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在趙合言到周家村時, 另一邊的徐瑤他們，天還沒亮就起來，坐最早的農村客運進了市區。
這是徐瑤他們來隨軍後, 第一次進城買東西。
徐美珍和楊立廉帶著四個孩子，下車後，除了楊立廉, 其他五個人多少有點暈車。
徐美珍站在路邊，喝了一口水, 感歎道，“媽果然有先見之明, 這個路那麽難坐, 以後沒啥事, 我也不會再來了。”
“你再喝點水。”楊立廉在一旁拿著水壺, “確實是該修修路了, 年年都說要修, 年年都在拖，也不懂他們在幹什麽。”
徐美珍搖頭說不喝了, 轉頭去看幾個孩子, 楊望秋最有精神，楊守春還是老樣子，瑤瑤和楊聽夏則是懨懨的。
“你們怎麽樣，還好嗎？”徐美珍問。
楊望秋最先接話，“下車後就舒服了。”
徐瑤深呼吸好幾次，感歎交通便利太重要了，若是能把路修好, 開車的時間可以縮短一小時，“我也好多了, 車上味道重，下了車舒服。”
“聽夏，你呢？”徐美珍看楊聽夏的臉色不太好，走了過去。
“我……我下次也不來了。”楊聽夏今天會出來，有一半原因是好奇，另一半是因為三弟拉著他，說三兄弟就要一起。
徐美珍拿了顆酸梅給楊聽夏，“你含在嘴裏，會好受一點。”
一家人裏，隻有楊立廉常來蓉城市區，徐美珍讓楊立廉帶路，他們今天的主要目的，便是去供銷社買布和棉花。
雖說蓉城的冬天不如平城冷，但到了十二月，還是要穿棉衣。
家裏的孩子們，一年比一年高，特別是楊守春，徐美珍得給他們做新衣裳了。
楊立廉走在前麵，徐美珍走在後麵，讓四個孩子走在中間。
相對於平城而言，蓉城的市區會更多樹一點，城裏的小河也更多。
走了有二十幾分鍾，一家人才看到蓉城最大的供銷社。
進去之前，楊立廉先和幾個孩子約法三章，“誰都不許亂跑，要是再亂跑，以後都不要進城了。”
“爸你放心，我肯定不亂跑。”楊望秋保證道，他有過一次經曆後，是真的不敢了。為了表示自己會聽話，他還主動牽住爸爸的手。
楊立廉最擔心的也是小兒子，見小兒子這次那麽聽話，默默地鬆口氣。
楊守春年紀最大，他走在了一旁，對自己很放心。要是哪個拐子不長眼睛弄他，他就把對方打破頭。
徐瑤也牽住媽媽的手，徐美珍轉頭去看楊聽夏，伸手過去時，見楊聽夏沒有躲開，唇角微微勾起。
因為是周末，供銷社裏人很多。
他們坐車趕路，來的時間太遲了，賣肉的攤位，隻剩下一些豬頭肉和大骨頭。
徐美珍看了看，大骨頭價格便宜，但是難拿，她選擇買半個豬頭肉，回家可以鹵來吃。
到點心的攤位時，楊望秋和徐瑤便挪不開眼睛了。
徐美珍按著手裏的票，買了一斤混合裝糖果，還有三斤酥餅。
他們難得進城一次，所以能買的東西，盡量多買一點。
最後到賣布的地方，這時候的顏色少，材質也少，徐美珍買了夠做衣服的布料，便結束了。
一家人去了國營飯店，看到菜單的價格後，徐美珍選擇一人一碗拌麵。
“這裏的大廚還不一定有我做的好吃，待會我再去買點食材，我回家做給你們吃。”徐美珍道。
若是其他人家小孩，到了國營飯店，肯定會想吃肉吃菜。
但楊家四個孩子，連楊望秋都沒反對。
因為在他們吃過的飯菜裏，徐美珍確實做得最好吃。
等吃過飯後，楊立廉帶著四個孩子在公園附近等，徐美珍自己去找黑市。
還是那句話，難得來一次，得多采購一些東西。正好現在天涼了，東西沒那麽容易壞。
徐瑤給嘴裏塞了顆西瓜糖，知道媽媽是去買吃的，她很有耐心地等著。
石板凳有著涼，徐瑤坐熱後就不舍得挪開，直到樹林邊上傳來爭吵聲，她才轉頭看去。
“楊叔叔，那不是馮強和韓蓉嗎？”徐瑤問。
