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康熙五十一年,冬,雍親王府。

年若瑤突然從夢中驚醒,刺骨的寒意順著腳底席卷全身,仿佛被刀片刮骨一樣剌地渾身發疼。

她忍不住打哆嗦,冷,這鬼天氣真的太冷了!

雖說翻了年,但京城的雨雪依舊下個不停,門窗裏鑽進來的寒風徹底吹散了炭盆裏最後一絲熱氣,凍得七八分清醒的年若瑤看著已經熄滅的炭火翻了個白眼,內心對穿越到清朝的不滿和怨憤達到了巔峰。

二十歲生日那天,她收到一個包裝精致的快遞,原本以為是哪個朋友悄悄寄來的生日禮物,年若瑤歡歡喜喜拆開快遞的那瞬間失去知覺,再次醒來就穿越到清朝康熙五十一年。

穿越來的第一天,年若瑤昏迷不醒。

第二天,她迷迷糊糊醒了兩次,隱約聽得清屋子裏的人講話,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清朝。

第三天,終於醒來明白自己身處雍親王府,變成了王府的側福晉年氏。

第四天就是被凍醒的現在……

原身年氏三個月前剛被指婚給雍親王做側福晉,自己穿成了曆史上雍正皇帝的寵妃年氏,無數大熱電視劇裏都會出現的冠絕後宮的美人。年氏確實是大美人,美到年若瑤清醒後第一次照鏡子,驚在原地並在心裏說了無數個‘臥槽’!

膚白貌美的年氏出身漢軍鑲白旗,是聖上指婚給雍親王胤禛的側福晉,年氏的父親是湖廣巡撫年遐齡,兩個嫡親兄長年希堯和年羹堯也在朝中得力。

因家中隻有這一個嫡出女兒,年氏從小被父兄嬌慣長大,養成了驕縱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剛來到王府就行事招搖多次頂撞四福晉,更別提和她同為側福晉的李氏還有後院其他格格們。

四爺去看望其他人的時候年氏撒嬌賣乖不同意,甚至在四爺去正院四福晉那裏的時候,年氏都膽大截胡過幾次。位份比她低的格格們前來請安拜見,年氏愣是晾著她們站在門外吹了半個時辰冷風,第二天幾個侍妾格格們全都著了風寒。

年氏出身好,位份高,年氏一族在朝堂上勢頭正盛,其他侍妾格格們不敢惹怒年氏,直到四福晉發現鈕祜祿格格掌心上有一道紅印,才拉下臉嗬斥年氏。誰知年氏更加變本加厲耍脾氣,第二天直接甩臉不去給四福晉請安了。

年氏在後院折騰的期間,四爺曾多次給她台階下,溫言軟語說了幾回見年氏仍無悔意,之後四爺才真的惱了。

年氏這是把自己的話當耳旁風?年氏如此行事,難道年家上下也是如此?

四爺發散思維後索性對年氏不管不問,數日沒來東院看望年氏,後來他又被皇上外派出京城辦事。這一別,兩人就是一月不見。

對於四爺突如其來的冷漠,讓沉浸在入府就是盛寵榮耀裏的年氏黯然神傷。王府裏那些下人慣會捧高踩低,見四爺對側福晉下了冷臉,於是對年氏越發怠慢。

年氏屋子裏不是沒有銀兩和值錢的東西,四爺冷落她那段時間明明可以拿錢去膳房換好的吃食,但年氏骨子裏的自尊和對四爺的期待不允許自己去和那些下人們打交道。

她甚至還製止了想用銀子去膳房打點的春玉和紅泥,整個院子愣是一聲不吭地任由別人給什麽吃什麽。

戀愛腦和大強種擱這兒疊buff的結果就是年氏人沒了,年若瑤這個大冤種穿來了。

回憶被門窗縫隙裏鑽進來一股冷風打斷,凍得年若瑤渾身一顫。忽然又聽見耳畔有細微的聲響,她出聲問道:“誰?”

床腳邊的黑影越湊越近,逐漸可以看到模糊的輪廓,那道身影在床榻邊半跪著輕聲回道:“回側福晉,是奴婢。”

原來是自己的陪嫁丫鬟春玉,年若瑤舒一口氣,心中的不安壓下去大半。

自從她昨天醒來後春玉就一直在自己身邊守著,一開始年若瑤是拒絕的,直到她發現這具身體虛弱到下床都費勁時,最終答應了春玉和紅泥二人在自己身體痊愈前輪流值守在裏間。

年若瑤睡覺不論冬夏都愛蹬被子,春玉把手裏的湯婆子塞到年若瑤懷裏,然後仔仔細細掖好被角,靠近床邊的被子邊緣用力壓得平平實實,整個被窩都密不透風。

等春玉做完這一切年若瑤身上的寒意都褪了,接著她又點了一盞燈,放在床頭的位置讓年若瑤能看到光亮。

聽到裏間的動靜,紅泥掀開簾子進來把屋子裏的炭火撤下去,盯著那些少的可憐的炭眼淚差點掉出來,主子未出閣的時候她們做夢都不敢想有朝一日過成這樣。

凍醒之後年若瑤就覺得肚子空空如也,自從昨天醒來自己就沒吃過一頓可口的飯菜,倒不是自己挑食,而是膳房那些人眼見著年氏失寵就立刻轉變了態度,淨是些難吃的飯菜往這兒送。

