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剖心相對

◎但凡你想要的,他能給,孤亦能給。◎

“他病了一場, 醒過來後就變成這樣了。”

班馥不用回頭去看,都能感知到那人目光聚焦在身上的灼燒感,她側了側腳步, 以背相對來減少這種不適感, “楚大人, 咱們長話短說,有什麽法子能盡快讓殿下回來嗎?”

“殿下此刻的境地比此前我們所預料的還要麻煩些。”楚越眉頭緊鎖,似是遇到了十分棘手之事,連聲音也是沉悶的,“為今之計,隻有將楊太醫請來,為殿下仔細診治一番, 興許還有希望。隻是, 以殿下如今的性情, 必然不肯醫治……”

班馥早就有心理準備了:“這事我來安排,你隻管將楊太醫請來就行。”

“是!”楚越風一般地跪地,脆聲應下。

神色之恭敬,脊背之挺拔,班馥隻在他麵對元君白的時候, 才看到過。

她簡直嚇了一跳, 連連往後退了兩步:“……大、大人不必如此,我受不起,快起來吧。”

楚越沉默半晌,低聲道:“昭訓,之前是我帶了偏見, 對您多有不敬, 此番, 若無您以性命相救,殿下如今必然凶多吉少。這一跪,您不但受得,還受之無愧!請再受楚越一拜!”

他說著竟是要磕頭,班馥連忙拉住他,身後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像是某人站了起來。

班馥像燙了手一樣,將手撒開,招手讓他起來:“別磕了別磕了,就是有救命之恩也該是殿下謝我,你就別湊熱鬧了。此前種種,你對我心有戒備也屬應當,換我易地而處,也會如此行事。時間緊迫,先去把正事辦了吧,啊?”

班馥蹲下來,壓低聲音,“我還有東西需要你幫我去準備。”

她從袖口掏出一張紙條,快速遞了過去,但從背後來看,僅僅像是她正常地將人扶了起來。

兩人站直後,班馥笑著對他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道:“對了,這一路行來,都在盛傳大人在鉤子嶺遇險,今日見大人無恙,我心甚慰。”最後頓了頓,含笑道,“替我轉告公主一聲,恭喜她得償所願,與相愛之人心心相惜。”

楚越怔一下,下意識低頭去看掛在腰間繡得歪歪扭扭的香囊,再抬頭時,班馥已蹦蹦跳跳走到元君白身前。

男人陰雲密布的臉,在她湊過去說話時,微不可見地和緩了些。

“走了,回去了。”

班馥垮下臉,拖住他:“殿下,此處再怎麽說,也比外麵安全一些,我們就留在這兒罷。”

她抬眸,對上他的眼,哀求之色盡顯。

大抵是吃準了他吃軟不吃硬,見他撇開臉,她正準備軟聲多說兩句,元君白率先往外走,淡聲說:“孤不住在這個白癡旁邊。”

成王站在一旁被噎了一下,但看著他冷若冰霜的臉,也不敢反抗,忍氣道:“行行行,您老人家愛住哪兒住哪兒。”

“成王殿下,還有一位梁小公子被我們綁在來福客棧,還要勞煩您派人去悄悄接過來。”

班馥雙手合十,飛快說完,也不待成王有反應,喊著殿下等等我,連忙跟著跑了出去。

*

元君白選了一處府中偏遠之地,楚越安排心腹之人過來守著,對外聲稱是成王納的貴妾不知好歹,激怒了成王殿下被幽禁在此。

這樣一來,倒是少了許多人打擾。

班馥很久沒有睡過如此踏實的覺了,連帶著精神都好了不少。

吃飯,是由外頭的人定時送來食盒。

在入住這裏第二天的晚上,她接過小丫鬟遞過來的食盒,從裏頭摸出了一張紙條,飛快看完後,將它投入手中的琉璃燈盞中焚毀,這才神色如常地邁步上了台階,去喊元君白吃飯。

經過這段時日的休養,元君白身上的傷也好了不少,因而每頓他喝些酒,班馥也就不再管他了。

今日有些小菜,還有兩碗麵,元君白一口未動,隻勉強吃了班馥夾在他碗中的一小塊肉。

班馥看了一眼他仍舊滿滿當當的麵碗,說道:“殿下,這麵很好吃的,你試試看。”

元君白淡淡道:“孤不喜吃麵食。”

班馥“哦”了一聲,低頭繼續吃麵:“我還特意囑咐人煮了兩碗長壽麵,想分給您一點福氣呢,竟沒想到您不愛吃麵食,以前殿下倒是挺喜歡吃我給他煮的麵的。”

元君白執酒杯的手頓了頓,目光瞟向她:“什麽長壽麵?”

“今日是小女子生辰,吃點長壽麵,能長長福氣。”班馥心裏頭打鼓,麵上卻越發鎮定。

元君白頓了下,忽然伸手拿起筷子,默不作聲地吃了一口麵。

班馥努力壓下心底的負罪感,對著他笑了笑:“謝謝殿下賞臉。”

元君白見她盯著他吃,狐疑地停了下來:“今日當真是你生辰?”

“……當然,這有什麽好騙你的。難不成還能向你討要禮物不成?”