楊立廉尋聲看去，確認是兩個鄰居家的孩子，感覺不適合坐在這裏聽人吵架，但小兒子說不能亂走，怕待會徐美珍回來找不到他們。
“徐瑤，你說他們吵什麽呢，感覺都快打起來了，我們要過去勸勸嗎？”楊望秋說話時，已經拉起徐瑤的手走過去。
靠近一點後，徐瑤聽清馮強兩個吵什麽了。
“蓉蓉，我不回去，我就是為了找你，特意進城。”馮強倔強道，“自從你離開家屬院後，我天天都想你，你怎麽就不知道呢。”
韓蓉無奈地看著馮強。
分開的這些日子，讓韓蓉感受到更多的人情冷暖。以前待在家屬院，什麽都有爸媽罩著，家裏的事也不需要她操心。她一直被家裏保護得很好，自己出來上班後，才知道同事之間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嫉妒，還會在背後使絆子。
這段日子她很累，卻也讓她更清醒。
如果選擇和馮強繼續在一起，韓蓉以後的生活，不僅要麵對謝奶奶的指責，還有看到謝叔叔遺照時的愧疚。
愛情很重要，但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她還是喜歡馮強，很喜歡的那種，但兩年過去，她也知道自己該長大了。
“馮強，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但人生不僅僅是為了愛情而活。我們還有家人，有朋友，有其他同樣需要去關愛的人。”
韓蓉眼含淚水，“我們不能那麽自私，為了兩個人的愛情，而讓兩家人都難受。”
“我在這裏鄭重地和你說一次，請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不會再和你談對象了。”
馮強呆愣在原地，他打聽了好久，才知道韓蓉工作的地方。他從家裏跑出來，是為了告訴韓蓉，他可以堅持，也可以為了韓蓉去忍讓。
為什麽他可以做到，韓蓉卻不行？
看韓蓉要走，馮強上前攔住韓蓉，“不行，你不能對我那麽絕情。我們說好要一生一世在一起，你怎麽可以說放棄就放棄？”
他拉住韓蓉的手，在韓蓉試圖掙脫開時，他把韓蓉抱在懷裏。也就在這時，他身後不知從哪跑出來一男的，拉開他後，打了他一拳。
“大白天就耍流氓，看老子不教訓你！”杜非凡抬起拳頭還要打，但被韓蓉拉住。
“這位大哥，你別打他，我們認識的。”韓蓉趕忙道。
“啊？”
杜非凡經過附近時，看到一男的強行拉住一個小姑娘，以為是男人耍流氓，沒想到認識。見韓蓉露出心疼的表情，這下輪到他尷尬了，“不好意思啊，我以為他耍流氓呢，原來隻是吵架啊。”
他撓撓頭，伸手想去拉馮強，卻被馮強一巴掌拍開。
“我們是對象吵架，和你沒關係。”馮強抬手碰了下唇角，破皮了。
聽到是對象關係，杜非凡再一次僵住，不過韓蓉很快反駁道，“馮強，咱們都是一個家屬院長大的。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們沒可能，請你別再來找我了。”
她很心累，非常地心累。
從見到馮強起，她一直強調這個事，結果馮強就是不死心。
“為什麽？”馮強受傷地看著韓蓉。
“因為我們之間隔了一條人命，所以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你知道嗎？”韓蓉大吼了一聲，轉身走了。
這次她不再回頭，不會再心軟。
馮強呆呆地站在原地，他想去追，卻發現兩條腿抬不起來了。
隔了一條人命，是啊，他的爸爸在兩年前死了。
