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2

剛剛讓她不要管的是他,現在讓她管的也是他。

這個人怎麽總是出爾反爾。

向悠不想管他。

但她好像沒法狠心推開揪著她袖口的這隻手。

也沒法直視那因酒醉而泛紅的雙眼——

蒙了層水霧,看起來頗為可憐。

“那你認真說一遍,你到底住哪。”向悠坐回原位,重又拿出手機。

“花是誰買的?”孟鷗給了個驢頭不對馬嘴的回答。

向悠將手機倒扣在桌上,睨了他一眼:“我不是剛來就說了嗎,我自己買的。”

孟鷗眨眨眼:“真的?”

不是那種語氣強烈的反問,反倒像個沒安全感的小孩,在小心翼翼地確認什麽。

“真的。”向悠道。

孟鷗垂下眼大抵是在思考,末了艱難地又望向她:“真的?”

“……”向悠深吸一口氣,“真的。”

“真的是你自己……”

“假的。”向悠半是賭氣地打斷了他,“是別人買的,好了吧。”

孟鷗突然不說話了。

剛剛一遍遍詢問真假,得到了這個答案後,卻沒再問買花的人是誰。

他隻是眯眼在桌上摸索,一把抓住了向悠的手機。

“這是我的。”向悠拍他的手,奪回了自己的手機。

孟鷗翻過手掌,盯著自己空空的手心看了兩秒。

他再度在桌上摸索,終於順利拿到了自己的手機。

向悠好奇地看他。

看他依然在很艱難地打字,盯著屏幕也不知道在說給誰聽:“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向悠啞然失笑:“那你剛剛把我拽住幹嘛?”

孟鷗打字的手頓了一下,沒說話,末了又繼續輸入。

也不知道一行地址要被他輸入多久。

此刻的他像是剛接觸到智能手機的老年人,打個字顫巍巍的,生硬又笨拙。

向悠回憶了一下,才發現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孟鷗喝醉的樣子。

高中時自然是不會喝酒的,大學約會時,兩人也不會去什麽配餐酒的店。

倒是有一次兩人回老家參加高中同

學聚會,有同學點了酒。

不過那次孟鷗開了他爸的車,最終也滴酒未沾。

那也是向悠第一次坐孟鷗開的車,彼時他才剛拿到駕照沒多久。

向悠害怕得很,上車前揪著他的袖子:“我們要是出車禍怎麽辦?”

孟鷗笑她:“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啊。”

“我害怕嘛……”向悠小聲嘟囔著。

“怕什麽。”孟鷗一邊說,一邊百無聊賴地玩她的衛衣抽繩,“我看起來就那麽不可靠?”

向悠想想,很小聲地“嗯”了一聲。

孟鷗這個人,從長相性格到行為,沒有哪一處與可靠有關的。

果不其然,話音剛落,孟鷗把兜帽往她腦袋上一扣,又把抽繩一抽。

帽口瞬間縮成一小塊,向悠費勁地睜大眼往外看。

這是可靠的人會做的事情嗎!

“看不到就不怕了。”孟鷗隔著帽子摸摸她的腦袋,邊說邊笑。

“去你的!”向悠低頭給他來了個頭槌。

孟鷗踉蹌著退開兩步,看她手忙腳亂地撥下自己的帽子,頭發被弄得亂糟糟的。

理完帽子她又開始理頭發,把發絲一縷縷往耳後別,偏偏風太調皮,總過來搗亂。

孟鷗看著看著,沒忍住笑出了聲。

然後換來向悠掩在碎發下的一個瞪眼。

“我好好開。”孟鷗的表情嚴肅了幾分,“不可能讓你受傷的。”

向悠將最後一縷頭發撥開,想了想,沒再說什麽。

雖然嘴上總說他不可靠,但心裏其實一直很相信他。

不過,還是不要讓他知道自己的信任比較好。

那是輛沃爾沃的七座suv,看起來塊頭不小。

向悠一上車就扣緊安全帶,縮在副駕駛上。

孟鷗倒是悠閑得很,一邊選音樂,一邊還逗她:“就這麽害怕?”

向悠睨他一眼,不想回答。

“想聽什麽?”孟鷗問。

向悠依然不說話。

沒等到回答,孟鷗就自己挑。

結果前奏一起——

孟鷗挑了首《highwaytohell》!

搖滾樂丨透過極佳的音響傳出,向悠感覺整個人都在震。

她把住安全帶,恍惚間覺得自己是隻待宰的可憐羔羊。

也沒人告訴她,談戀愛還要用命來下賭注的!

心理建設做了一大堆,等到真的上路,向悠居然覺得還不賴。

孟鷗開車時一改平日的吊兒郎當,認真到雙唇抿成一條線。他連話也不說了,全神貫注留意車況。

起步刹車都來得很穩,向悠逐漸放下了抓住安全帶的手。

難得和他待在一起這麽久,都沒聽到他胡扯。

向悠居然有點不習慣了。

她斜倚在座位上看他,看他嚴肅的側臉,也看他流暢的打盤動作。

唯有手背上因用力而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還是個新手。

前方是個紅燈,孟鷗緩緩停在停止線前。

他鬆開方向盤,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側身和她對上了眼:“現在還怕不怕?”

向悠不想誇他,又不想撒謊,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後,忍不住甜甜地笑了。

孟鷗伸手摸摸她腦袋,輕笑道:“膽小鬼。”

上車前才理好的頭發!

