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年頭城鎮住房緊張, 特別是他們這種單位分房，常常一大家子擠在一起。
王家的兩間房住了十口人，是整個大院最擁擠的一戶。
徐瑤有估算過, 王家大一點的房間在二十平左右，但被隔成兩個房間，多一堵牆之後, 每個房間隻有不到十平米。
狹小的空間裏，除了大人, 還要住三個孩子，不用想都知道很不方便。
從搬來這裏起, 王家人蠻橫又不講理, 今天看到有人和王家人來硬的, 徐瑤在心裏默默為張浩鼓掌。
而姚虹也被吸引住, 忘記帶徐瑤回家。
在她們的斜對麵, 張浩的幾個弟兄已經闖進王家, 開始搬東西。
李芳力氣再大，卻也隻是個女人, 幹不過年輕小夥子, 她隻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叫，“張浩你不是人啊，你來我家搶東西，我要報警，我要去告你搶劫！”
“什麽叫你家的？”
張浩長得有些凶，加上胳膊壯實，他一開口, 吼得李芳顫了顫，“老子可不亂拿東西, 隻帶走我妹妹的陪嫁！”
“什麽叫你妹妹的陪嫁？張雪嫁到我們王家，就是我家的人，她所有的東西都是我們王家的。”李芳雖然被嚇了下，但很快恢複氣勢，轉頭發現大兒媳隻是看著，掐了把大兒媳的小腿，“你個沒用的，就看著他們搬嗎。”
孟紅英哪敢和張浩他們動手，小聲嘟囔一句，“二弟不也愣著。”
更何況，她私心裏希望小叔子一家搬走，這樣兩個孩子不用和他們夫婦擠，他們一家四口會舒服很多。
不過這樣的話她不敢說，自己沒工作，在婆家本就要看臉色吃飯，哪裏敢惹怒婆婆。
但王向紅從房間出來了，她揉著眼睛，打著哈切道，“媽你攔著幹嘛，張雪要走就讓她走唄，正好房間騰出來，給我出嫁用。”
上次她就想說了，但她忍了一下，今天張浩都上門了，覺得沒必要再攔著。
“要我說啊，二哥也跟著過去得了，小侄女還是姓王，又不是姓張，幹嘛怕別人說？”
“你懂個屁！”
李芳呸了一聲，“你爸在的時候，你怎麽不說這話？現在再來說這些，我看你是皮癢！”
“媽，就算爸回來，我也一樣說。你們怎麽不為我想想啊，上次小吳來咱們家，裏裏外外都不適應，心裏指不定怎麽想我們家。”
王向紅也急了，“如果我和小吳結不了婚，你們能養我一輩子嗎？”
她才不願意去下鄉，說什麽建設新社會，不過是種地幹農活，算什麽搞建設？
一旁的張浩聽了，笑著附和道，“還是向紅妹子看得開，就算被說是上門女婿，那又怎麽了，咱們還是親家嘛。”
即使知道王向北懦弱沒本事，張浩也不會勸妹妹離婚，在他們心裏，就想不到離婚這個詞。能把妹妹和外甥女接回去住，已經是他這個哥哥做好人了。
王向紅撇嘴不說話，上門女婿是不好聽一點，但比起自己的利益，就算二哥真去做上門女婿，她也沒意見。
李芳卻不樂意，正好看到大兒子和丈夫回來，趕忙跑過去告狀，“建設啊，張浩這個小兔崽子要搶劫啊！”
王建設已經看到了院子裏的東西，怒斥道，“張浩，你這樣做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老婆說的意思，你家的房子太小了，我給我妹妹換個大點的房子。”
張浩斂去笑意，看搬得差不多了，走下台階到王建設跟前，“如果你們不滿意，那你給我妹妹一家三口，另外安排一間房，你能嗎？”
王建設自然不能。
