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徐瑤記憶裏的爺爺很模糊, 但她還是一眼就能認出對方,畢竟她見過這輩子親爸的照片。

“媽。”徐瑤拉了拉媽媽的手,用眼神詢問怎麽辦。

姚虹看出不對勁, 又問了句,“美珍,門口那兩人誰啊?”

“是我前公公和小叔子。”

看著鐵門外的兩個人, 徐美珍微微皺眉,“媽, 你在屋裏忙一會兒,我出去看看怎麽回事。”

“我也去。”徐瑤跟著媽媽一起走出廚房。

隔著鐵門, 徐美珍板著臉, 她不知道徐國豪父子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但人到了門口, 得先弄清楚他們來做什麽。

“你們來幹嘛?”徐美珍沒有開門, 要不是徐國豪夫婦做得太過分, 原主也不會死。

徐國豪滿頭白發,看著要比實際年齡大十歲, 他眉頭緊皺, 不悅地看著徐美珍,“你就這樣和長輩說話?”

“長輩?”徐美珍冷哼一聲,“你是我哪門子長輩呢?”

“你!”

徐國豪指著徐美珍,用力拍了拍鐵門,發出咣咣幾聲巨響,“泰安在世的時候,你也要喊我一聲爸。怎麽了, 泰安走了,你就這樣對我們?”

“你就不怕泰安九泉難安嗎?”

“這話得問問你自己吧?”

徐美珍深吸一口氣, 泰安是她前夫,也是徐國豪的大兒子,“當初你搶走泰安的撫恤金,把我們娘兩趕出徐家時,就沒想過泰安會不會安心嗎?”

看到四周有人停下看熱鬧,徐美珍也沒什麽好怕的,她以前的事,婆婆和楊立廉都知道。

反正她是不可能把人請進家裏說話,就是讓徐國豪父子進院子,她都覺得髒了自家的土地。

被說刻薄,還是被說無情,徐美珍都無所謂。

“徐美珍,你好樣的!”徐國豪胸口大幅度起伏,扶著鐵門,雙目瞪著徐美珍。

一旁的四兒子過來扶著他,“爸,咱們和她費什麽話,讓她把大哥的工作還回來就好。”

聽到工作兩個字,徐美珍瞬間懂了徐家父子此行的目的。

當年工作的事,本來徐國豪也沒想給她,但徐國豪已經拿走撫恤金,要是再沒工作,母女倆肯定餓死街頭。所以原主硬氣了一回,說要死在徐家門口,徐國豪夫婦才作罷。

沒想到多年後,徐國豪還惦記著她工作的事。

“新知說得對,徐美珍你的工作是泰安給你的,泰安是我的兒子,現在你已經改嫁,應該把工作還回來。”

徐國豪情緒暴躁,說話時又拍了拍鐵門,看到有人圍觀,他也不怕。他覺得自己來要回兒子的工作,是天經地義的事。

圍觀的人裏,除了一些不太熟的鄰居,謝蘭和陳淑蘭他們兩家也走出家門,問徐美珍怎麽回事。

徐美珍如實道,“他們是我前夫的家人,我前夫走的時候,拿走了撫恤金,把我們母女趕出家門,現在又來要工作。”

“也是搞笑,徐國豪,你真把自己當根蔥嗎?”

“當初你趕我出去時怎麽說的?”

“你說我命硬克夫,克死了你兒子,我和我女兒都是災星,讓我以後再也不要去找你們。現在倒好,你們還有臉找來。你看看吧,我新的家人都好好的,是我命硬嗎?”

