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三縣(補請假的更新)

秦王對此次櫟陽偷盜案的處置結果是,殺掉主謀,然後將其家產充公,家眷和人臣妾發配到河東郡充作刑徒。

對查辦此大案的秦魚、蒙驁、湯等官吏,則是有不同程度的賞賜和提拔。

秦魚收到的賞賜,除了錢帛之外,還有兩匹神俊的大馬,其中母馬,已經懷上了小馬。

秦魚現在還沒有開始學習騎馬,等這小馬生下來,長大的時候,秦魚正好用的上。秦魚眼神灼灼的看著母馬...的肚腹,就像看自己未來的伴侶。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匹小馬,若無意外,的確會成為秦魚相伴一生的夥伴。

秦魚還有一頭老牛,如今正養在官署裏精心照顧,老牛已經老的不能耕地了,秦魚如今出入有馬車可以乘坐,也不用它馱著他到處跑了,但秦魚還是想著每天都要去看看它,喂它吃些草,跟它說說話。

安置好自己未來伴侶的父母和自己心愛的老牛之後,秦魚去了前院開始辦公。

他聽著計令關於全縣推廣土炕的匯報:“......經官署泥匠教授,如今各鄉裏已經學會盤炕的黔首百姓有三百二十五戶,七百六十七人,其中大男子二百六十八人,大女子二百四十三人,小男子一百三十二人,小女子一百二十四人,這些學會盤炕的黔首和百姓,已經分布在鄉裏之間,為有意向出資在家中盤炕的百姓和黔首們改造屋舍,盤一所抗冬的土炕。”

“同時,鄉裏公社祠堂之內,也由官署派遣泥瓦匠,加固了房舍屋頂,盤好大炕,囤積好柴碳,以接濟無力過冬的黔首百姓們渡過最寒冷的冬夜。”

秦魚看著計官遞上來的出納數據,有些略微的肉疼。

如今已經入冬了,水土開始慢慢的上凍,為了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土炕推廣全縣,秦魚派出左工室裏的泥瓦匠,免費教導所有能教導的百姓們如何盤炕、燒炕。迫於教導人手的短缺,暫時也隻能教出幾百個人來,希望這幾百個人,能在做工的時候,繼續教導給其他人,這樣才能一傳十十傳百的更快的擴散開來,才會有更多的人學會這項本領。

要想安全過冬,光有土炕是沒用的,百姓們還要自備柴火和木炭。有些備的起的就自費,或者去山上田野間打柴,收集枯草儲存,對那些

備不起的,秦魚也不能免費發放,便沿用之前的老法子,為百姓們開放放貸通道。

官署放貸的利息是從多方麵取定的,更跟國家的政策有關,雖然下麵的地方官治可以在此基礎上做相應的調整,但

經過之前櫟陽的大案之後,秦魚暫時不打算再動利息這塊,若是為國家清理蠹蟲還算眾望所歸,他要是敢對國家政策指手畫腳,那可就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所以,此次官署放貸的利息,仍舊高的離譜,但秦魚已經打定了主意,開春的時候再征發一次勞役,一邊做水力基建,一邊讓這些日子艱難的黔首們還上此次借貸,最後,也能順利渡過早春青黃不接的這段時間。

秦魚幾乎隻出不進的為全縣一萬戶的黔首和百姓們做好了過冬的低保,力求今年冬天,能不凍死一個人。但這樣的消耗,簡直是巨大到嚇死人的地步。

向圭給秦魚算了一筆賬,說他隻給百姓們盤炕燒炕的這一項開支,就能支持武安君發動一次戰役,去攻打韓魏兩國的幾座城池下來。

秦魚聽了之後,大翻白眼,覺著向圭是在恐嚇他,雖然他這次的支出有些大,但拿在國家戰爭的層麵上,是不是太小兒戲了?隻有這麽一點子支出,夠一萬兵馬做什麽的?能支持大軍行使三天的路程嗎?

此時秦魚心中尚且覺著不可能的事,等他為白起攻打韓國野王做糧草供應的時候,他才明白,軍卒上戰場,就是拿命去搏到底是個什麽意思。軍卒在戰場上,不僅要直麵敵人的刀鋒,還要勒緊褲腰帶,盡量不讓自己感受到饑餓,讓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殺敵上,然後全力獲取軍功和獎賞,以及,一頓飽飯。

秦魚真正接觸戰爭的時候,簡直痛苦的想落淚,他單隻知道戰爭是殘酷的,但也從未想過,是這樣的殘酷!

