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三月份的時候,二格格已經長了兩顆米粒大的牙,肉乎乎的身子在炕上爬來爬去,看到什麽東西都想啃一口。

東院上下凡是能接觸到二格格的人,都被二格格的小奶牙咬過。

海嬤嬤帶著春玉和紅泥把桌椅各角都包了邊,年若瑤甚至換了套小一點不占地方的家具,就怕二格格在屋子裏爬著玩的時候磕著碰著。

年若瑤有些發愁,福嘉精力旺盛,把她圈在炕上束手束腳,才八個月大就那麽鬧人,過了周歲隻怕這間屋子都關不住她。

突然,她靈光乍現想起來圍欄,可以把東次間空出來用木圍欄圈一圈,把二格格放在裏麵讓她隨便瘋玩。

宮裏地位高的嬪妃年紀都大了不愛折騰,年輕的嬪妃普遍位分低,輕易使喚不得造辦處。

四爺如今深得萬歲爺倚重,造辦處一聽說雍親王府要圍欄,還是給府上的二格格準備的,立馬把這事排到了最前麵,當成件要緊事來辦。

三天後,年若瑤收到了可以折疊的雕花圍欄,每一塊木圍欄上麵都雕刻了鹿、仙鶴、麒麟等代表長壽吉祥寓意的動物,裏麵那圈還套了一層塞了棉花精細柔軟的飛花布。

造辦處還貼心地準備了一塊西洋地毯,大小尺寸都是裁剪好的,放在圍欄裏分毫不差。

三月的天氣涼意還未散去,海嬤嬤又在圍欄裏鋪了兩層鹿皮,幾個奶嬤嬤又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圍欄,確定沒有任何會刺剌到孩子的地方才把二格格放進去。

二格格進去後先是好奇地坐在原地打量四周,熟悉了這個環境後開始爬來爬去。

年若瑤閑適地坐在炕上看著她一舉一動,幾個奶嬤嬤更是不錯眼的盯著,隻要二格格爬到圍欄邊上張嘴要咬東西,就會被人無情的抱走再次放在圍欄正中間。

想咬,那就得再使勁兒爬回去。連續幾次後二格格就累了,白嫩的小臉微微泛紅,抬頭看到炕上笑靨如花的額娘伸手要抱抱。

今兒天氣不錯,總把二格格關在屋子裏也無聊,吃完午膳後年若瑤用鬥篷把二格格裹得嚴嚴實實,準備帶她出門轉一轉。

春玉和紅泥跟在身後,看到二格格乖乖地靠在側福晉懷裏,圓圓的葡萄眼直勾勾看著周圍景色。

這個時節後花園的桃花開得正豔,年若瑤抱著二格格趕到地方的時候一陣風吹得滿園落英繽紛。

二格格揮舞著小手,園子裏每一處鮮亮都能引起她極大的興趣。

繞過石牆那裏的景致更好,年若瑤抱著二格格就要往那邊去,抬腳走了幾步就聽到石牆後麵有人低聲交談。

春玉和紅泥對視一眼從年若瑤身後走到了前麵,把側福晉和二格格護在身後,警惕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後悔沒有先讓張榮昌帶著小太監來探探路。

年若瑤腳步一頓,沒想到這裏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下意識就想抱女兒走。

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見石牆後傳來拉扯糾纏的聲音,緊接著一個穿著青色旗裝的丫鬟從裏麵竄出來,慌不擇路地跑了。

園子裏樹木繁茂,幾人又站在拐角的陰影處,跑過去的丫鬟沒注意到周圍有人。

春玉和紅泥護著年若瑤和二格格躲在羅漢鬆後麵,等石牆後麵的人也走了幾人才探出腦袋。

二格格還以為額娘在逗她玩,倒在年若瑤懷裏咯咯笑。

年若瑤眼神好,一眼認出方才從石牆後出來的是李氏身邊的心腹丫鬟佩蘭。

春玉和紅泥看的更清楚,隻是這裏不是東院,難保沒有另外一雙眼睛盯著她們,看側福晉若有所思的表情,兩人都把堵在喉嚨裏的話壓下去了。

回到東院,年若瑤把二格格交給海嬤嬤,才帶著春玉和紅泥去了西次間。

春玉和紅泥早已出了一身冷汗,兩人心裏具是驚慌失措。佩蘭當時從石牆後出來衣衫不整的樣子還深深印在她們腦海裏,同為宮女她們清楚的明白與人私通是死罪。

佩蘭是李側福晉身邊最得力的人,怎麽會這樣糊塗。

“你們倆都瞧見了。”年若瑤歎了口氣,這件事的重點不在佩蘭,而是另一個人。

侍衛隻能在前院巡邏,除非是想帶著全家一心求死才會溜達到後院,這樣算起來整個府裏能接觸到後院女眷的隻有太監。

太監……應該是不可能的,以佩蘭的身份除了蘇培盛,沒有哪個太監再有那個能耐欺辱李側福晉的心腹。

蘇培盛背後不知道有多少太監盯著,等著抓他錯處踩著他往上爬呢。

自己和蘇培盛也打了兩年多的交道了,那個人精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他但凡是個貪圖美色的,都不會做到四爺身邊一把手的位置。

