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溫熱的鼻息輕輕地撲在她的臉頰上。
虞幼真忘記閉眼,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柔軟,濕`潤,帶著清新的薄荷的香氣——這是感官最先傳導回大腦的感受,然後腳好像有點軟。
這是種很奇妙的感受……她之前從未體驗過。
他們, 是不是……在接`吻?
虞幼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然後她的臉迅速漲紅起來。
偏偏此時,溫恂之還輕輕地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扣在她頸側的手指順著她敏`感的耳後向上摸`索, 所過之處像是點燃了一連串的火星。
此時此刻,全身的感官似乎都因為這個意外的吻而調動起來了。心跳得很快很快, 像是可以從胸腔裏蹦出來一樣,腦子嗡嗡作響, 暈暈的, 不能順暢地呼吸,而且渾身發軟, 腳軟得好像要歪倒在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她感覺過了很久,溫恂之才鬆開扣著她後頸的手。她迅速後退了一步,低下頭,輕輕地喘了一口氣。她現在腦子裏亂糟糟的, 都不敢抬頭看他一眼,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發展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不是說好了借位的嗎?
怎,怎麽還是沒借位成功啊!
而且, 台下還有那麽,那麽多人!全都看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
虞幼真內心崩潰, 後麵司儀說什麽她已經沒有腦子再去聽了,什麽都不記得了。她現在麵紅害臊, 就想趕緊地宣布開席,她好下去喘口氣。幾乎是司儀一宣布開席,她就迫不及待地提起裙擺就向下走,看都不敢往身旁看一眼。
溫恂之跟在她身後,施施然地拾級而下。他望著她堪稱落荒而逃的背影,他沒忍住彎了彎嘴角。
梁如筠把這對小夫妻的互動盡收眼底,她又忍不住嘿嘿笑起來:“真甜呐~~~”
坐在梁如筠不遠處的人回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講話。甜什麽甜?擁吻過後新娘子都沒看新郎一眼,這也叫甜?圈子裏都清楚的,他們兩個是板上釘釘的協議聯姻,各取所需,麵子上過得去就行了。
另一邊,虞幼真並不清楚外麵的賓客怎麽想的,她一路快走回到化妝室,坐回了剛才梳妝打扮的更衣室,支撐著她一路回來的那口氣才泄了。
她少見地癱坐在椅子上,一直到呼吸慢慢平複。一想到待會還要麵對他,她平直挺拔的肩背就塌了下來,莫名生出一股膽怯的心理。
她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他。
她模模糊糊地、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他們之間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化學反應。她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她本能地有些不敢接近,也不願意去深思那是什麽。
如果可以,她是真想一直躲在這裏不出去,但她不能。
虞幼真深吸一口氣,抬起眼,剛準備讓人進來幫助她脫去這身繁瑣的婚紗,她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鏡子,微微頓了頓。
——鏡子裏的她,眼尾是潮`紅的,兩腮是酡`紅的。
嘴唇……也是潤`紅的,剛才化妝師精心描摹過的唇線暈開稍許。
她的手指微微一蜷,用指尖遲疑地、小心地、輕輕地碰了碰自己的唇瓣。仿佛時光回溯,她似乎又重新體驗了一遍剛才呼吸交`纏,嘴唇相`貼的感受,那種酥`麻的、渾身發軟的、喘不上氣兒的感覺再次卷土重來。
……親`吻竟然是這種感覺?
她忽然像反應過來什麽似的,像觸電了一樣連忙放下手。
……
不多時,虞幼真再次回到會場,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溫恂之側目望她一眼,她的肩背挺直,笑容得體,仿佛剛才那個急匆匆提著裙子逃跑的人和她沒有半分錢關係。
調整得挺快。
虞幼真跟在座的賓客寒暄過一遭,她一邊與人說笑,一邊傾過身,輕聲問溫恂之:
“進行到哪兒了?是不是要去敬酒了?”
溫恂之望著她,視線向下落,落到她的唇上。她的唇形本就小巧而飽滿,塗口紅很好看,她回去一遭,剛才被暈花的唇線又重新變得規整了,大約是回去讓化妝師補了妝。
虞幼真見他沒回應,疑惑地望過來,發現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她被看得奇怪。
她遲疑地問:“……怎麽了?”
