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曖昧的氛圍

◎心砰砰作響,連呼吸都緊了些。◎

“……殿下?”

班馥感覺到心髒急跳了幾下,她微微睜大眼,身子不自覺又往後靠去。

可是她才退了半分,元君白卻已伸過手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動彈半分。

元君白單手掏出一罐紫玉寶蓮嵌金邊的藥罐,熟稔地打開蓋子,指尖抹了些白色膏體,往班馥掌心輕點。

為了製服飛雪,她確用了不少力,掌心被馬韁勒出了一道血痕。

此刻掌心的血雖然止住了,但傷口較深,並未結痂,元君白的動作雖然已極盡輕柔,但班馥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元君白抬眸掃她一眼,低聲說:“若是痛,就告訴我,我再輕些。”

比起她自小所受的顛沛流離之苦,這點痛又算得了什麽。

可是,他卻是第一個這樣小心翼翼幫她上藥之人。

班馥心中的鬱氣驟然消散了大半,她輕輕搖了搖頭:“殿下已經很輕了,我沒事。”

似是察覺到她語調放軟,元君白手上動作一頓,抬眸看她。

兩人視線驟然對上。

車輪軲轆軲轆壓過碎石與枯枝,發出輕響。

風呼呼湧入,突然吹滅了案幾上明滅搖晃的燭火。

車內光線暗下來。

可彼此身上的氣息卻仿佛更近了些。

班馥不知怎的,突覺脊背上一股酥|麻之感竄上來,心砰砰作響,連呼吸都緊了些。

她的指尖慌張地往回縮了縮,元君白下意識緊抓住她的手,下一瞬又飛快鬆開。

“好了,藥上好了。”

他低聲說。

泠泠月光將男人的側臉描摹出來,他正輕蹙著眉,不知在想什麽。

班馥將藥膏的蓋子放回去,將藥遞回給他:“多謝殿下。”

元君白接過,沉默片刻,從未有過的紛亂的心緒讓他自覺失控,而他最不喜無法掌控之感。

他正色道:“今日之事,你需切記,日後不可未知會孤魯莽行事。東宮譬如大樹,樹大深根。孤高居太子之位,非他人口舌之箭就能輕易中傷。但你不同,你若大樹之上的微蟻,稍有行差踏錯,跌落便是深淵。”

此話一出,方才曖昧的氛圍一掃二淨。

“狂風來臨之際,螻蟻妄想庇佑大樹,固然是不自量力,但焉知她也許隻是想盡心而已。”班馥笑了笑,“殿下之意我明白了。我有些困乏,還請殿下容我合眼一陣。”

言畢,也不待元君白有回應,兀自閉上眼,歪靠在車壁。

他之言,固然是一種體恤,也挑不錯什麽差錯,可是她遙想自己費勁千辛萬苦隻不過為了報答當年之恩。

他見過千人萬人,不記得她便也罷了,卻也認為她之力如螻蟻微薄。

這讓她何等喪氣,何等……委屈?

一路無言至入東宮。

班馥始終閉著眼睛,假裝深睡。聽到泰安在外頭稟告到了,請殿下下車。

她也不敢動,盤算著等元君白先走,自己再下車,避免再有交流。

哪知他似乎半晌沒動,忽然,響起衣物摩挲的窸窣之響,想是他彎腰站起。

腳步聲止於她麵前,隨即一陣冷香襲近,男人伸手,低頭,鼻息近在遲尺,似乎是想將她抱起。

班馥一下睜開眼,卻沒有敢看他,低頭揉著眼,甕聲甕氣地說:“啊,到了,我竟睡熟了。”

胡亂躬身比了比手:“殿下先請。”

元君白看了她一眼,見她深埋著腦袋,看不清臉上神情,便也作罷,微掀衣衫下擺,先行離去。

班馥靠坐在馬車裏,聽到元君白在外頭吩咐泰安:“待會兒請太醫過來替姑娘再仔細診斷一番,開些調理的藥方。”

泰安恭敬應下,見主子爺的步伐不是邁向東宮,便要低頭跟上。

元君白腳步一停,回眸又看了一眼馬車,拂了拂手:“不必跟著了,伺候姑娘回去歇著罷。”

“是。”

一連串的腳步聲慢慢走遠。

班馥又坐了會兒,直到泰安在外頭小聲問:“姑娘,到宮裏頭了,您可醒了麽?”

班馥快速抹了下眼睛,連聲應道:“醒了醒了,這就下來。”

馬車下安放著馬墩子,泰安伸手扶她下來,將手中的披風遞了過去:“姑娘,這是太子爺吩咐留給您的,夜裏風大,回抱春閣尚有一段路,您披著吧。”

班馥怔了怔,伸手接過:“多謝公公。”

泰安掃過她微微有些紅腫的眼,不敢多看,權當不知,依舊笑著說:“姑娘,已吩咐小廚房備好了飯菜,回去即可享用,您一定餓壞了吧?”

班馥沒什麽心情,敷衍應了兩聲。

泰安便不再搭話,接過小太監遞過來的六角宮燈,親自替她照路,送回抱春閣。

*

班馥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找丟失的半顆解藥。

才入了寢室,就見浮香撲通一下跪在麵前,手裏托著她一度貼身不離的香囊:“姑娘可是在找此物?”

浮香惴惴不安地告饒:“此事全是奴婢的過錯,早間出門之時,茶水灑了姑娘衣裙,替姑娘更衣之時,一時心急,卻是忘記將香囊重新佩戴在姑娘身上了。奴婢知曉,此物必然對姑娘十分重要,這些日子,不管換什麽衣裳,都從不離身。奴婢……奴婢實在糊塗,求姑娘責罰!”

