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能在諸多童生中奪得頭名,說不歡喜是假,蘇源輕咳一聲掩下笑意,麵對他人目光,從容而淡定。
待方東看到自己的名兒,兩人雙雙退出。
望著蘇源的背影,有位學子忍不住酸裏酸氣地嘀咕:“真沒想到啊,咱們這麽多人,卻被蘇源拿了第一。”
“我曾聽靈璧縣的考生提過,蘇源過目不忘,一篇文章頂多讀個一兩遍就能倒背如流。”
那學子側頭一看,認出說話之人是今年府試第二,瞠目結舌:“過、過目不忘?”
程陽頷首:“天賦和後天努力,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他此番言論意有所指,聞者皆臊紅了臉,繼而摒棄妒羨,陷入深思。
蘇源不知程陽站出來為他說話,背著小挎包和方東走去飯堂。
學子們的素質都很高,不存在什麽插隊的行為。
蘇源站在隊裏,不時往前挪動半步,忽而取出書本,嘩啦啦一陣翻動,停在某一頁上,口中喃喃自語:“備預不虞,古之善教......”
課堂上教諭曾對這段做過詳細講解,方才他靈光一閃,又生出其他的見解。
在大腦中理清思路,蘇源尋思著明日有空找那位教諭探討一二。
就在這時,一股被什麽盯上的黏膩感從後背升起,激得他耳後竄起一片雞皮疙瘩。
蘇源扭頭,發現後麵換了人,由一位麵相憨厚的學子變成了梁盛。
他正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眼神陰翳,像是蒙著一層灰霧。
蘇源幾乎是下意識地把目光落在他額頭上。
比一寸略長的傷口橫亙在右額角,上頭覆著一層褐紅色的痂,格外醒目。
梁盛仿若未覺,緊鎖著蘇源的眼,聲音沙啞:“你考了第一。”
梁盛似乎比上次更瘦了,原本合身的學子服空****地罩在身上,麵頰凹陷,眼下青黑,讓蘇源有種他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的錯覺。
第六感告訴他,梁盛這時候不能再受刺激了。
思及此,蘇源隻嗯了一聲,便回過頭,繼續將注意力放在書本上。
梁盛聲線顫抖,低聲質問:“害我娘丟了性命,又將我害成這樣,你很得意是不是?”
蘇源索性合上書本,目視前方,語氣平緩:“雲姨娘那是咎由自取,若她陰謀得逞,受傷害的就是我和我娘。”
“至於你,以前我從未針對過你,現在來了府學亦不曾有過。”
“風光也好,落魄也罷,都與我無關。”
雲秀得了應有的報應,蘇源雖嫉惡如仇,卻不會遷怒他人。
至少眼下他不會對梁盛如何,頂多是無視。
蘇源可算看出來了,梁盛一直在鑽牛角尖,一門心思想要壓過他,好證明自己不比他差。
當然這其中可能也有狗爹的因素,在原主的記憶裏,梁守海一向對梁盛嚴要求,眼看著他考中雙案首,給梁盛施加壓力也不是沒可能。
殊不知他越是這般,狀態就越差,又如何能考過他。
蘇源越想越頭疼,在心裏掰手指頭數算一番,若知府大人動作快,奏章應該已經在半路了。
一來一回,起碼要等到秋季。
姑且再忍耐一段時日,蘇源這般安慰自己。
再說梁盛,他被蘇源的冷漠直言戳中心結,被刺激得不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時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認,他嫉妒蘇源。
嫉妒他遲來的天賦,嫉妒他一個後來者,搶走了在梁守海心中原本屬於他的位置,更嫉妒他如今的好人緣。
梁盛想到這愈發偏激,音調抬高,惹得路人側目:“你憑什麽......”
“源弟,我幫你打好飯了,咱們走吧!”
