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治療第八十六步

鬱久霏很冷靜地回答:“到現在都沒有boss來打我,證明我還是很討人喜歡的,嘿嘿嘿,快走吧,再拖下來人不被凍死也被憋死了。”

匆匆跑出衛生間,回到酒店包廂內,胡倩倩聽見聲音,站起來跟她說:“鬱小姐你回來啦,剛才導演來過,說把你放最後。”

“導演在哪裏?我得去找他,快!我們去救人!”鬱久霏靠在門框上氣喘籲籲地說。

其他玩家猛地坐起來,有人問:“救誰啊?人不是都在這了嗎?”

鬱久霏勉強站直身體:“我在回來的路上看到有人掉進了積雪裏,像是從火車站上跳下去的,這麽大雪,不去救人的話會埋在雪裏被悶死的!”

“外麵啊?不太好去吧?”之前鬱久霏救過的青年玩家走過來,“按照一般的副本規則,我們能活動的區域隻有火車站內,鬱小姐,我知道你精神不好,可是外麵的人……跟我們沒什麽關係呀。”

知道鬱久霏有病他才多說幾句,怕是鬱久霏犯病出現的幻覺,本來火車站裏因為多了個屍體氛圍不太好,玩家都得去接受警方的排查,多說多錯,壓力很大。

現在鬱久霏說還死了一個,這讓玩家怎麽玩下去?

鬱久霏拍著自己的胸口順氣:“所以呀,得讓導演跟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去,我們出去會被凍死的,他們不會,而且,你們也知道我這病得厲害,根本忍不住嘛,他們在哪個包廂來著?”

看鬱久霏說得情真意切,玩家們到底跟這種自我認知你清晰的精神病沒什麽相處經驗,就不說什麽了,況且,外麵要真有個新的死者,說不定也是劇情之一,不好錯過。

胡倩倩悄聲跟鬱久霏說:“導演在出門右轉第三間,鬱小姐你去吧。”

“好嘞!”鬱久霏應下,直接跑過去敲門。

沒敲兩下,導演來開門,欲罵又止:“……你就不能安分一小時?”

作為可以感應到整個副本動靜的boss,其實導演知道她的來意,但隻要是鬱久霏來做的,他都覺得此人有病。

鬱久霏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我是來求助的!導演,快出去救人啊!我出去上廁所的時候看到有人跳樓下去了,就在火車站右邊那條山路上,那積雪有這麽高,人掉進去頭都沒沒了,會被淹死的!”

導演推一下眼鏡:“注意你的用詞,沒有人在雪地裏淹死的,我會帶人過去的,你繼續回包廂裏等著。”

見導演真的十分不耐煩了,鬱久霏好脾氣地應下:“好的好的,導演你快一些啊,天氣這麽冷,真的會被凍死的!”

鬱久霏頂著導演越來越凶的眼神,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輕輕說再見,灰溜溜回到了包廂內,坐回自私身邊。

玩家們看她的模樣,忍不住問:“怎麽樣啊?導演答應了嗎?”

“答應了答應了,”鬱久霏趕忙回答,“導演一定是個嫉惡如仇的人,我跟他說完,他馬上就答應了,還有點凶,希望人沒事。”

對於鬱久霏這毫無自知之明的腦回路,玩家們無語地放棄跟鬱久霏交流了,紛紛回到自己的位置,等待導演召喚,畢竟現在隻有鬱久霏一個人被調到最後一個接受采訪,他們都得做好準備的。

包廂的飯桌上有一些節目組準備好的食物,算做下午茶,隻是天氣冷,這麽一會兒,桌上的茶水入手冰涼,其他糕點零食倒沒有冷熱之分。

鬱久霏折騰這麽久也餓了,隨便吃一點,之前兩天她睡得亂七八糟,吃飯也是在忙活中隨便吃一點自己帶的食物——她在背包裏放了許多自己愛吃的東西,以防萬一用的。

有些積分多的玩家愛直接到商城買營養液,那個東西吃起來方便,而且吃一管就能一天不吃飯,很好用,不過鬱久霏不想亂花積分,所以自己能帶進來的東西都盡量使用自己的。

鑒於節目組就一台攝影機,最終導演用平板錄製采訪,自己帶了攝影師跟攝影機出去救人,隻能說不愧是boss跟NPC,完全不怕凍,幾個人在雪地中遊泳,跑了半天發現腳不沾地,又開始鏟雪。

