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才

“哈?”姚貝貝瞠目,鬧了半天,丁靈她竟然不記得葉一白了!

“你……你不記得他了?”姚貝貝表情有瞬間的呆滯,跟著她張大嘴,“那你剛才不是故意氣他的啊?”

丁靈說不記得,姚貝貝馬上相信。

她認識丁靈雖然還不太久,但知道丁靈從不說謊。別說說謊了,丁靈連客氣話都不會說。不論是傻之前,還是傻之後,在這點上都很統一。

丁靈無眉也皺,氣他?

雖記不太清前事,但她直覺自己該是個幹淨利落的人,一般不同人置氣,大不了殺了就是。

要不是食堂裏還有別的同學在吃飯,姚貝貝都想為丁靈起立鼓掌。

她都快把葉一白給氣死了,她自己還不知道呢。

葉一白要是知道丁靈根本不記得他長啥樣,搞不好氣到會吐血,也可能是先撐到吐。

姚貝貝毫不客氣的在心裏吐槽,讓他把丁靈害成這樣!

丁靈把那盤紅燒肉燙飯吃得一粒米都不剩,站起來將空盤子送到窗口,對王師傅說:“好吃。”

此地雖則靈氣稀薄,但有一樣好處,飯很好吃。

比她原先在三清宗當弟子時吃的可要強多了。那會兒不是米糊就是米糊,鮮少有肉吃,餐餐食素,不如飲露。

舌尖三寸早已忘了人間煙火的滋味,不曾想還有再次嚐試的機會。

想了想又誇一句:“仙品。”

王師傅樂開了花兒,是有人誇他做飯好吃,但直接給他上升到仙品的,還從來沒有過。這孩子嘴可真甜!

王師傅胖臉帶笑,看了眼幹幹淨淨的盤子:“明天食堂有糖醋排骨,我給你留一盤子!”

“明日一定來捧場。”丁靈鄭重許諾,心中再一次覺得一中真是個不錯的宗門,暫時留下的決定是對的。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兩輩子頭一回過上這種日子,丁靈頗滿意。

她吃飽喝足,預備回房將吃下去的食物經由太倉轉化為靈力,滋養這具肉身。

姚貝貝跟在丁靈身後,她突然發現一個大問題:“該不會所有人你都不記得了吧?那我的名字呢?”

“姚貝貝。”丁靈聽小許醫修叫過很多次。

哼,算她還有良心,姚貝貝接著又問:“你還記得誰?除了許護士,陳主任,宋教授之外。”

丁靈想了想:“王師傅。”

食堂窗口貼著王師傅的照片和姓名,丁靈苦學多日寶寶識字大全,也摸清些規律。

這個世界的文字與她那個世界的文字,是有相通之處的。

比如王字,兩個世界都是一樣的寫法。

姚貝貝再次呆滯,她連把她害成這樣的葉一白都不記得了,還能記得王師傅。

連食堂王師傅的排位都比葉一白要高?

紅燒肉果然打動人心啊。

葉一白剛離開食堂,陳力就跟在他身後嘲諷丁靈:“你們看見沒有?她那樣子,惡心死了,我以後鹵蛋都吃不下去!”

又沒頭發,又沒眉毛,胳膊像黑炭條。

“對了,她身上還有股糊味兒,你們沒聞到?”

葉一白不出聲,身邊的人就以為他願意聽這些。

幾人說得更起勁:“她原來那個鼻孔朝天誰也看不起的勁兒,明明就是南州來的鄉下人,還真把自己當頭蒜了。”

“南州窮得連正經的修仙學校都沒有,她怎麽考出第一的?老師是不是給她透題了?”

“我聽說她是陳主任親自招來的,是不是有內幕?”

“她剛才還敢挑釁,咱們要不要找個機會收拾收拾她?”

丁靈以前傲,還有傲的資本。

她現在靈根廢了,人還傻了,聽說以後要靠葉家才能有口飯吃。還敢當麵找事,怎麽也得給她點顏色看看。

葉一白沉著臉,冷聲道:“別多事。”

他不想為難丁靈,可也不想這些人以為挑釁他不用付出代價。

於是葉一白說:“家裏長輩告誡我不要再犯。”意思是不許他再違反校規。

葉一白還有個哥哥葉一青。

幾年前的聯合國修仙大賽上,葉一青帶領的隊伍拿了冠軍。大賽在幾個國家實時轉播,葉一青到現在還有人數龐大的粉絲團呢。

葉一白入學,家族對他自然也寄予厚望。

他說家裏不想讓惹麻煩,他們立刻接受了。

陳力跟幾人互換眼色,這種事哪還用葉小少爺動手,他就能辦。

“知道了。”陳力笑嘻嘻答應著,又問,“葉一白,下午的實操考試,你有沒有消息?會考什麽內容啊?”說著伸手想勾葉一白的肩。

葉一白強忍住心中的厭惡,避開了陳力的手:“沒有,把學校裏教的都掌握就好了。”

陳力胳膊落了空,他眼看葉一白走遠,站在原地冷哼了一聲。

什麽葉家小少爺,投了個好胎,就真把自己當人物了。葉一白可隻考了兩次,真要按分數來分班,還不分到最差的去。

陳力正不忿,抬頭看見丁靈從食堂裏出來,胸口這團窩囊火氣,找到了發泄的地方。

對身邊那幾個人說:“小少爺是不好意思,要不,咱們替他辦了?”

丁靈幾乎是同時抬頭,直直看向陳力所站的方位。

陳力被這目光盯住,身體忍不住晃了一下,跟著又站定。

“陳力,你怎麽了?”