望著韓蓉遠去的背影，馮強狠狠打了自己兩巴掌，看得杜非凡都痛。
“兄弟，人家姑娘都這樣說了，你就放棄吧。大家好聚好散，別弄得都難看。”杜非凡本意是想寬慰下馮強，但看到馮強瞪過來的眼神後，還是識趣地走了。
樹林邊上，隻剩下馮強一個。
楊望秋遠遠看去，他聽不懂什麽愛不愛的，隻覺得馮強打的耳光很疼。他捂著臉，和一旁的徐瑤道，“他幹嘛打自己，不疼嗎？”
徐瑤忙去捂楊望秋的嘴，這小子可真會挑時機說話，但已經來不及了，馮強朝他們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徐瑤隻剩尷尬，偷聽還被人發現，這也太丟人了吧。
同樣覺得丟人的還有馮強，“怎麽又是你？”
“我們什麽都沒聽到。”徐瑤拉著楊望秋要走，卻發現楊叔叔走了過來。
楊立廉雖然沒聽清馮強和韓蓉的大部分對話，但韓蓉的最後一句話他聽到了。
他走到兩個孩子邊上，“馮強，今天的事我不會和你奶奶說，但你也是二十幾歲的大小夥子了，叔叔就和你多說兩句。你爸爸過世，家裏隻有你奶奶和妹妹，你也得為他們想想。既然韓蓉選擇分手，你像個男子漢一點，當斷則斷吧。”
“我……我不舍得啊。”馮強淚流滿麵，他蹲在地上，兩隻手抱著頭。
楊立廉歎了口氣，等馮強哭完後，再過去拍拍馮強的背。
“哭得差不多就算了，你爸那會多好的一個人，你別讓他失望。”楊立廉和馮大海是同事，雖然不是一個年紀的，但都在醫院做事，算是可以見麵聊兩句的同事。
“嗯。”
馮強擦了眼淚，“楊叔，你們先回去吧，我一個人待會。”
“別太遲回去，你奶奶會擔心的。”楊立廉看了眼馮強，轉身走了。
“爸爸，那個叔叔還好嗎？”楊望秋走到爸爸身邊。
“他喊我叔叔，你卻喊他叔叔，這是什麽輩分？”楊立廉捶了下小兒子的頭，“以後叫哥哥，不然亂輩分了。他沒怎麽，難受一會就好了。”
說話時，看到妻子提著好些東西回來，楊立廉趕忙小跑過去幫忙，“你怎麽買了那麽多東西？”
“家屬院那裏不方便，一兩個星期都不一定有人打獵成功，既然來了市區，我就要多買一點。”徐美珍把袋子遞了過去，“我買了十斤豬肉，一半做炊肉，另一半和魚一起做酒糟味的。還有一些豬內髒，回家鹵起來，用豬油封著，也能吃好一會兒。”
在吃的這件事，徐美珍非常舍得。
人生在世，不就吃吃喝喝那點事。如果吃不好，睡不好，那日子也就沒什麽意思了。
楊立廉對於妻子的決定都沒意見，就是看著滿滿兩袋子的東西，覺得難拿回去，“咱們拿那麽多東西，一路走回去，有點惹眼？”
“你們幾個都過來。”徐美珍都想好了，“都想吃肉不？”
“想。”四個人異口同聲。
“想就把這些肉放口袋去，我都叫人切好，用幹荷葉包著。上了車，你們兩手插兜，別亂說話，也別被人看到。”徐美珍交代完孩子們，再看丈夫，“我和媽說過了，我們到家時天差不多黑了，讓媽提前在路口等著。”
“行了，時間差不多了，回家吧。”
幾個小孩看到那麽多肉，素了的這些日子會讓他們迫不及待地想快點回家。
一大家子提著買來的東西，等車又坐車。
心裏有了期盼的事，回去的路上也不暈車了，都想著回家吃好的。
等班車到家屬院外，楊立廉他們先下了車，徐美珍把布袋放到婆婆帶來的背簍裏，讓丈夫背著回去。
路上還是會遇到打聽的鄰居，有的會問怎麽買了那麽多東西，徐美珍便說背簍看著多，實際下麵是空的，而且幾個月進城一次，總要把一家人的布料都買齊了。
家屬院的供銷社也有布料賣，不過供應得更少，時常剛運來，便被人搶光了。剩下的一些，都是不太好的。
有條件一點，又沒搶到好布料的，都會去城裏買。所以聽徐美珍說一次買完全家的布料也正常，畢竟他們進城不方便。
