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沒月亮好看。”
好像是忍耐到了極限, 這晚的邵輕宴，終於沒再像從前一樣，沒有任何脾氣地縱容著黎粲。
他說完之後, 轉身就朝著自己的自行車走去，拂下了她的手。
黎粲愣在冷風中三秒。
三秒過後，她又站在原地，不可遏製地笑了出來。
大概是終於見到了老實人被逼瘋的架勢，jsg她覺得好玩。
她穿上邵輕宴給自己披的外套，亦步亦趨跟上他的腳步。
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的聲音, 每一下都敲擊在雲城深夜的空氣當中。
等到邵輕宴把黎粲送回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
江邊到西郊莊園的距離有點遠, 他還要回家，把黎粲放下之後就打算立馬離開。
黎粲卻又拉住了他。
“學霸深夜出門辛苦了，下回我想兜風, 還繼續找你。”
她給他當麵轉了兩百塊錢，同時又露出一個看起來極為天真的笑容。
接近黎粲的人都知道, 她其實天性就是不愛笑。
她今晚當著邵輕宴的麵笑出來的次數, 大概比她在很多人麵前一輩子笑的都多。
可惜都是帶著羞辱意味的。
邵輕宴擰著眉頭，想和她說清楚，以後都不要再和自己惡作劇。
黎粲下一秒，卻又當著他的麵脫下了屬於他的外套。
少女單薄的肩膀, 流露出大片雪白；精致的鎖骨在深夜路燈的照耀下，如同珍珠一般透亮。
她把外套褪去, 遞還給邵輕宴，垂在身體兩側細長的雙臂, 白瘦纖淨，也同其它地方沒有絲毫差異。
邵輕宴眼眸頓了下, 很快移開。
黎粲卻不以為意，隻把外套放在他的籃子裏。
“那沒事的話，我先進去了。”
她雙手抱胸在身前，老神在在地又看了眼邵輕宴。
邵輕宴沒有說話。
黎粲就自己邁著步子往家的方向回去。
雲城夏夜的星光其實普遍都很一般。
因為高樓大廈實在太多了。
空氣汙染想要叫人看見真正遍野的繁星和月光，幾乎不可能。
邵輕宴看著黎粲一步步往小區深處走，如瀑月光傾瀉在她的脊背上，宛如盛開的蝴蝶，長出透明的翅膀。
他的喉結莫名上下動了動，知道自己剛才說了謊——
她比月色好看。
—
成人禮之後，黎粲算是徹底地從學校解脫了出來，隻剩下六月份的時候再去參加一下所謂的畢業典禮，她的高中生涯就算是完整結束了。
她和林嘉佳他們開始規劃起畢業旅行的事。
陶景然和何明朗說想去北歐，岑嶺和林嘉佳他們則是想先去馬代和附近的幾個小島度一圈假，幾個人因為意見相左，一直僵持不下。
這天下午，大家一起約出去玩高爾夫球，實在沒忍住，又爭論了起來。
黎粲唯一一個去哪都行的人，被他們兩邊吵到腦殼疼。
她想了想，給邵輕宴發了條消息。
【馬爾代夫和北歐，選哪個？】
自從那天晚上過後，黎粲和邵輕宴之間的關係好像又緩和了一點。
事事都要爭強好勝的大小姐，在惡作劇過後，把心裏的火氣都發泄出來，就什麽都好了。
那天晚上的那筆錢，邵輕宴最後沒收。
黎粲也不管他，隻是好像真的開始把他當一個正常的朋友，偶爾聽到感興趣的歌，會分享給他；偶爾看到覺得有意思的事，也會拍下照片發給他；碰到她玩不過去的遊戲，她更是會截圖給邵輕宴，問他思路，或者是要他直接登上自己的號，幫自己過去。
邵輕宴很忙，雖然不可能做到時時刻刻都秒回她，但是忙完之後看見她的消息，也總是會回她一兩個字。
原本空空****的聊天頁麵，一時之間挺突然的，充實起來。
她這條消息發出去，倒也沒指望邵輕宴能夠立刻給自己回複，扔下手機看著他們打了一會兒球，等到差不多接近午飯的時候，她才再度打開微信。
邵輕宴果然已經回她了。
【馬爾代夫吧。】
黎粲問：【為什麽？】
邵輕宴：【四處跑挺累的，先好好休息一下。】
黎粲前幾天又飛了一趟香港，回去給自己的外公過大壽。
她想了想，最近是蠻累的。
【行，那我告訴他們我想去北歐看極光。】
她故意這麽發給邵輕宴。
對麵沒再回她的消息。
倒是林嘉佳，發現了她邊走路還邊在跟人聊微信，湊過來想看一眼，對麵究竟是誰。
結果黎粲眼疾手快，把手機背扣了過去。
“粲粲你不對勁！”林嘉佳說，“你跟我都有秘密了！”
“你到現在才發現嗎？”黎粲故作驚奇地看著她。
走在前麵的幾個男生聞言，也全都回過頭來。
“有秘密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隻要不是粲粲背著你偷偷交了男朋友，你都沒什麽好抱怨的。”
“就是就是，隻要不是哪天突然多出來個男朋友，誰還沒有點小秘密了。”
林嘉佳原本也隻是開玩笑，聽到他們這話，突然就意識到了什麽，抬肘碰了碰黎粲的胳膊。
“不會真的是男朋友吧？”