雪真的太大了,工作人員一邊鏟天上一邊下,弄半天積雪依舊深過肩膀。

酒店窗戶剛好能看到那條小小的山路,玩家們見鬱久霏過去看,就圍了其他窗戶,看半天導演都沒能過去。

胡倩倩在鬱久霏旁邊悄聲說:“他們這個速度,等挖到人,人早死了吧……”

其他玩家深有同感,紛紛點頭。

鬱久霏看得焦急:“那怎麽樣才能快點過去呀?我沒見過這麽大的雪呢。”

然而一圈玩家,竟然沒一個住北方的,要麽說沒見過雪,要麽說自己家那沒到那麽北,積雪沒見過這麽厚的,而且一般積雪下層可以結冰,踩上去不一定塌陷,火車站這雪下得詭異,居然一直下陷。

聽玩家這麽說,鬱久霏思索了一會兒:“我下去幫忙,導演都能出去,說不定玩家也是能出去的,我身體好,也許能摸過去。”

玩家們沒反對,都習慣鬱久霏這種奉獻精神了。

等出了包廂,鬱久霏立馬舉起右手,小聲哀嚎:“樓十一救命!那個雪怎麽辦啊?一直下還難堆起來!”

樓十一就知道這人得找他:“你不是說學無止境嗎?學了那麽多,還年年給鎮上幫忙清雪,怎麽還來問我?”

“我是南方人呀,一年的雪再大也就到腳踝,而且,南方的雪是落下來就化成水結冰,人摔下來不會陷進雪裏去,而是在冰麵上砸成吳明峎那樣。”鬱久霏如實回答。

“那你就不學了?”樓十一質問。

鬱久霏攤手:“也沒人教我呀,我連大雪長什麽樣都不知道,怎麽學?”

因為鬱久霏說得太理直氣壯,樓十一竟然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再問下去,隻好說:“算了,你總學得亂七八糟,這地方的雪奇怪,可能是副本製造的奇怪現象,外麵的雪不會結冰,你得先澆水讓它們凍起來。”

火車站有準備鏟雪器,導演在發現雪不好鏟除後就把工具找出來,然而還是不太好清出路來,還是雪太散的原因。

鬱久霏在一樓的衛生間裏找到清潔人員的工具,提著一桶水站在火車站側門想去幫忙,結果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看過來,發現桶裏的水傷已經凍上了。

導演停下鏟雪的動作,支著鏟子:“鬱小姐,你能不能稍微做上一件靠譜的事?”

說來幫忙,結果人剛到水就凍上了,跟故意似的。

鬱久霏將桶放到地上,直接在冰麵上砸了一拳,冰麵炸開,下麵的水其實沒凍上:“看,這就能用啦。”

“……”導演沉默地看她一眼,人不聰明,力氣倒是挺大。

導演看鬱久霏緊張地在側門等候不肯走,便讓她找水來,隻要讓積雪凍成塊,就好清理了。

火車站的構造特別奇怪,側門這邊沒有任何一個消防栓,雖然這個時節就算有消防栓也被凍上了,但這意味著節目組沒辦法近距離找到水淋積雪上凍結,得來來回回跑。

剛好有鬱久霏這冤大頭,導演直接把送水的任務交給她。

鬱久霏很開心能幫上忙,不僅來來回回跑,還在附近的門店裏發現了一個熱水器,後麵就燒熱水送到側門。

鏟雪鏟了一下午,樓十一給的地點非常準確,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確實在那撿回來一個呼吸幾近停止的男人,對方穿著棉衣,臉被凍得青紫,鼻孔裏甚至有一些積雪。

節目組訓練有素地把人帶回來,火車站有個簡單的醫務室,放著一些應急用的非處方藥品,節目組把人送過去了。

這次的嘉賓裏沒有醫護人員,就在導演準備線外求助的時候,鬱久霏上手給人做檢查。

導演在旁邊都愣了半晌:“鬱小姐,你怎麽連這個都會?”

