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給徐黎和過完生日, 時間已經到四月中旬。
黎粲給他發了個慶生的朋友圈之後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到現在都沒把邵輕宴從屏蔽的狀態裏拉出來。
她沒有想太多，直接又找出了邵輕宴的微信, 問他玩不玩遊戲。
是最近她剛發現的一款百科類知識競賽小遊戲，有點類似於知識搶答。
她想好了，要是今晚她能贏過邵輕宴，就把他從朋友圈的黑名單裏放出來，要是贏不過，那他還是繼續待著吧。
她八點多發出去的消息, 一直到晚上十點半，才收到回答。
對麵隻簡單發過來一個問號。
邵輕宴：【？】
黎粲把小程序的鏈接甩了過去, 簡單和他說了下遊戲規則。
邵輕宴：【好，等我洗完澡，可以玩幾局試試。】
於是黎粲又等他洗了十多分鍾的澡。
等他洗澡的間隙, 她百無聊賴地下樓，自己洗了點草莓來吃。
客廳裏, 孫微女士好像也是剛回到家, 現在還坐在沙發上打電話。
黎粲從她身邊走過，隱約聽到淨身出戶這樣的字樣。
她剛想要上樓，她就掛斷了電話，叫住了她。
“粲粲, 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黎粲隻能走了過去。
“你最近跟一個男生走得很近？”
她屁股剛挨著沙發坐下, 孫微就直接跟她挑明了話題。
黎粲應了聲，沒否認。
她家常給她開車的司機是康叔。
她平時和邵輕宴接觸, 少不了都是在康叔的眼皮子底下，他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孫微, 她是一點也不奇怪。
“你現在也算是高中畢業了，想要談戀愛什麽的玩玩，我不管你。”孫微說，“但是隻有一件事情，你給我聽好了，不許找外麵那些什麽窮小子。”
孫微神情很是嚴肅。
“剛剛你陳阿姨又給我打電話，說正在和她老公打離婚官司。他們家什麽情況你也知道，我跟你陳阿姨，是一起在美國留學的時候認識的。而她那個老公呢？農村草根出身，完全就是靠著她才有了今天的一切，現在好了，年紀到了，他錢也有了，名聲地位也都得到了，就想著要離婚，離婚的理由還是你陳阿姨生不出孩子，那簡直荒唐，可笑！”
黎粲捧著手裏的玻璃碗，沒有出聲。
孫微看著她，又繼續說：“總之，你現在雖然還年輕，跟誰交往都行，但我有一個條件，就是對方的家境不能比我們家差。”
“不能比我們家差？”
黎粲前麵那些，聽了也就聽了，聽到這裏的時候，卻是真的覺得她媽是瘋了。
“那我還有的選嗎？”
這不是她自己在高看自己，而是現在她爸媽的財產，的的確確是國內名列前茅的水平。
她皺起了眉心，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孫微下一秒又說：“實在太苛刻，放寬一點條件也不是不行，就像你平時總在一起玩的那幾個，岑嶺，何明朗他們……”
“那都是我朋友。”黎粲強調道。
“哪個男女朋友不是從最初的朋友做起的？”孫微很不以為意，“總之我的話你最好給我聽進去，別等到時候被我發現你偷偷摸摸跟什麽學費都交不起的窮小子談戀愛，就算他能力再強也不行。”
“……”
黎粲真的很懷疑，她爸媽是背著她偷偷去調查過邵輕宴了。
但是仔細想了想，誰說的她要和邵輕宴談戀愛？她可從來沒有過那種想法。
於是她很快又鎮定了下來，捧著裝滿草莓的玻璃碗起了身。
“放心吧，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窮光蛋談戀愛，行了吧？”
她轉身朝樓梯口走去，拖鞋踢在冰涼地磚上的聲音，在夜半寂靜的別墅間，有點振聾發聵。
—
黎粲jsg回到房間裏。
手機裏邵輕宴已經洗完了澡，問她什麽時候開始遊戲，他十一點半需要準時睡覺，明天還要早起。
黎粲盯著和他的聊天頁麵，半天沒有說話，隻把草莓一個接一個往嘴裏塞。
等到時間都已經過了十一點，她才終於拿起手機，給他發了過去：
【不玩了。】
對麵沒有很快回複消息。
但是黎粲可以看見，她和邵輕宴的微信聊天頁麵，主頁最上麵的條框，開始在“邵輕宴”和“對方正在輸入中”不斷跳動。
她等了等，邵輕宴還是沒有發過來消息。
她隻能閑著無聊點進了他的主頁，順手把他的備注改了下。
“順風自行車師傅小邵”。
黎粲點下確認保存鍵。
退回到聊天頁麵的時候，邵輕宴的消息也正好發過來。
隻有四個字。
【心情不好？】
黎粲默默噎了一下，不明白這四個字是有多麽燙手，需要他打這麽久。
【勉勉強強吧。】她說。
【心情不好就早點睡吧。】
邵輕宴很快又給她發。
【睡一覺起來再想怎麽解決。】
“……”
黎粲不知道邵輕宴的腦回路是怎麽樣的。
