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26
這句毫無預兆的話, 衝擊著洛嘉的心理防線。
他又不是木頭，聲音多了兩分真誠：“你對我很照顧，我也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
“朋友？”柏宴仔細咀嚼著這兩個字, 眸色中的沉意更甚，“多照顧兩分, 不過是因為那天晚上答應過蔣奶奶，你不用想太多。”
要真的完全信任他，又怎麽會草木皆兵。
其實從相遇的第一天開始，柏宴就隱隱感覺到洛嘉對他的一點排斥。
甚至如果不是他們有些莫名的緣分, 或許洛嘉恨不得躲他躲到十萬八千裏。
今天發生的，不過是萬千真實中的小縮影。
沒有今天，以後也會因為某件事爆發。
平時，柏宴會忽略這些細小的真實，他享受他們的相處模式, 就願意裝糊塗。
他怕我。
也排斥我。
這都是事實。
並不是幾句解釋就能撫平的。
“不管什麽原因，我都接收到了啊, ”洛嘉已經習慣某人的冷臉, 既然最糟糕的情況已經發生, 還是想著怎麽解決更重要，“我道歉，就不該存在僥幸心理。”
洛嘉欲哭無淚地安慰自己，這就是選錯後的代價。
自己丟的好感，就是哭著也要拉扯回來。
洛嘉軟了聲音：“柏神，宴哥，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洛嘉知道自己現在的臉有點嬰兒肥, 特別適合示弱，效果應該不錯。
平時不示弱那是沒必要, 他在內心糾結了幾個回合，考慮著要不要羞恥一把。
柏宴被洛嘉罕見的語調給萌到，喉嚨一陣發緊。
這些稱呼平時可別想從洛嘉嘴裏說出來，他驟然將視線轉開。
柏宴直接切斷了後續，洛嘉多說一句，他怕自己會再次忽略那些真實，選擇繼續沉淪。
“道歉一次就夠了。”撒謊並不是好習慣，小朋友該受到教訓，“其他的，你沒做錯。”
不過是他心裏有了貪念，貪念滋生了欲望。
而這些醜陋的欲望，沒得到回饋後，就開始反噬。
注意到柏宴的語氣變化，洛嘉的臉色有些凝重。
柏宴實在太客氣，這樣的客氣一般是對著不熟悉的人。
他就是知道說謊在柏宴這兒是個大減分項，才有那些行動。
但直接跌停板，也太嚴重了吧。
一個小失誤，造成了更大的失誤，我到底是什麽攻略係鬼才。
951是對的，我就是越攻略越往負分奔跑的。
洛嘉有點慌了，他想挽救這段岌岌可危的關係。
但他現在太熱，像是火山石上到達沸點的水，接近蒸發了。
洛嘉的預感很準。
柏宴接下來的話很像在給他們之間立下一道屏障。
“我們之間，是斷掉，還是繼續。”柏宴不想強人所難，特別是在證實洛嘉的真實情緒後，他還沒到這可悲的地步，“我給你時間考慮，一周後給我答案。”
逃離的機會。
我隻給你一次。
洛嘉已經被熱糊塗了，他現在沒辦法好好思考這段話。
柏宴注意到洛嘉浴袍下露出的皮膚都泛著粉紅，手背上漂亮的血管像珊瑚的繁茂枝葉，歎了聲：“你先出去休息下吧。”
洛嘉想爭辯幾句，他還能再撐一會。
柏宴：“聽話。”
“哦。”洛嘉愣愣點頭，聽出柏宴這邊沒有回旋餘地，有點搖晃地站了起來。
其實洛嘉這乖巧聽話的樣子，軟軟的頭發垂著，看起來非常惹人喜愛。看得對麵兩位圍觀的大叔都有點不忍心，這位帥哥是個鐵石心腸吧。
洛嘉熱騰騰地出來，正好碰上宋驍北和那位大導開門進來。
“嘉嘉，你怎麽臉這麽紅？”
“有點熱，爸你先蒸。”洛嘉雖然暈，但還記著對柏宴說的話，他真是來見老爸的。
宋驍北被這聲爸喊得飄飄然。
蘇韻是蘇女士，而我是爸，親疏立判，待會要寫個感後語給她。
柏宴看了一眼，確定了他們關係還不錯。
宋驍北掃視了一圈，桑拿室人不多，左邊的兩位還在互相憋著勁兒的大叔氣焰太足，右邊的——哎呀，好一個撕漫男，也就比我年輕時差一點。
宋驍北有點自戀地誇了下自己。
他果斷選擇歲月靜好這一邊，袁導向年輕的投資人問好後，也一同坐下了。
袁導順便為兩人簡單地介紹了下，見宋驍北看過來，柏宴直接自報家門：“宋老師，我是宋恩霖的同學。”
老師是圈內的叫法。
宋驍北沒想到這麽巧，頓時來了精神。
他和洛嘉經常會把一個好好的話題給聊沒，他有些話問不出來，也擔心洛嘉報喜不報憂。
這不是剛好遇到同學，不就可以知道更多了。
“那什麽，嘉嘉、啊，這是恩霖的小名。”
宋驍北的神情有點古怪，主要是宋恩霖這個名字，他老覺得拗口。
