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鬱瀾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很羞恥了,又因為褚妄沒聽到,不得不提高了聲音重複一遍。
他說完感覺整張臉都燒起來了,心跳得厲害,幹脆重新抱著褚妄的脖子,不管不顧地埋在他身上。
這種事在褚妄沒蘇醒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但剛才的那一瞬,鬱瀾腦子裏莫名就回想起了當時對方冷著聲音說的那句話。
等那點羞憤過去,他倒是有了點興趣,然後扒拉著褚妄的肩,湊過來看他。
……褚妄此刻沉著一張臉,看不出其他多餘的情緒,就仿佛是在思考一件多麽嚴肅的事情。
仿佛剛才手指都插進鬱瀾發絲,掌心托著他的後腦,把他按向自己親吻的人不是他一樣。
不過他麵上的表情有多冷靜,鬱瀾的大腿就有多麽硌得慌。
場麵有些微妙,也有種詭異的詼諧。
畢竟這種事,隻要你的臉皮比別人厚,就可以獲得全新的視角。
大概是覺得褚妄這個樣子很新鮮,於是鬱瀾反而緩了下來,開始觀察現在的男人。
鬱瀾叫了兩聲他的名字。
“褚妄,”他又像剛才那樣去蹭他的鼻尖,原來對方的鼻息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平穩,鬱瀾眼睛亮了一點,唇角也彎起來,問他,“怎麽辦啊?”
褚妄緊抿著唇一言不發,但還是看著鬱瀾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麽,鬱瀾就是覺得現在的褚妄無比令人心動——可能是極力克製卻無法忽視的生理本能,以及難以動彈的雙腿,抱著他的用力的雙手,摻著欲丨望的、對褚妄有些不堪的,卻依然有著愛意的眼睛。
每一幀都帶著鮮活的真實,每一寸都是觸手可及的溫暖。
這是隔著朱砂才能碰到的冰涼的靈魂無法比擬的。
鬱瀾臉頰依然帶著紅暈,但抿著唇看他的模樣不再害羞,而是再一次問他:“褚妄,怎麽辦啊?”
對方依然還是沒有回答。
其實鬱瀾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辦,但他十分心安理得,反正自己沒經驗是很正常的事,不如直接甩給褚妄,問他怎麽處理就好了。
要相信一個成熟男人,他煞有介事地想。
於是他看見成熟男人垂眸片刻,然後終於開口:“你先起來。”
但他的聲音是罕見的不堅定,就仿佛他也不能確定是不是要這麽做一樣。
“我去一下浴室。”褚妄說。
但他每天洗澡也還挺累,而且傷筋動骨估計還會很疼。
這麽一想,光是疼這個字讓鬱瀾聽著就已經軟了。
鬱瀾沒起來,褚妄就沒動,房間裏的曖昧氛圍沒散,兩人間依然有著未盡的溫存。
鬱瀾好像終於意識到一點什麽。
他眼睛眨了眨:“……你不會真要等著這陣勁兒過去吧?”
褚妄的眼睛裏,無比理智的平靜和生理性的熱烈交纏著,他忽然發力,把鬱瀾往自己身上又帶了一下——
“那怎麽辦呢?”褚妄用剛才鬱瀾問過的話反問他,又說,“教教我吧,鬱老師。”
作為經典的吃軟不吃硬患者,鬱瀾有點看熱鬧的表情在臉上凝固了一瞬,然後說:“那我還是起……”
可是沒說完,總想著褚妄一個人坐在浴室裏疼得眉頭緊皺的樣子。
“你以前都是怎麽處理的?”鬱瀾顧左右而言他地問。
褚妄睫毛掀了掀,像是不明白似的反問:“你以前處理得很多?”
“我就一次!!一次!!”鬱瀾被他激得跳起來,“我當時就做了個稀奇古怪的夢,跟海有關的還是什麽,一覺醒來就看到了!”
說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是被褚妄給帶偏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是我在問你話,你怎麽可以頂撞老師?!”
這句剛說完,他明顯感覺自己的確是被頂撞了那麽一下。
鬱瀾簡直不知道要怎麽說,嘴上怎麽不饒人心下就越是不知所措,最後感覺把手往後伸,原本想憤怒地指責一下學生,結果指尖猛地一縮,仿佛被燙到了一樣,險些尖叫出聲。
他十分不理解地瞪著他:“怎麽聊了一會兒你還硬著啊?”