那個時候,他是有一點為今日的‘揮霍’後悔的,但,那都是幾年之後的事了,如今的秦魚,仍舊在向他的百姓們大把的撒錢撒糧撒炭火。他想的很簡單,他作為櫟陽縣的父母官,是有義務讓他治下的百姓們平安渡過冬日的嚴寒的。

隻靠官署的存儲和有資人家交上來的那點子盤炕的報酬,明顯是不能支撐這樣的開支的,好在,櫟陽的富戶幾乎空了一大半,他們家中的錢財珍寶自然要運去鹹陽宮的,但

櫟陽作為受害方和先期的抓捕處理方,是有功勞在的,有功當賞,朝廷對櫟陽的賞賜,就是可以截留一部分這些人的家產。

秦魚截留出的這部分家產,土地是大頭,然後就是糧草牲畜,至於人和珍貴的頑器禮器,則是一個也沒留,全部送去了鹹陽。

從經濟價值上來說,人和珍寶自然是要高於土地和糧草的,但在秦魚看來,那些人留下來就是給他添亂的,珍寶他是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全部讓蒙驁給拉走了。

從戰略價值上來說,秦魚留下的那些,才是最珍貴的。秦王也不是傻子,所以,在此次的個人賞功之中,秦魚原本是可以晉升爵位的,但他除了一些金器錢財,隻有那兩匹寶馬,才是秦王給他的真正賞賜。

有了這些人的龐大家產做補充,秦魚目前,還未感受到來自錢糧上的壓力。

等公務議的差不多了,司空嗇夫出列,稟報道:“有從頻陽、重泉、高陵三個縣來的使吏來拜訪大人,他們帶來了縣令的手書,想要派遣泥瓦匠來櫟陽學習盤炕之法。”

說著,司空嗇夫給秦魚呈上了三卷竹簡。

秦魚精神一震,這個三個縣,一個在櫟陽的正北方,一個在黃河邊上,在櫟陽的東北方,最後一個,則是在櫟陽的西南方,正處在櫟陽和鹹陽的直線連接地段中間點上。

這三個縣,都是櫟陽的鄰居,除了頻陽沒有牽扯在此次櫟陽大案中,重泉和高陵,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一些影響。因為,重泉是偷渡的最終目的地,高陵,則曾經是高陵君的封地,高陵君封君的名號,就是從此地來的。這三個鄰居,頻陽可以理解,重泉和高陵此時湊上來,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但也可以不用想的這麽複雜,或許這兩個縣的縣令都是為民著想的好官呢?

重泉雖然是偷渡的目的地,但畢竟貨物還沒出櫟陽,就被發現了,嚴格說來,重泉被牽連上,隻是受了無妄之災,高陵就更冤枉了。

高陵作為公子悝的封地,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人家後來有了更好的封地宛,早就跟高陵脫離關係了,你不能覺著高陵君還叫高陵君,而不是叫宛君,就覺著高陵縣,還跟高陵君還有什麽關係吧?

秦魚打開竹簡翻看。

竹簡上的手書不長,寥寥幾十

個字,說明了此次來信的目的:從櫟陽引進盤炕方法,然後永交為好。

三個竹簡都是一樣的意思,秦魚將竹簡遞給向圭看,問向圭的意思。

向圭覺著可行,秦魚又問堂下的官嗇夫們的意見,他們都覺著,與這三個縣交好,與他們櫟陽,都有莫大的助益,因此,都同意向這三個縣輸出盤炕方法。

秦魚自然也是同意的,不說其他的政治和經濟考量,就是單從秦魚幾乎無償全縣推廣土炕的目的是少凍死百姓來說,他就不可能捏著土炕的技術不放。

都是秦國的百姓,櫟陽的和其他縣的,有什麽不同嗎?

而且,秦魚摸摸小下巴,心裏琢磨,等明年開春之後,能來為他做工搞基建的,或許還可以再加上這三個縣的百姓?

櫟陽已經是足夠富裕的大縣了,尚且有吃不上飯的黔首,這三個縣,應該會更多吧?

