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協議 你、你、你要離婚?

尚未完工的建築大樓前,到處堆著紅磚,遍地未幹的水泥。

謝屹戴著安全帽,跨過繁忙的做工區,盯梢每一個人汗流浹背的操作工。

遇到路障,有時也彎腰將材料挪到一旁。

陽光灼人,安全帽裏又不透氣,很快有兩行粗汗從額頭往下滴。

包工頭蔡胖子很有眼力勁地捧起一瓶礦泉水蹭蹭跑過來,殷勤遞給他,“屹哥,喝水!”

謝屹沒拒絕。

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擰開瓶蓋灌下大半瓶。

蔡胖子昂頭望著謝屹下巴處的汗滴,猶豫片刻,鼓足勇氣開口:“屹哥,天這麽熱,你怎麽突然來監工了?”

謝屹沒吭聲。

短暫的沉默讓蔡胖子內心亂如搗鼓。

蔡胖子原名蔡慶,長了一張圓圓的娃娃臉,體型稍胖,大家給他取了個“蔡胖子”的諢名。

後來長期從事搬磚工作,體型消瘦不少,可“蔡胖子”叫順了,一時改不了口,大家依舊喊他蔡胖子。

蔡慶倒不介意這些。

他長得憨厚老實,人卻精明得很。

這不,謝屹前腳剛踏入工地,他內心立即冒出不少小九九。

見謝屹沉默著不作聲,他心裏更忐忑,拿出發誓的勁頭,拍著胸脯道:“屹哥,你放心,咱們工程絕對實打實,沒偷工沒減料,咱也不敢啊。”

謝屹瞥了一眼戰戰兢兢的蔡慶,朝他肩膀輕輕拍了兩下。

“我相信你。”

蔡慶心裏立即舒了一口氣。

他和謝屹認識了好幾年,當初一起在工地搬磚時,成了朝夕相處的朋友。

謝屹這人是真夠義氣,那會兒炒股熱,謝屹要帶上他一起投資,他膽子小,不想把辛辛苦苦用勞動換來的血汗錢投進自己並不熟悉的領域。

後來謝屹狠狠賺了一筆,離開了工地。

當時跟著謝屹一起投資的許誌遠也發了財,他那時可後悔了,追上去要跟著謝屹進股市,但謝屹收了手,並勸告他不要再進股市,否則會賠錢。

他膽子小,聽了話,果然免於後麵受到股市動**的波及。

唉,也是他沒財運。

要是早點跟著謝屹混,也不至於一直囿於工地。

可是沒想到,一轉眼謝屹辦了個工程公司,承包項目,讓他做包工頭。

這種發財了也不忘帶上兄弟的人哪裏去找?

包工頭油水多,他一年賺了以往好幾年的錢,這可都是沾了謝屹的光。

隻是吧,最近行業裏一些包工頭貪心重,做得太過,偷工減料的事情常有發生,影響工程質量,質檢不過關,耽誤項目進程不說,還嚴重影響了公司聲譽。

他雖說也有外快,但都是合理範圍之內,從不敢拿工程質量開玩笑。

他就怕謝屹在外麵聽到些風聲,質疑他,故意過來監工。

不過看起來似乎是他想多了。

蔡慶揚起一張圓圓的笑臉,追問:“那屹哥你怎麽突然過來監工了,別的生意不忙?”

“來看看。”

謝屹沒多解釋,朝蔡慶擺擺手,打發他去做自己的事。

蔡慶也很識趣,沒再多問,轉身跑去監督工程進度。

沒過一會兒,蔡慶又頂著大太陽蹭蹭蹭地跑過來,一臉焦急,“屹哥,有個年輕女人找你,在休息室。”

謝屹身形一僵,眸子微顫,轉身快步朝休息室走去。

蔡慶下半句“她說她是你妹妹”還沒來得及脫口,就見謝屹像旋風一樣消失在他麵前。

他摸著腦袋留在原地暗自納悶。

剛才是不是眼花了,他怎麽好像看到他屹哥步伐有點亂?

謝屹一路奔回休息室,在門口陡然停下。

逡巡不前,遲遲沒有進去。

休息室裏的謝雪容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戛然而止,探出腦袋往外張望,甜甜叫了一聲:“二哥!”

看清來人,謝屹目光一滯。

隨後自嘲地揚起嘴角。

是他想多了。

微不可察卸了一口氣,他抬腳走上前,“你怎麽來了?”

謝雪容撇嘴,“怎麽,我不能來?我特意朝許誌遠打聽的行蹤,我說二哥啊,你這麽熱的天,上工地幹嘛?”

外麵太陽毒辣,謝雪容縮回腦袋,隨手拿起桌上的報紙,疊成扇子扇風。

這大熱天的,工地到處都是鋼筋水泥,不散熱,仿佛憋在蒸籠裏。

悶得慌。

謝屹從休息室角落拿起一瓶礦泉水,遞給謝雪容,“既然知道熱,就趕緊回去。”

“就不。”謝雪容接過礦泉水,笑嘻嘻地擰瓶蓋。

沒擰兩下,故意將水瓶往謝屹麵前一遞,“我擰不開。”

謝屹瞥她一眼,“沒吃飯?”