方兄可真是場及時雨,蘇源喜不自禁,忙不迭接過飯盒大步離開,留梁盛話說一半,被噎得半死,五髒六腑憋得生疼。
羊腸小徑上,蘇源歪頭避開柳枝,輕拍好友的肩膀:“多謝方兄。”
方東則笑著回拍,一切盡在不言中。
太陽東升西落,轉眼間蘇源來府城已有三月。
夏季的尾巴早已從指縫溜走,秋風颯颯,吹落一樹枯葉。
期間他經曆四次考核日,次次穩居第一,學子們也從一開始的妒羨轉變為麻木。
你問考核第一是誰?
不用想,那肯定是蘇源。
蘇源那廝不僅記憶超群,背書速度秒殺他們一眾人,就連作詩寫文章,也都連著數次被教授當眾誇讚,還讓人貼在木板牆上,當做範文讓大家借鑒學習。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現在他們連與之一較高下的心思都沒了,退而求此次,與其他人爭起了第二。
短短三個多月,蘇源憑一己之力帶動所有人一起卷,整個府學充滿學習氛圍,教授們臉上的笑一直沒落下過。
正值月中,再過兩日就是教諭們考核的日子。
許是精神緊繃以致心情不好,錢教諭連著斥責了三位學子,最後甚至動起了戒尺,打得其中一位手掌心腫得老高,比饅頭還像饅頭。
瞧著垂首默默落淚的那位學子,蘇源不由感歎,他還真挺倒黴,撞上錢教諭的槍口。
前麵兩位暫且不提,他不過是翻書的聲音大了些,就被錢教諭指責打擾其他人聽課,逮著一頓教訓。
估計他心裏正六月飄雪呢。
蘇源腹誹,手上的動作愈發小心起來,唯恐自己也被拎上去吃戒尺。
一堂課在錢教諭的低氣壓中結束,錢教諭留下課業,鐵青著臉走出課室。
蘇源合上書本,緩慢動了動僵直的腰背,叫苦不迭。
他剛才回憶了課表,發現明日還有錢教諭的課,真是遭老罪了。
頂著綿綿細雨與方東匯合,蘇源不是藏得住話的性子,當下一頓劈裏啪啦,把錢教諭的“惡行”說給他聽:“錢教諭不僅較真,還喜歡遷怒。”
學生和教諭同樣每月都要接受考核,誰都有壓力,可隻有錢教諭把情緒發泄在他人身上。
讀書人的手尤其重要,那位學子手腫成那樣,估計連筆都握不了,怎一個慘字了得。
方東聽後眼神微閃,待二人走到人少的地兒,壓低聲音說道:“早上上課前我去了趟茅廁,出來後撞見錢教諭和梁盛在一處。”
舉止閃躲,不時左右張望,像是在防備著什麽。
“梁盛和錢教諭?”
蘇源猛然想起開學第一課,梁盛和錢教諭之間的細微互動。
時隔三月,期間兩人再沒發生過類似的你來我往,他也把這事兒撂在了腦後。
方東提及,他才又想起。
眸光微閃,遲疑間還是選擇將兩人的異常告知方東。
說話間,已抵達學舍,方東推開木門,將飯盒放在桌上,拿布巾擦去肩頭的水汽:“若不是你我親眼所見,任誰都不會相信他倆私底下有交集。”
蘇源打開飯盒,扒一口飯:“管他呢,看他們偷偷摸摸的,遮掩還來不及,應該也鬧不出什麽事,咱們隻當沒看見。”
不論是錢教諭還是梁盛,蘇源感官平平,有那個閑工夫想東想西,還不如抓緊時間多寫幾篇文章練練筆。
方東想也是,便不再關注,吃完飯小憩片刻,又撐著傘急急奔赴課室。
......