鬱久霏嚴肅回答:“因為我上一篇小說的主角是個技術非常厲害的外科醫生,他是個連環殺手。”

攝影機還拍著,鬱久霏隨口按照人設說的,實際上是她在精神病院這麽多年,見過有些病人發瘋的時候就跑雪地裏,說要把自己凍起來,明年解凍了可以維持現狀,後來就學習了應急處理。

目前火車站內的嘉賓沒有醫學生,護士都沒有,節目組這邊倒是備了醫護人員,不過導演帶的醫護人員是給玩家準備的,換句話說,病不適合NPC,除非玩家出事需要,不然節目組就會保持一種不參與的狀態。

鬱久霏能幫忙進行急救並且製造這樣的節目效果對導演來說省下了一番去找人的功夫。

在急救的時候樓十一一點點在鬱久霏手背上寫他掃描出來的資料。

男人是火車站的一個貨運員,名字叫石統,通常是在廣場上開車運送貨物的臨時工,平時還兼具開叉車、挖掘機,算是火車站貨運部分的多能形人才。

這個人被帶到天台的時候還沒死,包括到現在,他都沒死,隻是人幾乎處於一種植物人的狀態,簡單的檢查很難弄清楚他到底什麽情況。

鬱久霏檢查完後在醫務室裏找來幹毛毯跟被子,裹住對方的身體後又翻出來暖寶寶夾在石統的腋下跟腿部當中,盡量給緩慢地恢複體溫。

拍攝的時候要適當給出問題讓嘉賓解答,導演順著問:“請問他的情況怎麽樣?”

“嚴重凍僵,他的體溫已經到臨界點,我畢竟不是專業醫生,他具體能不能熬過去並不清楚,醫生的話或許有更專業的處理,但現在這裏什麽都沒有,就隻能靠暖寶寶跟棉被看看能不能把他的體溫暖回來。”鬱久霏嚴肅地說。

最重要的是,石統沒法說話,他瞳孔無法聚集,呈現出一種嚴重凍僵的狀態,體溫隻有三十度,若是低過二十八度,鬱久霏就不知道怎麽辦了,以前遇見這種病人不是進急救室就是直接凍死了,鬱久霏沒有處理經驗。

人醒不過來,導演拍攝完第一手資料後,讓鬱久霏先回去接受警方的詢問,至於石統,他需要時間,工作人員會看著。

鬱久霏猶豫了一下,在樓十一同意後才起身跟著導演回到酒店包廂裏。

樓十一已經對石統做完了檢查與分析,不過資料太多,他沒那個耐心一點點寫著跟鬱久霏溝通,就說讓她先跟著導演走,反正還有時間。

目前警方已經詢問完其他的嘉賓,就等鬱久霏回來。

昏暗的包廂裏攝像頭對著鬱久霏上半身,平板那頭的警察叔叔翻看完資料後先是例行公事地詢問鬱久霏姓名等基本信息。

信息很容易確認,警方接著問鬱久霏今天都從早上開始都在做什麽。

鬱久霏如實回答:“我在把火車站內能找到的彩色繩子編成捕夢網,試試看凶手會不會生氣,然後出來把我打死。”

這個回答震驚了包廂裏的所有NPC,他們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審視鬱久霏良久,最後開始懷疑不是自己有問題,是鬱久霏有毛病。

警方廢了不少時間才理解鬱久霏的想法,大概就是她懷疑很多東西,看見什麽特殊的都想碰一碰,萬一走運就讓凶手盯上自己了呢?