班馥撇了撇嘴。

她重新拿起筷子,埋頭吃麵,在心裏默數了幾個數,忽聽到對麵不甚自然地應道:“孤雖不覺得這樣的日子有何值得慶賀,但這世人大多無趣,你算是例外,你若是想討要什麽,可以說來聽聽,孤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賞你。”

他像是一隻孤傲的貓,抬起了高傲的下巴,睥睨地看著她,卻是為了讓她伸手撓撓他柔軟的下巴。

班馥為自己須臾之間浮起的聯想感到好笑,她挪開眼,笑道:“我沒什麽想要的,隻求殿下今日耐心陪我用完這頓飯便可。”

言畢,她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舉杯道:“殿下,為良辰美景,共飲此杯。”

他們此刻坐在院中,夜風習習,琉璃燈盞透出朦朧溫暖的光,頭頂是一片靜謐的星空。

她眉眼彎彎,穿著那身他為她置辦的紫藤花衣,襯得人溫婉柔美。

有一縷發絲被風吹開,調皮地落在她的嫣紅的唇角。

元君白眸光微動,竟沒有多說一個字,舉杯輕碰,仰頭飲下。

一頓飯,就在這樣算得上溫情的氣氛中用完了。

班馥站起來收拾石桌上的“殘局”,“殿下今日飲酒飲得不少,夜裏風冷,早些去歇息罷。”

元君白點了點頭,站起來卻沒有立刻離開。

班馥詫異地抬頭看向他,四目對上,他抿了下唇,忽然扔了個小盒子到她麵前,倨傲地說:“賞你了。”

小盒子滾動,班馥慌忙按住,元君白已轉身大步離開,連回屋時的關門聲也比平時要大些。

盒子上仍殘留著淡淡的餘溫,也不知是被人攥在了手心多久。

班馥打開,隻見裏頭躺了一對小巧的珍珠耳墜,不是什麽珍稀之物,但打造得算是精致。

班馥怔了怔,坐下長歎了口氣,垂著眼,用幾乎隻有自己能聽清的的聲音喃喃低語道:“不能心軟不能心軟……”

*

屋內。

元君白和衣躺在**,他閉上眼,又睜開,翻了個身躺著,隔了會兒,又翻了個身。

他也說不清心裏這貓抓的一樣的感覺到底是什麽,隻知此刻閉上眼,全是她舉杯笑盈盈望著自己的模樣。

他唇角翹了翹,又強迫自己壓下。

外頭忽然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他忽然睜開眼,借著昏暗的燭光,望著投影在門前的娟秀身影。

他一下翻坐起來,緊緊盯著。

門外的人似乎也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叩了叩門。

這院裏隻有他和她,他甚至不用問是誰,頓了頓,低聲道:“何事?”

聲音出口,才發現他的心情有些緊繃。

門外女子輕聲說:“殿下,我見您屋內燈還亮著,想著我新製了一個香薰,有寧神之效,您看要不要給您點上?”

“……進來罷。”

班馥推門而入,對上元君白的眼,笑了笑,將手中的香爐擺放在他床腳的矮桌上。

屋內靜謐無聲,她半彎著腰,手動熟稔地點香,燃香。

淡淡的香氣隨著輕煙飄散在空中。

“好了,殿下看下這味道可還喜歡?”

班馥站直身,轉身,卻對上男人緊貼而站的腳尖。

他垂眸看她,專注的神色讓她想起此前的殿下,可是她卻很清楚的知道,眼前的他,不是他。

班馥緊張地攥緊了手。

身前的人似乎絲毫未覺得此刻的距離過於近,也沒有往後退的想法,他的目光從她的臉挪到她耳垂上新掛的珍珠耳墜上。

“喜歡。”他模棱兩可地答,聲音低啞。

他抬起手,指尖輕輕撥弄她的耳墜,班馥側頭避讓,微涼的耳墜便從他指尖劃過。

“……殿下喝醉了,早些歇息。”

班馥要走,他卻不肯讓,挪一步,便擋一下。

班馥顫顫抬眸看他,四目相對的刹那,他忽然彎腰伸手,攬臂將人橫抱起來,走了兩三步,放到床榻上。

縱然班馥對事態的發展有所準備,但還是被這猝不及防的強勢嚇到。

他壓上來,目光幽沉:“班馥,但凡你想要的,他能給,孤亦能給。”

班馥抵住他的胸膛,呼吸急促,緊張到都有些失語了:“……殿、殿下!我想要的……是皇後之位,殿下也能給嗎?”

他偏頭一笑:“你覺得孤最想要的是什麽?”

班馥試探性地答道:“……自由?”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兒。

元君白眸光微動,笑容愈深,他將她抵在胸膛的手拉開,又往下壓了幾寸,低聲問:“所以你覺得孤為何舍棄來之不易的自由,同你重新回到盛京這牢籠?”

作者有話說:

非常抱歉,這陣子身體不太好,老是在進出醫院,生活也出了一些變故,所以就斷更到了現在。

會慢慢把剩下的更完,但不太能日更,如果還有等結局的讀者大大,可以等結局了再來看,鞠躬。

這陣子都不太敢上晉江,謝謝你們沒有罵我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