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當佩新囊 ◇
◎一看就很用心◎
話已至此, 褚昉隻好說了周玘入獄的事。
陸鳶聽過之後,目光滯怔了少頃,而後也隻是輕輕“哦”了聲, 再無他話。
聽褚昉說來, 周玘此次入獄和穎安郡主有關,他們夫婦之間的事,她不宜多問。
陸鳶這般淡然相待的反映,讓褚昉有些意外,但陸鳶既沒有主動提出其他要求, 他自也沒那麽好心, 上趕著去幫周玘。
自他說完那事後,馬車內的氣氛便沉靜地像下了一層霜,陸鳶雖還是倚靠著褚昉肩膀,一雙眼睛卻出神地盯著馬車窗帷,一眨不眨, 沒有半分光彩。
褚昉垂眼, 看見陸鳶神情,崩直了唇線。
夫妻二人一路無話。
回到褚家,褚昉借口有事處理,要往璋和院去,陸鳶本有事要跟他說, 聽此話,動了動嘴唇,把話咽了回去。
“你先忙吧。”
陸鳶回了蘭頤院。
褚昉與近隨交待一些事後, 並沒立即回蘭頤院, 百無聊賴坐在案旁, 手不自覺搭在了腰間的平安符上。
他解下來, 想拿出紙團看看,才發現自己早早打了個死結。
來璋和院之前,他覺察到陸鳶有話要說,大約她想了一路,還是想跟他聊聊周玘的事?
雖然心中抵觸,在璋和院稍坐片刻後,褚昉還是回了蘭頤院。
陸鳶正在書案後坐著,麵前攤放著一本賬簿一樣的東西,聽見青棠喊“姑爺”,抬眼望過去。
褚昉朝她這裏看了眼,沒有過來,往內寢換衣裳去了。
陸鳶起身跟過去。
“這麽快就忙完了?”褚昉這幾日都是很晚才過來,陸鳶本以為今日也是如此。
褚昉聲音很淡地嗯了聲。
陸鳶雖奇怪他明明之前還饒有興致捏她的臉,現在卻一副懨懨神色,卻也沒多想,隻當他為軍務頭疼,一邊幫他寬下外袍一邊說道:“明日天氣會更冷,穿裘衣吧。”
褚昉看向衣架上她備好的衣裳,一身特別厚重的裘衣,還是那年他出征西疆解救被困商賈時,她從皮料行買的成衣。
他與賀震一人三套,賀震經常穿,他一次也沒有穿過,在箱底積壓著,不想竟被她翻了出來。
“不冷。”他不想與賀震穿一樣的衣裳,每每見到這衣裳,就想到陸鳶當初待他的敷衍。
陸鳶也沒深究他的心思,想到每次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總像有一團火,暖融融的,大約真是不怕冷,便沒堅持,仍舊拿了尋常的厚袍子備下,又說:“往年家裏的衣裳都是在尚繡坊裁製的,但今年尚繡坊被毀的厲害,閉門歇業,我就在陸家繡莊裁製了。”
她將他袍子平平整整疊好之後,拿了賬目給他看,說:“阿鷺雖說不要錢,但我覺得不合適,那畢竟是她的嫁妝,就核算了一下,隻把繡娘的工錢給她,這是賬目,你看看。”
褚昉沒有接,“這事你做主就好。”
想了下,補充:“按正常價錢來吧,別讓阿鷺吃虧。”
又說,“畢竟是長久的生意,還是按規矩來。”
陸鳶看看他,“等尚繡坊整修好了,家裏的衣裳還是在那裁製吧。”
褚昉微微一頓,想起自己之前多番避嫌陸家生意,陸鳶雖不曾抱怨過,但心裏定是介懷的。
現在她掌家,偶爾一次在陸家繡莊裁衣,價錢還便宜,以後就算查賬,沒有人會說她中飽私囊,但若長久與陸家繡莊合作,價錢卻並不便宜多少的話,難免讓人議論陸鳶從中謀取私利、貼補娘家。
她大概也是顧慮這點,加上他之前的態度,才不想陸家繡莊接褚家的生意。
如今他雖有改觀,她卻還是守著界線,盡量避開可能產生的麻煩。
褚昉微微低了頭,勾著食指輕輕刮了刮鼻子,餘光瞥見陸鳶麵色坦然地收起賬簿,吩咐人擺飯。
席間,陸鳶沒再問其他,褚昉一直等著她開口問周玘的事,但她好像渾不在意似的,竟一個字都沒提。
難道是他想多了,陸鳶要與他說的就是裁衣之事,無關周玘?
“其實,與其和別人互惠互利,不如讓阿鷺賺這個錢。”褚昉斟酌幾次後,狀似隨口提了句。
陸鳶抬眼看看他,見他垂著眼,麵無表情,好似就是閑話一句,收回目光,辭道:“咱們的衣裳一直在尚繡坊裁製,還是別換來換去了。”
褚昉沉默,臉色也跟著沉了幾分,頓了會兒,才接著說:“你若怕人說閑話……”
“是怕的。”陸鳶看向褚昉,“若隻關係你我,我自然怎麽方便怎麽來,定就在陸家繡莊裁了,但還關係著其他族人,我,我不想背負這個議論。”
她深知人言可畏,積毀銷骨,所以才更感激褚昉不懼朝臣詬病堅持守護著她的生意,但她不想他在外要擔同僚的詬病,回到家中還要背負族人的猜疑。
她能為他做的不多,朝中事幫不上忙,隻能盼著家中事不讓他陷於兩難的麻煩之中。
“以後我的衣裳,都在陸家繡莊裁吧。”
既然她要避嫌,不想接整個褚家的生意,那便隻接他們小家的生意。
陸鳶嗯了聲。
褚昉接著道:“給我縫製幾身新的裘衣。”
“嗯?”之前給他買的三身裘衣,他一次未穿過,都還是新的,怎麽又要新裘衣?
