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聽到魏素芬來了, 徐瑤也回頭看了眼。
路燈昏暗，她看不清圍牆外的情況，但先聽到了魏素芬的聲音。
“大家夥都在這呢, 我說最近晚飯後都沒人在家，原來是都來湊熱鬧了。讓我也瞧瞧，電視機是啥寶貝東西？”
魏素芬擠進人群, 看到電視後，先是愣了下, 再笑著道，“這東西可真小, 連人影都看不清。”
“魏阿姨, 那是你老花了吧？”楊望秋可不懂說話這門藝術, 明明電視裏的人能看清楚, 但魏素芬說看不清, 這不是擺明了說他家電視不行麽。
那麽多人都說好, 偏偏魏素芬說看不清，楊望秋很不高興。
徐瑤抿著唇笑了下, 魏素芬才三十多, 離老花還遠著呢。
她在心裏，默默地為楊望秋豎起大拇指。
魏素芬麵色頓了下，瞪了楊望秋一眼，“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我不過是一時半會沒看清。讓我靠近點看看，你給嬸子讓個位置。”
說著, 魏素芬就要往前走。
但大家來看電視，都有個先來後到, 而且沒人會坐到主家前麵去。
楊望秋坐著不動，徐瑤清了清嗓子，“魏阿姨，你今天來太遲了，前麵已經很擠了，總不好讓其他人給你讓位置的。”
“那你讓開一會不就好了。小姑娘家家的，怎麽就不懂謙讓呢？”魏素芬抿抿唇，想往徐瑤那走去，卻被謝蘭一把拉住。
“我說你怎麽不講理呢？”
謝蘭可不會忍著魏素芬，“這是徐瑤家裏的電視，你讓她給你讓位置，你要不要臉？”
她一直記恨著菜地沒了的事，現在魏素芬跑到楊家來，她恨不得直接打魏素芬兩巴掌。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是啊魏素芬，你怎麽好意思的？”
“人小姑娘很講道理了，你要想坐前麵，你自己買電視去啊？”
“你這副樣子，難怪陳明輝受不了你。”
一聽其他人提到陳明輝，魏素芬當即炸了，“誰說陳明輝受不了我？一群長舌婦，就知道背地裏嚼舌根。不就是一台電視機，老娘自己也買得起！”
她轉身擠出人群，憤憤走了。
等魏素芬一走，大家夥立馬討論起她。
“這個魏素芬，真是不識好歹。”
“也忒不要臉了，陳明輝碰上她這種人，也真是倒黴。”
“誰說不是呢，陳楚傑以前多活潑的一個小孩，現在見到人都不說話了。”
……
一人說了幾句，時間過得飛快，好些人一晚上都在談論魏素芬，沒怎麽留意電視裏演了什麽。
徐瑤從魏素芬的事，又聽到一些七七八八的人，她是沒想到，家裏買了台電視機，會變成“情報中心”。
到了七點半，大家夥開始散了。
徐瑤已經習慣了早睡，去洗把臉後，也去睡覺了。
另一邊的魏素芬，則是還在周家，她和張秀潔吐槽了一晚上，胸口還憋著一口氣。
“秀潔，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魏素芬看張秀潔納了一雙鞋底，搶過張秀潔手裏的針，“我說那些人太過分了，你怎麽不應一聲？”
張秀潔猶豫地看了眼魏素芬，怯怯地道，“素芬姐，咱們和楊家本就不來往，加上之前偷菜的事，我覺得你還是別再去楊家了。”
“楊家人和謝蘭關係好，總是向著謝蘭的。”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張秀潔心裏了解，是魏素芬舉報了謝蘭的菜地。
每次想到這個事，她就心虛，不敢往謝蘭家附近走。
“不去，我才不去了。”魏素芬冷哼道，“我也是要點骨氣的，不就是一台破電視麽，我也要買！”
等她家也有了電視，看那些人來不來巴結她。
張秀潔不敢想買電視的事，聽魏素芬這麽說，也不懂怎麽勸了，這時房間裏傳來咳嗽聲，知道是丈夫提醒自己很遲了。
“素芬，你早點回去吧，不然待會路上更沒人，不安全。”
“知道了。”魏素芬瞥了眼房間門的方向，撇嘴道，“你呀，就是太好欺負了，以後有你好受的。”
張秀潔送魏素芬到門口，回房間時，看丈夫麵色不好看，心虛地撇開頭。