春玉小心翼翼道:“難道是府裏的主子……”

年若瑤神色一僵,春玉撲通一聲跪下來,“奴才該死。”

“快起來,你說的有道理。”

年若瑤突然想到幾年前,三阿哥被四爺訓斥那件事。

如果是讀書的事情四爺不會發那麽大火,畢竟三阿哥是什麽水平四爺心裏清楚也早就習慣了,不會因為一時接受不了三阿哥不是讀書那塊料就大發雷霆。

聯想到今天這件事,年若瑤好像明白了當年四爺震怒的原因,這個三阿哥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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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規定阿哥們在前院讀書,生母不準前去探望。李氏隻能讓身邊的奴才跑腿,借著送東西的由頭幫自己看看三阿哥過得怎麽樣。

自從上一次被三阿哥抓住手後,再去前院的時候佩蘭總會多帶幾個小宮女和太監。

李氏要帶給三阿哥的東西太多,人少了確實也搬不動。

三阿哥看到來前院送東西奴才人數漸多一言不發,隻是看向佩蘭的眸光更加深沉。

今兒他終於逮到佩蘭落單的機會,把人攔在後花園。

佩蘭從前院回來的路上碰見三阿哥的瞬間,內心快要崩潰。

如若今天三阿哥得逞了,李側福晉那邊瞞不了多久,事情敗露了自己必然會死。若是沒得逞,自己還要膽戰心驚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

她的內心被濃厚的絕望充斥著,和三阿哥糾纏不清,他最多遭主子爺和側福晉一頓訓斥,而自己平白無故就要搭上一條命。

三阿哥是主子又如何,做奴才的再卑賤也想好好活著。認清自己內心的那一刻,佩蘭爆發出極大的力氣決絕地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三阿哥,瘋了似的往西院跑。

三阿哥沒想到佩蘭性子那麽烈,自己掐住她的脖子也沒能讓她順從,最後竟還讓她跑掉了。

今日事又沒成,三阿哥隻能悄悄溜回前院。

佩蘭回到西院,先是去主屋給李氏回話。

李氏見她出去那麽久才回來,不免好奇問了一句。

佩蘭強裝鎮定,說回來的路上碰到郭格格身邊的碧玉,就說了幾句話。

自從郭氏搬到耿氏的院子後,李氏就起了拉攏郭氏的意思。平日裏沒少讓佩蘭去郭氏那兒送東西,甚至還和郭氏身邊的丫鬟碧玉多走動。

雖說郭氏每次都笑臉相迎,但始終沒有依附西院的意思。李氏等了幾個月也沒能撬動郭氏,逐漸淡了拉攏她的心思。

李氏瞥了佩蘭一眼,擺擺手便讓她退下了。

佩蘭出門就拐去自己屋子,對著銅鏡扯開衣領,她光潔細膩的脖子上有一道紅痕,在昏暗的房間裏越發顯得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她從匣子裏翻出來一枚玉扳指,戴在手上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似乎還覺得不夠,索性加大了力氣掐出血印,脖子上的痛意讓她更加清醒意識到自己求生的欲望是多麽強烈。

這時,門吱嘎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佩蘭立刻整理好衣裳,拿起木梳子對著鏡子梳頭發。

進來的是李氏身邊另一個二等宮女巧盈,好奇道:“大白天的,你在屋子裏做什麽?”

說完,巧盈有意無意地打量著佩蘭,從上到下掃了一眼最終注意到佩蘭的衣領竟然是歪的,她撲哧一聲笑了,好心提醒道:“佩蘭姐姐,你快照照鏡子吧!”

佩蘭聽聞,又急又慌地把衣裳整理好,站起來道:“我回側福晉身邊伺候去了,你在這兒歇一會兒就趕緊出去幹活吧。”

巧盈是負責提膳的二等宮女,平日裏倒是和李氏身邊近身伺候的幾位走得更近,得空了就幫她們打個熱水,泡杯茶,和佩蘭熟絡後更是可以自由出入她們的屋子。

等佩蘭走後,巧盈盯著佩蘭剛才的位置若有所思……

晚上,佩蘭服侍李氏吃完飯後,帶著小丫鬟正在收拾碗筷。

突然,小丫鬟不小心將李氏吃剩的半盅湯倒在了佩蘭身上。

那丫鬟大驚失色,連忙拿著帕子上前要給她擦幹,卻被佩蘭靈巧地閃身躲過她要來碰自己衣裳的手。

李氏不動聲色觀察著二人,那個小丫鬟咬咬牙,再次撲上去‘不小心’扯開了佩蘭的衣領。

“你脖子上怎麽回事?”李氏看見佩蘭脖子上幾道觸目驚心的紅痕,當即沉下臉。

那個小丫鬟看著佩蘭的脖子也是一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李氏是自己伺候多年的主子,自己曾經陪她經曆了這些年的風風雨雨,再明白不過剛才隻是做戲。

事到如今,為了活命自己隻能陪她們演下去了。

佩蘭緊跟著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個頭,惶恐不安道:“奴才知錯,請側福晉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