大家都怕被人拉住說話，楊望秋到最後都用跑的。
進了家門後，全家人才鬆一口氣。
姚虹看著兒媳婦買回來的東西，第一反應就是交代幾個孩子，“家裏吃肉的事不許和別人說，就是玩得最好的朋友也不許說。如果被別人知道，以後家裏都不能吃肉，知道嗎？”
“奶奶，那麽可怕嗎？”楊望秋捂著嘴問。
“那可不，我平常炒肉都關著門，就怕被人聞到味。”姚虹交代完孩子們，讓他們去洗洗，自己和兒媳婦開始收拾買回來的肉和魚。
徐美珍拿出一份，說是幫陳淑蘭買的兩斤肉，“媽，你把這個給淑蘭送過去，她給過我錢的。這些大腸我來洗，這會天黑了路上人不多，我給鹵了先。”
等婆婆走後，徐美珍燒水煮麵條，今天很遲了，先簡單吃點。
姚虹很快回來，和兒媳婦一起清洗完肉和魚，把魚鱗那些拿院子裏埋了。
“埋了不會有味道嗎？”徐美珍擔心道。
“我埋得深，又澆了一些糞水，別人隻會覺得是我種菜的味道。”姚虹道，“提著那麽多東西，味道還那麽重，不好出去丟。還好前院有點地方，正好當肥料了。”
最近這段時間，小蔥已經長起來了，大蒜也有一掌高，小青菜那些也能吃了。姚虹每次看到自己的小菜園，她都很有成就感，就是菜地太小，種不了太多東西。她又不敢去開荒挖地種，隔壁的謝蘭能種那麽多，是因為馮大海死了，就算有人舉報，上頭的領導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婆媳倆一塊處理，也弄到了晚上九點。
平常這個點，他們都睡了，做完後，大家都困了，徐美珍讓婆婆快點去睡覺。
鹵豬雜就放鍋裏悶著，等明天便會入味。至於酒糟魚和酒糟肉那些，放在缸裏密封了，這些東西是要吃到過年前的。
辛苦了一天，大家都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楊望秋還沒洗臉就跑到廚房，想快點嚐嚐鹵豬雜。
“你髒不髒？”姚虹拍開小孫子伸過來的手，“又不是不給你吃，快點去洗手刷牙。”
轉頭又去看小孫女，“瑤瑤，你把這一盤鹵豬雜送方家去，別人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是小蔥煎餅，別讓人打開看。奶奶不放心望秋，還是你去送。”
楊望秋很不服氣地道，“我又不會偷吃！”
徐瑤笑著看了眼楊望秋，端著盤子出門去。
她剛出門時，又看到趴在玻璃窗的羅特，笑著和他招了招手，再去方家送鹵豬雜。
“陳阿姨。”徐瑤進門後，把鹵豬雜放在灶台上，再小聲道，“我媽說這是送給你們嚐嚐的，看看你們喜不喜歡。”
“你媽做的東西都好吃，喲，真香啊。”陳淑蘭拿了一塊鹵大腸放到嘴裏，“這豬大腸一點臭味都沒有，真不愧是你媽媽。”
“瑤瑤你等等，阿姨做了野柿子饅頭，你也拿幾個回去給大家夥嚐嚐。”
他們兩家有啥吃的，都會互相分享一些。大部分都不是貴的東西，可能是山裏采回來的野菜，也可能是今天的柿子饅頭。
徐瑤挺喜歡這種感覺的，遠親不如近鄰，在這裏能有這種鄰居，是他們一家的福氣。
徐瑤帶著熱騰騰的柿子饅頭回了家，奶奶已經把飯菜擺好，等她回來，大家才能動筷子。
鹵豬雜香辣入味，很快空了盤。楊望秋還想吃廚房的，姚虹卻說不行，“家裏就剩兩碗了，這會都吃了，你以後不要吃了？”
“真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你們誰都不許偷吃啊，讓我發現了，一星期不許吃肉。”
