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蘇意韻飛快抽身逃離, 快得連影子都捉不住。
“啪嗒。”
一聲清脆的落鎖聲自門外響起。
蘇意韻的聲音緊隨其後:“妹妹,我將門鎖起來了,不會有人再闖進來了。你放心。”
話音落下, 蘇意凝皺眉看向門外,蘇意韻被月光照映出的影子清晰地打在門上。她提起裙擺,像個不熟練地小賊一樣,踮著腳尖, 在蘇意凝的屋子四周走了走。左顧右盼, 賊眉鼠眼。
確定了四下無人,蘇意韻又補充道:“你也放心,我沒看見你是誰。”
此地無銀三百兩。是蘇意韻能幹出來的事。
謝譽還窩在被子裏, 強忍著笑意, 眼角都快憋出淚來了。
蘇意凝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歎了口氣:“姐姐,院子裏的下人都被我支開了, 你不必鬼鬼祟祟的。”
“哦?”蘇意韻直起了身子,站在了原地,“那我也走了。”
她一麵說著要走, 一麵卻又貓下了腰, 提著裙擺, 踮著腳尖, 悄悄地往蘇意凝的門口走去。
而後,笨拙地湊到了門口,將耳朵貼在了門板上。
這下子,蘇意凝更頭疼了。月光將蘇意韻的影子拉得老長, 她像一隻豚鼠一樣,抄著雙手, 趴在門上。
蘇意凝也不打斷她,無奈地歎氣,而後徑直走到了床榻前,掀開了謝譽的被子。
“你故意的?”她瞪了謝譽一眼。
謝譽佯裝委屈,還想抬手去拉她的手,被蘇意凝一個巴掌打開了。
“你剛剛明明可以趁我和姐姐說話的功夫逃走的,或者躲去別處。”
謝譽也不裝了,點頭道:“嗯,我故意的。”
蘇意凝氣得掐他,狠狠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
謝譽吃痛,忍不住叫出了聲,然後拉了拉蘇意凝的手:“我這不是怕你姐姐誤會你嗎?”
現下,蘇意韻確實是不會再誤會什麽了。可是蘇意凝也沒臉見人了。還有什麽事情,能比這更尷尬的嗎?
想到這,蘇意凝又瞪了一眼罪魁禍首,壓低了聲音道:“你這樣讓我日後怎麽見姐姐,也太丟人了。”
謝譽滿臉疑惑:“我就這麽拿不出手嗎?這麽讓你丟人嗎?”
她說的丟人是這回事嗎?
雞同鴨講,蘇意凝懷疑不僅蘇意韻腦回路不正常,謝譽的腦子恐怕也不怎麽靈光。
她索性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了。
謝譽伸手捏她的下巴:“難怪你寧可被誤會,也不肯告訴你姐姐端午那晚是我。害得她還跑去同謝安寧那個笨蛋說你養麵首。”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什麽麵首?什麽謝安寧?蘇意凝一頭霧水,正欲開口。
謝譽忽然湊近,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不輕不重,聲音卻挺清脆。
蘇意凝被這突然一吻給驚住了,她做賊心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又急又羞:“姐姐還在外麵偷聽呢!”
謝譽來了興致,湊得更近了些,一把將蘇意凝拉到了自己腿上,而後借勢吻了吻蘇意凝的耳垂。他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逗她:“那正好,兄長們也在。”
一麵說著,謝譽的手已經開始不老實了,不知不覺就摸到了蘇意凝的腰上,他輕輕摩挲了一下。
蘇意凝忍不住地顫了顫身子,嚶嚀了一下。
門外,傳來了一聲重物撲倒在地的聲音,緊隨其後的,是蘇意韻刻意壓低過的哎喲聲。估計她聽的太入迷,摔了一下。
謝譽就是故意的。蘇意凝不甘示弱,也在謝譽的腰間掐了一把,而後趁他不備之時繞到了謝譽身後,狠狠一腳,想將他踹下了榻。
不料,謝譽身手敏捷,一個翻身便輕鬆將蘇意凝壓製住了。他鉗製著蘇意凝的雙手,將她壓在榻上,也不多做什麽,隻是垂眸看著她,一副穩操勝券的模樣。
蘇意凝憋了口氣,抬起腳便開始亂踢。
木質的床榻被她踢的框框作響。
謝譽一麵躲閃,一麵逗她:“慢點,看準點。”蘇意凝愣了一下,謝譽又補充道:“踢壞了,你怎麽辦?”
很突然的,蘇意凝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有所指,動作停了下來,別扭的將腦袋轉到了一邊。
見她這副樣子,謝譽輕笑出聲,鬆開了鉗製著她的手,在蘇意凝的鼻尖碰了碰:“行了,你姐姐走了。”
什麽行了?行什麽了?跟姐姐什麽關係?
蘇意凝一頭霧水,像一隻被燒熟了的螃蟹,紅著臉躺在錦被上。
謝譽撐著手臂,眉眼帶笑,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滿是奸計得逞後的愉悅,他俯下身子,在蘇意凝的耳邊慢條斯理道:“這下子,你跑不掉了。你兄長你長姐你舅舅,可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
蘇意凝懂了他的意思,扯過錦被蓋住了自己的腦子,迫使自己清醒片刻。
她窩在被子裏,又好氣又好笑,甚至還有點心疼。
“你就這麽沒安全感?”
