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雲水居

容詞在銀杏宅門口等了半個時辰,陳太醫那邊都已經把藥方配好,煨在灶上了,囑咐侍女:“再過一刻鍾,就可以給太子妃送去了,明日中午再服一帖即可。”

陳太醫提著藥箱從前院出門,遇到在門口糾結的容詞,點頭打招呼過後,陳太醫原路返回了東宮。

看著陳太醫離開的方向,容詞和重雲對視一眼說,“我現在去薛府,你在這邊等著殿下吩咐吧。”

“殿下這是怎麽了?”重雲忍不住說,“以前殿下安排的事,可不會輕易改變。”

“主子的心思咱們哪知道。”容詞有點喪氣。

除了去薛府,一會兒還得替主子回東宮傳話,給薛楚楚那邊也要說一聲。這事兒還必須容詞親自跟薛楚楚說才好一些。

給江知酌尋了個回府找公文而耽擱了時間的由頭,在薛楚楚的父親薛中那邊交了差。

可薛楚楚那邊,容詞不由得發了愁,陳太醫那邊已經回了東宮,想必薛楚楚也應當知道了江知酌是為何沒去接她。

突然靈光一閃,容詞甩了把馬鞭,朝東宮而去。

午時早就過了,秋驚葉剛從外麵給江知酌辦差回來,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去了小碗院裏,讓廚房給他開小灶。

小碗院裏的主廚是個四十多歲的揚州廚子,做出的菜色甚佳,秋驚葉吃得狼吞虎咽。

“你慢點吃,”主廚找了兩個小缸子倒了兩杯荷葉茶,遞了一杯給秋驚葉,自己坐秋驚葉對麵,“現在隻有你自己吃飯,沒人跟你搶。”

“不過啊,看啊你吃的這麽香,我們做廚子的還是很有成就感的。”主廚飲了口荷葉茶慢悠悠地說,“不像你姐,吃什麽都不香,我可是聽說了,我做的菜ᴊsɢ,她每個隻吃兩口,我都要懷疑是不是我廚藝退步了。”

秋驚葉扒完一晚飯,才從桌山挑了雞腿出來,支起一條腿踩在凳子上,也不用筷子,用手拿著往嘴裏送。

“我阿姐她一直都那樣,要不也不會那麽瘦,”秋驚葉撕下一口雞腿肉送嘴裏,“賴不著你,放心,這份差事啊你能幹到八十歲。”

主廚被秋驚葉逗笑,說:“我哪能幹到那麽大歲數,再過幾年,幹不動了,也該回家鄉了。”

秋驚葉自然而然地和人家嘮起來,才知道主廚是前幾年才來得荊州,輾轉到了五皇子府上做事,一直做到了現在。

“你的性子和太子妃不太像,一個沉靜一個鬧騰,”主廚評價道,“長得也不像,是一個像爹一個像娘嗎?”

秋驚葉把手邊的荷葉茶飲一口,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表情。

“你怎麽一點都不八卦,都十天了,你就不知道我倆就不是同一個父母?”秋驚葉無語。

“哦,那是同父異母了。”主廚接話道。

秋驚葉把自己空碗放到台子上,表示自己隻吃飯不洗碗。

“就不能有一個是後來認的嗎?”秋驚葉又坐回去繼續喝茶。

主廚想了想,才恍然大悟。疑惑地問:“那太傅為什麽要收你為義子?”

是啊,讓我爹選,有了大哥和阿姐,定是不肯再生我了。

簡直沒話聊,秋驚葉打算把荷葉茶飲完就走。還剩兩口,就見容詞匆忙找過來。

看了看秋驚葉吃剩下的雞腿,容詞無語道:“那是殿下特意命人給太子妃在凰鳴山抓的山雞,怎的進了你的肚子。”

“她吃了也不長肉,浪費。”秋驚葉把喝完的茶缸放桌上,茶足飯飽得打個嗝。

“你出來,”容詞說,“有事找你。”

兩人從廚房出來,就站在小碗的院子裏說話,容詞開始敘述:“昨夜,太子殿下從以前的宅子裏回來了,還傳召了薛良娣,安排了今日午時以前,要陪薛良娣去薛府,也算是回門。”

“嗯,”秋驚葉抱著手臂懶懶道,“那關我什麽事。”

“太子殿下下朝後,聽重雲傳來消息說太子妃身子不適,太子殿下就決定……”

登時秋驚葉就站直了身子,打斷容詞的話。

“你說我阿姐怎麽了,”秋驚葉站直了身子問,“身體哪裏不好,請人看過沒有。”

容詞隻當他們是姐弟情深,接著說:“看了,沒事,就是吐了一次,已經沒事了,太醫都送回來了。”

秋驚葉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親自去看看小碗,抬腳就要離開。

“哎,”容詞一把拉住秋驚葉,“你幹什麽去,現在有件事要你去做。”

“殿下沒陪薛良娣回薛府,薛良娣免不得要傷心,咱們也得去告知一聲,我想了想,你去最合適。”容詞說。

“關我什麽事,是太子殿下答應的事,”秋驚葉絲毫不在意,“再說,薛良娣高不高興的,我又管不著,我還有不高興的時候呢,誰老是來哄我。”