秦魚在自己的小竹板上記下這一筆,然後吩咐司空嗇夫,由他全權負責與這三個縣的司空對接的事。

至於這三個縣的縣令,若是願意近期親自來櫟陽拜訪,現在就可以出發了,因為秦王要來了,他們若是這個時候來櫟陽,正好可以拜見一下他們的王上。

若是不打算最近過來,那就隻能往後推至少一個月了,因為,秦魚要跟著秦王,一起去雍城進行新年祭祀。

祭祀是個繁瑣且耗費時間的過程,光虔誠沐浴靜心這一項,就能拖上十天半個月,還有其他的祭祀環節,加起來,一個月時間,都算是正常的。

秦王離開櫟陽的時候,還是盛夏,如今再回來,已經是嚴冬了。

秦王看著燃燒著壁爐的宮室,轉頭問秦魚:“你不是有那什麽土炕嗎?還有那什麽地龍?怎麽寡人這裏還是壁爐?”

秦魚腹誹,王宮是他想動就能動的嗎?再者,你要給自己的宮室改裝地龍,你撥改裝經費了嗎?想白嫖?門都沒有...哦,不對,你就是付了錢,我也沒人手給你用,這些寶貴的掌握技術的人手,可是都被我派去鄉裏傳播技術去了,哪裏有時間給你改造宮室改裝地龍呢?

秦魚笑道:“目前能做的,還隻有簡單的土炕,複雜的地龍,還在精進呢,大王這裏是錦繡堆疊之處,如何能盤土塵飛舞的土炕呢?”

秦王指著秦魚,對身邊陪伴的大臣笑罵道:“小兒狡辯,寡人就不信,你自己家裏用的也是跟黔首們一樣的土炕?”

秦魚嘻嘻笑道:“那倒沒有,我家裏燒的是煤球爐子,還沒盤炕呢。”

秦王圍在大殿中央一個頗為精美闊大的碳爐子,裏麵填的也不是煤球,而是上好的焦炭。這種上好的焦炭,在後世有一個雅致的名字,叫做銀霜碳,這種銀霜碳,自然隻有有錢人家才能用的起。

銀霜碳珍貴就珍貴在耐燒、高熱和無煙上。這個碳爐子是經過墨家和工室特地設計過的,散發出的熱量以爐子為中心,可以最大限度的彌漫到整個大殿中。

爐子上坐著一個口徑兩尺的鼎,裏麵燒著熱水,可以隨時供應大殿裏取用熱水。從鼎裏麵彌漫出來的水蒸氣,也能濕潤大殿中的空氣,讓冬日的室內空氣,呼吸著不那麽的幹燥。

爐子既然燒在大殿中央,殿中央的位置,自然是熱度最高的。

此時,秦王和大臣們圍著這個爐子觀看,感受著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暖融融熱意,秦王歎道:“這櫟陽宮室,可比鹹陽宮裏熱乎多了。”

眾位大臣們也紛紛點頭附和。

秦魚好奇:“臣給您送去的炭和爐子,您都沒用上嗎?”不應該啊,他可是櫟陽這邊一有什麽新的好東西,都是第一時間盡量多的往鹹陽送的,尤其是結冰之後,光焦炭可就運了好幾車呢,怎麽,鹹陽宮裏,至少秦王所在的宮殿中,竟然會少炭火用嗎?

秦王搖頭晃腦的歎道:“鹹陽中有許多為我秦國立下汗馬功勞的老臣,寡人有了好東西,怎麽能自己獨享呢?自是要與之分享的。”

哦,那就算了,我就這麽點東西,供應大王您一個,已經很吃力了,還要免費供應那些個‘勞苦功高’的老臣?臣的荷包可一點都不豐啊,不能夠,不能夠!

秦王開了頭,秦魚假裝沒聽懂,有些忐忑道:“如今工室裏炭火不能停,今年櫟陽又支出許多,能保證不陷入入不敷出的境地,臣已經盡力了,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為眾位大臣們提供免費的炭火了。大王見諒。”

秦魚話都已經說的這麽明白了,還是秦王親自給遞的梯子,這幫子人精似的大臣們開口了:“不知道櫟陽工室裏還能勻出

多少炭火?老夫家中還有些資財,想從少令這裏購買一些,也好過個暖和的寒冬?”

“不錯,在下手裏也有些餘財,也想購買一些......”

“臣還想學一學盤炕的法子,自然也要購買一些炭火,少令......”