他在廠裏燒了二三十年的鍋爐，從沒升過職，也沒調過崗，能給大兒子找個臨時工幹，都是他花光家底給買來的。
想讓他再找一間房給小兒子一家住，把他賣了都不可能。
沒這個本事，但王建設嘴上可不會承認。
“我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
王建設不悅地看著張浩。
一旁的王向東不耐煩了，“爸你和他多說什麽，他要敢搬走這些東西，咱們還怕他嗎？”
說著，王向東伸手推了下張浩，也是這一下，徹底惹火張浩，當即打了起來。
王建設看大兒子和張浩打架，伸手要幫忙，卻被張浩帶來的人撂倒。
他一把老骨頭，哪裏經得住這麽一摔，當即嗷嗷慘叫。
徐瑤看得都想鼓掌，但奶奶卻捂住她眼睛。
“瑤瑤不怕，我們回家。”姚虹剛才自己看得認真，忘記邊上還有個膽小的孫女，趕緊拉著孫女回家。
徐瑤：……她真不怕啊！
被帶回了家，眼睛看不到了，耳朵卻聽到一聲大喊。
“都別打了！”
張雪從外邊跑進來，一個個拉開，“哥你這是做什麽，你把他們打壞了，不是還要我們給錢看病？”
這些天，張雪自己勸，又找來爸媽說和，但公公婆婆還是不願意她搬走。當哥哥提出來硬的時，她便同意了。
張浩冷哼道，“是王向東先動的手。”
張雪瞥了眼大伯哥，深吸一口氣，“不管那麽多了，我們直接回去。”
說完，張雪進屋抱走孩子，經過丈夫身邊時，特意停了下來，“你要是個男人就跟我們走，但你不走也可以，反正我不待在這裏了。每天擠在小房間，半夜還要聽隔壁的打呼聲，這種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過了。”
王向北伸手想拉妻子，卻被妻子甩開手。
他抬腿往前邁了一步，卻始終沒有抬起另一隻腳。
張雪回頭看了眼丈夫，失望地走到哥哥邊上。
王建設爬起來道，“張雪，你要走就自己走，孩子你不許帶走。像你這麽不孝的女人，就不配當孩子媽。”
“你他娘再說一句？”張浩指著王建設，脖頸青筋暴起。
“張浩，你當我怕你是嗎？有本事你打死老子，不然老子這就去你廠裏鬧！”王建設看到鄰居們都在看熱鬧，臉頰滾燙，他們老王家今天是丟人丟大發了。
張浩聽到王建設要去他廠裏，想到這個老王八蛋那麽不要臉，氣得想當場打死王建設。
但他被妹妹拉住了。
張雪嫁過來有兩年，知道公公婆婆是什麽樣的人，她看著公公道，“爸，你要是敢去我哥廠裏鬧，或者是去我家鬧，我就帶著妞妞去改姓，讓所有人都知道，王向北成了我張家的上門女婿。”
既然吵成這樣，張雪不忍著了。
以前還想著好歹是公婆，都住在一個屋簷下，她是做小輩的，能忍則忍。現在徹底翻臉，沒必要留情麵了。
打蛇打七寸，張雪是狠狠拿捏住王建設的痛點。
見公公婆婆不再說話，張雪抱著女兒走在前頭，帶著一行人離開了。
院子裏安靜下來後，李芳抽抽兩聲，隨後起來拍打小兒子的背，“你說你，怎麽找了個這樣的潑婦。她要是敢帶著妞妞去改姓，你信不信我死給你看？”
王向北被打得隻知道躲，昨晚睡覺前，妻子說最後問他一次要不要搬，他沒想到妻子是動真格的。
現在爸媽都怪他，妻子也嫌棄他軟弱。可他一直都是這個性格，又沒有變過，幹嘛都要打他罵他？
王向北心裏很委屈，一方麵覺得妻子不聽話，非要折騰。另一方麵又怪爸媽不肯退讓，叫他左右為難。
“夠了，哭哭啼啼，讓別人看笑話。”王建設今天丟盡了臉麵，“都給我進屋說話。”
