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真相

這是周時第一次走進譚元元那間出租屋,他苦笑了一下,經曆了這麽多事情,最終還是和這個“團夥”融為一體。

身後跟著趙博生和孟開良,他們一聲不吭,沒有打擾周時一點一點的審視。

這間屋子,還保留著譚元元生前的模樣,她住的那間臥房,掛著沒來得及搬走的衣服,但並不多,床頭櫃上擺著一張相片,那是他們一家四口的合照,相片中譚元元笑意盈盈,弟弟譚滿雙手搭在姐姐的肩膀上,擺出一副誇張的表情,父母在身後看著這對姐弟,眼神充滿寵溺,這一家一看感情就很深厚。

其他地方,散落著一些紙張,周時隨手拿起一張,就見上麵滿是塗鴉,寫得都是和譚滿案件相關的線索,但很多都被她自己劃掉了。

孟開良小聲說:“元元的東西大部分都還在這裏,新小區隻是為了迷惑外人的,那邊東西並不多,所以你們多次搜查,也沒查到什麽有價值的信息。這些紙,都是當時我們一起討論案件時,元元隨手寫下來的,她有邊說邊記錄的習慣。”

周時沒有回答。

轉回客廳,茶幾上擺放著兩盒煙,煙灰缸裏還有沒處理掉的煙灰。

趙博生見周時目光望向那裏,便告訴他:“這段時間,我和小孟一直在這研究進展來著,警隊有什麽風向,我會和他通氣。”說到這,趙博生抬眼瞟了一下周時,見他表情沒什麽變化,便又繼續道:“其實他有偷偷跑出來,沒被你們的人發現。你也別怪他,就連你現在都被免職了,我們隻能這樣偷偷摸摸幹了。”

周時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點燃一支煙。

良久,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傳來。

雖然很是不甘,但周時還是說服了自己: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脫離警察的角度,以一個參與者的姿態來調查,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要不然,這兩個貨會這樣老老實實帶自己來這嗎?

他清了清嗓子,問孟開良:“現在能跟我說實話了嗎?”

孟開良第一次在周時麵前展現出一副歉意的姿態,答道:“當然,知無不言。”

“那好,那你就先跟我說說,你們是怎麽懷疑到王青澤的吧。”

孟開良抬起眼皮望向窗子,窗外夜色已深,沒有月光,他的思緒又回到了 3 年前,那天同樣是一個暗沉的夜晚。

***

3 年前,譚元元已經在報社混的相當不錯,能夠獨立接下許多重要的采訪。那時,他們一直在尋找機會,希望能夠有一天把切實的線索呈交給周時。

可自打沈銘陽死亡以後,他們再也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譚元元心裏很是焦灼,孟開良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卻又束手無策。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案發時間被不斷拉長,譚元元知道,越久遠,翻案的可能性就越低,這些年,她的人生除了這件事再無其他,可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能到頭呢?

孟開良不知道譚元元還能堅持多久,他特別怕她的情緒再次崩潰,隻能不斷地鼓勵她,安慰她,甚至有時候還會假裝帶回來一些“好消息”,讓譚元元能夠活在希望裏。

可走投無路的感覺是無法改變的,譚元元越來越意識到,自己可能做不到這件事了,她或許永遠都無法幫弟弟伸冤,於是情緒逐漸低迷。

為了讓她不陷入負麵情感漩渦裏,孟開良就琢磨著不如讓她接個大單子幹幹,暫時轉移下注意力或許會好一些。

恰好這時,景華飯店要舉行開店三周年慶典,邀請了不少社會名流,據說還會搞一些比較大的福利活動,為天南老百姓獻禮,於是各大媒體早早就做好準備,都想爭做第一個發布人。

原本譚元元所在的報社是派另一名記者去的,譚元元對這種事情興趣不大,她主要是覺得和自己調查無關,她最喜歡接的就是去公檢法係統做采訪,或者各種案發現場作報道。

但孟開良說服了她,他的理由是,那天會去很多很多人,多認識一些高層人士對他們有好處。

譚元元想了一晚上,想通了,第二天就去把這份工作申請到自己這邊來。

孟開良發誓,自己真的隻是想緩解下譚元元的焦慮情緒,卻沒想到差點害了她,可也正是這次危機,竟讓他們直接找到了元凶。

當天,孟開良作為嘉賓,也去了慶典現場,譚元元杵著話筒和攝像機,站在酒席之外。她是一個職業素養極高的人,工作的時候,不管自己心情怎樣,都會不折不扣的完成任務,每次的稿件也都撰寫地漂漂亮亮,頗受領導賞識。

