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離婚了

說是第三天過來, 其實第二天傍晚,兩名穿著工裝的中年男女就走進了冷河鎮。

雙方確認身份之後,秦艽將人領到藥田, 也不用她費勁, 老錢和張月紅就能麻溜的介紹開,哪一塊是枸杞,哪一塊是黃芪,哪一塊是黨參,哪一塊又是甘草。

來人看著眼前那鬱鬱蔥蔥間夾淡紫色的藥田,仿佛一眼望不到頭。

“秦大夫,這真的是前年春天才種下去的?”來的人裏,男的是藥材鑒定員和化驗員,女的則是采購科一名小組長, 畢竟那麽大的公司,業務遍布全國乃至國外,分工明確, 各司其職是肯定的。

但秦艽能看出來, 這名小組長說話很管用, 立馬又將種苗特殊性給說了,再現場隨機挖兩根出來。

化驗員拿著,又聞又嚐, 甚至還拎出一套化驗設備,開始各種光譜檢驗。

秦艽反正是不懂,她隻負責主持大局,有什麽老錢和張月紅解答不了的疑問她來解答, 其它就是招待工作。

畢竟是全所的大事, 衛生所上下幾人那是前所未有的團結, 上午將衛生所裏裏外外打掃幹淨,中午頂著大太陽去藥田邊幹活,哪裏有根雜草,路上有塊碎石,都得扒拉幹淨。

接下來三天,每一餐都是老錢和秦艽在小食堂訂一桌好酒好菜,招待倆人。事先向廠裏報備過,隻要所裏出飯菜錢就行,做的全是大師傅的拿手菜,一開始老錢還拎著一瓶連過年都舍不得喝的西鳳酒,怕不夠又加了兩斤二鍋頭,抱著不是他倒下就是對方倒下的心態,畢竟出去進藥這都是常態,人家還要求喝好酒呢。

誰知到了飯桌上,小組長直接一伸手,“喝酒就不必了,龍經理親自交代過,秦大夫是他的大恩人,要不是下午還有正事要做,該咱們代經理敬您一杯才對。”原來是去年年底,龍文已經正式成為銷售部經理了。

老錢從善如流,趕緊把酒收起來。

“本來龍經理要親自前來的,但咱們廠最近業務量大,他指示我們,一定要親自來看看秦大夫,要不是他實在抽不開身,也輪不到咱們來。”

這話說得,不知道的還以為秦艽跟龍文多好的私交似的。

連吃幾頓,化驗員也敞開心扉,“來之前咱們就知道你們這邊條件會艱苦,隻是沒想到是這麽艱苦……錢所長能堅守多年,我真敬你是條漢子!”

秦艽接話,“咱們錢所長不僅堅守冷河鎮多年,以前還是軍墾兵團的呢,剛下戰場就扛著鐵鍬來挖地窩子的第一批戰士,就現在咱們吃的麵條,種小麥的地,是他挖的,咱們吃牛羊肉喝牛羊奶,養牲口的牧場也是他墾的。”

倆人頓時起身,敬了個軍禮。

原來化驗員和小組長都是退伍軍人,比旁人又多了幾分特殊情分,很快,不用秦艽引話頭,回憶軍營故事的三人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老錢麵上謙讓著,心裏卻也是酸酸的。是啊,他在衛生所窩囊了這麽多年,有幾個人知道他曾經是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就連衛生所裏的同事,估計都忘了這茬,在所有人心裏,他老錢就是個點頭哈腰沒骨氣的老油條,一輩子到頭也就混個科長罷了!

但秦艽不一樣,他能真切的感覺到,這個年輕人是發自內心的佩服他,尊敬他。

有了這頓飯,事情變得更順利了,第二天上午小組長打電話請示副經理,確定好價格之後,直接給了衛生所一個大驚喜——他們不僅同意收購甘草,還承諾其它藥材,一旦達到采收條件,也會以合理價格收購!

“也就是說,咱們種的藥,被他們全包了?”老王捏了捏臉,總感覺在做夢。

“對。”

“而且是現場采收,現場全款付清,不壓咱們的貨款?”

“是。”

所有人圍在秦艽周圍,將她簇擁著,“那接下來一個月,咱們每天都能有進賬?”