王向東拍拍衣服上的土，罵咧咧地跟著爸爸進屋，“以後別讓我逮到張浩那小子，不然老子一定打瘸他！”
經過妻子身邊時，凶道，“還傻站著幹什麽？剛才不會幫忙，現在也不會動了？”
現在氣氛不好，孟紅英不敢頂嘴，縮著脖子跟在丈夫後邊。
而看熱鬧的林婉，則是笑眯眯地道，“自個沒本事養，讓兒子去當上門女婿也好嘛。秋茵妹子，你說是吧？”
站在家門口的秋茵沒看林婉，而是望著王家的方向，“一家子裏，竟然有個看得清的，不容易啊。”
他們說話聲不大，但都被王建設一家聽到。
放以前，王建設早指著這些人大罵，但今天他已經丟夠臉麵，再爭吵下去，隻會讓他更難看。
王家都進了屋子，其他人沒熱鬧看，全都散了。
林婉回到前院時，看到何繼武的門還是關著，皺眉地問邊上的兒媳婦，“怎麽還沒出院回來？”
“多半是沒臉回來。”於荷花說這話時，特意加重一點語氣，是在說給她婆婆聽。
林婉倒不是多關心何繼武，真上心的話，早去醫院看何繼武了。
更何況，鋼鐵廠那停了何繼武的工作，往後何繼武自身難保，她才不想和何繼武有什麽。
林婉心裏罵著活該，看到徐美珍推著自行車回來，眼珠子上下動了下，哼哼兩聲，“喲，美珍你買布料啦？”
徐美珍還沒拿到工資，但下班時陪郝佳玉去逛了下供銷社，想著遲早都要買，便先買了布料回來。
她和林婉笑了笑，推著自行車往後院去。
郝佳玉在上廁所，她把郝佳玉買的兩尺布放到曾家，再回自己家。
供銷社裏能買到的布料很少，今年夏天興起一種叫的確良的布料，但現在是九月底，大家開始穿長袖了，不適合再買的確良。
像徐美珍和她婆婆做件上衣需要四尺半的布，四個孩子會相對少一點。
徐美珍買了二十二尺的平棉布，四毛錢一尺，花了八塊八毛錢。布票有一半是家裏存的，還有一半是徐美珍最近和人換來的。
楊望秋看到桌上的布料，興奮得直咧嘴，“哇哦，我們要做新衣服了！”
“沒出息。”楊守春撇下嘴，一臉的無所謂。
楊望秋被大哥嘲諷後，還是很高興，“我每次都是撿你和二哥的舊衣服穿，一年難得有件新衣服。大哥你總是有新的，當然有出息嘍。”
家裏小孩多了，都是小的穿大的。但現在大家能換洗的衣服少，往往等下一個穿的時候，都有補丁了。
不過大部分人家的情況都這樣，小孩也不會嫌棄補丁難看。
隻是有新衣服時，還是會很高興。
像徐瑤搬過來時，行李少得不要太可憐，短袖兩件，褲子一條，長袖和棉衣各一件，還都是破破舊舊的。
現在能有新衣服，徐瑤也開心。
徐瑤和楊望秋圍在桌子邊上，眼巴巴地望著媽媽，問什麽時候可以穿新衣服。
“很快就能好。”
徐美珍手腳麻利，“等你們下周一去上學，保證都能穿新衣服。”
“好耶！”徐瑤開心地抱著媽媽，“那我來幫忙！”
楊望秋也說要幫忙，但被姚虹拉開了，“你不搗亂都不錯了，別來湊熱鬧。老師不是說了，下個星期要考試，周末在家好好複習，有不懂的就問瑤瑤和兩個哥哥。之前你可是信誓旦旦，說一定能考得比瑤瑤高哦。”
不知不覺中，徐瑤他們開學三周了。
徐瑤對考試無感，畢竟她有上輩子的記憶，一年級的考試對她來說是小意思。但對楊望秋和曾婷婷，就是滅頂之災。
在姚虹說完後，楊望秋瞬間呆住。
如果不是奶奶提醒，楊望秋已經忘記考試這件事。
光想著有新衣服，就讓他太開心了。
現在新衣服算什麽，他下周要考試了。
如果考不過徐瑤，他是不是會被嘲笑？
徐瑤看楊望秋的表情快哭了，突然覺得他蠻可愛的，過去拍拍楊望秋的肩膀，“三哥加油，你會是最棒的。”
“我……我會努力的！”楊望秋深吸一口氣，當即表示他要去讀書，回屋翻課本。
