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五千萬69
翌日。
下著小雪。
“阿嚏——”
餐廳窗邊,陸文州見坐在對麵的時序,吃個早餐已經打了七八個噴嚏,鼻子也紅紅的,擰著眉:“吃完早餐得趕緊吃藥,等下確定可以出門嗎?”
時序一起床就被裹得嚴嚴實實,他現在已經熱得出汗了,聽到陸文州說的點頭:“小感冒而已,問題不大。”
“也不知道是誰昨晚哼了一個晚上頭疼。”
時序拿著叉子,插了塊培根,舉起,輕輕點著陸文州,乖張反駁道:“也不知道誰昨晚做了又做。”
陸文州:“……”無言笑了。
時序難得見陸文州啞口無言,哼了兩句歌,小得意的抖著肩膀,把培根塞進嘴裏,笑彎眼梢。
吃完早餐後,在陸文州的叮囑下把感冒藥給吃了,然後才給出門。
車平穩的往法拉盛開去。
天還下著小雪。
時序又去租了魚竿,拎著自己的小桶往河邊走去,大老遠就看見章老太,見人家準備了把小傘撐在頂上,頓時懊惱,他也該這樣的,可以遮雪啊!
於是又扭過頭跑回租售釣魚工具的店鋪裏租了把傘。
此時岸邊,兩把同款色係的白色蕾絲傘撐在釣魚人的頭頂上,還成了釣魚場最靚麗的風景線。
章老太見時序又來了,眼神看向跟她一樣的蕾絲傘,問了句:“你也喜歡蕾絲?”
時序:“……”真不是,是店裏隻剩下這把蕾絲傘,他隻能夠掙紮的租過來的,爺們怎麽可以撐蕾絲傘呢!!但章老太這麽問了,他不得投其所好,於是笑道:“嗯,蠻喜歡的。”
章老太笑了聲:“跟你挺配。”
時序:“。”
這句話像是話題終結,之後又陷入無言中。
“我有十五年沒見到我女兒了,原來她結婚了,還有孩子了。”
時序正在把魚餌掛到鉤子上,就聽到章老太這麽說,他停下動作,側過頭,就發現章老太拿出一塊懷表,懷表看起來是那種古董,現在哪裏還會有人用。
隱約的,他看見懷表上好像有張照片。
“不過她不要我了。”
時序聽著章老太本就沙啞的嗓音,似乎在哽咽中更沙啞了,他聽出這其中複雜的情感,除了能從傾聽得知,他也不可能貿然去詢問人家的私事,這也不禮貌。
“因為我離開了華夏,來這裏做事,她不能理解我,所以她不要我了。”章老太低著頭,她捧著懷表,宛若捧著珍寶,布滿滄桑的雙眸微紅,語氣傷心,注視著懷表時卻還是滿目慈愛。
“這個世界上,每個父母都很愛自己的孩子,孩子也很愛父母,這是一種本能的愛,就像是呼吸一樣。”時序轉著滾軸,把掛著餌料的魚線放入河水裏:“或許在相處的過程中會做錯什麽事導致本能的愛偏移,但我覺得還是愛的。”
他注視著平靜的湖麵,鵝毛細雪落在湖麵是驚擾了平靜,小幅度的**開漣漪便融於水麵。
“我爸媽其實挺成功的,雖然他們都說我爸媽是暴發戶,隻會賺錢,不會教育孩子,可我覺得他們就是在教育我,在培養我,雖然不像是其他人給孩子上各種興趣班,補習班,可我爸爸發現了我的興趣,就是股票。”
“所以從小我就跟著我爸爸一起看股票,教我股票,教我玩投資。”
“他們都說我爸爸是鑽進錢眼裏了,兒子那麽小都要帶著玩,人家幼兒園小朋友在玩泡泡,我在玩股票,到了後來,我爸爸因為做了一件錯事,家裏破產了,再後來,我爸媽在一場車禍中意外身亡,隻留下我一個人。”
“出殯那天,都是說風涼話的親戚,那時候我正好考上斯坦福的研究生,需要高昂的學費,所有親戚對我都是望而卻步,因為家裏欠下很多錢。”
時序說到這裏,笑著歎了口氣:“雖然我有那麽一刻恨我爸為什麽要走錯路,可我還是要感激他,如果不是他發現了我的興趣,不是他教會了我賺錢,我可能沒辦法通過炒股的方式還清了家裏的上億負債,給自己交高昂的學費。”
章老太將目光落在時序身上。
傘下,裹得嚴嚴實實的青年精致漂亮,像是被寵著長大的,怎麽看不像是經曆過苦日子的孩子,說出的經曆卻給人一種很矛盾的感覺,在這個精致的外表下,感覺到一種堅韌的破碎感。
“他有做錯,我有討厭過他,但我還是愛他。”時序迎向章老太的目光,莞爾:“您的女兒肯定也一樣。”
章老太唇邊揚起一抹苦澀:“……不是。”
“因為您是偉大的科學家,您教育出來的孩子也不會差,畢竟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
章老太忽然有一種被抓住心髒的感覺,那種為之動容,以及恍然過後的迫切,都讓她好想彌補一些什麽。
時序觀察到章老太的表情變化,繼續說:“如果您願意以華夏科學家的身份加入我的山海芯片研發,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回去,我相信你的女兒一定還在等你。”
章老太眼眶瞬間濕潤,她薄唇輕顫,握緊手中的懷表,就在她準備說話時,忽然感覺背後一道衝力撞了過來,手中的懷表脫手而出。
‘撲通’一聲,懷表掉入河水裏。
她驚嚇出聲,顫顫巍巍的立刻站起身,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思念之物掉入河水裏。
“真的不好意思,小孩頑皮,要不我叫人——”
身後的家長拎著惹事的小孩,正在道歉。