兩日後,教諭考核如期而至。
教諭忙著答題,幾位教授不是監考就是忙著其他事,蘇源等一眾學子們被留在課室裏自學。
蘇源和方東來得早,特意選了臨窗的位置。
窗外恰好有一棵古樹,繁茂枝頭肆意舒展,一陣風吹來,泛黃的樹葉沙沙作響,在學習之餘也可愉悅耳目。
寫完一篇文章,二人互換閱覽。
蘇源借著機會臨窗遠眺,餘光中瞥見一片黑影從旁疾行而過。
下意識望去,為首的是一位雙鬢斑白,麵容嚴肅的老者,身後綴著府學裏幾位眼熟的教授。
領頭的那位蘇源認識,是府學資曆最老,最受人尊敬的一位教授。
據說這位方教授當年考中了探花,卻拒絕入朝為官,而是來到鳳陽府府學當教授,一當就是二十餘年。
許是覺察到蘇源的目光,方教授看了過來,嚇得他連忙埋頭。
就有種上課時開小差,冷不丁和前來巡視的班主任對視的心虛感。
這時,蘇源聽見方東咦道:“張信怎麽和方教授他們在一起?”
蘇源略一回想,張信正是前天被錢教諭打腫手心的那位。
待一行人走過,蘇源才抬目看去,原來張信是走在最後,他本身個頭又不高,很是不起眼。
蘇源眉梢輕挑,存著看戲的心態,分出一份心神注意窗外動靜,繼續看方東的文章。
不多時,有喧鬧聲響起。
“方教授我沒有作弊,這是我打的草稿,我不過一小小教諭,又哪來的本事提前知曉試題內容?”
回廊空曠無一人,叫屈聲清晰地傳入眾人耳中。
蘇源耳朵尖,即刻分辨出這道聲音來自錢教諭。
抬眼望去,果真如他所料,被兩位教授押著的,正是錢教諭本人。
“是非曲直,待查明過後自有分曉。”方教授雖上了年紀,聲音卻渾厚有力,“張信,你說的那人在哪間課室?”
張信避開錢教諭殺人的眼神,直指向蘇源所在的課室:“應該在這間。”
方教授嗯了一聲,率先踏入課室,身後諸人緊隨其後。
“張信你來指,那日和錢知遠在一起的人是哪個?”
張信聞言攥了攥手心,紅腫仍未褪去,一碰就鑽心的疼。
他上前一步,鏗鏘有力地道:“就是他!”
學子們此時也顧不上用功,紛紛朝張信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然後:“謔!”
待看清那人,繞是一貫沉穩的方教授也麵露震驚:“梁盛?”
梁盛一臉茫然,辨不出真假:“什麽?”
方教授道:“張信向我們舉報,錢知遠花錢買你的文章,用於教諭考核中。”
梁盛當即色變,連連搖頭:“怎麽可能!且不說試題研內容事先保密,我不過一介童生,水平有限,又如何能給舉人寫文章?”
方教授一時沉默,教諭的考核試題都是由他親自出的,後期負責印刷的也都是他信得過的人,倘若真如張信所言,錢知遠又是從何處弄來的試題?
“教授隻需將梁盛的字跡和那張草紙上的作比對,就算不是十成十,也絕對有七八分相像。”
張信拱手上前,掌心攤開朝上,語氣哽咽地說:“正因為那日學生撞破錢教諭和梁盛的交易,錢教諭才會這般對我,當時我隻是在翻書,卻被他狠狠責罰了一頓,至今仍不能握筆。”
聽到這裏,蘇源轉頭看向方東,方東也默契回望。
蘇源:就是那天?