徐瑤笑著跟了進去，徐美珍則是幫楊守春和楊聽夏量三圍之類。
家裏有縫紉機，徐美珍和姚虹吃過飯後，便開始忙活起來。
現在的衣服沒什麽花樣，都是中山裝或者軍裝之類的，做起來也比較簡單。
沒過多久，郝佳玉帶著布料過來，她家沒有縫紉機，她做衣服的手藝也不太行，所以過來找徐美珍幫忙。
曾婷婷也跟著過來，她拉著徐瑤去外麵玩。
“你們別走遠，就在大院裏玩。”姚虹叮囑道。
曾婷婷立馬應了一句好，“姚奶奶放心，我們肯定聽話。”
說完她便拉著徐瑤往外跑，經過她家時，從木頭下找出她藏起來的飯團，然後和徐瑤“噓”了一聲，“你別說話，我帶你去看小貓咪。”
“婷婷，我可不可以不……”
“不可以！”
曾婷婷拉著徐瑤往外跑，一邊吐槽道，“瑤瑤你可真懶，但我們是小孩子，不能整天待家裏的，你知道嗎？”
“我們得多出來玩，才會快樂長大。”
徐瑤：……我信你個鬼。
說到小貓咪，徐瑤還真有點興趣。
跟著曾婷婷到一處堆積了木材的地方，聽曾婷婷“喵喵”幾聲，木材的縫隙裏就鑽出一隻三花貓咪。
貓咪看著不大，估計剛斷奶，曾婷婷拿出飯團後，貓咪很快吃了起來。
“婷婷，你經常來嗎？”徐瑤看了眼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心想曾婷婷真大膽。
“還好吧，我也不是每天都吃到撐。”曾婷婷能從自己嘴裏剩下來的飯，也就一小團。
貓咪吃完後，把頭蹭到曾婷婷手邊，毛茸茸的觸感，讓曾婷婷愛不釋手。
“你帶回家養唄。”徐瑤也摸了摸小貓咪，很軟、很乖，“不然大晚上的，這附近多不安全啊。”
“媽媽不讓我養，說她太忙照顧不了，她又不相信我。”說著，曾婷婷氣憤地大聲一些，“她怎麽可以不信我，瑤瑤你知道麽，我好生氣的哦。你媽媽對你多好啊，溫柔又體貼，不像我媽媽隻會凶我。”
“郝阿姨也是很好的。”徐瑤歎了口氣，起身時，看到遠處走來一個搖搖晃晃的人影，忙拉起曾婷婷，“婷婷，我們快回家吧。”
她們現在隻是七歲小孩，要是遇到壞人就不好了。
曾婷婷依依不舍地站起來了，“咦，那人不是何爺爺嗎？”
徐瑤定睛一看，還真是何繼武。
是大院裏的熟人，她就鬆口氣了。
不過何繼武不是沒出院，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在徐瑤和曾婷婷沒動時，何繼武已經走到她們跟前，但何繼武隻是看了她們一眼，又繼續往前走。
隻是沒走幾步，突然轉身道，“你們兩個快點回家，別在外麵瞎逛。”
徐瑤“哦”了一聲，牽著曾婷婷一起往大院去。
剛才她聞到何繼武身上有酒味，想到何繼武的遭遇，說不出同情，但又想歎口氣。
三個人一起到的大院門口，何繼武突然停下，他把手裏的紙袋子遞了過來，“有你們兩個小丫頭送我回來，也算不錯了。這隻燒雞給你們吃。”
看徐瑤沒伸手，他把燒雞遞了過去。
何繼武扶著門，走進了大院中。
手裏的燒雞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徐瑤看何繼武的狀態有些不對勁，但好像喝醉酒的人都是這樣。
她還沒反應過來，曾婷婷打開燒雞，先掰下一條腿，“真香啊，我們帶回去和他們一起吃。”
徐瑤看曾婷婷全無心眼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
