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徐美珍去買火車票時遇到了餘薇薇, 兩個人恰好在售票廳遇到。
對視一眼後，徐美珍沒有打招呼，而是直接去買車票。
一家六口人, 其中有四個小孩，最好是把位置安排在一個卡座，這樣路上舒服一點, 不用和別人擠。
徐美珍運氣不錯，剛好有這樣的六人麵對麵的卡座, 買完車票，她剛走出售票廳, 聽到餘薇薇在喊她。
“美珍, 你等等我。”餘薇薇也買完了車票, 她小跑到徐美珍邊上, “你回大院吧？”
徐美珍不想帶餘薇薇回去, 搖頭說不是。
“你是不想帶我回去, 才說不是吧。”餘薇薇笑了下，和徐美珍一起往路邊走, “我是真的很羨慕你, 你和我都有一段不幸的婚姻，但是你現在很幸福。”
“你難道不幸福嗎？”
徐美珍眯著眼睛反問，她倒是想聽聽餘薇薇要說什麽。
“我……”餘薇薇低頭笑了下，“茂才哥確實對我很好，但我們是不幸的，誰都想不到，他會因為找我而出車禍。”
“如果沒有這件事, 我們會快樂很多。”
“楊立廉對你，才是真的掏心掏肺地好, 他給你安排的工作，我聽了是真的羨慕了。”
徐美珍繼續往前走，“立廉是對我很好，這點不需要別人提醒。”
“你好像對我，有很大的敵意。”餘薇薇頓住，看著停在自行車邊上的徐美珍，“其實我們是一類人，不是嗎？”
她和徐美珍無冤無仇，不會因為嫉妒就去害徐美珍什麽，畢竟害了徐美珍，對她又沒好處。
隻是同樣嫁給軍人，同樣要去隨軍，徐美珍的日子卻比她好太多。她不多說兩句，心裏不痛快。
徐美珍半眯起眼睛，打量著餘薇薇，“你以為我是什麽樣的人？”
“和你一樣自私的利己主義者，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小人嗎？”
聽到餘薇薇說自己和她一樣，徐美珍氣笑了，她們可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餘薇薇斂去笑意，“徐美珍，你以為你就是個清高的好人嗎？”
“那倒也不是，有些時候，我也喜歡做個壞人。”徐美珍坐上自行車，“但我可以肯定，我和你絕對不是一類人，請你別把我和你聯係到一起。”
“我們雖然是鄰居，但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見了，過去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怨，隻是互相看不順眼而已。還是你過你的日子，我走我的陽光道，誰也別惹誰。”
“不然，我的手段你可以打聽一下，沒人能有好下場。”
沒等餘薇薇再開口，徐美珍用力蹬了一下，騎著自行車走了。
既然餘薇薇要回去，她換一個地方去好了。
徐美珍到了張家，把張浩和徐美麗叫房間裏。
放下賣來的酥餅，看徐美麗氣色紅潤不少，再開口道，“徐美麗，你在張家有被欺負嗎？”
“我……我嗎？”徐美麗用力搖頭，“沒有的大姐，我一切都好，你怎麽樣？最近還好嗎？”
“我當然好的不得了。”
徐美珍道，“我今天來，是和你們說件事，我要去隨軍了，過兩天就走。往後爸媽找不到我，肯定會來纏著你們。”
徐美珍還沒說完，張浩便呆住，“大姐，你走了，留我們在這裏怎麽辦？”
“我這不是來教你了麽。”徐美珍看著張浩道，“我呢，以後肯定不會聯係他們了。但你們跑不掉，逢年過節的，給點禮物都無所謂。不過你們要是不想被纏上，張浩你就得凶，不管我爸媽說什麽，就說沒錢、辦不到、不行。”