他當年為什麽要取這麽複雜的名字，這和他文化水平匹配嗎？
柏宴：“我知道的。”
見柏宴連小名都知道，這說明關係不一般，宋驍北就更覺得問對人了。
宋驍北：“嘉嘉在學校過得怎麽樣？我看越明師資力量，學校環境都不錯，才給他轉了學。”
為了這事，他有段時間被蔣厲瑩噴得狗血淋頭，至今不太敢去見他老娘。
洛嘉是提過轉學是因為父親的工作重心轉移。
“挺好的。”柏宴的態度更好了些，大約是這麽幾個字太冷漠，他又加了句，“他學習很好。”
“沒錯沒錯，這點完全不像我和他媽媽！”都合格了呢。
“人緣也好，男生女生都挺喜歡和他相處。”這也是事實，洛嘉才轉學沒多久，但無縫融入新班級，擁有天然的親和力。
柏宴陸續說了幾個洛嘉的優點，讓宋驍北頻頻點頭，肉眼可見地卸下了防備。
這一老一少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搞得袁導有點懷疑人生，他認識的柏宴並不是這麽健談的人。
可能是從小受到過度關注，這位金尊玉貴的太子，對人向來是愛搭不理的。
宋驍北有點吃不消了，桑拿是非常消耗動能的，他打算出去透透氣。
他看柏宴身上連汗都很少，清爽得像剛進來沒多久似的。
宋驍北有點側目。
他與柏宴聊得不錯，就順勢問柏宴要不要加飛信。
袁導都能猜到柏宴回複什麽，要知道在柏少投資前，他也沒得到過柏少的聯係方式。
圈子裏現在還不少人說這位多難伺候，要個聯係方式都跟八仙過海一樣，問多了永遠一句漂流瓶。
桑拿房不允許拿手機，柏宴：“您告訴我飛信號，我回去加。”
“有點長，你可以嗎？”
“可以，我記性不錯。”
宋驍北報了一串數字，又問袁導走不走。
袁導愣了下才說好。
洛嘉出來後，渾身冒著熱氣。
他頭暈眼花地倒在躺椅上，躺屍了會，去一旁的自動販賣機上買了罐冰飲。
小口小口地喝下去，冰飲進入身體，舒服得渾身冒泡泡。
洛嘉長長呼出一口氣，感覺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小羊本來還在內心呐喊完了完了，被男主抓包的哪個能善了。
用951的經驗談就是三天內他們必然會收到那張紙，什麽紙就不提了，懂的都懂。
但現在看到宿主喝飲料的滿足樣子，它的注意力被果斷轉移了。
看起來好好喝啊。
小羊也就想想。
洛嘉發現了：[你也去商城買瓶冰飲吧，我記得有專門適合你們體質的。]
小羊：[不行不行，怎麽能把宿主的積分用在這麽沒用的地方！]客服有什麽資格享受。
洛嘉：[開心就是有用，買買買，宿主的積分很多。]
洛嘉清明了點，才開始思考男主那句話。
現在有個壞消息，還有個好消息。
壞消息是，好感度已經掉了一大截；
好消息是，沒到最糟糕的地步。
【我們之間，是斷掉，還是繼續。】
斷掉，是說他們的友情斷掉，回歸普通同學關係吧。
繼續，就是繼續做朋友。
這是需要考慮的嗎？
我現在就可以給答案！
桑拿室內，人都陸陸續續離開。
兩位憋到現在也快吃不消的大叔也站了起來，其中一位光頭大叔摸了摸自己快反光的頭，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喊了一聲：“那邊的帥哥，真把人嚇跑了，可不一定追的到了。”
柏宴睜開眼，看光頭大叔指著外麵，是在說洛嘉。
“不需要，我也不是同性戀。”
柏宴沒追過誰，也不認為自己會有一天情難自禁。
光頭大叔看這少年思想和行為的完全割裂，忍不住與旁邊人小聲埋汰：“你們直男都這樣？”
另一個大叔微笑搖搖頭，感慨了一聲：“青春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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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嘉陪自家老頭用了點夜宵，催著老頭上保姆車。
就這麽一會功夫，他看宋驍北的電話都要被打爆了。
洛嘉沿著酒店外的大噴泉走著，他打開網約車界麵正輸入目的地，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他身邊。
車窗搖了下來，露出柏宴那張在昏暗光線中顯得冷冽感的臉。