“啊，怎麽這樣啊？”楊望秋吃飽了，但他還想吃，轉頭去看徐美珍，“阿姨，下次可不可以多買一點？”
“我倒是想多買，但沒那麽多得賣啊。”徐美珍笑了，“能買到這些，還是我和人搶來的。你們吃飽就出去玩吧，待會中午給你們蒸魚吃。”
楊守春隻有周末在家，所以家裏周末的飯菜會豐盛一點。
楊望秋聽到有魚吃，開心地出了門。
徐美珍把楊守春叫住，“守春啊，你們食堂夥食還不太行嗎？”
“嗯，食堂的菜不如家裏的好吃。”楊守春吃習慣家裏的飯菜，去食堂後總是沒什麽胃口。加上還有一個貪吃的王喆，每次從家裏帶去的菜，兩天就能吃完。
“那我給你切一點酒糟肉，你蒸飯的時候，放兩片到飯裏。剩下的一定要密封好，不然這個天氣還是會長黴起來。”
徐美珍和三個繼子的關係，除了楊望秋會喊她阿姨，其他兩個都是客客氣氣。這樣也挺好，大家住在一個屋簷下，不爭吵才能都舒心。至於能多親近，沒什麽特殊的事，她覺得也不太可能。
徐美珍把楊守春叫到廚房，教他一些基本的做飯知識。
徐瑤和楊聽夏都被奶奶趕了出去。
“你們兩個也出去走走跑跑，別整天在家裏。”姚虹拿著掃把要打掃衛生。
沒辦法，徐瑤隻能和楊聽夏一起往外走，兩個都是不愛運動的人，不過他們剛到路上，方虎便喊他們去玩踢房子。
“加上你們，還差一個人呢。”方虎道，“所以你們不能拒絕啊。”
聽到差一個人，徐瑤轉頭去看羅家，方虎馬上說羅特不行，“我可不敢和他玩，他爸爸真的太可怕了，你們是沒看見他爸爸拿刀的樣子，還是我們自己玩吧。”
方虎拉著徐瑤和楊聽夏走，經過自己家時，又大喊一聲，“方娟娟，你快點出來。”
幾個小夥伴們湊在了一起，大家找了塊空地，開始在地上畫房子。
小孩子們的遊戲很簡單，但也很快樂。
徐瑤被迫運動了一上午，中午回家的時候，隻想躺著了。
他剛進門時，便聽到對門傳來羅特的說話聲。
“徐瑤，你過來一下。”羅特打開鐵門，遞過去一本小人書，“你不是喜歡看這個麽，我的借給你看。”
徐瑤看到小人書很詫異，“你怎麽有這個？你爸爸不是管你很嚴麽，你從哪裏來的小人書？”
要知道，市麵上可沒小人書賣，都是悄悄倒買倒賣的。
羅特笑著道，“我爸爸是管我很嚴，但他隻是不讓我出門。在我說了很多次家裏很無聊後，他便給我弄來了很多書。”
左右看了看，羅特小聲道，“還有一些書是不能讓人知道的，你和聽夏想看的話，可以來我家看。”
“謝謝你啊，但我隻喜歡看小人書。”徐瑤能猜到羅特說的禁書是什麽，那些書她在上輩子基本都看過，不想再看了，“不過我二哥會喜歡的，我待會和他說。”
“好的哦。”羅特和徐瑤笑出白牙，有人和他玩的感覺真好。
徐瑤拿著小人書回了家，和楊聽夏說完後，楊聽夏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立馬想出門，又被奶奶叫住。
“要吃午飯了，吃完午飯再過去。”姚虹不反對孩子們來往，她心裏有點同情羅特，孩子們能在一起玩也挺好，不然羅特一個人總憋著，吃早要憋壞了。
楊聽夏不像徐瑤愛聽收音機，他就愛看書。
吃過飯後，便迫不及待地去找羅特。
到羅家時，聽羅特問起徐瑤，楊聽夏道，“她早上出去玩了一早上，說很累不出門了。她很懶的，平常沒有特別的事，都不愛出門。”
“即使是從對麵走過來，她也不願意嗎？”羅特有些失望，還以為徐瑤會喜歡他給的小人書，他的床底下還有一箱子呢。
楊聽夏看羅特神情喪喪的趕忙解釋道，“別說是過一條路，就是出門的幾步路，她都不太願意。”
“那好吧。”