褚妄:“……”
他像是覺得這樣的鬱瀾也很可愛,沒忍住靠近了重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聲音很低。
“不知道。”褚妄第一次這麽說話,“可能我們植物人是這樣的。”
好像雙方都有些不知道怎麽辦的樣子,而在褚妄再一次吻上來的時候,鬱瀾隻感覺背脊一顫,好不容易恢複了一點力氣的四肢又軟了下去。
褚妄的吻帶著一股難以抗拒的侵占性,明明剛才還要裝模作樣地叫他老師,現在就已經讓老師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但這種事本來就不會因為親吻而緩和,反而隻會變本加厲。
說不準都是什麽心理,兩人都近乎有一種隨波逐流的態度,褚妄是不想放開,鬱瀾又是心疼又是享受,好像坐在這裏就什麽也不用想一樣。
再一次唇分的時候是因為缺氧,但也許也是因為缺氧,鬱瀾才會那麽做的。
他眼裏流轉著令人憐愛的水光,用被吻得鮮紅的嘴唇說著最讓人不能拒絕的話。
他的聲音裏有著顯而易見的無奈,但又有點不易察覺的嗔怪。
“真是的。”他的背上被褚妄摟著,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最後用很小聲的音量說,“老師雖然也不會,但還是幫一幫你吧。”
這一場教學課程堪稱稀碎。
鬱瀾一開始想得很美好——幫一幫嘛,無非就是用筆筒削削鉛筆,聽上去多是一件簡單的事。
盡管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甚至一開始還要嘴欠一下,說一句:“現在這個社會上,像我這麽親力親為的老師可不多了。”
慢慢從他腿上滑下來時,看著對方像看著某個頑劣不堪的學生一樣。
他還一邊削鉛筆一邊嘟囔,後麵又覺得膝蓋有些酸,幹脆就坐在地毯上。
褚妄一低頭就能看到他的睫毛,微微發紅的鼻尖,和一開一合的水潤的嘴唇。
他覺得自己的表情是冷靜的。
但依然忍不住伸出一隻手,一開始隻是很輕地碰了碰他的頭發。
後來在看著對方時,腦海裏好像在這一瞬生出無數綺念,但現在又什麽都不了,就隻能被動地看著。
結果看著看著,鬱瀾好像是不滿意了,像是手酸了想犯懶,皺著眉頭說:“你怎麽回事!”
他看著褚妄就開始控訴:“我都換了兩次手了都沒好,你……”
“抱歉。”這種時候的褚妄自然是要從善如流地道歉的,偏偏還加上了一句,“我們植物人……”
“夠了!你現在又不是!”他不說還好,一說鬱瀾猛地想起一些回憶。
自己就多餘關心他!
而且,而且……鬱瀾猛地想到什麽,短暫思考了一下某些可能性。
鬱老師開始在心裏做算術題,已知自己看過少許伸縮場景次數,而在他沒出現的時候,一年間可能還有好幾次,雖然鬱瀾沒什麽經驗,但還是十分好奇地想,到底有沒有憋壞的可能性。
那還是……鬱老師十分有責任心地想,老這麽憋著也挺可憐的。
但他又覺得累,磨磨蹭蹭的,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還沒好,想著想著就說了出來。
“那個,褚妄,”他嘀嘀咕咕地說,“你是不是,會不會有那個啊。”
“就是那個……”鬱瀾試圖做一些類比,“火箭升天總要有點火時間的,你說要是一直光點火不啟動,那是不是有點什麽問題?”
褚妄原本還算平靜的表情終於裂開了一條縫:“…………”
“鬱瀾。”他開口叫他。
鬱老師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眼神裏就差寫著“沒關係的說實話我也不會嫌棄的”一行字。
“……”褚妄深吸一口氣,但還是沒動。
直到鬱瀾湊近了,瞳孔裏清澈地映出自己的臉,褚妄才沒有征兆地俯身,有些用力地咬住了他的嘴唇。
鬱瀾還在削鉛筆,眼睛驀地睜大了,還沒反應過來時舌尖微微一疼,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呼。
“唔——”音色輕而細,帶有吃驚的訝異和不知所措的茫然,如清脆的嚶嚀。
鬱瀾張著嘴,一下子忘了自己在做什麽,然而下一秒,他便整個人都僵住了。
褚妄的臉也從他唇上移開,臉色難得有些不自在,聲音也沒那麽沉靜了,有些喘。
鬱瀾大腦空白了一瞬,然後突然跳起,迅速衝向了洗手間。
他出來的時候手上的水珠都沒擦幹,草草甩了兩下就過來興師問罪:“褚妄!!”
對方已經自己收拾了一下,此刻坦然地對上視線:“嗯?”
“你,你怎麽也不說……”鬱瀾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你也沒說火箭發射前要倒計時啊。”褚妄聲音甚至是溫和的,“而且這證明了沒有出問題,不是麽。”
是現在這個沒有出問題嗎!?
