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偏要見

◎山不就我,我就山。◎

日上三竿。

錦被裏的人影動了動, 又夾著被褥翻了個身,繼續甜睡。

朝雲望了一眼熱了第二遍的早膳,忍不住湊上前, 輕聲說:“姑娘, 您餓不餓?起來吃些東西吧?”

班馥抱著軟軟的被子, 舒服得不像話,貪睡勁兒上來了,哪裏肯起身。

她懶懶地應:“我不餓,你吃吧……”

她這人睡覺不老實,翻來覆去的多,因此褻衣有些鬆動,且昨夜元君白吸咬之處本就比較靠上, 這兒傷口好了, 卻留下紅痕, 容易叫人想入非非。

昨夜黑燈瞎火,朝雲隻顧撐著傘扶她離去,也沒太看得清傷口。

再加上班馥回來後,打發她出去睡覺,根本就沒有讓她處理過傷口, 因此, 朝雲其實並不太清楚班馥在竹屋內發生了什麽。

這下天光目明,突然看到班馥脖頸上的曖昧痕跡,朝雲怔了怔,隨即又是欣喜又是有些害臊。

之前太子爺召幸班馥也好,安詩雨也好, 他們這些貼身伺候的都知道, 多半是做戲給宮裏頭嚼舌根兒的人看, 並沒有真的碰人。

……可莫非是昨夜,太子爺當真寵幸了姑娘?

也不怪她想得多,實在是平素元君白太過潔身自好,不近女色。

孤男寡女的獨處一室,姑娘身上不但留了痕跡,第二日早上還貪睡疲乏。

在深宮中當差當久了,這些事兒多少也聽聞一些。

朝雲紅著臉,忍不住又問:“姑娘,可要給您備些熱水,洗一洗?”

班馥含糊地應:“不用,大清早的洗澡做什麽……”

朝雲想了想,又體貼地建議:“那您身上酸乏嗎?要不,奴婢給您捏捏腰?”

她向來是個很有眼力見的丫頭,這會兒不依不饒地關心追問,倒讓班馥腦中“叮”地一聲響,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反應慢三拍地觀摩到了朝雲羞澀的表情。

“……”

班馥一下子清醒了,猛地翻坐起來:“你想什麽呀?不是……”

她支支吾吾想解釋,但是又不知元君白這個秘密,朝雲是不是也知道。

班馥漲紅著臉,泄氣:“算了,解釋不清,總而言之,不是你想的那回事。昨夜殿下還病著,我怎麽能乘人之危呢?”

朝雲:“……”

這個詞好像也不對。

班馥撓了撓臉,作罷。

反正也被朝雲嚇清醒了,她幹脆下床洗漱。

朝雲出去給她打了盆水進來。

盆中水清晰地倒影著班馥身影,她的視線下移,突然想起脖頸上的傷口,匆匆湊到銅鏡前一看,這才看出端倪。

難怪朝雲誤會,這也太明顯了吧?

她撲了點粉遮蓋住傷口,可是效果並不是太好,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朝雲在旁抿嘴淺笑,眼睛都在發亮。

……所以說,主子爺多年不近女色也不是什麽好事,看把身邊這些人憋得,看見一點端倪就普天同慶的表情。

班馥回之一笑,迅速坐回桌邊,埋頭開始吃早膳。

“姑娘,待會兒要出去走走麽?”朝雲問。

班馥咬了一口包子,不甚在意地說:“門口的侍衛撤了麽?”

朝雲回道:“剛撤沒多久。奴婢方才進來時,就見他們收兵離開了。”

昨夜她們回來後,楚越以保護為由,派人看守住她,怎麽這麽快就撤人了?

難道……是殿下的意思?

他醒了?

班馥心頭一跳,這個推測一出現,想見他的念頭就一直盤桓在腦海,她有些坐不住了。

招呼朝雲出門,一路雙手交握,捏來扯去,心情忐忑不安。

昨夜之事,細細想來,實在是有些詭異。

她知道這件事,應當是個意外。

以楚越昨日未接到楊太醫就心急火燎奔襲回來的反應來看,他肯定是一早就知道這件事的。

嫻月姑姑來時是跟著太後鑾駕來的,回去之時,也跟著太後先行回宮打點,她雖不在場,但她和鄧顯都是從先娘娘在時,就一直照看元君白長大的人,他們二人應當也是知情。

可是泰安和朝雲,她卻有些不確定了。

班馥想了想,轉頭笑問:“朝雲,你跟在殿下身邊多久了?”

“十二三歲的時候吧,至今也有五年了。”

這樣閑聊的話題,主子們大多會問,朝雲也不疑有他,隨口就答了。

班馥感慨:“都有五年了啊,你在殿下身邊服侍也不算短了,是個老人了。”

朝雲笑著說:“奴婢這算什麽呀,且不論鄧公公與嫻月姑姑了,便是泰安也比奴婢在殿下身邊待得長,幾乎算是伴著殿下長大的呢。”

班馥笑著垂下眸。

那麽這樣說,泰安也極有可能是知曉的。

可若說他知曉,為什麽還會答應帶她過去見元君白?就不怕她發現秘密嗎?

這是元君白對她的試探?還是意外?

*

到了元君白在一攬芳的居所,泰安見她來了,老遠走出來迎接。

班馥問他殿下可在?