自己挑挑揀揀把能下肚子的都吃了還是吃不飽,剛到陌生的環境需要適應,並且大腦還要接收這副身體的記憶,年若瑤吃了點東西後就囫圇睡著了。

按道理年氏身為側福晉在雍親王府也算個正經主子,可她醒來後四爺和四福晉那邊最基本的領導慰問都沒有,春玉和紅泥被年氏連累都餓瘦了一圈。

罷了,還是得靠自己。

年氏是個戀愛腦,但年若瑤不是,直接了當地說道:“我病了那麽久也不見四爺來,可見在這府裏隻能靠咱們自己了。”

二人以為年若瑤還在因為四爺不來看望自己黯然神傷,正想著怎麽寬慰幾句的時候,年若瑤已經把放在床頭的小匣子打開,拿出一個荷包交給春玉,語氣鬆快道:“你拿去打點膳房那些師傅,今天早膳我想吃點清淡點的米粥,當季的醃小菜也來幾樣,剩下的你看著挑些你和紅泥喜歡吃的東西,咱們都改善一下夥食。”

春玉拿著手裏的荷包半天沒緩過來,以往側福晉三句話不離四爺,從不考慮沒了四爺寵愛後的日子怎麽過,一時巨大的轉變讓春玉呆愣在原地。

倒是紅泥機靈地搶過荷包,衝年若瑤和春玉笑道:“去膳房的路沒人比我更熟悉,春玉姐姐留在這兒伺候側福晉洗漱,今兒這一趟由我去吧。”

以前年氏受寵的時候她們隻要打發一個小丫頭去就有精致可口的飯菜帶來,後來失寵了再派小丫頭去經常被人擠兌欺負,隻能紅泥自己親自過去鎮場子。去膳房的路紅泥走了很多趟,隻是這一次紅泥掂著袖子裏的荷包心裏踏實極了。

那些荷包是年氏進府前父母兄嫂們替她準備的,單純用來打賞下人的荷包就足足塞滿了兩個大箱子。

春玉見到側福晉的轉變內心極其欣慰,短短數月就在王府裏經曆了從盛寵到失寵,幸而側福晉現在終於接受了現實,肯好好吃飯就是好的開始。

年若瑤洗漱好後等了一炷香時間,紅泥拎著食盒回來了,臉上的笑容怎麽都掩不住。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到年氏這種程度甚至能嗑著瓜子聽鬼唱小曲兒,年氏和他們膳房素無恩怨瓜葛,更何況現在銀子給到位了,紅泥十分順當地提來了一頓豐盛的早膳,並且等待的過程中還被膳房的小太監塞了一碟子花生米讓她好生等著。

時隔幾個月,紅泥再次感受到了被人尊重的感覺,之前是因為側福晉得寵,現在是因為側福晉有錢!

這次膳房除了給年若瑤點的軟糯香甜的米粥,一盤醬瓜,一盤醬牛肉和兩個冒著紅油的醃蛋,還送了一小盅冰糖燕窩粥,紅泥手裏另一個小食盒放著她和春玉的雞絲湯麵。

年若瑤倒出一碗冰糖燕窩粥讓春玉和紅泥也嚐嚐味道,“你們嚐嚐膳房做的怎麽樣,別是糊弄咱們的。”

紅泥喝了幾口咂咂嘴回道:“奴婢覺得這粥挺好的。”

“真的嗎?”年若瑤笑眯眯問。

紅泥點頭如搗蒜,春玉捧著碗埋頭不吱聲,最後甕聲甕氣回了句:“好吃。”

若年若瑤再多問一句,春玉恐怕能哭出聲來。

這頓飯主仆三人吃的心滿意足,清朝的規矩一天隻有兩頓飯,第一頓是在上午六七點鍾,第二頓是在下午一兩點鍾,除了兩頓正餐還有宵夜和點心可以吃,所以並不會餓著。

過了半晌,年若瑤開始嚐試著讓春玉和紅泥扶自己起來在屋子裏轉轉,一直在**躺著不利於身體康複。

靠在南窗陽光通透的地方擺著梳妝台,外間西邊是小書房,年若瑤繞著這三點的路線來回走了數圈,慢慢地不需要別人攙扶了自己開始慢慢往外麵走。

因年氏不喜歡屋裏人多,所以原本在外間伺候的幾個二等丫頭都被指到廊下幹活了。年若瑤裏裏外外走了兩圈覺得渾身筋骨舒展開了,掀開簾子準備瞧瞧外麵的景色。來這兒幾天了都沒見到除了這個屋子外的其他景象,年若瑤實在是好奇得很。

這一掀差點讓她再次厥過去,簾子外赫然是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這時身體的本能先她一步做出反應:“四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