卻在這時,章天成看見一道身影跳下河水裏,白色板鞋就這樣丟在旁邊了。
釣魚的這個位置河水的深度並不算很深,大約隻有一米三四,但是今天的天很冷,零下幾度的天氣還下著雪,她卻看見時序跳下河裏,渾身濕透的,正彎著腰幫她找跌下去的懷表。
這一刻,她像是被什麽擊中那般。
時序強忍著入骨的寒冷,彎下腰在河水裏摸著懷表,河水的深度確實不深,但彎下腰幾乎到肩膀的衣服都濕透,寒冷浸透衣服,貼在身上冷得打顫。
幸好這裏的河水很澄澈,水位也很低,大概幾分鍾他就摸到了。
他欣喜的拿起懷表,舉高給岸邊的章天成。
“我撿到了。”
渾身濕透的青年興奮的舉高手中的懷表,頭發與身上的衣服,還有舉起的懷表鏈滴落著水,凍得臉跟唇都白了,明明已經冷得發抖,雙眸卻透亮神采奕奕,仿佛將自己置身寒冷之外覺得做了件驕傲的事。
這一瞬間,章老太紅了眼眶。
她被說服了。
於是緩慢的彎下腰,朝著時序伸出手:“快上來吧孩子,謝謝你了。”
……
導致意外的家長跟小朋友道了歉,也提出賠償。
章天成將懷表包裹在手帕裏,看著懷表還能走,照片也還在,便不打算再計較。她見身旁濕透的時序冷得直打哆嗦,正準備說話時,卻聽見他對麵前的家長說。
“先生,雖然這這是一個意外,我們也協調好了,但是出門孩子就是你需要無時無刻關注的對象,這次掉落的或許隻是塊表,但下一次很可能會因為你的疏忽掉下去的就不一定是表了。”
時序看到這裏還是沒忍住替章老太跟麵前的家長說了一句。
家長也知道是自己的疏忽,表示日後一定多看管自己的孩子。
章天成聽著時序說話都在抖,實在是不想耽誤,拉著他語氣稍微嚴厲了些:“好了,這事過去了,看你冷成什麽樣還說這些,先去我家。”
時序冷得又哆嗦一下,乖乖點頭:“好~的。”
冷得說話都飄了。
由於這個小意外,他隻能跟著章老太回到她的家,走到路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個小可憐蟲,一路還滴著水,腳底板走的時候隱約感覺不舒服,但刺骨的冷太強烈,把疼給蓋過去了。
本以為今天裹得嚴嚴實實的不會像昨天一樣凍成狗,誰知道今天更猛,直接下水。
忽然零下的天氣實在是太刺激。
“幸好剛才那個是小孩,力度很小,這要是換做是個成年人把您給撞下去他我非得揍死~~他。”時序跟著章老太走到她家門口,說話的時候因為渾身發冷得厲害,尾音都直接飄了。
章老太見況趕緊開門:“好了先別說話,趕緊進來泡個澡別給凍壞了,我讓家裏的菲傭已經放好洗澡水。”
“那就隻能打擾您了,謝謝。”時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才要跟你說謝謝。”章老太的眉間像是撫平了這些年來的陰鬱,她帶著時序進門:“先去洗澡,一會再說。”
菲傭看見章老太回來了,見她帶著一個渾身濕透的漂亮青年,提前也知道了情況,便立刻帶他去樓上客房。
浴室裏熱氣氤氳。
時序覺得剛才已經冷到入骨,現在泡在熱水裏頓時覺得水都是刺痛的,他的臉色本來就被凍得有些白,現在是徹底蒼白,可能是還沒緩過來,胸腔處忍不住的發出咳嗽。
大概是咳了好一會,身上才稍微感覺到回暖。
十分鍾後,他難受的從浴缸裏爬起來,擦幹身體換上章老太提前給他準備的衣服,現在也顧及不到衣服是從哪裏來的,反正挺寬大的。
穿上衣服後,站在鏡子前吹著頭發。
頭發很長,吹起來需要時間。
這時他覺得腳底板有點疼,抬起腳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拖鞋跳下河的,右腳腳底有幾個紅色的點點,也說不上是有點疼,
隻見鏡中的青年臉色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吹著頭發也咳嗽聲四起,吹到一半腦袋暈乎乎的,還差點沒站穩,後來是覺得真的頭暈,才摸到馬桶上坐下緩了會。
不知道過了多久,浴室門被敲了敲。
“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是章老太的聲音。
時序這會才稍微打起精神來,他把吹風機放回原位,然後走去開門,打開門的瞬間就看見章老太遞過來一件黑色的男士大羽絨服。
“快穿上吧孩子,我剛讓人送過來了,別著涼了。”
時序見況心裏有點感動,他穿上羽絨服,整個人瞬間暖了,感激的看著章老太:“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不要這麽說,是我給你添麻煩了才對,要不是你幫我撿回來我還得報警。”章老太放緩語調,讓時序跟著她出來:“我煮了薑湯,你趕快來喝一碗驅驅寒。”
“好。”
餐桌上,時序端著碗,嘶哈嘶哈的喝著很辣的薑湯,喝得臉頰紅彤彤的。因為他的頭發沒幹,熱心的菲傭還幫他擦幹了。
章老太原本是對時序也沒什麽感覺,但是現在看著他乖乖端著碗,喝著薑湯,漂亮的小臉喝得通紅的模樣,是怎麽看怎麽順眼。
時序感覺章老太在看著自己,小心翼翼抬眸,正好對上章老太滿目慈愛,他被看得不好意思:“……那,我們,合作嗎?”