“沒什麽。”他笑了笑,低聲說,“就在等你了。”
他的聲線低沉而悅耳,刻意放輕聲音後,反而帶了一些低啞的顆粒感,像一撮兒羽毛尖快而迅速地撓過她的耳廓。虞幼真摸了摸耳朵,盡量摒棄掉不自在的感覺。
她低聲詢問他的想法,“那我們現在就去敬酒?”
溫恂之沒說話,而是笑了笑,他望向她的眼睛,把手放到她的腰間。沒挨著,隔了一線距離。
他很有禮貌地低聲問她:“可以嗎?”
虞幼真:“……”
這幾天都很重要,千萬不能掉鏈子。
她調整了一下呼吸,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說:“當然。”
婚禮上敬酒就是從主桌開始往後打圈兒喝酒,新人對賓客們說“吃好喝好”,賓客們對新人們說“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等吉利話。
今天婚宴上酒水準備得充足,白的紅的都有,但他們去敬酒拿的是白的,五十幾度的烈酒。主桌上每一位賓客都是港城乃至全國都極具影響力的大人物,誰都怠慢不了,溫恂之敬酒一口氣喝了好幾杯,眼見著他的臉色微微發白。
虞幼真記得那晚陳醫生跟他們叮囑的,他的胃不好,讓他少喝酒。這樣的場麵說不喝酒不應酬,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不過他倆在一塊,她可以幫他分擔多一些,這樣他就能喝少些酒。
她抬手想接過酒杯,卻被溫恂之攔住。
“你少喝酒。”他說。
接著,虞幼真看到他又是幾杯下肚,臉色又更白了些,耳朵尖兒也更紅了。
她心裏著急,抓住他的袖子,小聲跟他說:“我酒量還行,不會醉的。”
聞言,他望向她,他的眼睛依舊是清明的,但是態度卻比以往略微強勢了些許,他握住她抓住他衣袖的手,輕巧地圈住她的手腕。
“不許喝。”說完,他似乎也感覺自己的語氣太硬,微微一頓,又放軟了聲音,像哄小孩兒那樣說,“酒不是好東西,你別喝,乖。”
其他人自然是把小夫妻這點互動都收入眼底,紛紛打趣虞幼真會疼先生,又用羨慕且恭維的語氣笑著對溫恂之說他娶了這樣體貼的太太,真是好福氣雲雲。
幾句祝福下去,又給溫恂之滿上兩杯酒。
會場裏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在場所有人都在笑,但虞幼真笑不出來。
她拗不過溫恂之,但是又不想看他喝那麽多酒,違背醫囑。她的視線著急地往四周逡巡,看到跟在溫恂之身後的萬文東,他是今天的伴郎,手裏正拿著敬酒的酒水。
她注意到萬文東看溫恂之喝酒時,眉毛會不自覺擰得更緊。他是恂之哥的好朋友,應該也知道他胃不好吧?看他這個樣子,想必也不太讚成恂之哥喝太多酒……
虞幼真內心一動,有了計較。
……
幾分鍾後,溫恂之仰頭喝酒。
酒水甫一入口,他就敏銳地發現,酒水被調換了。
——這根本不是酒,而是白開水。
他麵不改色地喝完杯中的酒,回身讓萬文東滿上酒水時,狀若無意地撩起眼皮望了他一眼,用眼神無聲地詢問他這是怎麽回事。
萬文東呲著大白牙對他笑,然後動了動嘴唇。
溫恂之一個個字辨認他萬文東說的是什麽——
是、你、老、婆、讓、我、換、的。
他的視線微頓,挪到他身後的虞幼真身上。
虞幼真仰起臉,也對他笑,眼睛彎成了兩道彎月,笑得很乖巧。
溫恂之望著她含笑的眉眼,恍惚間記起她小時候也愛這樣對他笑,特別是在她自知闖禍了之後。
小姑娘害怕大人們責罰她,就會借口陪他溫書,跑過來找他,來了也不鬧騰,就安安靜靜地趴在他的書桌旁。她不會開口求他,隻是一直用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轉不轉地看著他,仿佛在召喚他“快點看過來,快注意到我”,在他看過去之後,她就會像此刻一樣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她從小就知道怎麽拿捏他。
他清冷的眉梢眼尾柔和下來,沒忍住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她愣了一下,仿佛有些訝異他這突然的舉動,眉毛和鼻子都輕輕地皺了起來,但又很快舒展開,一副“我就幹了,你能拿我怎麽樣吧”的模樣,頗有些挑釁地看著他。
他眼睛微微一彎,說:“小淘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