燒雞最後被兩家的孩子分了，徐瑤沒什麽胃口，什麽也沒吃便去睡下了。
第二天起來，她便聽到林婉在院子裏說何繼武回來了。
姚虹和徐美珍吐槽，“以前對何繼武最殷勤的是她，現在第一個潑涼水的也是她，兩麵三刀地做人，遲早有報應。”
她倒不是為何繼武抱不平，隻是不喜歡林婉這個人。
徐美珍點點頭，“她對於荷花，也有點太狠了。”
同樣為人兒媳，如果她遇到的是林婉那種婆婆，怕是早就打起來了。
“人啊，還是要給自己留有餘地。”徐美珍感歎道。
徐瑤覺得也是。
吃過飯後，郝阿姨帶著曾婷婷過來，讓他們一起寫作業。
徐瑤看看楊望秋，又看看曾婷婷，兩個人都打著哈欠。好在朱旺來了，徐瑤便讓朱旺教他們寫。
她自個則是趴在窗戶上，看著窗外的天空。
“徐瑤，你怎麽不看書？”楊望秋問。
“我都會了。”徐瑤一動不動，繼續望著天空中的雲朵。
“你騙人，你怎麽可能都會？”楊望秋才不信呢，不過徐瑤不複習也好，萬一他能考得比徐瑤好，那多讓人開心。
“老師都說了哦，驕傲使人退步。我考考你，五加七等於多少？”楊望秋是不會的，他學了好久，還是算不清和在十以上的加法。
“無聊。”
徐瑤懶得搭理楊望秋，看到王向北提著行李出來，她立馬來了興趣。
楊望秋卻以為徐瑤不會，得意地晃著腦袋，“你們看，徐瑤也有不會的。我這次考試贏了她，奶奶就不會天天誇她了。”
曾婷婷掰著手指頭數了兩邊，發現手指頭不夠數，幹脆把朱旺的手拉過來，“十一，十二......七加五是十五！”
“是嗎？”楊望秋不信，自己開始數手指頭，“不對啊，我怎麽數著是十三。曾婷婷，你是不是算錯了？”
“我怎麽可能算錯？我比你聰明太多了好麽！”曾婷婷可不承認自己錯了，肯定是楊望秋錯了。
“放屁，你才是笨蛋，我最聰明。我說是十三就是十三。”楊望秋一隻腳踩在凳子上，頗有氣勢。
曾婷婷也站了起來，一隻手叉腰，另一隻手指著楊望秋，“你才是笨蛋，你從頭發到腳指頭都是笨蛋！”
眼看兩個人吵起來，朱旺嚇得跑到徐瑤身邊，“瑤瑤，你快去勸勸他們吧，讓他們別吵了。”
徐瑤回頭看了眼，懶洋洋地插話道，“都別爭了，七加五是十二。安靜點寫作業。”別影響她吃瓜。
大院裏，李芳追了出來，她眼眶紅腫地看著小兒子，“向北啊，你去了張家要硬氣一點，你好歹是個男人。等你妹妹出嫁後，你再回來。”
王向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今天一早，王向紅對象家來了人，問王向北是不是要和張雪離婚。
王向紅一聽這話，趕忙說不是。
但吳家人覺得，年輕夫妻分開住，肯定要離婚。他們已經聽說了，王家人事情多，如果還會攛掇小一輩離婚，便不敢讓王向紅進門，還不如趁早斷了。
王向紅做夢都想嫁過去，聽到吳家人這麽說，當即表示她二哥隻是在家收拾東西，今天會搬過去。
吳家人來的時候，王建設剛好出去蹲坑了，等他回來後，得知小女兒要讓二兒子搬走，當即打了一巴掌過去，堅決不同意二兒子搬去張家。
結果王向紅直接拿刀對著脖子，以死相逼，“你們要是讓我嫁不成，我現在就死在家裏，讓你們和李傲一樣，被全城的人戳脊梁骨！”
好不容易找到個有工作的對象，王向紅絕對不要下鄉。好些知青下鄉後，便被當地人糟蹋了，她才不要一輩子待在鄉下。
一開始王建設還是不肯鬆口，直到王向紅手裏的刀劃破皮膚，有血珠滲出，王建設才害怕了。
“你個死丫頭，你就知道逼老子，好好好，我答應你了，還不行嗎？”王建設放下這句話，便摔門走了。