“他們要是賴著不走也沒事，你們就到鄉下去住，徐大海那個人沒啥本事，但是愛麵子，肯定會回去。”
張浩長得就凶，放下臉後更凶，要他凶一點很容易，就是想到這來來回回地糾纏，便很頭疼。
但誰讓他堅持娶徐美麗，結婚之前，他就知道徐大海和謝招娣是什麽樣的人，現在不會說後悔這種話，也隻能一直這樣拉扯了。
徐美珍說完了，起身打算離開，卻看到徐美麗紅了眼眶，步子頓了下。
“大姐，你……你以後是不是不回來了？”徐美麗還記得小時候幹活，大姐總是挑著重的累的幹，背柴火也是大姐背更多。爸媽的眼中隻有弟弟，她更多的時候都是跟著大姐。
徐美珍看徐美麗快哭了，嘖了一聲，張手抱了下徐美麗，“行了，哭什麽哭，你就是脾氣那麽軟，才容易被人欺負。以後總有機會回來的，你和張浩好好過日子。”
“嗯，我知道了。”徐美麗要送大姐出去，但大姐說不用了，隻讓張浩出去。
到了大院外，徐美珍扶著自行車，“張浩，別的我就不說了，對我妹妹好點，不然你打不過我們夫妻。”
“那肯定，我自己娶的媳婦，肯定要疼她。”張浩看著徐美珍走後，回家時和妻子感歎，“你大姐那個人，就是嘴硬心軟，人挺好的。”
“好了，你別哭了，她去隨軍是好事，不然總和丈夫分居，感情會變淡的。”
徐美麗靠在丈夫的懷裏，輕輕點頭，“她能來告別，說明心裏還有我，我挺滿足的了。”
“是啊。”張浩看著桌上的酥餅，心想徐美珍以後肯定會過得很好，有本事還漂亮，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另一邊，徐美珍到家之後，先把火車票放好，再讓孩子們吃酥餅。
供銷社賣的酥餅加了核桃和瓜子，吃起來很香，徐瑤也很愛吃。
但她隻吃得下一塊，因為一塊酥餅就有她巴掌大。
徐瑤拿了一塊去分給曾婷婷吃，馬上要分開，兩個人粘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了。
她們一起坐在門檻上，曾婷婷把酥餅分一半給妹妹後，再靠著徐瑤吃酥餅，“瑤瑤，我媽媽說了，我們現在還小，但是等我再大一點，就可以去找你玩。我到時候給你帶甜餅，還有酥糖。”
“都是甜的誒。”徐瑤刮了下曾婷婷的鼻子，“還都是你愛吃的。”
曾婷婷嘿嘿笑了起來，“那你要吃什麽，我也可以給你帶？”
“嗯……到時候再說吧，我們會長大，口味也可能會有變化。”
而且隨著時代的變遷，會湧現出更多的新鮮事。徐瑤覺得她以後想吃的東西，一定會更多。
“那我們的友誼不能變哦。”曾婷婷吃完酥餅，拍了拍手上的餅屑，兩隻手摟住徐瑤的胳膊，看到楊望秋跑出來，大聲問，“楊望秋，你去哪裏？”
“我去找大東他們玩，你們要去嗎？”因為要搬走，最近楊望秋出去玩都沒人攔著。
曾婷婷立馬說好，“我也要去，瑤瑤你也一起。”
說著，曾婷婷便拉著徐瑤一起往外跑。
沒辦法，最後兩天了，徐瑤隻能由著曾婷婷，讓曾婷婷開心一點。
結果三個人剛跑到許家門口，便聽到一聲慘叫，嚇得徐瑤三個人都挺住。
“這……這是……怎麽了？”曾婷婷拉徐瑤的手不由握緊。
徐瑤搖頭說不知道，但聽到許家裏麵傳來餘薇薇痛苦的呻.吟，看楊望秋往前走了兩步，徐瑤趕忙拉住他。
這時方誌鵬從家裏出來，他也聽到慘叫聲，作為警察，如果鄰居家裏發生暴力行為，他不能坐視不理。