方東點頭:應該是。
蘇源:你比張信運氣好,不然腫成包子的就是你了。
方東中肯點頭:沒錯,幸虧我跑得快。
蘇源死死低著頭,不讓上麵的幾位教授看到自己瘋狂失控的嘴角。
方教授瞥一眼張信手心的慘狀,旋即移開眼,確實傷得有些重。
“方教授,這是梁盛的筆跡。”張漸鴻趁梁盛不注意,一把奪過他跟前的宣紙,顛顛上前,交給方教授。
身後是梁盛強烈的目光,如芒刺在背,張漸鴻笑容加深,倘若這是真的,方教授這般鐵麵無私之人可不會留下他。
方教授將兩張紙並排,隻一眼看過去,就已知道結果——
兩張紙上的字跡幾乎一個模子拓出來的。
尤其是“之”字,最後一筆明顯有力道加重的痕跡,這應該是某人長此以往養成的習慣,或許連自己都沒意識到。
方教授臉上一片風雨欲來,讓梁盛上前,眸如利箭:“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梁盛腦袋裏嗡的一聲,後背布滿細細密密的冷汗,絞著手指一聲不吭。
因著被當眾體罰的緣故,張信恨屋及烏,連梁盛都恨上了,出言道:“不如教授您讓人去梁盛的學舍搜查一番,那天錢教諭應該給了他一張銀票,至於麵值,應該是五十兩。”
方教授見梁盛臉色變換不斷,以及錢知遠眼神飄忽,心底有了計較:“王教授,你帶人去一趟。”
梁盛急忙道:“教授我和您一起去吧,我的東西都是放好的,翻亂了就不好了……”
方教授出言打斷:“翻亂了我親自給你整理。”
王教授隨機點了兩名學子,三人一道前往梁盛的學舍。
一刻鍾後,王教授匆匆折返,手裏拿著一個東西:“方先生。”
五十兩銀票明晃晃映入眾人眼簾。
梁盛呼吸亂了一瞬,強自鎮定:“這是我爹給我的銀票。”
張漸鴻嗤笑:“七品縣令一年的俸祿撐死不過九十兩,你的意思是你爹將他大半的俸祿都給了你?那他又是如何過活,家中開銷又該如何?你家裏的丫鬟婆子都是縫了嘴,平日裏不吃飯,以葉片遮身?”
話雖粗鄙了些,卻是不無道理,方教授也就默許了他繼續往下說。
“一個縣令隨隨便便可以拿出五十兩銀票,不是太過疼愛你這個庶子,就是貪了不該貪的。”
貪汙這頂帽子啪嘰扣在梁守海腦袋上,梁盛一時慌了神,不顧錢知遠瘋狂給他使眼色,不打自招:“這銀票是錢教諭給我的,他隻說讓我按他的要求寫文章,事成後會庇護我,讓我免受欺辱,還會給我五十兩銀票,旁的學生一概不知啊!”
課室內,吸氣聲此起彼伏。
雖然梁盛因雲秀聲名狼藉,但大家還是認可他的學識,卻不曾想,他竟用這份學識給人當槍手,幫他人作弊。
張漸鴻看熱鬧不嫌事大:“梁盛你也太過分了,你都不問他讓你寫文章是為了什麽嗎?還是說你為了銀票不顧任何後果?!”
眼見方教授臉色沉下,梁盛百口莫辯,隻幹巴巴地說:“學生真的毫不知情,錢教諭他隻說欣賞我的學識,想借用我的文章在文會上大展風采,若我知道他是為了考核,我是絕不會答應的。”
他這番話確是事實。
自從雲秀被判絞刑,梁盛在梁家的地位就一落千丈。
梁守海心心念念都是被他除族的蘇源,又見他始終毫無長進,直接讓管家斷了他的月銀。
在府學凡事都要銀錢,梁盛為了維持最後的體麵,隻能答應和錢教諭的交易。
他真沒想到,錢教諭這般無恥,竟將他的文章用在教諭考核中。
方教授見他神情不似作偽,至少比之前真實,麵色稍霽,又問道:“你總共給他寫了多少篇文章?”
梁盛不假思索:“六篇!”
“什麽時候開始的?”
“五月。”
方教授暫且讓梁盛退到一旁,不顧在場這麽多錢教諭曾經教導過的學生,步步逼問:“這麽說來,自從你成為教諭,之後的幾次考核都不是自己作的文章?”
錢知遠臉色煞白:“不、不是的,這都是我……”
“你還在撒謊!”方教授厲喝一聲,“你是打算讓我將你送去府衙,讓知府大人調查此事?”
