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番外4
短暫的假期過後,向悠又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孟鷗沒再找她,她也沒有主動去打探過他的消息,仿佛那一晚和那個下午一樣,都是一場特別的夢境。
夢醒了,生活還要繼續。
但也有很多瞬間,會將她突然拽回那場夢境。
趕在回家過年前,向悠抽了個周日,給租屋來了場大掃除。
被褥自然是要全換的,向悠把舊被套丟進洗衣機,翻出備用被套時,盯著上麵的花紋一怔。
這是那晚孟鷗蓋過的。
也不知道他到底蓋了多久,又在地上被凍了多久,真是個可憐鬼。
那天孟鷗離開後,向悠回身站在玄關裏,定定地發呆了許久。
每次孟鷗的出現和離開,都像一陣颶風,卷起驚濤巨浪,留下一地殘骸。
有些殘骸碎在心裏,有些倒是能切實觸摸到的。
向悠走到沙發前,抱起兩床被子,低頭聞了聞。
淡淡的紅酒味,不算太難聞,但也絕對不算好聞。
她將被套丟進洗衣機,把拆出的被芯掛起曬著。
雖然今天連個太陽都沒有,也不知道在曬什麽。
忙活完後,她才想起臥室裏還有一床。
向悠輾轉回到臥室,抱著要走的時候,又頓住腳步低頭聞了聞。
是很熟悉的味道,來自被套上的洗衣凝珠香味,和她的沐浴露的味道。
沒有孟鷗的味道。
或者說孟鷗睡在這裏時,身上全是她的味道。
這床被子是前兩天剛換上的,再洗一遍好像很浪費。
向悠想想,又把被子丟了回去。
雖然沒有異味,但心理那一關還是很難過。
當晚,向悠不幸又失眠了。
可能每次遇到孟鷗,都要失眠一次。
她縮在溫暖的被窩裏,枕著他枕過的枕頭,蓋著他蓋過的被子,鼻腔裏全是自己的味道,卻也全是他的味道。
這裏明明應該是最私密安心的地方,此刻卻被另一個人闖入,不由分說地留下了記號。
還是她默許的。
她要麽把被褥和洗護用品全部換一遍,要麽就認了。
繁忙和工作和頗為浪費的開銷,最終讓向悠放棄了前者。
直到好久之後,她才能在每次入睡前不去想孟鷗睡過這裏,也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習慣了。
把該打掃的都打掃完後,向悠精疲力竭地靠在沙發上。她隨手拆了袋餅幹,拿起手機準備買票,順便看看未讀消息。
有來自工作的,也有父母問她什麽時候回去的,還有一條來自劉鵬。
劉鵬:孟鷗問我要你的聯係方式,我能不能給他?
每次看到他的名字,向悠的太陽穴都要跳一跳。
這大抵也是她在手機記錄裏用“2”來代替他的原因。
向悠點開輸入框,望著鍵盤卻不知道輸入什麽。
她的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猜想。
向悠:是他讓你來問我,能不能給他的嗎?
那晚的鴻門宴可沒征求她的意見,怎麽一個小小的聯係方式,劉鵬還來問她能不能給。
答案隻有一個。
劉鵬:我去,你會讀心啊。
劉鵬:那你願意給不?放心,我站你這邊,你要不肯給,我絕對不會泄露。
話說得倒是好聽,還說什麽站她這邊。
向悠心裏清楚,他倆肯定背後計劃一套又一套。
但她好像就是那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
向悠:給吧。
按下發送鍵後,她放下手機,把手裏幹舉了半天的餅幹吃完了。
而後她沒拿手機,也沒拿下一塊餅幹,呆坐在沙發上發呆。
直到手機提示音響起。
條件反射般,向悠第一時間伸出手來。
她頗為惱怒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命令它放回原位,然後不緊不慢地拿起手機。
在聯係人的圖標旁,出現了一個圓圓的小紅點。
點開一看,向悠忍不住會心一笑。
孟鷗之前的昵稱叫“honestgull”,他有特地向向悠解釋過。
他名叫“鷗”,昵稱叫“gull”無可厚非。但“gull”還有欺騙的意思,而他不想做個騙子,所以他決定給自己起名“誠實的海鷗”。
那是初中的他
剛接觸到這個通訊軟件時,絞盡腦汁給自己起的昵稱。
“你哪裏honest了!最不honest的就是你!”