她匍匐在地,似乎極為不安。

班馥看了她一會兒,神色平靜地接過香囊,扶她起來:“傻丫頭,我也沒怪你。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舊物,我自是珍愛一些,既然沒丟,也就沒什麽打緊的了。”

浮香感激一笑,又要跪下:“多謝姑娘。”

班馥拉住她,笑了笑:“我累了,叫人先備水沐浴罷。”

浮香連忙應下:“是是,奴婢這就去。”

門吱呀一聲關上。

班馥解開披風,坐到床邊,這才解開香囊,裏頭放了些木製香珠,看上去並無什麽稀奇之處。

她將木製香珠倒出,從裏頭扒拉出其中一顆有細微劃痕的珠子,掰開,露出剩餘半顆解藥。

班馥捏著它看了半晌,這才慢慢放入口中,吞下。

許是身邊有元君白的披風在,冷香氣息猶存,這次身體裏的蠱蟲一直在安然沉睡,過程中,她未感受到任何的痛楚。

她倒在床頭,望著不遠處的燭火發呆。

還能活多久呢?吃了這半顆解藥,也隻剩下上次誆騙來的最後一顆解藥了。

下次若再沒有可靠的離國太子的秘密情報提供回去,她的命也就到此為止了。

太子殿下說她是螻蟻,其實還是錯了,螻蟻尚且能偷生幾日。

她也許隻能算得上是微不足道的蜉蝣罷了。

朝生而暮死。

*

馬場一事,很快就在滿城傳揚得沸沸揚揚。

皇帝震怒,不但斥責德妃教女無方,還懲罰昭仁到太祖廟靜思己過,罰抄女經五百遍。就連成王與太子也免不了受了一頓訓斥。

下了朝,成王在太子並肩走出,唉聲歎氣:“真是無妄之災啊……”

元君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所幸未鬧出人命,否則也無法這樣簡單收場。”

成王點了點頭,突然想起,壓低聲音道:“對了,母妃囑咐我多謝二哥提點。若非在父皇知曉之前,先對昭仁略施懲戒,再負荊請罪,此番怕是責罰更重,連母妃都會受到牽連。”

“你我兄弟,昭仁也是我親妹,何言這些?”元君白道,“楚越下手可重?昭仁如何了?”

他命楚越送昭仁回去,出了計策後,得德妃首肯,楚越親自出手,手持戒尺用了巧勁,打了昭仁手板心十多下。

手板心當即紅腫,外表看著卻像是打了百餘下。皇帝見了,心下憐愛,自然不會重罰。

“沒事兒,她皮糙肉厚的,楚越比我還疼她,哪裏會真的下重手。”成王無所謂地擺手,“聽說晚上厚塗了一層藥,第二天手就沒什麽大礙了。”

此刻已繞至禦花園。

元君白點了點頭,說如此便好。

正說著,兩人停了腳步,迎麵對上皮笑肉不笑的鄴王。

“二哥、四弟,今日天氣甚好,我正要去給母後請安,可要同去?”

成王抬頭望了一眼陰雲密布的天,抄手站著:“我看不是天氣好,是三哥心情好。”

鄴王意味深長地說:“四弟說笑了,我心情日日都好。”

他看了一眼神色無波的元君白,臉上的笑意加深:“看來兩位今日是無暇前去了,那二哥,臣弟先行一步了。”

說罷拱手,昂首闊步而去,猶如翻身打了勝仗的公雞。

成王氣得恨不得將他的背影瞪出個窟窿來:“小人得誌!”

元君白淡淡一笑:“無礙。棋不過剛開始下而已。”

這話玄而又玄,成王沒聽懂,問他是否有計劃了?

元君白卻不再說,隻轉了話題,問他要不要去東宮喝茶。

闔宮上下皆知,靜端皇後甍逝於雨夜,每至下雨之日,太子心情都不會好。他又哪敢這個時候去觸黴頭?

成王早已忘記之前問的話題了,隻知連聲告辭,稱下次再去。

元君白頷首,微笑目送他離去。

*

及夜,鄴王府原本高奏的絲樂之聲突然戛然而止。

茶盞摔落在地,四分五裂,發出刺耳的尖銳之聲。

鄴王暴怒的聲音響徹大殿:“你再說一次,本王相中的愛馬何在?!”

馬場主事跪伏在地,全身似篩糠般發著抖:“王、王爺息怒,下頭人辦事不力,不知那匹神駒是專門留給王爺的,那日成王來選馬之時,誤帶他去了神駒所在的馬廄,這才鬧出了此等烏龍。”

鄴王狠狠踢了他一腳:“滾!本王不聽這些!此事你看著辦,此馬是我預備敬獻給皇後娘娘的,你們馬場若是不想開下去,隻管撒手不理。”

那一腳正中心窩,馬場主事霎時痛得臉色煞白,卻也不敢呼痛,連忙又爬了回去跪趴著。

汗水如淚水般滴落,顫顫巍巍地回話:“王爺容稟,小的已叫人預備了另外一匹好馬,雖不及此前王爺相中的那匹神駒,但也是難得一遇的良駒,且性子更為溫順,望王爺笑納。”

他吞了吞口水,緊張地說:“此外、此外……天香居新選出一名花魁,我已花重金競下**,王爺若不嫌棄,不妨移步前去賞玩。”

作者有話說:

太子殿下今日心動指數+1

重新修了前10章,大體情節變化不大,我明天還要繼續修QAQ

如果有介意的,可以重新看下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