吐槽歸吐槽,他還是接過水瓶。

謝雪容滿臉笑意,她就知道,她二哥也就嘴上強強而已,其實每次都會幫著她。

“二哥,你猜是誰讓我過來的?”謝雪容樂嗬嗬靠在椅背上,湊近問道。

謝屹手上動作一頓,“誰?”

“當然是咱媽啊,咱媽讓你趕緊回去呢。”謝雪容接過礦泉水,喝了一小口,目不轉睛盯著謝屹:“二哥,你回不回去?”

謝屹把安全帽取下,擱在桌上。

揉了幾下被安全帽壓扁的頭發,語氣淡淡:“不回。”

“太好了!”謝雪容雀躍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就這麽說定了,我馬上回去給咱媽回信!”

謝雪容高興得忘乎所以,已然忘了過來的初衷。

她頂著大太陽不辭辛苦跑過來,其實隻為了和她二哥抱怨於佩的種種惡跡。

於佩太過分了。

那可是她親媽耶,她親媽的金手鐲,她憑什麽不能要?為什麽她和她親媽要金手鐲,於佩硬要插一腳?

這個嫂子未免管得太寬了吧?

一回來就和她競爭金手鐲,以後要是住在一起,那不是什麽都要搶過去?

這不是危言聳聽。

她了解於佩的脾性,於佩就是一個什麽都要爭第一,什麽都想擁有的人。

以後真生活在一起,於佩肯定要整出不少幺蛾子。

謝雪容本來是想吐吐心裏的鬱氣,聽到謝屹這麽直接果斷地表明不回去的態度,一時得意,心裏積攢的那點鬱悶立即煙消雲散。

謝屹不回去,不正是對於佩最好的打擊麽!

說明她二哥一點也不在乎於佩呀!

謝雪容仿佛找到了並肩作戰的夥伴,她慶幸她二哥一直和她站在同一陣營。

家裏一家五口人,她父親謝岩朋對於佩的欣賞毫不掩飾,甚至不惜父子反目也要強迫謝屹結婚,把於佩娶進門。

她大哥謝玉溪也看好於佩,以前上學那會兒天天給於佩提供各種學習資料,於佩出國那天還依依不舍地送別。

她母親魏春蘭原先態度沒那麽明顯,不過於佩這次回來,她母親變了不少,連原本答應給她的金手鐲都貢獻出去。

哼,叛變了!

這一大家子,也就她二哥依舊對於佩不理不睬。

很好,非常好!

於佩得到誰的喜歡,也別想得到她和她二哥的喜歡!

謝雪容領了話,高高興興起身,風風火火回去複命。

“我就跟咱媽說,你不願意回去!”

一陣風似的過來,又一陣風似的走了。

望著謝雪容消失的背影,蔡慶端著一盤水果拚盤站在休息室外麵,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他想著人謝屹的親妹妹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得好好招待一下,特意弄了一盤水果拚盤,誰知人沒待兩分鍾,立馬走了。

壓根沒給他表現的機會。

蔡慶抓耳撓腮,硬著頭皮把水果拚盤端進去。

“屹哥,你妹妹怎麽這麽快就走了啊?你看我還特意準備了水果,你妹妹沒吃上,那屹哥你吃了吧。”

“我不吃,你拿去分了吧。”謝屹頭也沒抬,低著腦袋在桌子抽屜裏找東西。

“行。”

蔡慶心裏訕訕。

擱平時,他們工人哪會這麽精致,水果有時候洗都不洗就一口咬下去,更別說弄成水果拚盤了。

早知道人妹妹吃不上,就不費這番工夫了,何必費勁巴拉地削皮,直接啃多帶勁。

蔡慶嘴饞,拎起一小塊蘋果放嘴裏。

又酸又甜,多汁生津。

給工人們去去火也不錯。

蔡慶端著水果要走,一抬頭,瞧見謝屹還埋在抽屜找東西,他心裏一動,問道:“屹哥,你找什麽呢?”

謝屹停下動作,皺著眉頭問他:“這裏沒有材料紙?”

“有有有。”蔡慶趕緊將水果放下,沾濕了的手使勁在衣服上抹幹,才蹲下身去角落隱蔽的地方抽出一遝材料紙,遞給謝屹。

“屹哥,你要寫什麽材料?”蔡慶探著腦袋問。

謝屹接過材料紙,從抽屜拿出筆,平淡地開口:“離婚協議書。”

蔡慶:?

蔡慶傻了。

愣了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一臉震驚地上前,“不是吧屹哥,你、你、你要離婚?”

“離婚”二字仿佛發燙,灼得人下不去手。

謝屹擱筆,抬頭望向窗外。

窗外一排高大的建築拔地而起,轟轟隆隆的施工聲音不絕於耳。

這是一個偏僻的施工地點。

他希望於佩不會來找他。

如果於佩有這份閑心,一定要過來找他,大概也隻為了一件事。

“提前備著而已。”

謝屹眸色變深,聲音很輕,也不知道是對蔡慶解釋,還是對自己解釋。

作者有話說:

謝雪容:我二哥不喜歡於佩,他壓根不想回去!

謝屹:老婆是來和我離婚的5555,堅決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