向悠用力打掉他的手,拉開鏡子開始理頭發。

好不容易理得差不多了,向悠剛收起鏡子,頭頂又按來了一隻手。

而且這次,絕對是故意的,揉得格外用力。

向悠頂著一頭亂發氣得要打他,卻見他一腳油門過了馬路,故作嚴肅道:“開車呢,安全起見,請友善對待司機。”

可惡!

向悠在心裏狠狠記下了一筆。

等下車一定要狠狠報複回去!

最後,倒算是有驚無險地抵達了目的的——

“驚”的全在向悠心裏。

孟鷗還很臭屁地給她展示了一次性倒車入庫成功,懶洋洋地靠在車邊問她怎麽樣。

向悠撇嘴:“一般。”

其實是有點帥的。

“你怎麽,”孟鷗上手捏她的臉,“怎麽就不能說我句好話。”

向悠還記著剛剛車上的仇呢:“就不說!”

不誇他他都這麽自戀,要是誇上兩句,那還得了

呀!

向悠軟軟的臉蛋對孟鷗來說似乎很有趣,他也不顧向悠憤恨的眼神,自己倒是玩上了癮,搓來捏去。

向悠忍無可忍地要拍他的手,結果被孟鷗眼疾手快地按下。

而後他一低頭,很響亮地親了向悠一口。

向悠被親了個措手不及,都忘了還沒報仇。

得逞的孟鷗笑眯眯地盯著她看,在她回神前道:“我怎麽可能舍得讓你有危險,得知今天要載你,我可提前一周天天找教練陪練呢。”

向悠抿了抿唇,心裏稍微有點兒感動。

孟鷗繼續道:“我載我爸的時候,都沒找人陪練過。”

向悠忍俊不禁:“那你可真孝順。”

“那是。”孟鷗很懶散地一點頭,“可能因為我爸就是陪練吧。”

向悠:“……”

這個人說話怎麽一套又一套的!

後來,向悠還坐過很多次孟鷗開的車。

他的技術越來越熟練,姿態也越來越放鬆。甚至開車的時候,還能和她插科打諢上幾句。

偏偏向悠膽子小,不敢在這種時刻和他辯論,更不敢對他動手動腳。

於是每次坐完孟鷗開的車,心裏都是一肚子氣。

隻是很快,又被孟鷗“咕嚕嚕”放完了。

總之,向悠見證過很多他成長的時刻。

但依然還有不少沒見過的特別瞬間。

比如今天第一次看他喝醉。

孟鷗似乎是打完車了,也可能是放棄了,隨手將手機丟回桌上。

向悠開口道:“打好車了嗎?”

孟鷗低下頭,整個人很煩躁的樣子:“你別和我說話。”

誰想和他說話啊!

向悠心頭不悅,想著要怎麽回嘴時,耳邊又傳來一句。

“不然我不知道怎麽控製自己。”

他雙肘搭在膝上,佝僂著背,憔悴又疲累。

那句話是他對著地麵說的,聲音啞得好像在老舊風箱裏滾了一轉,比起說給她聽,更像在自言自語。

向悠的火氣堵在喉口,上不來,又被心頭新漾起的波瀾擠著,退不回去。

堵得很是難受。

在這種碰撞下,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化學反應。

向悠突然開始好奇:“控製什麽?”

少頃的安靜過後,孟鷗一點點扭過頭,從下往上看她。

在他的眼裏,有種意味不明的火焰在跳。

燒得向悠開始慌張。

“花真的是你自己買的嗎?”孟鷗道。

天知道這個問題要被他問多少遍。

但向悠決定還是耐心地回答他:“真的。”

一隻手突然攀上她的後頸。

孟鷗用力將她按下去,迫使她彎下腰,同他鼻尖相抵。

向悠緊咬牙根,依然止不住狂亂的心跳。

酒氣彌漫間,嗅著這濃鬱的紅酒味,向悠恍惚間覺得自己也醉了。

他的雙眼近看更為嚇人,血絲彌漫,帶著仿似野獸狩獵時的目光。

“向悠。”他一邊說,拇指一邊輕輕摩挲著她的後頸,“我可以吻你嗎?”

狂風大作的開場,卻迎來了毛毛雨般的禮貌請求。

可她的心髒已經開始超負荷了。

她不知道怎麽回答,也不知道拒絕是否會奏效。

眼前的孟鷗看起來,很可怕。

淚腺倒是開始正常工作,幫她傾瀉一些恐懼。

向悠不說話,嘴唇在抖,眼淚一滴滴往下滾。

孟鷗有些著迷地望著她的眼淚,逐漸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而後,向她一點點逼近。

隻是最後的落點不是嘴唇。

孟鷗低下頭,砸在了她肩上。

砸得她身子一晃,被迫抬起手,扣住了他的背。

沒有比這更難受的擁抱姿勢了。

又或者這根本不是一個擁抱,而是兩個搖搖晃晃的人在互相扶持。

她聽見孟鷗在她肩頭說話。

比起耳朵,好像是心髒先一步接收到共鳴,帶起不穩定的震顫。

“向悠,我跟你回來行不行。我哪都不去了,我就跟著你。”

向悠原本攤開的五指一點點蜷起,揪住了他的毛衣。

他還在喃喃著:“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不是想考公嗎,你考哪我就去哪,考到郊區就去郊區,考到鄉下咱們就下鄉。”

“向悠。”他繼續道,“你行行好,別不要我,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