“我......我不和你說這些,你把工作讓給新知,我立馬就走。”徐國豪說話時,噴出不少口水。

他四兒子已經二十歲了,在家閑了一年多,街道辦的人找了幾次,但他沒錢給兒子買工作,又舍不得讓兒子去當知青,便把主意打到徐美珍身上。

為了找到徐美珍,他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在平城裏打探半個月,才找到徐美珍住過的兩個地方,結果徐美珍隨軍去了,他向徐美珍以前鄰居打聽,卻沒一個人肯告訴他地址。後來找了幾次,意外撞見一個郵差到大院送信,去偷了信之後,才有的地址。

從平城到蓉城,還要轉大巴車,徐國豪一身疲憊,結果還被徐美珍攔在門口。

他現在憋了一肚子怒火,死死地瞪著徐美珍。

“我不給,說了不給就是不給。”徐美珍冷冷地掃了徐國豪兩眼,再去看徐新知,“你們父子要在這裏站著,就隨你們。待會我丈夫回來了,可不能保證他不動手。”

邊上的陳淑蘭附和道,“就是,等我丈夫回來了,肯定把你們兩打得滿地找牙。不要臉的烏龜王八,真以為自己是什麽長輩麽,跑到這裏來耀武揚威,你以為我們家屬院的人好欺負嗎?”

謝蘭也舉著木棍道,“淑蘭說得對,你們都拿了撫恤金,現在還好意思來要工作,要不要臉啊?”

其他看熱鬧的人,也紛紛附和道,“不要臉,快滾吧,咱們這裏不歡迎你們!”

這些年在家屬院,徐美珍深交的人並不多,但和左鄰右舍的關係都不錯。她幫人做席麵,每次都勤勤懇懇,大家夥都喜歡請她去做席麵。現在得知原委,全都站在徐美珍這邊。

極個別想幫徐國豪父子說話的,看到那麽多人都幫徐美珍,這會也不敢開口,怕被其他人罵。

徐國豪原以為到了這裏,徐美珍肯定會客客氣氣地把他們請進家門,畢竟以前的徐美珍很聽話,性格也軟,不然他也不能拿走撫恤金。

現在卻被擋在門外,還要被一堆人指指點點,徐國豪的老臉掛不住,轉身吼道,“你們懂什麽?要不是這個狐狸精勾引我兒子,我兒子怎麽可能會死?”

“你把嘴巴放幹淨點!”

姚虹拿著掃把從廚房出來,說話的同時,丟出手中的掃把,“我兒媳婦是天下第一好的兒媳婦,你他娘的再逼逼賴賴,信不信老娘打爛你的嘴?”

掃把砸中徐國豪的麵門,徐國豪懵了會,再咬牙切齒地去看姚虹,“你......你不懂,徐美珍就是個狐狸精,等你兒子也被她克死了,有你苦頭......誒,你幹嘛呢?”

沒等徐國豪說完,姚虹拉開鐵門衝了出去。

徐瑤也撿起掃把,用力朝徐國豪身上打去,敢罵她媽媽,那就打死他們!

姚虹和徐國豪年紀差不多,這些年吃得不錯,身體也好,直接把徐國豪撞倒。

徐新知看到爸爸被打,正要衝過去,就被徐美珍拉住手腕。

而這時,不知從哪又冒出兩個十幾歲的男生,拿著棍子打他。

“你們幹什麽?”徐新知胳膊、腦袋都疼,剛拽住一根木棍,卻發現對方力氣大得很。

楊望秋使出全身力氣,和徐新知死死拽著木棍,咬牙道,“你來我家欺負人,還問我幹嘛,我要打死你!”

他雖然不喊徐阿姨當媽媽,但他很早的時候,就把徐阿姨當做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能看著家人被欺負。

楊望秋的力氣,是同齡小孩裏最大的,他吃得多,也愛運動,也比同齡人更高壯一點。

楊聽夏反而不如弟弟的力氣大,但徐新知和弟弟搶木棍,他正好得了機會,敲了好幾下。

楊家門口鬧得動靜大,吸引了巡邏的人,把他們分開後,全都帶社區去了。

一路上,徐國豪都在告狀,“長官同誌,你們可要好好教訓他們。我們父子可沒先動手,都是他們先動手。您看看我的臉,都破了相了。還有我兒子,他眼睛都腫了,好好的一個小夥子,這要是落下疤痕,以後可怎麽找媳婦?”

一邊說,他還一邊哭,完全沒了最開始頤指氣使的態度。

徐美珍在路上沒說話,到了社區後,才說明情況。

負責人聽完徐美珍說的,又去看了看徐國豪,再回來問徐美珍,“美珍呐,姐知道你是個好的。這個事確實是他們太過分,但好歹以前是一家人,你把他們帶回去勸勸,再把人送走唄?”