秦艽笑著點頭,“但我醜話說在前頭,中途不能出岔子,尤其是藥物,入口的東西,要是出了岔子,我直接送派出所。”

“無論是負責采收的,稱重的,還是記賬收錢的,心裏都必須繃著根弦。”體力活可以交給工人做,但這些事還是得衛生所的人,而衛生所裏,秦艽是知道每個人的小心思的。

“一句話,齊心協力,合法合規,大家都有肉吃,要是出岔子,也別怪我不留情麵送派出所。”

是的,派出所,而不是廠裏保衛科,保衛科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或許還有回旋餘地,派出所那就是徹底的鐵麵無私,進去就別想出來的地兒!

所有人精神一凜,連忙答應“肯定會辦好”,“絕不掉鏈子”。

“接下來,就是分工。”秦艽拿著筆記本,按照各人性格和能力,老錢是所長就負責坐鎮指揮和聯絡運輸車輛,關卡放行。

老王這種錙銖必較的性格就負責稱重,保證絕不會缺斤少兩。

錢桂英說話難聽,油鹽不進,少收一分錢都會追到家屬區去討要的性格,就負責收錢,而另一名跟她不對付的護士,則負責記賬,主打的就是一個互相監督互相牽製且特意交代,要是工作中途故意鬧矛盾,那最後福利也沒她們的份。

剩下的人沒啥太突出的優缺點,秦艽就讓他們去監督采摘,藥材需要深挖,不然會把根係挖斷影響品相和價格,但又不能太深,否則會讓土壤養分流失,以後想再種就難了……每一個環節,都需要有人上心。

這是她上任以來第一次辦出跟錢有關的“大事”,豐收的場麵本該去看看的,但豆豆回來以後感冒了,每天都會發低燒,平時都不粘人的豆寶,發燒以後就黏上媽媽,誰抱都不要,隻要媽媽。

秦艽隻能抱著穿戴整齊的豆豆,遠遠地盯著采收進度。

就怕有的人自作聰明,以為她不在現場就能鑽空子。

等一切安排妥當,秦艽累得說話的力氣都沒了,扶著腰回家,躺炕上當大爺。

她算是明白為啥有的人一下班回家就躺炕上了,因為這真的是太舒服了呀!

炕上冬暖夏涼,還軟和,平躺側躺都舒服,飯做好奶奶還直接放炕桌上,她都不用下地,這種感覺怎麽能不舒服呢?

“快吃吧,瞧你累的,不行就休息幾天,你又不是正的,一個副所長把你能得……”

“奶,革命工作不分高低。”

“行行行,為你好還有錯了,趕緊吃。”秦桂花將飯菜擺好,又去廚房拿碗筷。

“話說最近寶珠變化挺大的,你們發現沒?”

秦艽對劉寶珠不太感興趣,反正自己上輩子也是被她坑過的,更何況她的人品,秦艽也不覺得是可以做朋友的水平。

“寶珠最近燙了頭發,買了新衣裳,還穿上高跟鞋,胳肢窩底下挎的小皮包,我聽說可貴啦。”

“這女人忽然一下子有錢起來,怎麽感覺怪怪的?”她記得,趙青鬆可是非常好麵子又摳門的,怎麽舍得讓她在自己身上花這麽多錢。

孫女婿不在,祖孫幾個吃飯基本都在炕上,剛把飯菜擺上,隔壁就傳來一聲暴喝,“你就死心吧,我不可能跟你離婚,絕對不可能!”

這是“鐵血男兒”趙青鬆的聲音。

秦桂花趕緊將打探來的第一手信息跟孫女們分享,“聽說寶珠提出,離婚得給賠償,就按照你們大姐那年離婚時候的一樣,至少得給一千。”

一千塊是啥概念,趙青鬆怎麽可能一口氣拿得出這麽多錢?他的錢全都寄回家給老爹老娘哥哥嫂嫂以及侄子們蓋新房子買新衣裳穿了,一千塊怕是在要他的命!

不行忍不住了,秦艽和秦盼立馬將耳朵貼到窗沿上。土房子不隔音,再加上門窗都開著,這聲音想不傳進來都難。

“寶珠,你知道的,我是個父親,我也有我的難處。”

劉寶珠本就漂亮,最近花錢打扮之後愈發有種豔光四射的感覺,隻見她撫摸著自己淡粉色的指甲,“就一句話,生孩子,或者離婚,你別給我扯結紮手術的事,我問過了,能複通。”

“我這點工資該怎麽多養一個孩子,你知道的……”

劉寶珠撇撇嘴,那還有啥好說的。

“寶珠,你知道的,我馬上就能升副團了,這種榮譽不是金錢能買來的,我希望到時候自己的軍功章也能有你一半。”

“海洋和海燕都是好孩子,隻要你好好待他們,他們一樣把你當親生母親孝順,我聽說生孩子很痛,還有生命危險,我也是為你好,就這麽養著他們,不好嗎?”