再說他不是不怕冷麽?
“那幾身我不喜歡。”褚昉終於說出憋了將近三年的話。
“不喜歡?”怎麽不早點說呢。
他早點說不喜,還可以拿到成衣行調換。
陸鳶隻是呢喃了句,並沒深問,點頭答應,“這次等繡娘確定了款樣,我拿來給你看看。”
陸鳶知道褚昉是挺講究衣著的一個人,但沒想到講究到如此地步,成衣行的裘衣是單調了些,但款式大方,穿著也不至於失了身份,不成想褚昉這般嫌棄。
“不必,你定就好。”褚昉說。
陸鳶笑了笑,“那三身裘衣也是我挑的,不是不合你的意麽?”
褚昉摸摸鼻子,“不一樣。”
陸鳶看他神色有些奇怪,沒再多說,仍是打算等款樣畫出來,先叫他瞧一瞧,卻又聽褚昉說:“這次,應該是給我一個人的吧?”
不是他和賀震都有的吧?
陸鳶微微一愣,詫異地看著他。
“我不喜和別人穿一樣的。”
陸鳶恍然大悟,訕笑:“自然是你一個人的。”
第二日,陸鳶打算再去繡莊交待裘衣的事,在前院碰見長銳召集了數十個家兵,都穿著統一的碎鱗甲衣,腰間掛著安國公府的牌子。
這些家兵平素是不穿甲衣的,也不會佩戴腰牌,隻在府裏有盛大宴席、需要宿衛時才會如此裝扮,陸鳶不禁生疑,隨口問長銳:“這是要做什麽事?”
“回夫人,主君叫我派些人到您和康家諸公子的鋪子裏守著,以防人搗亂。”
陸鳶沒想到褚昉竟連她諸位康姓表哥都慮想在內了,表哥們深目高鼻,胡貌更甚於她,麵對的仇視一定更甚,就算有商隊護衛在,若與平頭百姓動起手,傷了人,仍是難逃律法處置,可若有安國公府的家兵鎮守,那些搗亂之人定會有所忌憚。
“也好,我帶你們去鋪子裏。”陸鳶想表哥們的鋪子褚昉不一定知曉。
長銳卻道:“夫人不必辛勞,主君已經交待過鋪子所在,他們自去便可。”
陸鳶呆呆站了片刻後,點點頭。
“夫人,是要出門麽,主君交待,要我和止戈跟著你。”
陸鳶嗯了聲,出門去乘馬車。
她沒有開口與褚昉說過難處,更沒有請他幫忙,可是不消她說,他已然安排的妥妥當當、周周到到,不僅顧著她,還顧著她作為商隊少主應盡的責任。
去到繡莊,陸鳶先和掌櫃說了裘衣的要求,怕褚昉嫌單調,特意囑咐在袖口、衣襟和衣擺上裝飾他慣喜的紋樣,而後又要繡娘教她做福囊。
“大小姐,您何必親自動手,交給我就成了。”繡娘爽快說道。
“這些日子閑的很,順便做些女紅,解解悶兒。”陸鳶笑道。
福囊雖小,但要以精致紋繡撐起門麵,很是費勁,尤其考驗女紅功底,這也是陸鳶不敢自己繡的原因,怕褚昉嫌棄笑話她。
她別的都不怕,唯女紅一事上,繡活兒實在拿不出手。
···
悠閑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轉眼便到了除夕,陸鳶仍是沒能在新年元日親手繡出一個福囊,隻好先將從繡娘處定的福囊作為新年禮物送給了褚昉。
正旦日,褚昉照舊一早要去參加朝會,陸鳶幫他穿戴妥當朝服,見他又要往腰間係那已經有些舊了的平安符,伸手擋下,“新歲當佩新囊。”
她拿出福囊往褚昉的鑲玉腰帶上係,被他抬手截了去。
褚昉仔細端量半晌,將福囊裏裏外外看了一遍,紋樣別致,繡工精巧,一看就很用心。
“你繡的?”褚昉詫異的目光中隱隱帶著喜色。
他覺得陸鳶好像沒這麽好的繡工,但又迫切地想要相信她用心為他繡了一個福囊。
看著他期待的目光,陸鳶眼睛眨了眨,肯定地嗯了聲。
褚昉審視地看陸鳶片刻,收起福囊,“我自己戴,你別管了。”
而後,他攥著平安符和福囊出去了,跨過房門的門檻時,竟然輕快地躍了下,像褚六郎每每從陸鳶這裏得了飴糖蜜餞,出門時總是歡呼著蹦過那門檻。
作者有話說:
知道真相後的狗子:老婆又騙我。
阿鳶:這次真的是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