孟開良無數次替她惋惜,如果當年譚家沒有出事,譚元元一定是一位事業非常成功的女強人。這麽想著,他就走了神,沒聽台上講什麽,不知怎麽的,譚元元就來到了台前,對王青澤做起了現場采訪。

當天來的媒體有二十幾家,隻有譚元元獲得了這次采訪的機會,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孟開良替譚元元捏了一把汗,生怕她在台上出什麽差錯。

但他多慮了,譚元元發揮地極好,整個采訪在輕鬆歡快地問答中結束,台上台下一片歡樂,非常符合當天的主題。

結果就是這次完美表現,竟被那王青澤盯上了。

當天晚宴,譚元元作為特邀嘉賓被請到了酒席之上,其他媒體記者都是在隔壁單開的工作餐,隻有譚元元一人,與景華集團的核心成員共同坐在一張桌上,恭維之聲此起彼伏,一杯接一杯的酒水被灌下,不遠處的孟開良知道譚元元不勝酒力,他幾次想衝上去幫她攔下酒杯。

可他們對外一直保持著陌生人的距離,他怕幾年心血付之一炬,就一直忍耐著,決定再等等看。更主要的是,他知道譚元元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任由自己失控,所以他不停地祈禱譚元元能主動拒絕,早點離席。

但他不知道的是,譚元元喝的酒裏,被王青澤下了藥。

自從第一杯酒下肚,譚元元的神誌就有點不受控,後麵機械的應對不同人的敬酒,根本毫無招架之力,據事後譚元元形容,當時的感覺就像一隻牽線木偶,對方讓她喝,她就端起來喝,徹底喪失了抵抗力。

不一會,譚元元就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王青澤招呼著公司員工:“快來扶一下譚小姐,把她先送到旁邊客房休息。”話音剛落,兩名服務員跑過來架起譚元元就要走。

孟開良見狀,知道自己不能再置之不理了,站起來就要去攔人,偏偏這時,有人舉著酒杯走到他跟前,拉著他要跟他喝酒,孟開良急急地拒絕了:“不好意思,我三急,您先找其他人,我去一趟就回。”

可就是這麽一兩秒鍾的功夫, 再回過頭去,他找不到譚元元了。

他頓時慌了神,轉身直奔客房部,這短短的幾分鍾裏,孟開良腦海中飛過無數種可能,每一種都是他們無法承受之痛,他必須要馬上找到譚元元,其他任何事情都顧不得了。

客房部離晚宴大廳有一段距離,需要拐過一個長長的走廊,孟開良匆匆走著,馬上要接近客房部連接處的大門時,就聽見裏麵傳出兩人說話的聲音,其中一人正是王青澤。

孟開良下意識地瞬間停下腳步,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唯恐那邊能聽到外麵有人過來。幸好裏麵說話比較投入,似乎沒有注意到外麵的動靜。

孟開良悄悄靠近,就聽到王青澤說:“這個女人一直在給我找麻煩,她去找過沈銘陽試圖翻案,沒想到今天還敢來這裏采訪我,我不知道她現在了解到多少,今天來這裏目的是什麽,所以我想辦法給她撂了。”

“啪”地一聲,另一人似乎是打了王青澤一巴掌,一說話,孟開良聽出來了,是他嶽父羅景華:“你還嫌給我惹的事不夠多是嗎?!要不是看在你和露露結婚這麽多年還算老實的份上,我才不會給你收拾這個爛攤子,我是給露露麵子,她作為景華集團的千金,丟不起這個臉,但你要記住,不要再給我惹事了,否則我景華集團不是非你不可!”

王青澤被打地有點懵,咬著牙說:“爸,我真的,我和露露結婚後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結婚前我糊塗,可是我自己給擺平了,沒想到譚家那娘們這麽多年咬著不放。”

“你心虛個什麽?她咬又能咬出什麽來?有證據嗎?你一慌反而容易露餡,不要再添亂了,你給我記住,就算有證據,指不到你頭上,就咬不死你。”

“那,就給她放了?”

“放放放,不放你還想怎麽著?納個小?”

“不不,我這就放……”

……

孟開良驚出一身冷汗,眼見著裏麵人要出來,他連忙躲進旁邊的疏散樓梯,直到他們二人離去,他才仿佛回過神來,全身都在發抖:“是他!竟然是他!”隨後,孟開良就陷入了強烈的自責,怎麽就忘記了,背後的那個人是知道譚元元的,他怎麽能把她推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下一秒,他又慌張起來,元元去哪了?他們要給她放哪去?

為了避免被發現,孟開良從疏散樓梯下到低層,又乘坐電梯返回晚宴大廳,剛一進去,就見譚元元果然被送了回來,正躺在一旁的沙發上熟睡,此刻的她,還不知道孟開良已經聽到了最駭人聽聞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