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曹安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麽讓梁源顏麵盡失,幾乎是不假思索,一口應下:“沒問題,你想加什麽?”

梁源輕叩桌案:“除去曹兄所說的懲罰,再加上一條,輸的那個自覺離開私塾,如何?”

曹安卻麵色微變,梁源絕對是故意的!

前幾日他還為了能留在私塾,跪求季先生不要趕他走,今兒梁源又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

曹安橫眉怒目,梁源莞爾而笑。

唐胤在一旁拱火:“不會吧不會吧,你的賭注源哥兒答應了,源哥兒的賭注你不會不敢應吧?”

被唐胤這麽一激,曹安像是踩了尾巴的貓,炸聲道:“誰怕了,我隻是擔心到時候有人輸得太慘,學完狗叫後還要哭著鼻子離開。”

梁源嘴角翹了下,溫聲道:“賭約已定,曹兄還有什麽要說的?”

曹安都沒搭理梁源,掉頭就走。

同窗們將曹安的無理行徑看在眼裏,不至於當麵指出曹安目中無人,心裏對他意見卻不小。

雖然才相處了短短一月不到,可梁源的努力與天賦是有目共睹的。

反之,曹安就是個大齡留級生,在丙班待了四五年,半點長進也無,隻知渾水摸魚過日子。

對於這場賭約,刨除看戲的成分,他們顯然是更看好梁源的。

曹安卻不然,他為人自尊且自負,除了梁盛這樣年少成名的男主,誰也不放在眼裏。

在他看來,梁源初來乍到,估計連寫文章也隻學了個皮毛,更遑論試帖詩這樣大有講究的題目了。

這場賭約,他贏定了!

曹安成竹在胸,拿出**話本子,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他那幾名同伴相視一眼,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

唐胤一手搭在梁源肩膀上,一條腿抖啊抖,吊兒郎當的模樣:“小源兒,怎麽樣,有把握嗎?”

梁源將書翻頁,淡然回應:“還行。”

唐胤攥拳:“源哥兒我可是對你寄予厚望啊,爭取這一次把曹安那攪-屎-棍攆出私塾!”

方東則扯了下唐胤的袖子,壓低嗓音:“你別說了,讓梁弟好好看書。”

要說這件事他也有責任。

若不是他主動向梁弟探討背書的技巧,也不會引得曹安生怒,從而立下賭注。

這麽一來,方東愧疚更甚,眉宇間顯露出幾分來:“梁弟若有疑問,隻要是我會的,我定盡我所能,絕不藏私。”

梁源笑言:“方兄不必多慮,我與曹安本就有私怨,沒有這次也有下次。”

方東點頭稱是,取來筆墨宣紙:“不如我們各寫一篇文章,再交換批閱?”

梁源一撫掌:“甚好。”

能和學霸一起交流,梁源求之不得。

唐胤雙手抱胸,一臉抵觸:“我反對!”

“反對無效。”梁源睨了他一眼,“難道你想考倒數第一,挨板子不成?”

好朋友,就該共同進步的嘛。

唐胤雖不情願,還是一邊唉聲歎氣,一邊埋首寫起了文章。

口中嘀嘀咕咕,活像個嘮叨的小老頭:“讀書苦,讀書累,讀書嘩嘩掉眼淚......”

梁源與方東啼笑皆非,一致搖了搖頭。

傍晚放課後,梁源吃過晚飯,徑自回了屋。

蘇慧蘭知曉明日源哥兒有月度考核,連做事都輕手輕腳,生怕打擾了梁源學習,更不會到梁源的屋裏了。

所以梁源壓根不擔心被他娘看到自己正躺在**,看起來像是在呼呼大睡,一頭紮進自習室。

麵前擺放著厚厚一摞書,都是明日的考核中可能會考到的。

梁源揉了揉額角,摒棄雜亂的心思,拿起最上麵一本,埋頭苦背起來。

一摞書背完,就耗費了一個半時辰。

梁源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眼眶,闔目養神片刻,開始磨墨,擬寫文章。

讀書科舉的確不是一件易事,甚至比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高考還要艱難很多。

從童生到秀才,再到舉人,最後是進士,越往上考,遇到的越是精英中的精英,難度自然也就越來越大。

梁源不是世家勳貴子弟,沒有優良的教育資源,他隻是一農家子,若想出人頭地,隻有加倍努力。

所以梁源從不躲懶,抓緊一切的時間讀書學習。

梁源手不停揮,連作五首詩,三篇文章。

完成後又用鵝毛製成的簡易鵝毛筆,蘸取紅色染料,在上麵做批注,逐字逐句地修繕。

梁源習慣用紅筆作訂正修改,古代自然是沒那個條件的,思來想去,就用紅色染料做了替代。

修繕完之後,梁源又通篇研讀了一遍,果然比初稿要精細很多。

梁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舒展僵直酸痛的身體肌肉。

距離他進入自習室已經過去兩個多時辰,梁源不打算再繼續下去,帶著書本出去了。

已是深夜,梁源口渴得厲害,起身找水喝。

初夏時節,涼水灌進肚子裏,既解渴又散熱。

蘇慧蘭聽到動靜出來:“源哥兒?”