洛嘉記得在翻漫畫原著時，偶爾打開彈幕，會看到讀者說這就是標準的性冷感臉。
讀者們都覺得柏宴那方麵可能就是個擺設，不然為什麽主角受那麽性感撩人的時候，他都能無動於衷。
“上來，送你回去。”
洛嘉猛的看到這張臉，還是有點緊張的。
畢竟剛才在桑拿房鬧得很不愉快，柏宴都氣得直接甩了個選擇項出來。
這會兒蹭車會不會不太合適？
洛嘉的猶豫隻有兩秒，打開車門坐到了後座。
洛嘉與柏家的司機也有點熟悉了，進車後與前方司機大哥打了下招呼：“今天是你值班啊？”
“是的，孫叔今天輪休。”
“那你們的值班製度還挺合理的。”
柏宴看了眼和他家司機都能聊家常的洛嘉，在宋驍北麵前還是說保守了。
這是個和誰都能聊的天縱之才。
轎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車內安靜極了。
洛嘉看身邊某人始終在閉目養神，半點沒說話的跡象，有點躊躇。
“想問什麽就問。”
“必須要一周？”
“你嫌短，可以再加。”
“我的意思是，現在就可以給答案。”
這是在給洛嘉選擇他們的關係。
柏宴還真沒見過這麽積極回應的。
“怕我怕到動不動就躲，”柏宴的嘴角含著淡淡的哂意，“考慮清楚，選擇繼續，就由不得你反悔。”也由不得你躲。
不知怎麽的，洛嘉被這句話激得打了個激靈。
突然升起了一抹焦躁，總覺得好像答應了，就會產生他無法預料的後果。
等到了小區門口，洛嘉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了點。
洛嘉忍著迫不及待，平穩地下車，並低頭對車內的人說：“那周一學校見。”
柏宴卻沒馬上走，像是想到了什麽，喊住了他。
“既然你說剛開始是裝醉，那麽在房間裏的事你都記得了？”
柏宴平淡的語氣中含著一絲不明顯的期待。
洛嘉這次老老實實地回答：“到走廊的時候，是真的醉了，隻是我醒酒比較快。”
柏宴仔細看了看洛嘉的表情，沒撒謊。
他又想起走廊時，洛嘉突然像是失去重心地摔下去，應該就是那個時候了。
柏宴嘴角溢出冷笑。
洛嘉還想問房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沒想到柏宴直接示意司機啟動。
洛嘉目送車子遠去。
怎麽感覺他更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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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時候，十二班有不少同學晨會遲到了。
老金這次嚴抓紀律，親自在校門口蹲守，剛好就抓了這麽一大群漏網之魚。
十二班的同學有不少去了音樂節，音樂節舉辦了兩天，他們就瘋了兩天，導致上學日都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年。
老金看到高三是這幅精神狀態，氣得頭上的條紋碼又少了兩條，在外麵罵了一堂早自習，搞得整條走廊走動的同學都少了很多。
洛嘉拿著化學卷子準備去找老胡，一眼看到教室門外站著一群喪屍，要麽彎著，要麽蜷著，要麽黑眼圈濃重。
洛嘉驚得倒抽一口氣：“嗬！”
周末時看到群裏不少瘋狂甩頭發的照片，洛嘉一直以為是p的，是他低估高中生的精力了。
他們看到洛嘉，有氣無力地打了招呼。
然後哭訴著他們居然要在外麵罰站一個上午。
十二班：“老金不是人，摧殘祖國的花朵！”
旁邊的十一班聽到，立刻笑了：“你們就算是花朵，也是屬食人花科目吧。”
十二班：“哈哈哈，彼此彼此，你們到底以什麽底氣笑我們？”
和他們差不多命運的，還有十一班的，也是門口站一排。
十一班瘋玩的更多，這次年級墊底還是十一班的，老金罰得更重，站完後去罰掃器材室。
邱涼可憐巴巴：“恩霖，能不能幫我去倒杯水，口幹。”
這提議得到一群喪屍的附議，老金不許他們找外援，說罰站就要規規矩矩地罰，別說吃早飯連水都禁止供應。
學生會的人還會在課間過來巡邏，這都是什麽人間疾苦啊。
洛嘉看著他們又可憐又好笑，喊了班長劉項波等人，趁著學生會不注意偷偷給他們開小灶。
“嗚嗚嗚，久旱逢甘霖啊！”
“這偉大的同學愛，我可以再寫一篇三千字檢討!”
