下語文和政治,數理化是他的強項,秦艽倒是不擔心。

現在可好,就連豆寶都知道,爸爸每天要看書,看很多書書呢!

她最喜歡跟爸爸一起看書啦,尤其是看著爸爸書上那些彎彎繞繞的符號和各種電路圖,化學方程式,她能入迷的看一個小時都不帶動的。

家裏沒人相信她真的在看書,都以為她就是好玩,就連秦艽也是這麽認為的,畢竟按照醫學教科書來說,兩歲的小孩也就剛好發育到能一頁一頁翻書的精細運動而已,她的腦袋瓜跟那種笨笨的小動物差不多,甚至還沒那隻小兔子聰明呢。

除了賀連生,廖誌賢也報名了今年的高考,秦艽在找複習資料的時候也順便幫他找了一套寄回去,他和大姐能不能在一起,就看他表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