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忙碌一整日, 對於前來幫助救治大家的方家三人,村子裏的感激之情甚是熱烈。
村民們不由分說硬是要共同招待三人,而村子裏的招待便是在村頭的空地上設宴擺桌。
方舒窈原本是打算在晚膳時分讓衛司淵和方父正式見一麵, 再坐下來正式交談一番的。
可此時,村頭的空地上一共擺了七八張大圓桌,而他們正坐在最中間的圓桌前。
衛司淵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周
圍的熱鬧景象, 方父臉色沉淡,也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但總歸是沒有要和衛司淵說一句話的意思。
方舒窈和衛司淵中間隔著方鶴林, 她隻覺眼下雖然氛圍熱鬧, 可他們這桌總彌漫著令人腳趾扣地的尷尬。
方鶴林也很是不自在, 動了動身子,幹笑了兩聲:“好、好多人啊, 哈, 哈。”
端上最後一道菜的熱情大娘似乎是沒有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尷尬,放下盤子後就扯著嗓門吆喝著:“開動了開動了, 老方大夫, 小方大夫,都吃啊, 千萬別和咱們客氣哦。”
方父緩和了些許臉色微微點頭,道:“多謝款待,辛苦大家了。”
“哎喲,不辛苦不辛苦, 是你們辛苦了才是,你們可是我們村的大恩人, 還怕怠慢了你們呢。”
村民們熱情,叫幾人都有些承接不住。
方舒窈下意識越過了方鶴林去看坐得筆直的衛司淵, 也不知他現在是否已經不自在到了極點。
可方舒窈剛一投去視線,衛司淵突然就站起了身。
他高大的身形在正片人群中也是鶴立雞群的存在,更莫說現在大家都坐著正打算拿筷子開動。
“煩請各位鄉親父老們為我見證。”他拔高聲音,毫不怯場似的,此話一出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方鶴林被嚇了一跳,遠離衛司淵靠近方舒窈低聲道:“姐,他要幹什麽啊?”
方舒窈驚得說不出話來,甚是擔心衛司淵這魯莽的性子要幹出什麽不得了的事來。
衛司淵卻是目不斜視地看著方父,以身高優勢,好似將自己擺在了高高在上的地位似的。
方父臉色微變,卻絲毫沒有退怯,冷靜地迎上衛司淵的目光,卻沒有說話。
衛司淵退開椅子向一旁跨出一步,已然站在了方父麵前。
下一瞬,他雙腿屈膝,就在眾人驚愣的眼神中毫不猶豫地跪了下去:“父親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方舒窈和方鶴林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是遼疆的君王啊!哪是什麽民間的小婿!
方父也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地站起身來,退倒了身後的椅子:“你起來,你怎能……怎能跪我。”
大梁從來都是極為重視上下尊卑之禮的,於情於理,以衛司淵的地位,就算他們是真的正常相愛走在一起,他也是萬萬不可能讓一位君王向他下跪。
方父有一瞬惶恐,見自己這般說了衛司淵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忙伸手想去將他扶起。
衛司淵卻先一步在他伸手前,當真朝著他拜了一下,再起身時,已是仰頭仰望方父:“男子漢大丈夫,拜天拜地拜父母,我與窈窈已為夫妻,那你自然受得我這一拜。”
方鶴林這小子說話沒遮沒掩的,這會見不著衛司淵正臉,沒被他那強大氣場喝住,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我爹還沒答應把我姐嫁給你呢。”
豈知,周圍看戲的人正都屏息凝神看著這一幕,方鶴林那自以為小聲的嘀咕,卻叫許多人都聽了個清。
自然包括僅離他一步之遠的衛司淵。
方鶴林愣了一下,忙緊抿住雙唇噤聲。
但衛司淵卻並未回頭看他,仍舊仰望著方父,嗓音平穩堅定:“當初因情況特殊,我與窈窈成婚時未能正式拜見父親,但我們一直都在堅持尋找你的下落,如今我正該補齊這一拜。我與窈窈雖相識不久,但一起經曆了許多,我以我的生命起誓,這一世都隻許她一人,會照顧她嗬護她更永遠愛她,但這些都是空話,我自會用時間和行動來向全天下人證明這一切。”
“所以,懇請父親,將窈窈嫁給我。”
話音落下,周圍竟靜得連根針掉下都能聽見。
方舒窈隻覺自己連呼吸和心跳都靜止了,喘不上氣來,又期待著父親的回答。
可還不待方父開口,周圍的人卻是先一步反應過來,整個村頭的空地上爆出了熱烈的歡呼聲和掌聲。
有人已在出聲高喊著:“嫁給他!嫁給他!”
熱鬧的氣氛一時間衝散了方舒窈緊張的心情,她緩緩呼出一口氣來,心跳這才後知後覺地加快直至徹底亂了節拍。
這樣的感覺有些奇妙,就好像她和衛司淵並非是那樣的開始。
他們隻是一個小村子裏的少男少女,在親人朋友父老鄉親的見證下,與她兩情相悅的男人向她的父親提了親,他們將要就此結為夫妻。
平凡而又普通的幸福,在這熱鬧的氛圍中不斷擴散蔓延。
方父的神情也從驚愣慌亂,逐漸變得眸眼深邃。
像是隔絕了外頭的起哄聲,但他真真正正將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重新打量了一遍。
見方父仍未答話,衛司淵抿了抿唇,又道:“按照大梁的習俗,三書六禮,四聘五金,八抬大轎,十裏紅妝自是一樣也不會少,我本也還欠窈窈一場真正的婚禮,就按照大梁的習俗來辦,可好?”