“不是和你說過，不要再和魏素芬來往？”周富貴黑臉道，“現在家屬院的人都不喜歡魏素芬，你再和她來往，讓別人怎麽看我們家？”
“可我不找她，她也會來找我嘛。”張秀潔說不出讓魏素芬別進家門的話。
“你白長一張嘴巴嗎？”周富貴嘖了一聲，躺下關了燈，“魏素芬這種人，遲早要掉坑裏。我再說一次，以後不要和她來往。”
“知道了。”張秀潔小小聲地說了句。
她在家屬院裏沒什麽人玩，隻有魏素芬願意帶著她，所以她並不想和魏素芬斷交。不過丈夫是一家之主，她又得聽丈夫的話，讓她非常為難。
一晚上，張秀潔都沒怎麽睡好。
附近的魏素芬，也一樣一晚沒睡，因為陳明輝的調令下來了。
魏素芬在房間門口坐了一晚上，天剛蒙蒙亮，聽到房間裏有聲音，瞬間直起身子。
陳明輝從房間裏出來，看著立馬抱住自己大腿的魏素芬，他深吸了一口氣，“魏素芬，我都不和你離婚了，你還鬧什麽？”
“你不離婚，但是你要走，這不就是把我丟在這裏自生自滅？”
魏素芬的嗓子啞了，“陳明輝，你能不能有點良心？我從嫁給你後，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了？”
屋內又響起開門聲，是陳楚傑拉開房門。
看著兒子出來，魏素芬立馬道，“楚傑你快過來，你爸爸要拋棄我們，你得攔著他！”
陳明輝也朝兒子看過去，兒子經曆過跳河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他盡量讓語氣溫柔些，“楚傑啊，你先回房間去，大人的事你不用管。”
“他是我兒子，怎麽就不能管我的事了？”魏素芬還是死死抱住陳明輝的大腿，“陳明輝，我會這樣都是你逼的。”
陳明輝看看魏素芬，又去看兒子，他還沒張口之前，兒子先道，“你們要怎麽樣，我都不在乎了。”
說完，陳楚傑就摔門離開。
“砰”的一聲巨響，止住了魏素芬的哭鬧。
“夠了！”陳明輝忍無可忍，“我告訴你魏素芬，你要是再這樣鬧下去，我就不當兵了，到時候看誰硬得過誰？”
他是打心裏感到厭煩，別人家庭和睦，怎麽到了他這裏，就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
魏素芬被陳明輝的吼聲嚇了一跳，但她不是軟脾氣，也隨即大吼道，“陳明輝，你嚇唬我啊？你要是敢離開，或者不當兵了，我就去你們領導那裏鬧，大不了死在他門口，看他們怎麽說你？”
“好啊，那現在就去，別等以後了。我帶根繩子，一起吊死我們兩個！”陳明輝漲紅脖頸，怒氣衝衝地瞪著魏素芬，這一刻，他沒在嚇唬魏素芬，而是真的有這個衝動。
“我……”
魏素芬愣住片刻，對著陳明輝的眼睛，怯了場。
她一夜沒睡，現在又聽陳明輝這樣說，心裏慌得很，過了會，開始抽泣起來，“我這是什麽命啊，別人大魚大肉，家裏還買上電視機。我卻要被你拋棄，陳明輝，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在這一瞬間，魏素芬同樣感受到了失望與沮喪。
陳明輝卻是看著魏素芬好一會兒，才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你不願意離婚，那我就調走，以後每個月生活費按時打給你。楚傑願意跟你，還是跟我說都隨他。”
“他一定要跟我！”
魏素芬大聲道，“他是我的兒子，絕對不能跟你走。陳明輝，既然你打定主意要走，那就給我買台電視機。隻要你買了電視機，我就同意你調走。”
一台電視機快四百塊，家裏的錢都在魏素芬手上，她肯定不會拿給陳明輝買電視機。而陳明輝手裏沒錢，更拿不出這筆巨款。
魏素芬是想要電視機，但她這麽說，隻是為了讓陳明輝知難而退。
但讓魏素芬想不到的是，陳明輝竟然說了好。
“你等等，你哪裏有錢買電視機？”魏素芬追出去時，已經看不到陳明輝的身影。
她站在家門口大叫一聲，看到斜對麵的徐瑤，凶了句，“看什麽看？”
徐瑤隻是剛喂了兔子，恰好看到陳明輝離開，魏素芬又大喊大叫。
“我在看瘋子。”徐瑤冷冷地說了句，便進家裏了。