“這可不行,我早就和他們斷絕關係。”徐美珍態度堅決,“我這人平常是好說話,但我也不是個軟柿子,做不到以德報怨。我也不怕別人說我心狠,徐國豪父子就是死在這裏,我也不會讓他們進我家半步。”

“哎,我也能理解你。那這樣,我們幫你勸勸他們。要是他們再不聽,直接讓小武開車送去火車站。”

“謝謝姐,這次給你添麻煩啦。”

“說啥麻煩不麻煩,咱們都是一個家屬院住著的人。你快去看看幾個孩子吧,我看他們進來時,都很氣憤呢。”

想到幾個孩子,徐美珍心頭微暖。瑤瑤是她親生女兒,會衝出來幫她是正常。但她沒想到望秋和聽夏也跑出來了。

走到大廳時,看到三個孩子在逗暖冬玩,徐美珍笑著走了過去,“你們看到奶奶了嗎?”

“看到了。”楊望秋先道,“奶奶剛剛又和那人兒子吵了一架,被陳阿姨帶去一旁了。”

徐美珍轉身看了一眼,並沒有發現婆婆的身影,走到門口後,才看到婆婆在和陳淑蘭說話。

“美珍呐,你可算是出來了。”姚虹第一眼就看到兒媳婦,“怎麽樣,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沒呢,都是認識的人,不會為難我。”徐美珍道。

“那就好,我已經讓人去找立廉了,應該快過來了。你這個前公公真不是人,竟然能跑那麽遠來要工作,也不看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你別擔心,咱們肯定不會被欺負了去。”姚虹拍拍兒媳婦的背。

徐美珍主動抱了下婆婆,“有媽在,我肯定不怕的。”

一旁的陳淑蘭看得羨慕,“你們婆媳倆的感情真好,比人家母女倆還要好。喲,楊兄弟來了,你們看。”

徐美珍問言看去,見楊立廉從遠處跑來,往前走了幾步。

“怎麽樣,你沒事吧?”楊立廉上下打量妻子,又問,“媽他們怎麽樣?”

“都沒什麽大事,我們先動的手,他們兩父子打不過我們。”徐美珍笑著衝丈夫挑下眉,帶著丈夫走到婆婆身邊時,正好看到徐國豪父子出來。

徐國豪任就不服氣,在他看來,他要回大兒子的工作,是天經地義的事。結果社區的人反而勸他別鬧了,這算什麽事?

“徐美珍,你......”

徐國豪剛張口,就對上楊立廉凶悍的眼神,男人高大挺拔,周身的氣勢逼壓過來,讓他瞬間僵住。

而這時,趙合言也跑過來,厲聲問誰欺負他妹妹。

趙合言的麵向比楊立廉還要凶一點,放下臉後,嚇得徐國豪更不敢說話。

“你......你又是誰?”徐新知站在爸爸身邊,發怵地打量趙合言。

“我是美珍的親哥哥。”趙合言瞪過去,“就是你們欺負我妹妹,是吧?”

他本來是去醫院找楊立廉,但聽人說楊立廉走了,得知是有人欺負美珍,他也跑來了。現在看著徐國豪父子,雖然不懂發生什麽,但他已經握緊拳頭。

“哪裏是我......我們欺負她?明明就是他們先欺負我們。”徐新知說話時,臉頰還抽抽的疼,那兩個死小鬼,下手也太狠了一點。

趙合言是不信這種話的,“我妹妹是什麽人,我很清楚。如果不是你們先找麻煩,他們肯定不會動手。”

徐瑤在一旁點頭,飛快地說了今天發生的事,“舅舅,她們不僅搶媽媽工作,還一直罵我媽媽。”

“你這死丫頭,你不知道我們是誰嗎?”

徐國豪抬手就想打徐瑤,但被楊立廉的一個眼神嚇唬住,隻好往後退了一步,“我可是你爺爺,有血緣關係的親爺爺。你身邊的男人,不過是個後爸,連個孰輕孰重都不懂,你媽果然不會教育人。還好當年沒留下你,果然丫頭片子就是不值錢,養大了也是個白眼......疼疼疼,快來人啊,又有人動手打人啦!”