也是有的,秋驚葉默默地想,小碗姐姐就會。

“你怎麽想不明白呢?”容詞說,“那如果楚良娣是否埋怨太子殿下不得而知,萬一介意了太子殿下過分看重太子妃呢,她們都是東宮裏的主子,若是心中有了隔閡,以後還怎麽好好相處,太子妃統管東宮上下,以後那為難的不是你姐姐嗎?太子殿下自然不會這種小事,我看太子妃也不會理會這種事,但別人不一定這麽想。”

哦,有點道理。

“你真是大丫鬟,事無钜細給主子操心,”秋驚葉說,“你明兒就和白竹一起當差去吧。”

秋驚葉帶著容詞對他的叫罵轉身去了庫房,挑了幾個看不出區別的簪子發飾,去了雲水居,雲水居的侍女也不知道秋驚葉的身份,秋驚葉自稱是江知酌的近衛,有話代江知酌和薛良娣說。

薛楚楚那邊早就從陳太醫那裏得知了江知酌去了原來的宅子,蜜紅趾高氣昂的走了,薛楚楚此時正在自己殿內傷懷氣憤。

薛楚楚從箱子裏找了一個沒繡的帕子,捏在手裏繡了幾針,刺繡也是薛母教的,說是可以打發時間,也可以慢慢讓自己靜下來,不去想別的事。

軟淩進來傳話:“太子殿下身邊的侍衛過來傳話,給您帶了殿下賞賜的幾支簪子。”

薛楚楚雖然也對今天的事不滿,但不能對太子表現出來,她以後的榮寵的幸福,都在江知酌身上了。

“我的……臉,”薛楚楚轉了一下頭,“看不出來吧。”

軟淩低下身子看了看,說:“還有一點點紅印,您一會兒就坐在這裏不動,不轉過去也是看不到的。”

秋驚葉走進門一兩步,離了一段距離跟薛楚楚說話,薛楚楚正低頭刺繡,這個角度也看不到薛楚楚的正臉,秋驚葉說:“問楚良娣安。太子妃今日突發急症,太子殿下下朝後便去看了,太醫問診耽誤了時辰,所以也誤了昨日安排的時辰,今日也不好去薛府拜訪了。殿下特派我送些禮品過來,希望薛良娣能體貼太子殿下的心意。”

聽到秋驚葉的聲音,手裏的針尖險些紮到手指上。

秋驚葉把手裏的匣子交給軟淩,等著薛楚楚應一聲,也該告退了。

讓軟淩在門口守著,薛楚楚對秋驚葉說:“你上前幾步,我……我有話問你。”

“太子妃身體如何,好轉了嗎?”薛楚楚放下手中的帕子,抬頭望著秋驚葉。

秋驚葉也認出了薛楚楚就是前幾天晚上在後花園池塘邊的女子,驚訝道:“是你。”

薛楚楚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下,算是回應。

“我也不知道太子妃怎麽樣了,”秋驚葉說,“我一會兒要過去看。”

薛楚楚不理解為什麽太子殿下的侍衛要去看太子妃,輕聲說了句:“什麽?”

秋驚葉解釋:“哦,太子妃是我阿姐。”

薛楚楚聽到這話更不理解了,便問道:“那你為何……”要做個侍衛,意識到此話不妥,薛楚楚沒繼續說,轉而說:“那你去了代我向太子妃問好。”

看薛楚楚還關心著小碗的身體,秋驚葉覺得容詞簡直是想多了。

正準備高興得走,趕緊去看小碗,秋驚葉突然暼見薛楚楚右臉上的紅痕,不是很清楚,但仔細辨認,還是可以看出指痕的輪廓。

薛楚楚立馬扭過頭,不讓秋驚葉再看,這更加證實了秋驚葉的猜想。

“你臉上……”秋驚葉不確定地問,“是什麽?”

“沒什麽,你趕緊走吧。”薛楚楚低下頭低聲地說。

“不是,”秋驚葉不理解了,“你在這裏也是主子,太子和我阿姐都不在,誰能對你動手。啊,不是,我的意思不是說我阿姐會打你。你,你到底怎麽弄得。”

“說話啊,”秋驚葉見薛楚楚一直低著頭,不滿地說,“怎麽弄得,可不是自己碰的吧。你不說,我一會兒見了太子和我阿姐,我就告訴他們。怎麽你還能在東宮被欺負,東宮就這麽亂套啊?”

還是沒人說話,秋驚葉看向軟淩,說:“就是你吧,這裏就你一個人。”

軟淩趕緊搖搖頭,說:“不是我,您還是別管了,也別告訴太子妃和太子殿下。被人知道,楚良娣隻會更難過。”

秋驚葉不願意了,也沒詐出話來,想了想說:“人就活幾十年,幹嘛活得這麽憋屈,要想辦法反抗啊,一味的忍讓,別人隻會更欺負你。”

“傻子。”秋驚葉放下最後兩個字離開了雲水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