王向紅可不管爸媽生氣了，立即幫著二哥打包行李。
從頭到尾，王向北還是一言不發。
直到妹妹把行李遞到他手上，才為難地道，“向紅，我昨天沒跟著走，張家不要我怎麽辦？”
“那你就站在張家門口，隻要他老張家不怕被人指指點點，你就一直站著，看誰熬得過誰？”王向紅打定主意道，“二哥，你也不想看我下鄉吃苦吧？”
王向北再一次陷入沉默，最後被他妹妹給推了出來。
提著行李，王向北一步三回頭看著家門，直到他媽媽追了出來。
可聽到媽媽不是挽留他，王向北的心有些痛，“媽，我走了，你們把我房間收拾下，給向紅還是前進兄弟住，我都沒意見。”
李芳張了張嘴，到底沒說把房間給他留著。
目送兒子離開後，瞧見秋茵不知何時出來，哼了一聲，“走路沒聲，是鬼嗎？”
秋茵依舊是張冷臉，“大白天的哪來的鬼，到是有人要去做上門女婿嘍。”
“秋茵，你嘲諷誰呢？”李芳正憋了一肚子火。
“我又沒指名道姓，你急什麽？”秋茵接了一桶水，準備洗衣服。
“你他娘的以為我傻啊，這院子裏就你和我，你不是說我家向北，還能說誰？”李芳噴著口水道，“不過我家向北再不濟，也比你家那個老光棍要好，三十歲的人了，還一天到晚挑三揀四，怕不是有什麽隱疾吧？”
“李芳，你是不是沒事找事？”
秋茵丟下手裏的衣服，她最煩別人拿兒子沒結婚說事，“我家孫亮身體健康著，怎麽可能有隱疾？”
“你兒子倒是早結婚，一個娶了鸚鵡嘴，還一個更厲害了，兒媳都把兒子拐跑了！”
“我去你娘的，你想死嗎？”李芳本就心情不好，當即去抓秋茵的頭發。
秋茵不甘示弱，同樣抓住李芳的頭發，兩個人一起滾到地上。
趴在窗戶上的徐瑤，不由伸長脖子。
“瑤瑤，有人打架嗎？”曾婷婷聽到動靜，跑了過來。
楊望秋也緊隨其後。
徐瑤看秋茵被壓在地上，有些著急，“秋奶奶怎麽不用力呢？”
楊守春進房間時，看到三小孩排成一排，趴在窗戶邊上。
他一個個拉下來，“兩個老太婆打架而已，有什麽好看的，快去寫作業。”
“我都寫完了。”徐瑤道，“大哥你作業寫完了嗎？”
有眼色的，就別攔著她吃瓜！
被這麽一問，楊守春愣了下，尷尬地移開目光，“我待會寫。”
最近幾日，他發現徐瑤話多了一點。隻是這小丫頭總是一人躺著，或者坐在門口發呆。奶奶說有時候可以帶徐瑤一起玩，但他都是和一群男孩子玩，不想帶個嬌滴滴小姑娘。
他有時候會想，徐瑤是不是有點可憐。
“那就是沒寫嘍。”徐瑤笑眯眯地看著楊守春，她可不知道楊守春的心思，聽到外邊沒了動靜，趕忙道，“大哥你坐下寫吧，我把位置讓給你，我已經寫完了。”
說完，徐瑤忙走出房間，經過客廳時，連郝佳玉看過來都沒注意到。
“瑤瑤跑那麽急，是去廁所？”郝佳玉看著徐美珍。
姚虹點頭道，“多半是。”
徐美珍不好拆穿女兒的小心思，附和道，“可能吧。”
徐瑤跑到院子裏時，秋茵和李芳已經停下，孫亮攔在兩個人中間，孟紅英也出來了。
“老子結不結婚關你屁事，就你家那個窮樣，還是多擔心下你們女兒能不能嫁出去吧。”孫亮拉著媽媽往家裏走。
李芳衝著孫亮母子大罵，“我還就放下話了，不出三個月，我女兒便能嫁出去。倒是你這個老光棍，等著娶寡婦和二婚的吧。”
現在人結婚偏早，二十左右便開始相親談對象。
有正式工想挑一下，一般到二十五歲也會結婚，像孫亮這種三十歲還單身的，確實少見。
早幾年，大院裏還常有人上門給孫亮介紹對象。這兩年大家都知道孫亮母子眼光高，來說親的便少了。