大早上的就遇到魏素芬，真是倒黴。
她洗了手，坐下吃早飯。
姚虹也聽到魏素芬的喊聲，問徐瑤有沒有看到什麽。
“應該是陳叔叔要走，她才大喊大叫。”徐瑤拿了一顆雞蛋吃，這是媽媽特意換來給他們補身體的。
姚虹歎氣道，“她這個人，就是看不清。但凡她能給陳明輝保留一點顏麵，也不至於鬧成這樣。”
徐瑤讚同地點點頭，這個年代離婚的人很少很少，大家再不滿婚姻，也會為了孩子們忍一忍。當然了，楊望秋三兄弟的親媽是另一回事。
想到楊望秋的親媽，昨晚徐瑤倒是聽到奶奶和楊叔叔提了一句，好像是楊望秋的親媽寫信來了，楊叔叔問奶奶的意思。她聽奶奶說，不痛不癢地幾句問候，連一頁紙都沒有，可見多敷衍，還是不要和孩子們說了。
這是徐瑤起夜是聽到的，估計媽媽都不知道。
不過等徐瑤私下找到媽媽時，沒想到媽媽已經知道了。
“楊叔叔可以啊，我還以為他會不說呢。”徐瑤坐在床沿，看著在縫衣服的媽媽道。
“我又不是沒理智的人，對方隻是寫信問問望秋他們如何，不至於和你楊叔叔鬧。”徐美珍道。
徐瑤點頭說是，“就是不知道，都過去那麽多年了，以前不寫信，怎麽偏偏現在寫信來了？”
“媽，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她在外麵不如意，所以又想回來了？”
“那你還真猜錯了，信的開頭就寫了她現在挺好的。”徐美珍轉頭看了眼女兒，“哎呀，你個小孩家家好奇那麽多幹嘛。就算人家真要回來認兒子，我也攔不住，還是得看你三個哥哥自己的意思。”
對於三個繼子，徐美珍同樣有關心，現在相處也很自然了，但要說非常親密，現在還是沒有。不過她也不強求這個，人各有緣法，她自己問心無愧就行。
徐瑤撇撇嘴，對此不發表多餘意見。
徐美珍在給家裏人做秋衣，做完一件後，停下休息會，“你最近有收到平城的來信嗎？”
“有收到婷婷的，她說很想我。”徐瑤笑著道。
“可惜現在沒有高鐵，飛機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不然等你暑假，可以讓你回平城一趟。”
徐美珍也有點想平城了，“再過兩年，咱們看看，如果有機會就回去一趟。”
現在是七四年，還處於動**時期，想出個遠門並不方便。
“兩年還好久哦。”徐瑤算了算，兩年後她都讀高二了，也是開放的時候。
“也不會很久，日子很快的。”徐美珍道。
“是啊，很快的。”徐瑤聽到客廳裏傳來電視聲，立馬站了起來，“媽你忙，我去看電視。”
不得不說，有個電視就是好，雖然是黑白的，但比收音機好多了。
自從楊家有了電視機後，每天上門玩的人多了不少，每次徐瑤放假回家，都能聽到不少八卦。
日子就這樣到了十一月初，等徐瑤周末回家時，得知陳明輝調走了，不過是買了台電視機才走的。
“大院裏誰不知道，陳明輝為了買電視機，把能借錢的人都借了。”姚虹正在揉麵粉，晚上準備做包子吃，和一旁的兒媳婦吐槽道，“也就魏素芬那個厚臉皮的，天天吆喝著讓人上她家看電視，但誰願意去呢？”
徐美珍在拌餡料，“陳明輝為了能調走，寧願去借錢。哎，魏素芬何必呢，做人做成這樣，太失敗了。”
“誰說不是。”
姚虹看鍋裏水開了，先放芋子下去煮，“瑤瑤，火別燒太大，還要一會兒才能蒸包子。”
“好嘞。”
徐瑤坐在灶台邊上，看了眼灶膛，起身去洗手，“奶奶，我來幫你們一起包包子。”
“不用，這點東西哪裏用你幫忙。你去看看書，或者出去玩，待會直接吃就行。”姚虹得知小孫女期中考又是第一名，大早上就和好幾個人說了。她這個孫女可厲害了，而且還嘴甜貼心，她是真的打心眼裏喜歡。
雖然奶奶說不用幫忙，但徐瑤還是卷起袖子，“外頭不好玩，我還是幫你們一起。”
“我們瑤瑤可真乖啊。”姚虹把揉好的麵粉拿出來，“那你等會兒，奶奶這就擀皮。”
她剛說完，聽到有人在敲鐵門，轉頭看了過去，“這誰啊？”
和徐美珍也看向外麵，不過他們母女倆認出來人後，當即沉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