“那我的檢討就拜托你了啊！”
“滾滾滾，小爺就是嘴瓢。”
洛嘉進辦公室時，目光突然凝滯了下。
柏宴正在不遠處坐著，抬頭看了他一眼，平淡地收回視線。
柏宴身邊的是十一班的代理班主任，兩人似乎在談著什麽。
洛嘉捏緊手中的卷子，將它們交給老胡，老胡經常給他甄選題，洛嘉儼然成了他的愛徒。
洛嘉交完卷子，路過時，眼神飄了下。
遽然凝住，柏宴手上拿的是——轉學申請書。
還沒等洛嘉細看，柏宴就將手中的東西蓋住。
洛嘉不知道自己怎麽出的辦公室，還真被小羊一語言中，三天內必會收到那張紙。
紙上的每個字，他都在回憶片段裏看了不止八次，那都是同事們的血淚史。
在這個世界，轉學申請書一般是和第九任牢牢綁定的。
一旦出現，就代表柏宴對外來者的忍耐到極限了。
我這麽努力。
還是失敗了嗎。
洛嘉，冷靜點。
你們還有個一周的期限，說不定那紙是給別人的。
但柏宴有時候挺惡劣的，會先給你希望，在你放鬆的時候再給你致命一擊。
難道一周期限，是柏宴放的煙霧彈，隻是想無障礙地把我踢走？
洛嘉快速運轉著大腦。
但因為突然得到噩耗，他現在腦子很亂，根本無法好好思考。
洛嘉本來還打算安撫小羊，卻發現它邊顫抖，邊默默收拾數據庫了。
小羊經過一次次險象環生後，已經是個成熟的客服了，它會哭著給自己收拾包袱並帶上宿主跑路。
洛嘉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安撫。
不是，你倒也不用這麽悲觀。
被小羊這麽一打岔，洛嘉稍微好了點。
此時班主任韓繪抱著一堆資料過來，看到洛嘉，問：“咱們班上每次大考後要換座位，你有想和誰坐嗎？”
主要是作為班上的大熱門人選，不少同學已經申請和洛嘉同桌，所以韓繪才會多問那麽一句，看洛嘉有什麽個人意願。
“我想和——”洛嘉停了下，才說，“我再想想，到時候和您說。”
當同桌，的確有助於好感度恢複。
但那是在好感沒斷崖式下跌的前提下，要真收到那張紙，還同什麽桌。
現在這情況，還是先確認一下柏宴手裏拿的那份轉學申請上的名字再說。
柏宴從辦公室出來，徑直往廁所走去。
走廊上人很多，所以洛嘉遠遠地跟著，並不顯眼。
柏宴進了廁所，剛拉下褲鏈，準備下一步時。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洛嘉在想著這話要怎麽說出口。
他已經放棄用自己的能力攻略了，還是抓緊時間問吧。
誰知道男主會不會又困了，直接找個地方就睡了。
“柏宴，我想談談？”
柏宴的動作一僵，眉頭狠狠跳了下。
這聲音，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
“這是廁所。”
你有什麽毛病。
談話非要找廁所？
洛嘉還特意回頭看了眼牌子。
“嗯啊，是男廁沒錯。”又沒走錯，“我有點急，你將就下。”
這怎麽將就！？？
柏宴忍了忍。
感覺還是無法忍耐。
發現洛嘉居然走上前，大有和他並排一起解決的打算，細密的睫毛顫了顫。
柏宴咬了咬牙，擠出幾個字。
“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