光論條件，孫亮是正式工，家裏人口少，在現在是很不錯的。
但孫亮要姑娘漂亮，也得是正式工，家裏得城市戶口，三個條件缺一不可。倒是有這樣條件好的姑娘，可人家看不上孫亮啊。
徐瑤覺得孫亮還是別結婚了，眼光那麽高，一輩子自己過就好，免得害了人家姑娘。
這年代又不興婚前同居，不結婚的話，很難知道孫亮隻有兩分鍾。
看兩家人散了，徐瑤隻好回家去。
客廳裏，徐美珍三人忙著做衣服。
看到徐瑤進來，郝佳玉讓徐瑤快過去，“瑤瑤來試試，看合不合身？”
這年代的布料，大多顏色深，徐瑤看到是深紅色也沒意外，反正是新衣服就好。
她穿上身後，袖口長出一指，寬鬆了一點。
姚虹解釋道，“你們小孩長得快，如果不做大一點，明年開春便穿不了。”
郝佳玉在一旁說是，“瞧瞧，瑤瑤穿起來可真好看。這麽漂亮的小姑娘，長大後肯定是個大美人！”
“你看美珍就知道，瑤瑤肯定更漂亮。”姚虹說完去看兒媳婦，這要是兒媳和兒子再生一個，那得多好看。
徐美珍發現婆婆的眼神有點意味深長，還沒想明白時，女兒先說了謝謝。
“謝謝奶奶，謝謝郝阿姨，也謝謝媽媽。”徐瑤看到從房間出來的曾婷婷和楊望秋，得意地笑了下。
看吧，她的衣服是第一個做好。
楊望秋果然不滿意了，“奶奶，為什麽不第一個給我做？”
姚虹翻了個白眼，“你急什麽，遲早都有你的。你可別忘記，下周要考試，作業寫得怎麽樣了？”
一說考試，楊望秋立馬耷拉著臉，肩膀重重地往下垂。
曾婷婷倒是沒那麽大壓力，“姚奶奶，我們會好好考的。我爸說了，隻要能及格，不被留級就行。”
現在每學年都有升學考試，如果考不及格，就會被留級。
小學畢業、初中畢業、還有畢業考，不及格便拿不到畢業證。
曾學軍自己不會讀書，對女兒的要求便不高。
但郝佳玉不一樣。
她當即放下臉，“你爸爸和你亂說什麽，等他回來，看我不教訓他。你快點寫作業去，考及格哪裏夠，至少也得八十。”
在郝佳玉看來，八十分很高了，畢竟她讀小學時，次次都隻能考六十幾。
曾婷婷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臨走前拉走了徐瑤，“瑤瑤你得陪我。”
徐瑤:......我這是造了什麽孽。
周末兩天，徐瑤都被曾婷婷拖著一起讀書。
說是讀書，更多的時候，曾婷婷在發呆，楊望秋時不時犯困，徐瑤則是躺平等時間過去。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幾個小夥伴都穿了新衣服去學校。
曾婷婷剛到班級坐下，便開始和四周的人談論她的新衣服。楊望秋也很得意地出去轉，今天穿了新衣服，感覺自己成全校最帥的了。
隻是他們高興沒多久，班主任帶著試卷進來，說考試開始。
一年級的試卷很簡單，隻有一頁紙，徐瑤看了一眼，十分鍾便寫完了。
她提前交了試卷，到教室邊上轉悠時，看到兩個男生正在爬牆逃課。
這兩人她還認識。
開學大掃除，楊守春帶著這兩人來幫她和楊望秋做事。
在徐瑤思索要不要當作沒看到時，對方也發現了她。
“誒，楊守春，你妹妹看到我了！”
坐在牆頭上的王喆突然低頭，看向圍牆外。
圍牆是土磚砌的，徐瑤看不到牆外麵的楊守春。
但聽完王喆的話，知道楊守春逃課了。
她眯起了眼睛，又聽到了楊守春生氣的聲音，“王喆，你他麽故意的吧？”
王喆攤攤手，問怎麽辦。
楊守春又爬了回來，拍拍褲腿上的泥土，一隻手插在褲兜裏，語氣散漫，“你不上課，在這裏幹什麽？”