“哎喲,老方大夫,女兒遇上這等好男兒,還板著個臉幹什麽啊。”
“這小子不像是說假話啊,這可是金龜婿啊,他剛說那些,得要多少銀子啊。”
“你看小方大夫臉都羞紅了,那模樣是早就和這小夥子定了情啊,你可別當這個壞事佬,叫女兒惱怒哦,快答應了吧。”
“可不是嗎,你看今兒個這小夥子亂糟糟地衝來這,當時把劉老太認錯成小方大夫,哭得那叫一個慘哦,若不是真心實意的,哪能叫一個男兒郎做到這副模樣。”
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方父耳根嗡嗡作響,但也總算是回過神來了。
實則,到了此時,他的確再說不出什麽阻攔的話了。
他能看見男人眼裏的真誠,自家女兒那副傾心的模樣更是騙不了他。
他也並不在乎衛司淵是否是遼疆王,又是否是金龜婿,他要的,隻是女兒能夠幸福。
半晌,方父微動了唇角,彎腰伸手扶住了衛司淵的胳膊,在將他扶起的同時,開口道:“我看到了你的誠意,但自要看到你的行動,不止今日,今後的每一日,我希望你都能說到你所說的。”
方舒窈以為衛司淵當真那般胸有成竹,卻在這時正巧偷瞄到他微微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隻聞他很快道:“我一定會的。”
一場本是答謝方家三人的晚飯又因發生了這樣一件喜慶重大之日變得格外熱鬧。
村民們拿出村子裏酒窖中的美酒為兩位新人慶祝賀喜。
方舒窈淺飲了幾杯便沒再繼續,但她看著衛司淵一杯杯地被旁人敬酒的模樣,心裏還不由有些緊張。
這男人喝了酒雖是不會耍酒瘋,但隻怕是更難對付了。
一想到這,方舒窈又頓時臉紅了起來。
她當真是被衛司淵給帶壞了,現在動不動思緒就朝著那些不正經的東西想了去,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在是太過羞人了。
方鶴林正這時突然探過頭來湊近:“姐,你臉怎麽這麽紅,是喝醉了嗎?”
方舒窈一慌,忙掩耳盜鈴般急促否認著:“沒、沒有啊,我又沒喝多少,怎麽會臉紅。”
說這話時,她竟下意識地又向隔著一人的衛司淵看了去。
沒曾想,衛司淵聞聲也正好轉了頭過來,兩人目光猝不及防地對上,而她眸底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就這麽被衛司淵盡收眼底了。
方鶴林或許壓根不懂方舒窈是在慌亂臉紅什麽,但向來把她小性子摸得一清二楚的衛司淵當即就猜到了什麽。
他先是一愣,而後勾起的唇角露出一抹痞笑,眸底的暗色好似在明目張膽地暗示他什麽。
方舒窈頓時臉更紅了,生怕旁人看出她和衛司淵在此眉來眼去的,忙移開視線朝方鶴林道:“我、我好像是有點暈,今
日咱們的住處是如何安排的,我要去休息了。”
這事下午的時候方父就已是交給了方鶴林去辦。
方鶴林也沒多想,“哦”了一聲,很快道:“村民們給我們準備了住處,剛開飯前我已經去打點過了,我和父親住一屋,你住孫大娘家那屋,他……”
方鶴林話語微頓,想了想還是換了個稱呼:“姐夫就住劉叔家。”
這頭剛一杯酒下肚的衛司淵頓時又轉回頭來:“我為什麽住劉叔家?”
劉叔便是今日鬧出烏龍的那位劉老太的兒子老劉。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可能不和方舒窈住一屋,他媽的他都快憋死了,怎可能兩口子不住一起。
方鶴林尷尬地撓了撓頭,下意識朝方父看去,待到衛司淵也看去,就瞧見了方父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方鶴林開口解釋道:“姐夫剛不是說按著大梁的規矩來,既是如此,成婚前你們本也就需得分房睡啊。”
方舒窈一愣,也反應了過來,了然地點了點頭,也並未有太多表示,低聲叮囑方鶴林:“我知道孫大娘家的位置,那待會飯席結束,你就帶他去劉叔那邊吧。”
話音剛落,衛司淵登時站了起來:“開什麽玩笑,窈窈,我……”
方舒窈心裏一慌,餘光已經瞥見父親微微皺眉的模樣了。
和衛司淵在一起久了,她竟也有些忘記大梁那傳統古板的習俗了。
衛司淵剛剛才信誓旦旦說下那些話,若是這會要在她父親麵前壞了規矩,指不定叫父親覺得他是個什麽言行不一的壞蛋呢。
這絕對不可以。
方舒窈驟然出聲打斷他:“父親看著呢。”
“不是,看著怎麽了,看著我和你也是……”
方舒窈再次臉紅,一時間竟回想起了曾經她和他講規矩時,他那套完全不管別人死活的我行我素的話術。
當真擔心他在這兒就這麽當著大家說了出來,別說她古板固執的父親,就是這些淳樸的村民也得被他下一跳。
“你!你別說了!”方舒窈再次打斷他。
頂著父親審視的目光,她微微湊近他,已是將聲音壓得極低,臉上熱得快要燒起來了。
但也隻得硬著頭皮哄道:“聽話,你得遵守大梁的規矩,這會別說了,待、待回到遼疆,你想怎麽樣都可以,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