府學可是官學,容不得錢教諭這樣的人。
此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方教授斷不會容忍考核作弊這樣的歪風邪氣影響到府學的學生們。
錢知遠必須嚴懲!
“教授我錯了,你別把我送去府衙!”錢知遠慌了,竟當著諸人的麵流下眼淚,“那些……那些文章都不是我寫的。”
這番話落入耳中,宛若五雷轟頂。
方教授氣得眼前發黑,差點摔倒,幸好被王教授及時扶住。
他強撐著一口氣,顫著手再度逼問:“那你又是如何提前知曉的試題內容?”
錢知遠縮了縮脖子,囁嚅道:“是王遊。”
王遊,正是負責印刷試題的人。
方教授到底上了年紀,怒氣填胸,一口氣沒緩上來,竟直接暈了過去。
“教授!”
眾人驚呼,連忙將方教授送回住處,又去請大夫來。
王教授是府學裏除了方教授資曆最老的一位,當即決定:“將梁盛和錢知遠看管起來,還有王遊也一並帶過來,等教授醒來再作決斷。”
等教授一走,課室的學子們嗡然議論起來。
“難怪那天錢教諭……啊呸,他才不配當這個教諭,錢知遠那麽凶狠,原來是被人撞破了交易啊。”
“張信也是可憐,月底就是考核日,就他那隻手,能不能恢複還是個問題。”
“之前張漸鴻針對梁盛,我還替他不平過,現在看來,他可真是活該。”
“沒錯,就算他不知道那是考核試題,也不該幫人作文章,要是人人都像他們這樣,還給不給咱們活路了?”
方東一邊聽,一邊點頭:“梁盛這事做得確實不厚道。”
就和作弊一樣,若請人代筆成為一種風氣,無才無德之人也能被包裝成才子,對那些挑燈苦讀,苦練文章的來說極為不公。
蘇源一手支著下巴,不作評價:“且看方教授如何處理吧。”
方東想也是,遂再度提筆:“來來來,咱們繼續。”
蘇源笑笑,無視周遭的嘈雜,沉下心看起文章。
方教授也算雷厲風行,悠悠轉醒後立刻對三人作出相應懲處。
錢知遠明知考核作弊不可為而為之,收買學子和訓導,肆無忌憚,罪無可赦,按照學規打了五十戒尺,逐出府學。
訓導為利所惑,打了三十戒尺,逐出府學。
隨後又將二人的行為公之於眾,且永不錄用。
如此一來,這二人的名聲也算徹底臭了,甚至連開設私塾都做不到。
試問誰家願意把自家孩子送到一個品行不端的先生家中讀書?
至於梁盛,因他也是被錢知遠蒙蔽,尚不知情,故從輕處置,打了二十戒尺,罰抄十本書,以儆效尤。
經此一遭,梁盛本就不太清白的名聲更下一層樓,整個人愈發陰沉,骨瘦形銷的模樣,一陣風就能吹倒。
他的情況特殊,在府城有住處,無需住在府學的學舍。
期間梁守海也曾來府城看望過他,卻不是關心他的身體,而是學習情況。
近日梁盛每晚都學到深夜,自以為能考過蘇源,到頭來反而越考越差,最近一次考核直接被判了不合格。
梁守海得知這一情況,當即怒不可遏,揚起巴掌抽了過去。
梁盛滿打滿算也才十一,再加上身形消瘦,直接被他掀到了地上。
這時梁守海才注意到梁盛的異樣,盯著他凸起的顴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麽變成這副模樣?”
梁盛垂著頭,遮住他嘴角的譏諷。
自從雲秀不在了,他一日瘦過一日,前有蘇源這個競爭對手,後有梁守海這個鞭策者,他隻能不眠不休地讀書學習。
身體熬不住,自然就變成這樣。
好幾次梁盛喘不過氣,摔倒在地爬不起來,緩了許久才好些。
他以為梁守海會心疼愧疚,誰知他竟一句話沒說,轉頭就走。
梁盛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