秦魚看著從天而降的源源不斷的訂單,用看‘奸商’的眼神看了秦王一眼,然後道:“眾位大臣們莫急,下臣私下裏覺著,相比於炭火,煤球燒起來同樣很暖和,還很實惠。”

笑話,焦炭他留著有大用處,為了錢財,他可以少賣一些給他們,但煤球是用洗下來的煤渣和黃泥造成的,幾乎沒有成本,他早就有備無患的囤積了許多,如果這些大臣們真的想要,可以從他這裏買煤球燒嘛,都一樣的。

意思意思的談完炭火的買賣,秦王就讓這些大臣們自己退下回去修整,他自己則是留下秦魚說話。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秦王也不說話,隻是開始上上下下的打量秦魚,相比於圖的好奇,秦王的眼睛,可就露骨多了。

秦魚被他看的頗為不自在,納悶:“大王看我做什麽?”

秦王:“看你是不是多長了一個腦袋?”

秦魚:...您跟圖還真是親爺孫啊!

秦魚:“我就一個腦袋!”

秦王搖搖頭,道:“不對,你應該是多長了一個腦袋,否則,寡人隻是離開了小半年,你這裏怎麽又是煤室又是燈又是瓷的弄起來了?那些人為了這些好東西,居然能蟄伏起來,暗地裏跟你大開方便之門,也算是咄咄怪事。”

秦魚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們給我大開方便之門?他們明明給我找了好大的麻煩好吧?他們還放毒蛇咬我呢。”

秦王聽到毒蛇,微沉了臉色:“毒蛇之事,寡人定會徹查到底,如此歹毒心性,此人絕不可出現在我秦國朝堂之上!”

秦魚心有戚戚的點點腦袋,非常讚同道:“大王說的對極了。”

秦王看著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又想笑了,道:“不過,寡人也沒說錯,這些人,暗地裏確實給你開方便之門了。你看看你在櫟陽幹的這些事,短短三個月內接連征發兩次勞役就不是說了,你還給這些征夫們發報酬,不僅如此,你還征發老弱種果樹,還給她們發

報酬,你以為你做的這些匪夷所思驚掉人下巴的事,就沒有人看不過眼出來阻撓你?”

秦魚驚訝:“那這些看不過眼的人......”

秦王:“自然是被這些人給擋回去了。”

秦魚了然:“我說我的政令推行的也太順利了些,原來是他們在搗鬼,唉,他們為了能從我這裏偷竊,也是下血本了,真可惜,他們最終還是失敗了。”

秦王也笑了:“所以寡人才覺著,你應該是長了兩個腦袋。”要不然不夠人砍的。

秦魚卻以為秦王是在誇他聰明,他很有些謙虛的道:“哪裏,哪裏,下臣隻是有些許運氣罷了。都是蒙將軍勞苦功高,要是沒有他替我擋在前頭,我光被那些大人嚇,都要嚇死了。”

秦王好笑:“你連寡人都不怕,你還怕那些蠅營狗苟?”

秦魚拍馬屁:“大王是個明君,至少不會一言不合就放毒蛇咬我?”

秦王拿手指頭隔空點點他:“你這小兒,還真敢說啊。”居然拿他跟那些不入流的人比,真是膽大包天!

秦王雖然一臉慍(yun)怒,但秦魚一點也不怕他,他走上前,拉著秦王的袖子,一臉神秘的跟他道:“大王,您可想去右工室看看?”

秦王眼睛也微微發亮:“可是蒙驁跟寡人說的甲衣?”

秦魚:“蒙將軍隻見了一部分,如今做出來了更多,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王倏地起身,一點都不見車馬疲憊之色,他大踏步往前:“走,寡人這就去看看。”

等出了殿門了,他才恍然發覺,那個給他帶路的小豆丁,被他落在後頭了。

他轉回去看,結果見這小子正一臉控訴的看著他..的腿。

秦王:“哈哈哈哈哈......”

秦魚:大長腿了不起啊,等以後,我也會有的!

秦王上前,提溜起小孩兒夾在自己的胳肢窩裏,還顛了顛,評價道:“不錯,比半年前,長重了一些,以後多吃肉,長的更快。”

被半橫夾著的秦魚掙紮了一下,調了一個還算舒服的姿勢,有氣無力的回應:“唯。”

夾著就夾著吧,這是秦王,別人想,還沒他這待遇呢,他不虧!

隻是,圖,你在後頭跟我擠眉弄眼,真的好嗎?做郎衛的,可以這麽不嚴肅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