泰安熱情地引她到院門口,說去幫她通傳。

班馥等在門口,片刻功夫,泰安回來了,臉上掛著為難的笑:“姑娘見諒,京中來了人,殿下在見客,暫時不能見姑娘了。”

班馥有些失落,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微笑點頭:“我知道了,多謝泰安公公。”

待人走了,泰安歎了口氣,折返回去。

元君白坐在書案後,影衛正在稟報:“殿下,京中來信,兵部左侍郎嚴彰昨夜暴斃在獄中。”

在欽懸司眼皮底下都能動手,梁氏也算有些能耐。

元君白頷首,說知道了。

影衛退下後,他安靜地坐在書案後處理公文,似是隨口問起:“人走了?”

泰安回道:“走了,什麽也沒說。”

元君白筆下動作一頓,又問:“她……身上傷勢如何?”

“殿下恕罪,昨兒夜裏事發突發,姑娘出來時,奴才沒仔細看。”泰安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姑娘身上好似確實有點血跡,脖頸上也有一道掌痕,但今日看,脖頸上的痕跡倒是沒了,想是當時也不算傷得太重。”

元君白“嗯”了一聲,從神色上倒是看不出什麽情緒。

泰安扇了自己一巴掌,懊悔道:“都怪奴才,昨夜應當先進去看看您,再讓姑娘進去的,都怪奴才光想著按計劃行事,見天不好了,也忘了再確認一下。”

元君白道:“事發突然,與你無關。”

泰安謝過主子爺體恤,觀他神色,鬥膽詢問:“奴才有些不明白,殿下將姑娘放出來,又不見她,這是何意?”

竹屋內用來設局的機要公文一樣未少,但被風吹走或被雨打濕的書畫倒是不在少數,若她是陳國細作,當時這種混亂的局麵,即便是來不及謄抄,也可以有很多的借口將離國機要偷走,她不應當什麽都不拿、不看。

從她恰巧會說陳國話開始,到她幾番相救於他,再到昨夜她意外發現他的秘密,她居然沒有避而躲之,反而還來見他。

元君白向來自詡能洞察人心,可圍繞在她身上的,是他也看不透的心思。

她到底所求為何?

在她眼裏,他是不是一個怪物?

他竟不想在她眼裏,看到害怕卻強迫自己靠近他的情緒。

“通知他們整裝,過午後出發回城。”元君白閉了閉眼,避而不答,“孤想靜一下,你先出去吧。”

“是。”

*

班馥來的時候就沒有帶多少行裝,回去的時候自然也沒什麽好收拾的。

她早早就出來,上了來時的馬車。

就是為了等元君白。

她還特意確認了一眼車夫的樣貌,可是她等了好半晌都未見到人上來,她撩開簾帳,半探出身子問朝雲:“殿下還未出來嗎?”

朝雲回頭,懵了一下,說:“殿下好像上了前頭那輛馬車。”

什麽時候前頭多了一輛馬車,她出來之時,明明前麵什麽都沒有。

若說之前還不確定,那她現在倒是有□□成確定,元君白好像就是在躲著她。

班馥鼓了鼓臉,直接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直接往前頭那輛馬車大步流星地走去。

朝雲追在後麵喊:“姑娘,您去哪兒?快要啟程了!”

班馥瞥見泰安小心翼翼地扶了一個人影上馬車,隨即將簾帳垂下。

她緊趕了兩步,提高聲音喊:“殿下!”

馬車內無人應聲。

泰安攔了攔班馥,賠著笑臉:“姑娘姑娘,您的馬車在後頭呢。奴才還叫人備了點心,您快去嚐嚐看。”

這會兒有美食也不能轉移班馥的注意力。

她盯著馬車看:“我有事要同殿下說,可以跟殿下同乘麽?”

泰安也回頭望了一眼馬車,見元君白沒有出聲,便對班馥低聲道:“姑娘,殿下有些疲累,這會兒估計是想靜一靜,有什麽事不如回去再說。況且,這車上還有……”

他話未說完,班馥眉眼一垂,眼眶裏瞬間含了淚,以車內人聽得到的聲音委屈地說:“殿下,來之時妾就是一路陪同殿下,怎麽回城,殿下就不要妾了呢?”

美人楚楚動人,又嬌聲嬌氣地立在馬車前傾訴。

哪個男人能忍心拒絕?

周遭護衛的人俱都豎起耳朵在聽殿下的八卦,又不敢太明顯,隻能聽到馬蹄似乎隨她嗓音落地有了一陣**。

下一刻,簾帳一掀,楚越咳嗽了兩聲,麵無表情地下了馬車,對泰安道:“殿下讓我跟他換乘。”

泰安指了下班馥之前的車駕所在,楚越就邁步往後頭走去。

班馥愣住,他怎麽在裏麵?

泰安無奈的眼神仿佛在說,您也沒有聽奴才說完呐。

在陌生人前做戲,她毫無心理負擔,但在相熟的人麵前做戲,她多少有些尷尬。

正在思忖該不該厚著臉皮再發揮一二時。

元君白的聲音響起:“你上來罷。”

作者有話說:

隻能說一物降一物呀~

這幾天會提前到十二點更新,等下周二可能還是恢複晚九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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