“你們三個別站這裏。”方誌鵬說完後，快步上了許家門口的台階，等他推開門，便看到倒在地上的餘薇薇。
房間裏還有許茂才著急的聲音，“薇薇，你怎麽了薇薇？”
許茂才聽到聲音後，便想出去看看怎麽回事，但他太著急，摔在地上，碰到了右腿，自己疼得頭皮發麻，還是撐著地麵往爬。
等許茂才爬到門口時，看到餘薇薇倒在地上，兩條胳膊被燙得紅腫，地上濕了一片，隱約有點紅色。
而在角落的許大寶，他的手裏拿著暖水壺，整個身子在不停的顫抖。
“救……救救我。”餘薇薇的視線變得模糊，她手疼，肚子也疼，剛剛許大寶撞過來的時候，滾燙的熱水潑向她的肚子，那一瞬間，餘薇薇差點暈死過去。
她感覺皮膚要裂開，碰到哪裏都是劇痛。
方誌鵬不敢耽擱，看了許茂才一眼，著急道，“許哥，我要送你妻子去醫院，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別管我，先送薇薇去醫院，我沒大事。”許茂才坐在地上大喘氣，盡管疼得眉頭緊皺，還是讓方誌鵬快點送餘薇薇去醫院。
等方誌鵬抱著餘薇薇走後，他再去看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兒子，怒吼道，“許大寶，你都做了什麽？”
“我……我……”
許大寶呆在原地，他手裏的暖水壺“啪嗒”掉在地上，裏麵的內膽碎出清脆的響聲。
他聽到餘薇薇和爸爸說買好車票了，以為餘薇薇要和爸爸離開，他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奶奶說得對，餘薇薇懷了爸爸的孩子，從此以後爸爸的眼裏更沒有他和二寶。
一開始，許大寶以為自己不會在乎的，爸爸不愛它就不愛，以後他也不要爸爸。
可是當他親耳聽到爸爸要和餘薇薇離開，許大寶又慌了，他開始害怕，開始生氣。
憑什麽？
憑什麽爸爸要跟餘薇薇走，卻不要這個家？
許大寶再一次想到，都是因為餘薇薇肚子裏的孩子，心想絕對不能讓餘薇薇生下孩子。
如果餘薇薇肚子裏的孩子沒了，爸爸便不會那麽看重餘薇薇。
他聽人說過，如果孕婦摔倒，或者受到什麽刺激，便會流產。
所以他是故意撞的餘薇薇，他想餘薇薇肚子裏的孩子沒了。
許大寶的心裏冒出這個想法後，便控製不住地去拿暖水壺，盡管是大夏天，他還是特意燒了一壺水，假裝要泡茶。
但是真的撞到餘薇薇後，聽到餘薇薇的慘叫聲，看著餘薇薇的手以肉眼可見地紅腫，許大寶感到害怕了。
怎麽沒人和他說，流產會那麽難受？
許大寶是第一次看到人那麽痛苦，他險在恐懼之中，沒聽到四周任何聲音。
許茂才艱難地站了起來，他扶著牆走到大兒子跟前，用力搖晃大兒子的肩膀，“許大寶，你回答我，你到底幹了什麽？”
“我……”許大寶抬頭去看他爸爸，眼淚奪眶而出，他不知道該怎麽提自己圓謊，但下意識地辯解道，“我不是故意的。”
對，他不是故意的，一定要咬死不承認。
許大寶感覺爸爸的手指要扣進他的肉裏，疼得他頭皮發麻的同時也更加清醒，如果他承認是故意的，爸爸一定會打死他。
“不是故意的？”
許茂才有片刻地遲疑，但很快又覺得不太對，“你說不是故意的，那這個天氣，你燒熱水幹嘛？”
他想不通這點。
“我想泡茶。”許大寶被問急了，也大聲道，“我都說不是故意的了，你怎麽還問，是她自己走路不看路，你怎麽還怪我？”
“你到底是不是我親爸，你怎麽不信我？”
隨著許大寶的一聲聲怒吼，林婉從外邊回來，看到地上又是水和血，還有碎了的暖水壺，著急地問怎麽回事。