那時候兩人還沒在一起,但向悠已經被他戲弄過無數次。聽完他這番冠冕堂皇的解釋後,她氣鼓鼓地中英夾雜道。
“有嗎?我一般不騙人的,除非……”孟鷗低下頭,額頭快和她抵到一塊兒,含笑著看她,聲音也低了幾分,“除非那個人太好騙了。”
“你才好騙!”向悠氣得使勁兒推他。
“別生氣啊。”孟鷗按住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我給你起個名兒吧。”
“什麽?”手被他按著,向悠縮也不是推也不是,警惕地問了一句。
“就叫‘cleveryoyo’怎麽樣,寓意你聰明,永遠不會被騙。”孟鷗說得一本正經。
土土的,但是好像還可以。
於是當晚回家後,向悠把自己的昵稱改成了這個。
沒多久,她看見那隻“誠實的海鷗”給她發了條消息。
honestgull:你好,聰明的悠悠球。
後麵附了個微笑的表情。
隔著屏幕,向悠都能想象到他賤兮兮的表情,氣得她直喘氣兒。
雖然“yoyo”是個再常見不過的人名,但孟鷗當初給她起名時,肯定就等著現在。
就像小學生一樣,在課本上看到了什麽有意思的玩意兒,就到處大呼小叫。
哪有高中生這麽幼稚的!
雖然因此生氣的高中生,好像也成熟不到哪去。
向悠氣鼓鼓地回到個人資料界麵,把昵稱改成了“stupidgull”。
按她的性格,也隻能用“stupid”來罵罵人了。
孟鷗十有八九看到了她改名,不過他什麽也沒說。
向悠以為他被自己罵住了,心滿意足地睡了一覺。
結果第二天一早,孟鷗就跑來找她:“‘笨蛋小海鷗’,早上好啊。”
“你說什麽呢。”向悠瞪他,“我那是在罵你,你不明白嗎?”
“罵我?”孟鷗特別自來熟地坐她課桌角,低頭直對她笑,“哪有人罵人的方式,是給自己改名的啊?”
向悠思考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所以說,生氣的時候不能做任何行動!
她氣得想趕緊回家拿起手機改名,這讓她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道昨晚有多少同學,看見她頂著個“笨蛋海鷗”的名字。
這名字聽起來,就很像常常被“誠實海鷗”欺騙的那種。
偏偏這一上午,孟鷗繞在她身邊念叨個不停,一口一個“笨蛋小海鷗”。
“我不是海鷗,你才是!”向悠瞪他。
“嗯,你不是,你是‘笨蛋小海鷗’。”孟鷗特地把前兩個字讀得很重。
“就說你一點都不honest!”果然人缺什麽,就會給自己起什麽名。
“但是你很stupid啊。”孟鷗說著,自己都快笑抽過去了。
孟鷗前仰後合笑了好半天,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向悠眼眶紅了一圈。
她又氣又委屈,紅著眼咬著牙根,別開臉一言不發。
孟鷗的笑容僵在臉上,稍顯無措地拍拍她的肩膀:“那個……我錯了。”
向悠使勁一甩肩膀,不想理他。
“我最stupid好吧,我是‘stupidgull’。”孟鷗又拍拍她,語氣有點兒不安。
但向悠還是沒說話。
她隻怕自己一出聲,哭腔就會一並溢出來。
她才不想哭呢,因為這種幼稚園玩笑掉眼淚可太丟臉了,更別提是在孟鷗麵前哭。
雖然後來,她在他麵前哭過很多次。
有的是別人惹她哭,有的是孟鷗惹她哭。
但最終,孟鷗都把她哄好了。
於是後來的大半天,向悠都沒搭理他。
晚上一回家,她便趕緊改了名。
改完名她覺得還不解氣,想著要拉黑孟鷗時,卻看見那隻誠實的海鷗……不對。
stupidgull: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是笨蛋海鷗,聰明悠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向悠盯著他的昵稱,撲哧笑出了聲。
於是那一肚子氣,也隨之放幹淨了。
後來,孟鷗當真沒再改過這個昵稱。
高中時沒改,大學時沒
改……
怎麽有人工作了,還叫這個名字的,同事會怎麽看他啊。
向悠通過了這隻“笨蛋海鷗”的好友申請,雖然笑著笑著,鼻子有些酸。
stupidgull:我是想來問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我開車要一起嗎?