羅特帶著楊聽夏進房間，把他最近看的書放在**，讓楊聽夏自己挑，“這幾本我都看了幾遍，不過有些東西我看不懂，也不敢去問老師。你要是也有不懂的，我們可以交流下。不過在我爸爸下班前，你要回家去，他不喜歡看到家裏有外人。”
說到這個，羅特很無奈，他很不理解，為什麽自己的爸爸和別人的家長那麽不一樣，他也很想和同學出去玩，或者請朋友到家裏做客。
在羅特歎氣時，一旁的楊聽夏已經沉浸在故事書中，沒在聽羅特說話。
兩個小孩坐在床沿，一人拿著一本書，看得入迷。
等羅特發現時間不早，已經過去三個小時，而楊聽夏連姿勢都沒換一個。
“瑤瑤說你是書癡，果然是這樣。”羅特也很喜歡看書，不過他更想和其他人接觸。看書是他在現有環境中唯一的選擇，所以才會喜歡看。但他發現了，楊聽夏對書的喜歡，和他完全不一樣。
楊聽夏眷戀不舍地放下書，很想把書帶回家，但他也知道家裏沒地方放。而接下來每天，他都要上學，隻有周末能過來。
“你幫我放好，我以後再來找你。”楊聽夏很認真地記下自己看到第幾頁，回家後還在想自己看到的故事，奶奶喊他吃飯都沒聽到。
“你這小孩，在羅特家裏看什麽，那麽入迷？”姚虹怕孫子看了不三不四的東西。
“《西遊記》，我沒想到，原來《西遊記》有那麽厚一本，和課本裏看到的完全不一樣。”楊聽夏說到書的時候，眼睛會發光，“奶奶您知道嗎，羅特有好多書，我好想全部看完。”
“你快小聲點，別讓人聽到。”姚虹聽到是《西遊記》就不阻攔了，“這些東西，可不是能拿出來說的。你看就看，不能影響學習，知道嗎？”
三個孫子裏，就二孫子會讀書，另外兩個可指望不了他們成為讀書人。
再三叮囑後，姚虹才讓二孫子去吃飯。
楊立廉是不理解他媽為什麽會同意兒子去羅家看書，“組織禁止有他們的道理，若是被人發現了，對我們和羅家都不好。”
“那可不一定有道理。”姚虹哼哼道，“這個不許，那個不讓。老百姓想靠自己的能力種菜養豬都不行，這也是有道理？”
這種話，姚虹隻敢家裏說說，外邊什麽人，都不說的。
楊立廉沒話反駁，皺著眉低頭吃飯。
徐瑤非常讚同奶奶說的，奶奶小時候正好是新文化噴湧的是時代，楊叔叔則是戰火紛飛時。不一樣的時代背景，造就了他們不一樣的思想。
洗漱完後，徐瑤準備休息時，楊聽夏找了過來，他說徐瑤可以一起去看書，真的都很有意思。
徐瑤卻說不用了，“我就愛看點小人書，那些書太費眼睛了，你看看就好了。”
“你……哎。”楊聽夏有些失望，他不解地看著徐瑤，“如果你不愛看書，為什麽還要一直跳級？”
“因為我想快點結束學生時代啊。”徐瑤笑著道，“早點畢業，就能早點工作。到時候找個輕鬆點的工作，單位分配一間房子，平常自己過，周末回家吃媽媽做的飯，你不覺得這是很幸福的事嗎？”
錢這個東西，徐瑤也喜歡，但她更喜歡身邊人努力。至於她自己，除非到必須要她努力的時候，她才會去拚命工作。
看楊聽夏還是皺眉不解，徐瑤無奈地搖搖頭，“二哥，你現在還小，不懂躺平的好。以後等你長大了，或許就知道了。”
人生嘛，來去就那麽幾十年，她不想太為難自己，還是以舒服快樂為主。
“我隻是可惜你的天賦，明明你學習那麽好，比我還適合讀書。但你不喜歡就算了，我隻是看羅特沒見到你過去失望了，才過來說一聲。”
楊聽夏頓了頓，看徐瑤笑眯眯的樣子，又接了一句，“不過你想躺平自在也行，我和大哥肯定會努力讓家裏過好日子。”
“好哦，那我先謝謝二哥啦，等你厲害了，別忘記我。”徐瑤俏皮地道，“不過你怎麽不說三哥呢？”
楊聽夏：“我……”
他下意識地忽略掉弟弟，算了，他確實沒指望弟弟以後有多厲害。
“反正，我會努力的。”楊聽夏耳朵微微紅，走出徐瑤的房間。
徐瑤哈哈笑了兩聲，心想楊聽夏還挺可愛的，就是上進心太強了，對比起來，會顯得她很鹹魚。