“說話啊，怎麽都不說話？”林婉跺腳心疼，“我好好的一個暖水壺，怎麽就摔碎了，你們知道不要暖水壺要多少錢？要三毛錢啊，都能買半斤肉了！”
“媽，都什麽時候了，您還心疼暖水壺？”
許茂才憤憤道，“大寶撞了薇薇，薇薇都流血了，現在被方誌鵬送去醫院了，你和我快去醫院看看吧。”
“啥？”林婉一下沒反應過來，等明白怎麽回事後，拍了下大孫子的頭，“你個蠢貨東西，走路不知道護著暖水壺一點嗎？”
在她這裏，暖水壺可比餘薇薇重要多了。她一直都看餘薇薇不順眼，餘薇薇摔成什麽樣子，她都不關心。
許大寶低著頭，垂下的兩隻手握緊，他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在奶奶推開他後，他摔門回了房間。
許茂才則是催著他媽媽拿錢去醫院，“媽，您能不能快點拿錢，先別管地上的東西了。”
“我有什麽錢？我沒錢！”
林婉覺得不過是摔一下，餘薇薇應該不會怎麽樣，“你的錢都給餘薇薇那個狐狸精了，我能有什麽錢，你要去醫院，就自己拿錢，我是沒錢給餘薇薇交住院費。”
“之前大寶二寶住院，她推三阻四不肯拿錢，現在也別想我出一分錢。”
許茂才是心急如焚，他隻好回房間翻箱倒櫃，找到餘薇薇藏錢的包包後，看到餘薇薇存的錢有厚厚一疊，意外地愣了下，便全部塞進口袋。
林婉也看到兒子拿的錢，沒想到餘薇薇竟然藏了那麽多錢，想到自己被迫吃不飽的那段日子，林婉突然覺得餘薇薇是活該。
看著兒子拄著拐杖不方便的樣子，隻好過去扶著，罵咧咧地道，“你說你，怎麽就對餘薇薇那麽上頭呢？”
許茂才已經沒心思和他媽爭論這些，隻想快點去醫院。
而站在方家門口的徐瑤三個，徐瑤還算鎮定一點，曾婷婷則是害怕地抱著徐瑤，楊望秋則是呆住了。
剛才方誌鵬抱著餘薇薇出去時，他們三個都看到了，餘薇薇的手上不僅有水泡，還在流血，曾婷婷和楊望秋都沒見過這種場麵。
都這樣了，肯定不能出去玩。徐瑤拉著他們兩個回家去，姚虹聽說曾婷婷和楊望秋被嚇到了，得知怎麽一回事後，趕緊去煮雞蛋，再用銀鏡子給他們兩個驅邪。
“瑤瑤，到你了。”姚虹拉過孫女，“你也來一次。”
“奶奶，這不是迷信嗎？”徐瑤覺得她不用，雖然畫麵不太好看，但她還不至於到害怕。
“你不說，別人又不知道。”姚虹還是堅持幫小孫女驅邪。
而一旁的楊望秋和曾婷婷，瞬間老實不少，直到姚虹把驅邪完的雞蛋分給他們吃，兩個人才有點精神。
這一晚上，楊望秋爬到他二哥的床，兩個人擠著一起睡。
徐瑤倒是一切如常，想到餘薇薇時，她覺得這個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隻是不知道，這個結果是不是餘薇薇想要的。
她聽到許大寶一直在喊不是故意的，但真的假的，她也無從知曉。
臨睡前，徐瑤長長地歎息一聲，還好她家庭和睦，沒這種亂七八糟的事。
第二天早上，徐瑤吃過早飯後，和曾婷婷在幫木阿姨帶方向陽，看到林婉疲憊地從門口進來。
錢慶花看到林婉，立馬叫住她，“林婉，你兒媳婦怎麽樣，她還好嗎？”
“還能怎麽樣，都那個樣了，孩子當然沒了。”林婉一晚上沒睡，不僅跑上跑下找醫生，還要安撫兒子情緒，“而且她以後……”
話說一半，林婉意識到院子裏還有其他人，想著這件事還不懂怎麽處理，停住話頭，“我累一晚上，先不說了，我得補個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