她隻知道，他以後要是憑著這副樣子去追女生，估計是沒有女生願意搭理他的，即便他是個智商超過常人的學霸。
腦海裏反反覆覆想起孫微剛剛在樓底下跟她說過的話。
“不許找外麵的窮小子談戀愛……”
她盯著邵輕宴發過來的那幾個大字看了很久，終於又給他回複回去：
【你能幫我想點燒錢的活動嗎？】
對麵又有很久沒有再回複她。
這回是連“對方正在輸入中”都已經沒有了。
大概，好像，也許……又觸碰到他的自尊了，黎粲想。
她躺倒在**，不再抱希望邵輕宴今晚會回自己，剛剛掖好被子調好空調的溫度，手機裏卻又傳來新的消息。
她打開看了下。
是邵輕宴的消息。
邵輕宴：【清華保送專業陪聊，一千一個小時。】
這大概是黎粲這輩子聽過最冷的笑話。
也是邵輕宴這輩子絞盡腦汁之後，想出來過最冷的笑話。
但是黎粲真的笑了。
她很快撥通了邵輕宴的語音通話。
對麵也很快接聽。
“學霸，開始計時嗎？”她問。
“嗯。”被手機音頻壓得微微有點低沉的嗓音，通過傳聲筒傳出來。
黎粲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聽到他的聲音之後，好像整個人都終於可以安靜了下來。
就算邵輕宴說過了這是計時付費的東西，她也毫不在意，隻是握著手機側躺在枕頭上，聽著對麵安靜又均勻的呼吸。
“學霸，你大學念的什麽專業？”
過了很久，黎粲才問。
“數學。”
“哦。”黎粲想了下，他好像的確拿過不少數學奧數的獎，他給別人家孩子補課，補的也大多是數學理科等方麵的東西。
“數學掙錢嗎？”她很快又問。
“……”
很直接的問題。
問的邵輕宴竟然一時有點不知道怎麽回答。
“看畢業之後打算做什麽吧。”他說，“做商務就比較掙錢。”
“也是，華爾街很多金領都是數學專業出身的，我哥也是。”
黎粲幾乎很少會在別人麵前主動提起自己的哥哥。
那個從一出生就仿佛天之驕子一樣的人物。
黎粲從小到大，很少有敬佩什麽人，黎談是第一個。
在她還在念初中的時候，黎談就已經拿到了哈佛數學係的offer，去了美國。前兩年畢業，他又直接留在了華爾街，打算先做兩年金融民工再回國來繼承家業。
聽爸媽說，他自從上了大學之後，就再沒伸手跟家裏要過錢。
大概是因為有這樣一個哥哥的緣故，所以黎粲幾乎很少會再去敬佩身邊的一些什麽人。
在她看來，這些人，完全連她哥的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
但她很佩服邵輕宴。
雖然才認識不到幾個月，但她越來越知道，普通人想要保送上清華的難度，完全不亞於她哥直接申請去哈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她和黎談的先天條件，已經比普通人好太多了。
“邵輕宴，我還有幾個月，就要去英國了。”
她捧著手機，眼神漫無目的地聚焦在床前某處。
“倫敦政治經濟學院。”
“林嘉佳要去倫敦藝術大學，和我一起。”
她沉默著，等著邵輕宴的回話。
可是邵輕宴又很久沒有回話。
就在她以為，手機對麵的人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她又聽見他的聲音，好像帶著電流，鑽進她的耳朵裏。
“倫敦很好。”他說，“你們的大學，也都是很好的大學。”
是啊。
都是很好的大學。
她以後注定，也是要擁有很好的人生。
“學霸，我有點困了。”
黎粲翻了個身，就著窗簾最後一點沒有拉緊的縫隙，看了眼外麵黑漆漆又帶著點光亮的夜色。
“困了就睡吧。”邵輕宴在她耳邊說。
“嗯。”
黎粲逐漸眯上眼睛，在手機光亮快要在她眼前自動熄滅的時候，又瞥見還顯示著通話頁麵的屏幕。
她沒有多想，最後又撐起精神，看了下這次聊天的時長。
明明感覺沒過多久，但是居然也有三十分鍾了。
正當黎粲縮小了語音通話的屏幕，打算就這麽給他把錢轉過去的時候，她突然又聽見邵輕宴在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
“這次聊天才三十分鍾，沒到起始收費標準，就不收錢了，下回記得再照顧我的生意。”
他的嗓音清潤。
然後，就把電話掛斷了，打得黎粲措不及防。
她怔怔地看著突然之間就什麽都沒有了的手機屏幕，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深深地呼吸過幾遍之後，才接受了今天居然被他給先斬斷了後路的情況。
她捧著手機，看著已經安靜下來的聊天頁麵，終於，心底裏僅剩的最後一點燥意，也被撫平。
入夜之後的西郊莊園，擁有的是整個雲城最靜謐安穩的環境。
黎粲今晚這一覺，睡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