周遭光線昏暗,梁源擦了擦嘴,輕聲道:“娘,剛才有點渴,出來喝口水。”

蘇慧蘭攏了攏頭發:“已經是亥時了,趕緊睡吧,明兒還有考試呢。”

梁源嗯嗯點頭,放下茶碗:“準備睡了,娘您也早點睡。”

如今鋪子生意大好,那兩個婦人忙不過來,蘇慧蘭幫著忙進忙出,肯定是累的。

蘇慧蘭揮了揮手:“娘剛才眯了一會兒,你先回屋,娘鎖門。”

這一片有不少野貓,最喜歡爬牆跑到人家裏找吃的,蘇慧蘭一般到了晚上,都會把廚房鎖起來。

梁源打著哈欠回屋,倒頭就睡。

......

翌日,月度考核正式開始。

如同現代考試那般,每人一張桌子,不允許二人共用一張。

季先生將試題發下去,站在課室最前方的台階上,一雙眼如同探照燈,從下麵的學生身上掃過。

被掃到的學生後背緊繃,坐得更直,垂首作專注狀。

梁源個頭不高,坐在第一排。

前世他早就習慣了教室前後兩個監考老師,以及牆角上二十四小時工作的攝像頭,若不是那一身醒目的赭衣,梁源還真能將季先生忽視個徹底。

考試分兩場,各一個時辰。

梁源作為應試教育下的合格品,該讀題就讀題,該下筆就下筆,全程古井無波。

第一場考試結束,季先生將試題收上去,諸人修整一刻鍾,返回課室,繼續第二場。

季先生這次坐著監考,手邊一杯清茶,愜意地看著書。

上頭一放鬆,底下就有人開始做小動作。

季先生接連逮住兩個,當場收了試題,攆出課室,等考核結束再作懲治。

梁源收回視線,再次投入到答題當中。

時間一到,季先生就將試題收回,托在掌中離開了。

眾人或哀嚎或淡定,情狀不一。

曹安直奔梁源而來,一臉嘚瑟:“你完了,等著學狗叫吧!”

梁源捏了捏袖口:“考核結果尚未可知,曹兄便如此篤定?”

曹安一揚下巴:“那當然......算了不跟你說了,你等著兌現賭約便是。”

曹安一番含糊其辭,又快步離去。

梁源不慌不忙收拾桌案,拿上飯盒,熱菜去了。

......

兩日後,季先生捧著一遝試題,信步走進課室。

原本談笑風生的學生們齊齊噤聲,回到各自座位上,正襟危坐。

季先生將批閱好的試題分發下去,咳嗽一聲:“這次的考核結果出來了。”

眾人屏息凝神。

“在座絕大多數都是有進步的,稍後我會將紅榜張貼出來,諸位自行查看。”

說完,開始講課。

大家懷著忐忑的心情上完課,季先生前腳剛走,便直奔牆上張貼的紅榜而去。

梁源擠不進去,就由唐胤代勞。

“哎,第一名又是方東,真氣煞人也!”

“不錯不錯,進步了三個名次。”

“哈哈哈哈哈曹安你考了十九名!”唐胤指著紅榜樂不可支,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已知,丙班共有二十名學生。

人群外圍,一副胸有成竹模樣的曹安麵色驟變,撞開人牆擠到最前麵,死死盯著自己的名字:“怎麽可能!”

唐胤撇嘴,從後往前,尋找梁源的名字:“怎麽不可能,你不是一直都吊在最後麵嗎?看來源哥兒贏定了!”

梁源緊張地抿著唇,手心都汗濕了,目光順著唐胤的手指移動。

“啊!找到了!”唐胤扭頭看向梁源,滿臉喜色,“源哥兒你第二名!”

心裏的大石頭倏然落地,梁源狠狠鬆了口氣。

饒是他向來鎮定,眼角眉梢也浮現出三分喜色。

那邊曹安處於難以置信之中,失態地抓著同伴:“怎麽可能,絕對不可能,季先生一定是弄錯了!”

唐胤嗤笑:“怎麽不可能,你什麽水平大家都知道,季先生素來公正,絕不會弄錯的。”

“我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曹安大吼一聲,嚇人一跳,“我可是......是不是你?”

他一把攥住同伴的衣領,怒目圓瞪:“是不是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同伴漲紅著臉,忙不迭搖頭:“不是我,我什麽都沒做啊。”

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明白他二人在打什麽啞謎。

梁源心底隱約有了猜測,麵上不動聲色,上前道:“曹兄,既然你已經輸了,打算何時兌現賭約?”

願賭,就要服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