“……”
“你想什麽呢？”
黎粲朝她睇去一個嫌棄的眼神。
“是徐黎和的陪玩老師。”
她麵不改色道。
“哦！”
林嘉佳恍然大悟，瞬間打消了對她所有的疑慮。
“粲粲你可千萬不能背著我早早地有了男朋友，那樣隻剩我一個人該怎麽過呀。”她挽上黎粲的胳膊，撒嬌道。
黎粲笑了下，沒有答應她。
但是心底裏想的也是，她大概率是不會在林嘉佳之前談上男朋友的。
“話說起來，那你們家小祖宗生日是不是又要到了？”林嘉佳突然又問黎粲。
“嗯。”
黎粲略為冷淡地應了一聲，顯然對於這個日子，很是頭疼。
“再給他買一副樂高？”林嘉佳問。
“他家的樂高都快疊成山了，要不是有家教老師陪著他一起拚，就他，拚到猴年馬月也拚不完。”
“那你今年送什麽？”
黎粲沒回答，直接用搖頭來表示，自己現在實在是沒什麽思緒。
中午大家一起吃完飯，下午都還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很快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黎粲今天還算比較閑，下午沒什麽很要緊的事，想了想，幹脆就去商場給徐黎和看看禮物好了。
沒想到，就在去商場的路上，她突然收到了一筆來自邵輕宴的轉賬。
黎粲一頭霧水，看他很快又打字發過來。
【我最近一段時間會有點忙，之後估計都沒有時間再陪他玩了，所以剩下的錢你還是先拿回去吧。】
黎粲盯著他這條信息，很快明白過來。
是當初她請邵輕宴來陪徐黎和玩的時候，給他轉賬的兩千五百塊錢。
他扣除掉他陪了徐黎和兩回的市場價，剩下的全部都轉了回來。
手指在跳出來的鍵盤格裏敲打了兩下，想回複過去，說自己從來不收回已經給出去的錢，並且，她那筆錢，就是買他那天兩個半小時的，他把它退回來算什麽意思？
但是她最後想了想，還是把那一大段話刪了，改成：
【怎麽了，你是活不到八十歲了？】
“……”
邵輕宴回到家之後打開手機，看到的就是這樣一條回複。
他很少會有語塞的時候，但是麵對著黎粲，他有時候真的會感覺到力不從心。
他原本是打算暑假前陪著徐黎和玩完這兩千五百塊錢該有的時間。
但是昨天家教那邊有個孩子，提出這學期還想要他同時幫忙補習物理，所以他今天回家重新規劃了下時間表，就發現幾乎不剩下多餘的時間了。
邵輕宴：【我最近是真的沒有時間了。】
黎粲：【那就以後再說。】
司機已經把車在往商場的地下車庫開，她沒過多久，又給他發：【那今天有空嗎？兩個小時，出來給徐黎和挑個生日禮物。】
邵輕宴看了眼手機，又看了下自己剛剛重新調整完的計劃表。
邵輕宴：【晚上八點之後可以。】
一般的商場都是晚上十點關門，晚上八點之後，他還真是把時間卡的死死的。
黎粲翻了個白眼：【那行，我等你。】
她喊司機又先找到出口開出去，原路返回到家裏，一直等到晚上八點，才又出門，去跟邵輕宴會和。
四月份的雲城，還是不冷不熱的時節。黎粲找到邵輕宴的時候，他正站在商場門口，穿了一件淺藍色的外套。
有點俗氣。
她遠遠地看著，想。
但是架不住他人實在好看，一米八五往上的個子，不論穿什麽都像衣架子，就算衣服再俗氣，就她朝著他走了幾步路的功夫，已經有人上去跟他打招呼，想要要他的微信了。
“不好意思，沒有微信。”
她聽見邵輕宴拒絕別人的話，也跟他的衣服一樣的俗氣、老套。
被拒絕的女生還不死心，笑著說：“這個年代，怎麽可能還有沒有微信的，你放心，我就是看你長得好看，我加了你微信，絕對不會多打擾你的……”
“可是我真的沒有微信。”
邵輕宴眉目冷淡，說來jsg說去隻有這一句話。
女生原本還想再爭取爭取，到最後，實在架不住他除了一句沒有微信，再也不會說別的，隻能悻悻離開。
黎粲站在不遠處看著，直到那個女生離開，她才繼續邁步，朝著邵輕宴走過去。
“走吧。”
她隻字沒有提自己剛才看到的事情。
走在邵輕宴麵前，先一步朝著商場裏走去。
邵輕宴也沒有多說什麽。
仿佛剛才的事情完全沒有發生，他也根本不知道，她就站在他的附近一樣。
八九點鍾的商場，還正是處在生意最興旺的時候，四處都是來來往往的顧客，年輕男女有很多都是情侶，不是剛吃完飯就是剛看完電影，手裏還捧著奶茶，聊得熱火朝天。
黎粲想了想，先帶邵輕宴在一樓轉了一圈，找到了一家奶茶店。
“邵輕宴，我想喝奶茶。”她站在奶茶店門口說。
邵輕宴看了她一眼，顯然是不明白，她想喝奶茶，為什麽要和自己說。
黎粲攢了許久的惡意，終於又蠢蠢欲動，忍不住要破土而生。
“可是我沒有微信。”
她仰起臉，一臉無辜又單純地告訴他。
“所以，你請我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