“第一節 課考試，我提前交卷了。”
徐瑤仰著頭，一臉天真地看著楊守春，“大哥，你是要逃課嗎？逃課不好的哦，奶奶說誰要是敢逃課，會抓起來打屁股。”
“你不說，誰知道？”楊守春板著臉，試圖用很凶的表情嚇到徐瑤。
但徐瑤又不是真的小孩，她這會正沒事，故意逗逗楊守春，“可我為什麽不要說呀？”
楊守春被問住了，這丫頭又不是自己親妹妹，幹嘛要幫他？
這時，王喆從圍牆上跳下來，彎腰看著徐瑤，“小妹妹乖，不要和別人說，我待會給你帶糖吃。”
“好啊，那你們去幹嗎？”徐瑤既然看到了，還是得負點責，她不想多管閑事，但有危險的事可不同意。
王喆捏住徐瑤的臉，“你放心啦，哥哥們隻是出去一會兒，馬上回來。”
楊守春拉開王喆，看到徐瑤被捏紅的臉，心想這小丫頭也太細皮嫩肉了，同時又覺得王喆手勁大。
“我們去王喆家，他爸爸帶了很多好吃的回來。”楊守春道，“等我回來，給你帶吃的。”
“好的呀。”
徐瑤看出楊守春沒撒謊，爽快地答應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跟著去玩。但圍牆比她還要高，再過兩年吧。
看著楊守春三人離開，徐瑤繼續瞎逛。
等下課鈴聲響了後，她才回答教室，看到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的曾婷婷。
“完蛋了，我肯定考不好。”曾婷婷說著，眼眶紅了。
“沒事，一次不行，還有下一次。”徐瑤說完後，沒看到楊望秋，轉頭去問朱旺。
朱旺：“望秋說他每一題都會寫，這次說不定能考滿分，和其他人出去炫耀了。”
“滿分？”
徐瑤是不信的，到昨天下午，楊望秋還算不出五加七等於十二。
不過萬一呢，凡事都講究一個萬一，等考試結果出來，便知道大家的分數了。
第二節 課下課時，楊守春還真給徐瑤帶了一口袋的糖，還有蘋果。
蘋果是綠色的，看著很酸，但在這個時候也很難得。
臨走之前，楊守春特意用眼神示意徐瑤，不許和別人說他逃課的事。
徐瑤拿了人好處，自然不會多話，把吃的和曾婷婷幾個分了後，曾婷婷立馬滿血複活。
幾個人中午回家時，曾婷婷還在回味楊守春給的水果糖。
“瑤瑤，守春哥哪裏來的水果糖啊？”曾婷婷好奇問。
徐瑤說不知道，“你自己問他哦。”
“那還是算了，守春哥總是凶巴巴的，我都不敢和他說話。他隻有對你和聽夏哥，才會溫柔點。”曾婷婷用力搖頭，表示她不想和楊守春說話。
“有嗎？”徐瑤並沒覺得楊守春凶，但也不溫柔吧。
楊守春那個別扭的性格，怎麽可能和溫柔有關？
“有的。”曾婷婷說不上來具體的，“反正我能感受到，可能他心裏認了你這個妹妹吧。”
“咦，這是什麽味道？怎麽那麽臭！”
徐瑤也聞到了，像是有人掉進糞坑後，又出來招搖過市的味道。
楊望秋本來走在最前麵，聞到臭味後，捏著鼻子跑回來，“這也太臭了，咳咳，我們快點跑回家。”
徐瑤表示同意，這漫天的味道，讓她胃裏開始翻湧了。
五個人快速往家跑，快到公廁時，看到附近站了不少人，才停下來。大家雖然捏著鼻子，但都不肯離開，一個個都望著公廁的方向。
徐瑤看到奶奶也在，走到奶奶身邊後，好奇地問怎麽回事。
姚虹忙把孫女拉遠一點，“王向東來蹲坑時，被何繼武推坑裏去了，現在人還沒撈上來。”
“真是造孽啊，何繼武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