向悠喜歡這種開門見山。
雖然她有些難以回答。
她看著鍵盤斟酌了好半天,才發了回複。
向悠:二十九左右吧。
向悠:我坐高鐵回去就好。
那頭顯示“正在輸入中……”,顯然是第一時間點進了對話框。
但等了很久,孟鷗才發來回複。
stupidgull:好,那先不打擾你了。
“stupidgull……”向悠默念著他的昵稱。
笨蛋。
她想起了曾經刷過的好多條戀愛博文,女生想要一份承諾,男生卻怎麽都不肯給。
那時候她覺得男生太不負責,但現在她也迷茫了。
於她來說,承諾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送出的東西。
她對此越在乎,越認真,也越有壓力。
她不知道那天孟鷗離開的最後一段話是真是假,她也很難真的去追問。
“你是為了我才來到昌瑞嗎”,這種問題不管怎麽想都很尷尬。
她衷心希望孟鷗說的是真的,她不願意為別人犧牲自己的未來,反過來也一樣。
隻是他們已經分別快三年了。
她不知道孟鷗變了沒有,甚至也不知道,自己還是不是當初的自己。
這種猶疑不定的心情,在孟鷗向她告白時也出現過。
那時候她用一個擁抱,認定了自己的心。
但現在他們有了一個衝動之下的吻,也有一個打著惡作劇幌子的擁抱,她依然沒能下定決心。
或許因為,它們的出發點都不夠真實。
那隻笨蛋海鷗就這麽靜靜躺在她的通訊錄裏。
沉默,卻震耳欲聾。
公司規定是從大年三十開始放假,不過一般二十九下午就可以離開。
該做的工作大多已經做完,二十九這天,向悠和
同事布置了半天辦公室,吃完午飯便直接下班。
路上人來人往,但都歡欣活潑。地鐵裏有不少人手拿春聯窗花,遠眺紅燦燦一片,喜氣洋洋。
向悠的心情也很好,快半年沒見父母了,上次回家還是中秋。
她一路奔回家,將昨晚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結了尾,打開手機想再確認一遍時間時,卻傻了眼。
購票記錄裏,顯示著一個未付款的過期訂單。
向悠僵坐在沙發上,頭疼地回憶著。
就是上周日,她大掃除那天,也是她準備買票的日子。
她明明記得她打掃完租屋,坐下後準備買票——
然後劉鵬一個消息,搶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向悠急匆匆開始重新看票,然而這個節點,能賣的票一早賣空了,高鐵汽車飛機票,統統售罄。
她不死心,又給朋友打電話,問有沒有合乘的車。
結果對方回了句“你怎麽現在才想起叫車”。
能用的方法都用完後,向悠的腦海裏冒出了一個名字。
其實不是現在才出現,剛剛翻聯係列表時,這個名字在腦中出現了無數次,但都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而現在,潮水退盡,隻剩他了。
向悠猶豫著點開那隻“笨蛋海鷗”,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次。
他說好,先不打擾她了。
於是真的沒再打擾過。
向悠:在嗎?
她不像孟鷗,不好意思開門見山。
她需要先揣度一下對方的態度和心情,再考慮要不要說出自己的請求。
沒有回應。
向悠盯著手機看了半天,看得眼酸到快要落淚,也沒等到回應。
他說的不打擾,說不定是雙向的。
對回家的渴望,讓向悠沒忍住又發了一句。
向悠:真的不好意思,我忘記買票了,可以麻煩你載我一程嗎。
她本來想在後麵加上“我承擔油費和高速費”,想想又刪掉了。
到時候她會付的,但擺在台麵上未免太冷硬。
還是沒有回應。
或許孟鷗真的不打算理她了。
這再正常不過了,被她拒絕了那麽多次,孟鷗沒有任何義務幫她。
向悠扭頭看了眼漸晚的天色,咬牙撥通了語音電話。
她不想一個人在外地過年。
所以對不起,就讓她打擾他一下吧。她希望他能幫她一次,又或者給她一個明確的拒絕。
不管什麽答案,僅此一次就好。
電話響了好幾聲,到底還是通了。
“喂?”
他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來,莫名聽得她一陣鼻酸。
“我想問,可以嗎,要是不可以的話,就不打擾你了。”她斟酌著措辭。
“……可以什麽?”那頭的疑惑很真實,“剛剛給我發消息的是你嗎?”
向悠有些懵:“是啊,你沒有看見嗎?”
“我現在不太方便看消息,有什麽事你直接電話告訴我吧。”
可以打電話但不方便看消息的場合,向悠莫名想不出來。
難不成是孟鷗想逗逗她,聽她開口求他。
他是那麽惡劣的人嗎?
向悠有點兒記不清了。
但她還是開口道:“我忘記買票了,想問你可不可以捎我一程,我知道可能挺麻煩的,要是你不願意就……”
“你現在在家?”孟鷗打斷了她冗長的廢話。
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向悠茫然地應了聲:“……嗯。”
“行,你在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