謝譽站起了身,去拿被蘇意韻踩了幾腳的那件衣服,穿到了身上,毫不隱瞞地將自己的內心**:“嗯,很沒安全感,極其特別十分,沒有安全感。”
說完,他又給自己倒了杯水,脫了的衣衫已經在他說話間悉數穿到了身上:“畢竟,被退過一次婚的,不值當的男人,很容易被退第二次。”
距離上次在馬球場上蘇意凝同蘇意韻起了爭執,後者諷刺她為了個不值當的男人哭哭啼啼,已經過去了四個多月了。
這人,怎麽還記著?
而且,這婚約是貴妃娘娘親賜,兩家都已經在走大婚前的流程了,宮裏的教習嬤嬤都已經在給蘇意凝教規矩了。這種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刻,誰還能退婚?反正她不能。
蘇意凝抬頭望向謝譽,隻見對方不知何時已經穿戴整齊,正在站在桌邊,手中拿了一隻杯盞,看向她的眼神裏,帶著幾分委屈。
是他從前慣用的伎倆了。他知曉她是個死腦筋,性子太過剛毅,認準了的事情絕不放棄。所以少年時,每每謝譽想讓蘇意凝妥協,便總是一副委屈又無奈的樣子,好讓她動一動惻隱之心。
他今晚這麽說,無非是想讓自己說些山盟海誓非他不可的話而已。他或許真的沒安全感,怕再次被退婚。又或許,隻是想逗逗她。
但蘇意凝沒順著他的意思說,不想慣著他了。
她也學著謝譽的樣子,冷冷說道。
“那得看你表現。”
說完,蘇意凝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累了,想睡了,你走吧。”
謝譽大步流星走到了蘇意凝身邊,按著她的後腦,便再一次吻了上來。
片刻後,他鬆開了蘇意凝,趴在她的肩頭深呼吸了幾次,氣息不穩道:“你就不能哄哄我?像從前一樣,你明明知道的。”
在外人眼裏,謝譽年少成名,前途無量,往後位極人臣封侯拜相是必然。他自少年時起,便是金陵城中人人稱讚的存在,是世家子弟的楷模。
且他這人品性高潔,看似傲慢實則恪守禮節,待人接物皆是麵麵俱到。年少時,旁人還隻知招貓逗狗時,謝譽已經擁有了不屬於那個年齡的老成。
可私底下,在蘇意凝眼裏,謝譽是個十足的頑皮幼童,怎麽也長不大似的。年少時幾人湊在一起,荒唐糊塗事一樣也沒少幹,但因為他們幾個都太善於偽裝,大人們竟不覺得他們會做出任何跳脫之事。
事實上,誰能想到,光風霽月恪守禮節的謝二郎謝小侯爺,夜伴三更時常翻女娘的院牆?還愛耍無賴,裝委屈。
蘇意凝頭疼,歎氣道:“謝譽,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哪裏還需要我哄?”
說完,她又想起了另一樁事,跟著說道:“你幫我立了女戶的事情我知道了。但你說要做我的上門女婿,我並不讚成。這事對你不公平。”
“咱們都不是十歲幼童了,該成熟些,別意氣用事。”
謝譽皺了皺眉,扶住了蘇意凝的肩膀:“你怎知我不是斟酌再三才做的決定呢?”
這事沒法說對錯,陛下生氣謝譽自毀前程,是應該的,但謝譽為了她甘願舍棄侯府世子身份,也是情有可原。
但蘇意凝不願他做出那麽大的犧牲。永安侯府的爵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光憑謝譽一人,恐怕是做不到這個份上的。
他便是再得聖寵,往後也不過是做個高官,封個伯爵。這有爵之家,吃穿用度都與普通人不一樣。
不論是衣物器皿,還是馬車樓宇,與普通人家都是不一樣的。
再者說,沒了爵位,他們的子嗣便是白丁,若是讀書不成科舉不中,那便隻能做個匹夫草草一生。可若是有爵之家,哪怕科舉不成,還有其他路子。
何必為了一時之氣,放棄金尊玉貴的生活,放棄身份地位呢?況且,知曉了內情之後,她反而並不生氣了。
她甚至,覺得謝夫人是個十足的可憐人。可恨又可憐,是她的本色。
而且,在大梁,贅婿是最不被人尊重的了。朝堂之上,沒有一位五品以上的官員出身贅婿。
或許這對於她和謝譽而言,隻是住在誰家的府院裏的事。
可對於有心之人而言,便是攻擊謝譽的利劍。她不想謝譽平白受這份屈辱。
她這幾日想了很多,謝譽一直沒告訴她這事,恐怕是想臨近大婚給她一個驚喜。可從她的角度來想,謝譽願意為了她舍棄身份,那她也能為了他,忍一忍。
況且,又不是沒有第三種辦法。
“其實,我有想到另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