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平息紛爭

◎她不該成為他的弱點,他的負擔。◎

元君白單臂抱著班馥的腰, 一手拽住繩索,腳蹬著山壁往下滑去。

也虧得他功夫了得,才能這樣快速到達山底而沒有任何損失。班馥眼睛緊閉著, 幾乎不敢睜眼, 直到腳落到實地, 還緊緊抓著元君白不肯放手,引得他發笑:“那日隨我跳崖,也沒有見你如此害怕,怎生的今日連眼睛都不敢睜開了?”

班馥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連忙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理直氣壯地說:“那怎麽能一樣, 跳下去憑借的是一時的勇氣, 我雖不怕死, 但我怕疼呀,等待疼痛落到身上的過程最是難熬。”

她說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就往前走去。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元君白卻在原地沉默了好一陣子, 想起她這身未解的蠱蟲,不知她這段時日又是如何熬過來。

班馥回頭喚他,見他眼中未收回去的是滿眼心疼的情緒,心頭亦是一悸,卻隻好當做沒有看到般, 又催促了聲:“殿下, 再不走的話, 待會兒人來了又是一堆麻煩。”

元君白低應了一聲,快步走上前,牽住她的手。

班馥望著兩人交握的手,甜甜一笑。

北漠王被關押之地其實算起來十分玄妙,在外頭看來是一處府邸,實則他是被關在了下麵的地宮之中,所以元君白才能從山上尋了捷徑下來。

克爾台十分謹慎,班馥隨著元君白走了一陣子,便發現此處用了中原的玄黃之術,若不是通曉此道的人,隻怕會在這迷宮中迷路致死。

但元君白十分淡然,走到分岔路口之時,他甚至會取出地圖來仔細研究。

班馥不知他是從哪裏得到的這些,但跟著他,卻總覺得十分安心。

似他這般走一步想十步的人,除了身上另一個“他”存在的變數,隻怕沒有什麽事能夠真正難倒他了吧?

思索間,兩人已走出了迷宮。

出口之處,正對著一處房門,有重兵把守,見到他們二人出現,先是一怔,而後立刻呼喝上前絞殺。

元君白匆匆叫班馥躲好,自己則抽了腰間軟劍,上前與一群人纏鬥。

班馥躲到一棵樹後,有士兵見她落了單,以為抓住她好拿捏元君白,但氣勢洶洶地跑來,還不靠近,突就被灑了一頭的粉末,下一刻就捂著眼睛痛倒在地。

如此重複三四次之後,再也沒有人敢靠近。

而元君白那邊也是速戰速決,很快就將人打得四散開。

他的身手算得上頂尖,班馥至今還記得,初初入宮之時,他帶她去剿滅陳國暗樁據點,當時還是讓她和楚越先走,他當時所帶的人也不多,事後從打探的消息得知,那處暗樁據點竟也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哪怕當時下了雨,是另外一個“元君白”,可這身功夫卻是騙不了人的。

因而班馥一點兒也不擔心,甚至尋了一處坐了下來。

等元君白處理完,見她這副悠閑樣,是既好笑又無奈。

兩人處理完了北漠看守的士兵,推門而入,有兩個侍女持刀重重往他們兩人身上招呼,元君白拿劍隔擋住,用北漠的話不知說了句什麽,竟見那兩個侍女倏地激動起來,將短劍扔了,一邊流淚一邊引他們入內。

班馥小聲問:“你跟她們說什麽了,她們怎麽哭成這樣?”

元君白道:“我說我是離國太子派人接應北漠王的,她們一直翹首以盼,自然激動落淚。”

班馥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沒有想到這北漠王身陷囹圄,竟然一心還想著元君白能來搭救他。想著此行他們來,也是為了向北漠王求助,一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屋內垂著厚厚的簾帳,掀開簾帳入了內,就聞到一股厚重的中藥味。

一聲聲咳嗽從**傳來,班馥抬眼去看,是一個幾近古稀的老者靠在床頭,一雙眼睛卻格外精爍,與他此刻病入膏肓的狀態並不相符。

元君白掀開麵具,露出本來的麵容。

北漠王激動得撐坐起來,就要俯身行禮,元君白緊走兩步,到了床前將人按住,“大王不必多禮,孤此番前來,攪弄得北漠一團糟糕,還望見諒。”

北漠王用蒼老的聲音顫聲回道:“殿下再一次解救我於危困,我隻有感激之心呐!”