“為什麽你會希望凶手盯上自己呢?”警察叔叔不解地問。

“按照我對這期節目的理解,凶手一定會在大雪後第四天殺掉一個人,那隻要我成為目標,凶手就不會去傷害其他人了。”鬱久霏說得很是天真。

聖母病這個東西有時候確實非常討人厭,警察卻還要努力繃住自己的表情,繼續問鬱久霏對吳明峎的死有什麽想法。

鬱久霏把自己堅持認為吳明峎是想給妻子報仇的想法說出來,不管是給吳明峎驗屍還是現在,她的想法都沒變過。

警察叔叔身邊帶的徒弟冒頭吐糟:“你這不止是聖母病,還有戀愛腦啊,戀愛腦就別搞刑偵了。”

第一次聽到別人評價為“戀愛腦”,鬱久霏認真思考了一下,說:“說我是戀愛腦好像也沒什麽不對,因為我愛所有人呀。”

麵對鬱久霏這樣的人,懷疑好像成了一件浪費時間且傻逼的事情,警方禮貌存下了鬱久霏的想法,沒有采取的意思。

鬱久霏從包廂裏出來,重新回到了一樓的醫務室,房間裏有過來查看的玩家,陸陸續續來的,就是看看,沒有探查更深的意思。

天黑後人都走了,醫務室裏隻剩下鬱久霏跟樓十一,自私 還躺在樓上吃飯的包廂裏哼哧哼哧做假人。

此時距離大雪後第三天,還剩五個小時。

趁沒人,樓十一從鬱久霏手上飄起來,放出石統的檔案給鬱久霏看。

“鬧騰半天,總算清淨下來,你看看石統的資料吧。”樓十一輕聲說,一樓外頭還有人,他不好太大聲。

石統作為火車站的臨時工,顯然是個很受歡迎的人,在最近的監控記錄了,他仿佛跟全火車站的人都是好朋友,熱情洋溢、交友甚廣。

這樣的人,換個陰暗點的說法就是——石統可以分享大多數人的秘辛,即使隻是聽說來的八卦。

他的死,在樓十一看來有種“知道太多就該去死”的既視感,不知道鬱久霏是否會有同樣的感覺。

平平無奇的資料看不出來他有什麽問題,目前還沒死,卻清醒不過來,工作人員給他換了新的暖寶寶,等鬱久霏回來後就離開了,盡量不出現在鏡頭內。

可是逐漸升高的溫度並沒有讓石統醒來,他像個植物人一樣躺在狹窄的病**,隨時都可能斷氣。

在石統身上,樓十一找到一封遺書,上麵寫著很多他覺得自己找不到生存意義想死的內容,而且,他有精神疾病。

鬱久霏翻到最後一頁資料的時候愣住了:“精神疾病?樓十一,這是你查出來的檔案還是你從他身上檢測出來的?”

“都有,他檔案裏寫有輕度抑鬱症,說是小時候父母離婚導致的,不過我在他身上檢測出來不是抑鬱症,是人格分裂。”樓十一輕聲回答。

“也就是說,他一個人格熱情開朗,另外一個人格有抑鬱症?”鬱久霏疑惑地問。

樓十一上下搖晃,像在點頭:“對,他另外一個人格應該是持續在吃藥的,他現在醒不過來,不僅是凍僵了,還是吃藥導致的,他吃了藥,被放到天台上凍著,才變成這樣。”

難怪石統體溫慢慢回升了,人卻依舊不清醒,鬱久霏示意樓十一把光屏收回去:“誰送他來的?”

收回光屏後樓十一回到鬱久霏的手腕上,回道:“另外一個貨運員,這個天氣還能帶著‘貨物’跑來跑去的,也就他們這些貨運員了,鬱久霏,人按照你的心意救了,你想到文憶為什麽要這麽做了嗎?”

鬱久霏揉揉自己的臉蛋,苦惱地說:“沒想到,我原先隻是覺得,這個人可以成為一個啞巴突破口,但是現在他沒用了。”

本想問為什麽的樓十一,忽然明白了鬱久霏的意思,因為石統是個精神病,沒人會相信一個人格分裂病人說的話,隻會覺得那些都是他的幻覺。

“確實沒用了,千算萬算,沒算到他是個精神病,就是再好的借口跟假證據,也用不上了。”樓十一明白鬱久霏原先想做什麽,不過是利用一個不會開口的病人證明火車站運輸器官,偏偏石統不正常,計劃成空。

鬱久霏支著下巴看石統僵硬的腦袋,說:“其實……問題也不是很大,隻要檔案裏沒這個記錄,誰又敢說,他就是精神病呢?就像我,我不說我是聖母病,誰又知道我在市裏最好的精神病院進修過?”

樓十一緩緩在自己腦袋上打出一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