不過她是打算高中好好讀書，爭取考個好大學的，這樣才能找更好的工作。
這一晚，徐瑤一如既往地睡得好。
楊聽夏則是想了一晚上的故事情節，第二天醒來時，都有黑眼圈了。
同樣有黑眼圈的，還有遠在平城的趙合言。
昨天到陳家之前，趙合言隻是緊張、期待和害怕，但真的見到陳家人之後，又傲慢自己的蠢笨。
他竟然沒發現，近在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妹妹。
現在想起來，他才發現，徐美珍是像媽媽的。
爸媽走的時候，趙合言還小，時間太久，久到爸媽的長相在記憶中變得模糊。
故而在看到徐美珍時，趙合言並沒有什麽想法，隻覺得親切。
坐在窗戶邊上，趙合言幹坐了一晚上，從第一次見到徐美珍，到後來的每一次相處。
原來，徐美珍就是他的妹妹。
天亮了，但是距離火車的出發時間還早，趙合言對著鏡子，卻發現鏡子沾了灰塵，拿布擦了擦後，才看清自己的臉。
是了，他們的眼睛很像，都是桃花眼。以前楊立廉還調侃過他，明明長了一雙桃花眼，怎麽就沒女人。
隻不過常年在軍營裏的威嚴，把他的桃花眼壓了下去，讓人看著會凶凶的。
深吸一口氣後，趙合言迫不及待地想回蓉城去。
先去供銷社買東西？
不，蓉城也有供銷社，不用從平城帶。
可是現在的這幾個小時，讓他怎麽度過？
趙合言收拾了行李，先跑去找郝佳玉，他不找個人先說說，感覺胸腔都要爆開了。
到大院時，曾家人還在吃飯，趙合言進門就激動地道，“郝同誌，曾同誌，你們肯定想不到吧？”
“想不到什麽？”郝佳玉被跑進來的趙合言嚇了下。
“美珍竟然是我妹妹，你們也想不到吧？哈哈，我真是笨死了，怎麽就沒發現呢！”趙合言沒了往日的淡定，變得非常興奮。
郝佳玉愣了愣，聽趙合言又說了好幾句，她才反應過來，“你說啥，美珍就是你妹妹？怎麽那麽巧？”
“對啊，怎麽那麽巧？”趙合言也是沒想到，“我真的太開心了，見完你二大爺時，你還說是徐家村的人，可能和沒真是親戚。結果沒想到她就是我親妹妹，我昨天可害怕了，怕那麽多年過去，我妹妹要是沒平安長大，又或者她現在過得不好，那我多自責。還好還好，她現在過得很好。”
趙合言的語速非常快，郝佳玉聽完後都要過好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
確認趙合言是在說認真的，郝佳玉也紅了眼眶裏，“這可真是太好了，以前我就說美珍的養父母不是人，沒想到有你這麽有出息的哥哥。趙團長，我真替美珍和你感到高興，你得快點回去找她啊，她肯定很高興的。”
“我買了火車票，待會就出發。隻是我忍不住，想找個人先分享。”趙合言沒有其他親戚，在平城也沒朋友，能想到的隻有郝佳玉。
“好好好，你盡管說，我今天遲點去上班。”郝佳玉看兩個孩子都愣住，催著她們快吃飯，“你們別看了，待會還要上學。”
曾婷婷沒聽懂趙團長為什麽那麽高興，但她不想去上學，“媽，我也可以聽趙團長說話，遲點去上學嗎？”
“你想得真美，快點吃飯，吃完就去上學。沒有瑤瑤監督你寫作業後，你成績落下多少？”
教訓起孩子時，郝佳玉立馬換了一張臉，“這周末不許出去玩，去找朱旺寫作業。”
“啊？”曾婷婷喪著臉，不情不願地吃飯。
趙合言聽到郝佳玉說推遲去上班，趕忙說不用，“我說出來後，心裏好受多了。我也差不多要去火車站，我先走了啊。”
他歸心似箭，恨不得瞬移回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