劉寶珠看著他真誠無比的雙眼,嗬嗬。

“我是不是還得感謝你讓我無痛當媽?傻逼玩意兒。”

趙青鬆雖然不太懂,但感覺是罵人的髒話。“劉寶珠同誌,請注意你的言行。”

劉寶珠冷笑,可恨她重生一回,本以為搶了秦來娣的好親事,卻不知道趙青鬆這雞賊男處處埋著雷!

是的,劉寶珠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上輩子死在港城。當年秦來娣結婚隨軍後,奶奶給她介紹的都是些什麽貨色,下鄉知情,村長家兒子,供銷社臨時工,鋼鐵廠包裝工,沒一個她能看上眼的,一耽擱,年紀就大了。

她忽然想起過上好日子的秦來娣,於是打著好朋友的旗號來看她,其實是給自己物色對象。

可惜老天就是不公平,未婚的都是些歪瓜裂棗,優秀的都結婚了,思來想去,她還是挑到一個跟趙青鬆同級的外地幹部,這人長得不賴,也有文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名草有主。

但她劉寶珠不怕,聽說老家媳婦是包辦婚姻,她既年輕又漂亮還有文化,她就不信他能在自己攻勢下當柳下惠……然而,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原配老婆帶著兒子殺來,差點把她打個半死。

可恨的是秦來娣居然一點兒也不幫著自己,還跟別人一樣數落她,居然一點朋友情誼也不顧,她發誓一定要混出個人樣,回來讓秦來娣後悔。

她也確實找到對象了,是老家紙箱廠的工人,後來下海經商成了暴發戶,還搬到了港城,她也成了遠近聞名的富太太,但男人有錢就變壞,在她做頭發做指甲買包包的時候,他在外頭養了個二奶,不僅給房給車,還生了倆兒子,將來要跟她唯一的女兒爭家產的小雜種!

這讓她怎麽能忍,當即就想要弄死那母子仨,卻不料在她動手之前,小三和私生子就買通她身邊的菲傭和司機,給她車子刹車做了手腳,最後在一個深夜裏一發不可收拾,衝進海裏……

她沒想到自己醒來居然回到少女時代,那時候她還是個土裏土氣的農村姑娘,身邊還有個小辣椒一樣的好閨蜜。

她挺喜歡小辣椒,希望她嫁得好,但又不希望她嫁太好。這時候正好秦寡婦去找孫女的救命恩人,她於是使了點小手段,引導老太太誤以為賀連生是趙青鬆,從而把來娣的親事搶到手。

上輩子,她隻看到來娣走上人生巔峰,隻知道她的繼子繼女風生水起,隻知道趙青鬆前途光明一心一意,沒有花花腸子,卻哪裏知道,專一並不是好男人的唯一要求。

被花心壞男人所傷的她,隻想擁有一段平靜的婚姻,她相信自己擁有那麽多年遠超常人的閱曆,在她的輔導和督促下,趙青鬆這輩子一定會早早的更上一層樓,她一定會取代秦來娣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事實是,這個雞賊男不僅沒讓她成為官太太,還差點當不了母親!

“就這樣吧,我也不敢跟你過了,誰知道你又會怎麽折騰我,這樣吧,咱們夫妻一場,你給我一千塊賠償,我們和平分手……你也不想我去找你們領導鬧的,對吧?”

趙青鬆額角青筋直跳,“你一個農村姑娘,能嫁給我這樣的幹部,你想清楚了嗎?”

劉寶珠扯了扯嘴角,直到現在,他也以為是她高攀了他,嗬。

所謂的幹部,能賺幾個錢?還不夠補貼他老家那一堆窮親戚。而她最近,已經跟上輩子的前夫聯絡上,她前腳一離,後腳就能跟他結婚。

至於以後會渣了她?無所謂,反正她會先他一步,拿走他所有身家。

“就這樣吧,你們領導我全都認識,你的結紮手術單我也有原件,你記住千萬別抵賴,大家都是成年人,沒必要鬧得不體麵,好嗎?”

她的語氣那麽溫柔,說的話卻那麽冷,讓趙青鬆直接冷到骨子裏。

最終,在權衡利弊之下,他終於是咬著牙說出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