沒等徐國豪說完,趙合言和楊立廉就衝到他跟前,一人勾住徐國豪的一隻胳膊,再去掐徐國豪的嘴。

趙合言把徐國豪的胳膊直接擰脫臼,聽到徐國豪慘叫一聲,臉色陰沉地道,“你信不信,你要是再敢說我妹妹一句壞話,我能讓你這輩子都說不出話來?”

在這一瞬間,徐國豪有種要見閻王的感覺,兩腿開始發抖。

徐新知看著爸爸被按住,卻不敢上前,不管是楊立廉,還是趙合言,都看著比他強壯。

等他們鬆開爸爸,徐新知才過去,“爸,你怎麽樣了?我們去告狀,讓警察來管他們!”

“小子,你這事到哪裏都不占理,有本事你就去。”趙合言要不是顧忌著紀律問題,他早就把徐國豪父子往死裏打了,“我再強調一次,我妹妹不是你們能欺負的,要是再想找她麻煩,先想想打不打得過我們。”

說完後,趙合言走到妹妹跟前,確認妹妹沒有事後,再帶著妹妹一家回去。

徐國豪抱著胳膊喊疼,他滿頭是汗,難受地流著眼淚,但要他再去追徐美珍,他是不敢的了。

真是奇了怪了,徐美珍不是家中老大嗎,哪裏來的哥哥?

“爸,你是不是很疼?”徐新知看爸爸都哭了,擔憂地道,“徐美珍找了那麽多靠山,我們怎麽要回大哥的工作啊?”

要是沒有工作,他就要去下鄉,每天背朝太陽地賣力氣,他才不願意過這種日子。

“你扶我起來,這裏不行,咱們就去她單位。我就不信了,現在這個社會,還能這樣不講道理?”徐國豪咬著牙站起來,和兒子去了醫院。

結果他剛到醫院說明情況,就被一個姓方的主任告知他們怎麽鬧都沒用。

“隻有徐美珍同誌主動把工作讓給你兒子,你兒子才能接手徐美珍同誌的工作。”方傑聽說楊立廉火急火燎地跑了,原來是老家來了極品,他肯定是站在徐美珍那邊的。

“我說大爺,你也好大年紀了,怎麽還搞不清楚,到底是誰不講道理呢?”

“咱們醫院可不是你們能鬧事的地方,這裏是軍區醫院,如果你們沒介紹信的話,還是快點回城搭火車走吧,不然被抓起來,那可是要挨□□的。”

隻有家屬探親,或者公務出差,才能住在這裏的招待所。像徐國豪父子,肯定是想著住楊家,但沒料到連門都進不了。

“你別嚇唬我們。”徐新知瞥了眼方傑,他總感覺眼前的男人也不像好人。

“有沒有嚇唬你們,自個去打聽下就行。我可好心提醒你們,從大院往城裏的車可不多,一天就兩趟車次。我也明確告訴你們,不管你們怎麽鬧,對徐美珍同誌都沒影響。她是國家正式工,受到醫院保護的。反而是你們,再鬧下去,會被關起來了。”

方傑特意加重了語氣,說完,轉身進了辦公室。

徐國豪父子麵麵相覷,他們再一次被嚇到了,看著緊閉的辦公室門,徐新知又去找了其他人打聽,但都沒人願意搭理他們。

“爸,現在怎麽辦啊?”徐新知要哭了。他們大老遠地跑過來,就是為了能就地工作,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

“總不能,就這樣回去吧?”他不想走,但也不想被抓。

“你急什麽?”徐國豪想了想,確實不能白來一趟,光是火車票就花了不少錢。這是徐美珍欠他家的,他一定要討回來。

但方傑說得也對,他們住不了這裏的招待所,可就這麽回城裏,他不甘願。

“走,我們回去。”徐國豪就不信了,徐美珍能真不怕被人指指點點。

另一邊,徐美珍已經回到家,她也想到徐國豪不會就此放棄。畢竟大老遠來一趟,徐國豪父子不會輕易離開。

在聽完她的猜想後,趙合言思索片刻,“妹妹你放心,我自有辦法讓他們不敢多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