鬱瀾在心裏怒罵,但問題還是自己拋出來的,他隻能頗為不滿地瞪了對方一眼,不說話了。
見他坐在窗邊生悶氣,褚妄自己轉動椅子,靠近些許。
“別生氣了。”雖然知道鬱瀾現在多半是羞憤,但褚妄還是好脾氣地哄,“下次不這樣了。”
“還有下次,你怎麽不說你……”鬱瀾話說到一半又收回來,畢竟他也覺得好像也許大概不會完全沒有下次。
他一抬頭,就看到褚妄含笑似的看著他。
這一眼又把他看得什麽脾氣也沒了,鬱瀾嘀咕兩句,“以前也沒見得你有這麽會啊”。
褚妄也不爭辯,還笑著說是鬱老師教得好,讓他舉一反三。
鬱瀾抿了抿嘴唇,這才撐著褚妄站起來。
“還有半小時下樓吃飯。”他對褚妄說,“複健的話,等吃完飯再說吧。”
“好。”
“那你現在要做點什麽……”
他的話沒說完,就看到褚妄已經自己慢慢地轉動轉輪,往辦公桌那邊去。
鬱瀾不想看他用力,連忙走過去推著:“是要練字?”
“也不用急著這一時,我看你手指不是已經挺有力了。”鬱瀾說,“或者我帶你下去走走?今天天氣很好,花房應該會很好看。”
褚妄好像停頓了一下,說:“好。”
鬱瀾去給他披外套,褚妄似乎在桌麵上寫過的文件上翻翻找找著什麽,不過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收拾好了:“走吧。”
下了樓,花園裏剛打掃過,不過還是有些落葉飄到了他們的腳邊。
桂花香氣也淡了,鬱瀾望著天上說:“要冬天了。”
難以想象這些日子的經曆,不過鬱瀾還是嘴角噙著笑,想了想說:“那這麽一看你現在醒了也挺好的,冬天就不太好換衣服,怕你會冷到。”
褚妄臉上露出很淺淡的笑。
他推著褚妄進了花房,忍不住問:“上次你來聞不到,這次可以了吧?”
“我覺得阿姨是很有挑花的水準,好多沒見過,好新鮮。”
“你最喜歡哪一朵?”褚妄忽然問。
鬱瀾觀察了一圈,搖搖頭:“算了,我沒什麽品位,選不出來。”
褚妄好像也就是這麽一問,輕笑一聲。
“怎麽了,我要是說喜歡什麽,你就要都送給我?”
鬱瀾回頭看了他一眼,挑眉笑了笑:“怎麽,剛才不想著感謝,現在知道要來回饋老師了——”
“也不是沒這麽想過。”褚妄說。
鬱瀾臉一紅,不過很快又自己遮過去:“鬱老師也沒這麽貪心。”
他走過去,怕冷風進來,想去關上花房的門。
不過在跟輪椅擦身而過時,鬱瀾動作急,好像碰到了什麽,聽到一點窸窣的聲響。
他一回頭,發現褚妄身上好像掉下了幾個紙團。
鬱瀾一愣,抬頭看著對方,沒想到褚妄似乎也沒想到這個,第一次露出一點想要解釋的表情。
“我剛才收拾的時候怕你看到,想收起來。”
“什麽東西啊?”鬱瀾覺得褚妄此刻的神色很新奇,蹲下來,替他把東西撿起。
“不是什麽。”褚妄聲音終於有點僵,“就是之前練字的時候隨便寫寫的。”
“我怕你看了會……”褚妄似乎有一點顯而易見的猶豫,“可能跟你想的不一樣。”
他說:“所以還是不看了好。”
“不會是我的壞話吧?”這種話隻會讓鬱瀾更好奇。
“還是什麽我不能看的公司機密,”鬱瀾跟他開玩笑,“總不能是你一把年紀了偷偷寫情書——”
話沒說完,鬱瀾的聲音就停住了。
他看到了上麵幾行工整有力的字。
褚妄的字跡跟浪漫沒什麽太大關係,他的字體是遒勁的、灑脫的,看得出是剛複健的時候寫的,努力控製了,不過筆鋒還是有些沒收住。
“之前剛提筆的時候,手指不靈活,總是很痛。”
“後來想著能寫點什麽跟你有關的,就能緩解很多。”
都是些很簡單的字,有些隻是他的名字,有些是為了控製力氣寫下的句子。
“我說的不一樣的意思,是說你可能會覺得這樣的我跟你認知中的不一樣。”
鬱瀾卻沒說話,隻低頭看著上麵一行一行的字。
“——我知道你為什麽哭。”
“想做很多事情,不過好像得一點一點來。”
“——腿還沒有好,但看到鬱瀾會很開心。”
“有點想那天他放在我手上的桂花。”
“應該很香。”
“——如果世界上隻剩一朵花,會想留下來給他。”
他差點忘了,褚妄有時候身上本來就有種老派的浪漫,有時候用很鄭重的語氣說出來還不算,還是要寫下來,記下來,明明記性那麽好,卻總怕自己會忘掉。
“如果還剩下一顆星星——”
這句沒有寫完,估計是剛才褚妄收拾的時候看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就收了起來。
沒想到沒藏好,還是被他看到了。
不過鬱瀾現在篤定地知道。
就算顛倒的夜空裏隻剩下一顆幻境中的星星,那他也會撈上來送給他。
來了,有點晚,昨天不太舒服
今天要出門兩天,散散心,盡量更,不過時間不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