兩人簡單敘了會兒舊,元君白問北漠王現在身子如何,能不能獨立行走。

北漠王搖頭,長長歎息一聲,班馥想了想,從自己的小袋子裏拿出一顆藥丸,上前道:“此藥能讓人短時間內聚氣凝神,有助於大王恢複體力。”

原本此等來源不明之物,作為君主是不會隨意接受的,然而因北漠王十分信任元君白,自然也對他帶來的人深信不疑,於是也不顧兩個侍女反對,直接吞服而下。

過了會兒,北漠王確覺得體力恢複不少,至少能在侍女的攙扶之下站起來。

班馥笑道:“我這隻是權宜之計,待出去後,還要請大王請醫官診治。”

北漠王謝過她之後,他們一行人便跟著元君白往外走。

此時此刻,外頭仍舊戰火熏天。

正打得不可開交,大門打開,一道雄渾之聲卻驟然響起:“都給本王住手!凡我北漠子民,不聽王令,即刻誅殺!”

北漠王一身戎馬,在軍中素有威名。

他的出現比任何東西都有效,交戰的兩軍立刻停止了廝殺。

“跪迎大王返城!”

不知是誰含著熱淚高呼了一句,不斷有兵械被丟棄之聲響起,眾人跪地高呼。

聲浪一聲高過一聲,預示著血雨之後重新迎來了曙光。

*

城中派了士兵恢複被砸得亂七八糟的建築。

元君白與北漠王入了王宮處理克爾台等一幹人等,公主被北漠王大斥了一頓,雖未重罰,但卻下令將她關押在府中,終身不可出。

處理了亂黨之事,元君白這才跟北漠王詳提了離國借兵之事。

班馥沒有入內,待在門外,百無聊賴地摸著一顆古樹轉圈圈。

她想,這北漠王確實挑了一處好地,能在此等貧瘠之地,建造出山水和漢人園林景致,屬實不易,他朝漢之心可謂十分明顯,來日待殿下收複這天下,他這一支的族人,說不定還能成為關地最好的助力。

思緒飄得很遠,直至一個侍女走到近前,叫了她兩聲,班馥才回過神來。

兩人視線對上,侍女連忙行了個禮,用了一口漢話,說道:“姑娘,王上派奴婢前來,帶姑娘前去梳洗更衣。”

班馥總覺得她那雙眼睛十分熟悉。

她不露聲色地笑了笑:“那就有勞了。”

侍女轉身帶著她出了北漠王的居所,初時還能見到不少巡邏的士兵,走到後頭卻已十分偏僻。

可是全程班馥都沒有質問一句,隻是安靜地看著她的背影,一路跟著她前行。

那侍女卻似覺得如芒在背,連步伐都忍不住加快了些。

班馥笑了笑,從容跟上。

到了一處院落,侍女請班馥在此稍後,她去拿幹淨的衣裳。

班馥轉身,望著牆外的天空。

侍女此時已走到了班馥身後,猶豫半晌,忽然以手為刃,要劈向班馥脖頸。

可是掌風尚未落下,就聽到女子輕柔的聲音淡然地響起來:“浮香,我自問我沒有什麽對不起你的,何至於一上來就對我動手?”

被她喚做“浮香”的女子,先是一怔,而後嚇得連忙跪下,“姑娘恕罪,我……我也是不得以而為之。姑娘既已識破了我的身份,為何還要一路跟著我到此處?”

班馥轉身,蹲下來看著她,微歎了口氣:“好歹主仆一場,我不為難你,我可以跟你走,但是前提是,你先給我弄一顆解藥過來。”

浮香抬頭看她,先是震驚,然後咬了咬唇,也不再辯解,說了一聲姑娘稍等,就進了屋內,很快取了一個盒子出來遞給班馥。

班馥接過來就吃了,如同吃零嘴一般,神色淡然。

浮香不解:“姑娘難道就不怕是我誆騙於你?竟就這樣直接吃下?”

班馥靠在廊柱上,揶揄地看著她:“你若想殺我,方才應該用刀,而不是用手。再說了,我對那人應還是有點用的,否則他也不會派你千裏迢迢追到此處,要將我帶回。”

浮香低著頭道:“並非主公安排,是我此前接下的命令,就是要在離國監視姑娘。姑娘失蹤後,我也成了棄子,可是……可是我尚有幼弟在陳國,我不能……空手而回。”

“明白,你想拿我換你弟弟性命。”

班馥起身伸了個懶腰,問她:“什麽時候走?”

浮香驚愕:“姑娘當真願意跟我回陳國?”

班馥道:“我既吃了你的解藥,自然信守諾言。”

她留在這裏,眼下隻會成為元君白的負擔,過不了多久,離國與陳國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總不能隨時貼身跟在元君白身邊吧?

那樣的她,隻會是他的弱點,他的負擔。

班馥想到這兒,再也不敢想下去,隻怕再也見不到他的念頭會讓她軟弱得再邁不開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