昨天是凍成狗。
今天水也下了,怎麽樣也得給他個希望吧。
須臾後,他看見章老太點頭。
“好,我答應你。”
……
從章老太家離開後,換上幹洗烘幹過後的衣服,回家的步伐都是起飛的。
時序坐上回度假村的車,心情愉悅,感覺自己渾身輕飄飄的,仿佛看見山海芯片賣爆全球的消息已經在麵前飄,全然不知道自己稀裏糊塗的,在車上睡了過去。
直到被叫醒。
“……先生,先生?”
時序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見駕駛座上的司機探過頭來,呼叫自己,他腦袋懵懵的,有那麽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在哪裏,看了不遠處的度假村才想起自己剛才做什麽來著。
“哦,抱歉,我睡著了。”他坐起身,覺得渾身難受,然後給司機指了指路:“可以開進去,我跟保安說一聲。”
“好的。”司機驅車駛入度假村。
車慢慢駛入度假村,開到他住的小洋房前。
時序拿出現金,給了錢,走下車。
下車的時候站在原地,腦袋還是嗡嗡嗡的,難受得很,甚至有一種走不動的感覺,他就真的沒動了,是因為天旋地轉讓他根本走不動路。
……奇怪了。
他站在原地緩了一會,才慢慢的往前邊的小洋房走去,然後就發現了背靠在客廳沙發上正在低頭看書的陸文州。
天又開始下起小雪,鵝毛般細小的雪感像是給這個畫麵渲染了氛圍,坐在落地窗邊看書的陸文州正好翻頁,英俊的側臉認真專注,身上透出的悠閑雅致比工作時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溫柔。
這個角度根本看不見他回來了,而今天答應的陸文州早點回,誒嘿他確實早回來了。
客廳有兩個門,一邊向著大門,一邊朝著後麵帶溫泉的小花園。
自己悄咪咪的往後邊的小花園走去,想跑去嚇嚇陸文州。
他彎下腰,蹲著小心翼翼靠近背對著陸文州的那一麵玻璃窗,還想著怎麽嚇他,估計會被他嚇一跳。
結果在抬起手想敲敲玻璃的時候,忽然感覺到眩暈襲來,腦袋開始嗡嗡作響,仿佛所有的聲音參雜了回聲,全然不知臉色全白了。
蹲著的姿勢稍稍往前,他察覺到的瞬間立刻扶住旁邊的草坪,意識到自己可能有點不太舒服,頓時害怕被陸文州看見,想站起身離開別被他發現自己的異樣。
……
陸文州早就在窗邊看見計程車,知道是時序回來,本想著起身,就見他鬼鬼祟祟的往另一邊的落地窗走去,猜到他大概要做什麽,覺得時序真的是個小孩子性格。
無非是想嚇他看他的反應。
本想著看他要做什麽,餘光見時序蹲在想抬手敲他的玻璃,結果卻忽然站起身,起身後又忽然蹲下。
他察覺到微妙,也覺得幾分無奈,不知道這家夥在玩什麽,便站起身,敲了敲玻璃。
時序猛的被聲響嚇了一跳,錯愕的扭過頭看向身後,結果發現陸文州發現自己了。
陸文州見時序被自己嚇到,臉都白了,頓時無奈笑了,他推開落地窗門:“不是你想嚇我的嗎,怎麽被我嚇到了?”
時序沒想到陸文州發現自己了,不好意思的耳根泛紅,像是被抓到小把柄,笑了笑: “…我回……”
我回來啦四個字甚至沒說完,便瞬間失去意識,合上眼整個人往前倒去。
陸文州走過去:“今天有點冷,有沒有——”
話音未落,他看見時序忽然暈倒,瞳孔緊縮,這一瞬間渾身發麻。
“時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