“沒事。”陳力咽了口唾沫,“那鹵蛋醜到我了。”

其中一個勸:“下午就分班了,要不等進了學校以後再找她,以後有的是機會。”

姚貝貝跟在丁靈身後,本來在嘰嘰喳喳說綜合評分的事,看丁靈抬頭,她也順著丁靈的目光看過去:“怎麽了?”

丁靈收回目光:“無事。”

那人目光中惡意難掩,這人是葉一白?

丁靈回到病房,小許護士急了:“你就這麽出去了?怎麽不找我?我給你準備了帽子。”

還是黃綠色小碎花的,丁靈戴上帽子,總比光著一顆頭去食堂要好。

這個年紀的學生們,嘴巴都不留情。

“以後你再出去,還是戴上帽子吧。”許護士還挺喜歡丁靈的,丁靈是個很聽話的病人,受這種傷,她也一聲疼都沒叫過。

丁靈無所謂,戴與不戴對她來說沒差別,既然給她,她便戴上。

下午分班考試,丁靈戴上了那頂黃綠色小碎花的帽子,走進了操場。

陳主任本來是不想讓丁靈旁觀的,怕她觸景傷情。

實操考試要先測靈根等級,再測靈力指數,最後還要測試學生對自身靈力的掌控程度。

三項打分,取個綜合分數,再按排名來分班。

陳主任想起他去南極州招生的光景。

四極州中,南極州是風光最美的,可也是最窮的。

這裏的人世代靠耕種過活,工業文明之風仿佛還沒吹到這裏。

因為窮,建不起修仙學校。也因為窮,南州大部分有靈根的人不會選修仙這條路。他們寧可當普通人,砸鍋賣鐵湊一張船票到中州尋找工作機會。

一中每年都會到四極州招生,今年陳大海被分到了南極州。他去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招不到生源的準備。

可他沒想到剛在寨子裏落腳,丁靈就來了。

她從茫茫田野間來,戴著個竹鬥笠,長發編成辮子甩在襟前。穿一身洗到發白的粗布衣服,褲腳卷到膝蓋上,沒穿鞋子,腳掌腳踝全是泥巴。

背後背著個竹編籮筐,那籮筐有她半個身子那麽高,筐中的草摞得高得鬥笠尖。

她滿麵是汗,問他:“你是不是中州來的招生老師?”

不用測,陳大海一眼就知道這個孩子有靈根。

他知道自己長得嚴肅,怕嚇壞了女孩,努力撐住笑:“是啊,你……”他本來想問你想修仙嗎?話到嘴邊又想改成家裏人同不同意。

最後什麽也沒說出來。

“我想修仙。”女孩抬手,抹了把順著臉頰滑到下巴的汗珠。

陳大海還在笑:“是這樣,小同學。”

“我叫丁靈。”

“丁靈同學,我是中州江城第一修仙中學的教導主任,咱們招生呢得看你符不符合要求,得做個測試。”

“測吧。”丁靈聞言把背上背著籮筐往地上一放,她又抹了一把汗,“怎麽測。”

那天的測試,原理跟今天一樣。

一百來號人按做操時的列隊站好,一共分成五組,五個考官拿著手裏的名單,報到一個名字,那個人就上前去。

剛入學的學生們都還在啟蒙期,能夠感知靈力存在,知道如何運用就已經能得高分了。

“姚貝貝。”

丁靈抬頭看過去。

姚貝貝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一邊慢慢騰騰挪到測試台前。

測試台上放了靶子,老師示意她控製石頭去打鞭,就像射箭一樣,越往中心,就表示對靈力的操控越強。

這是夏令營這些天一直在學的課程內容,姚貝貝哆哆嗦嗦站在測試台前。

老師等了會兒:“動啊!”

姚貝貝憋著眼淚:“已經在動了。”

不仔細看,看不出那石頭在微微顫動。仔細看了,那石頭還是沒動。

老師看了眼她,默默在評分表上劃了劃:“下一個!成露!”

姚貝貝哭喪著臉小跑到隊伍的最末尾,輕輕吸吸鼻子。

此時第三組的老師叫了葉一白的名字,餘下四組人全都停下動作。

一百來號人齊刷刷看向第三組測試台。

葉一白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麵,他慢慢走上前去。人還沒站定,麵前的石頭就飛了出去,輕輕擊中箭靶紅心。

老師衝他點點頭:“優秀。”

陳大海看了眼丁靈,他腦中浮現丁靈測試的場景。

南極州沒有修仙學校,丁靈隻讀了普通學校。像她這個年紀的山村女孩,要不是不能繼續讀書,家裏就會替她們說一門親事。

陳大海簡單說了說修仙學校學什麽:“……這些是啟蒙,啟蒙之後呢學校裏主要教,怎麽操控靈力。”

那水靈靈的女孩低頭想了想:“我知道了。”

就見門外田邊一叢一叢的豬草齊地斷開,升到半空中,一束一束自行紮好,排隊跳進丁靈靠在門邊的大籮筐裏。

陳大海瞪大了眼睛,怪不得!怪不得她隻有籮筐,沒有刀,她是用這種辦法割草的。

她甚至不知道什麽叫作控製靈力,就本能的運用天賦做她想做的事。

一定要把這孩子招進來!

丁靈沒等葉一白轉過身,扭頭離開。

“她”以前出現,總是不甘,怨恨,憤怒。

這一次,是酸楚。

陳大海深深歎了口氣,這孩子,還是傷心了。

丁靈半舉著她那黑炭似的胳膊,晃晃悠悠晃去食堂。

到吃下午加餐的時候了,王師傅說今天有大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