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本能
“門沒關。”邢必提醒他。
“怕什麽?”邱時胳膊肘壓著邢必胸口, 盯著他的眼睛,“這兒除了咱們倆,沒有第三個人了。”
“那開一下取暖球。”邢必說。
“堂堂潛衛, ”邱時拉開了他的上衣, 把手按在了他肚子上, “居然怕冷?”
邢必的皮膚很光滑,而且很暖, 邱時把手放上去的時候有些恍惚,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加強之後,掌心和指尖的觸感似乎也變得敏銳了, 邢必身上的溫度順著掌心向上, 被右手腕的脈搏一下下泵到了胳膊上。
“我是怕你冷。”邢必說, “這裏是掩體, 可不是恒溫的內城實驗室。”
“我不冷。”邱時說。
“脫光了也不冷嗎?”邢必問。
邱時看著他,沒說話。
“穿著全套衣服操祖宗嗎?”邢必問。
“……邢必,”邱時捏著他下巴, 沉默了一下之後感歎了一句,“你臉皮是真的厚啊。”
“正常情況下也沒有這麽厚,”邢必說, “主要怕你臉皮太薄了進行不下去。”
“這事兒不歸臉皮管,”邱時的手滑向邢必腰側, 慢慢俯身,手從腰際繞到他身後, 臉埋在他頸間用力蹭了兩下, 又忍不住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說話時能聽到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 “這他媽是本能, 動物一樣的。”
邢必沒說話,手伸進他衣服裏。
手掌撫過他後背時,像是帶起了一陣來自皮膚內層的小小風暴,身體裏的什麽東西都跟著開始翻騰。
邱時猛地直起身,兩下脫掉了自己的衣服。
外麵一陣狂風呼嘯著刮過,進屋時沒有鎖的門像是被風一腳踹開,哐的一聲。
邱時頓時覺得像是被人用冰塊兒往後背上砸了一下。
他咬牙挺了兩秒,最後還是跳下了床,把手裏的衣服甩到一邊,一邊解褲子一邊過去一腳把門又踢上了。
哐的一聲,跟比賽似的。
邢必看著邱時的背。
邱時身上已經看不到什麽傷疤了,之前身上有不少在城外摸爬滾打留下的傷痕,作為艱難而又倔強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收屍人的那些痕跡,加強之後漸漸都已經消失。
但邱時的身體依舊充滿著人類的活力,閃動著潤澤光芒的皮膚,有著柔和光影邊界的肌肉線條,隨著他的動作起伏變化著,帶著溫和的力量。
邱時鎖好門,拎起角落裏的取暖球打開了,亮橘色的光頓時漲滿了整個房間,他拎著這個光球向床邊走過來的時候,明亮的暖光在他並不屬於“出廠設置”但又幾近完美的身體上跳躍著,邢必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在同步加速。
奇妙的身體體會,從未有過這麽強烈的感受。
“就放這兒了啊,”邱時把暖球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抓著褲子的手鬆開,腿蹬了兩下,把褲子踢到了一邊,低頭看著還躺在**枕著胳膊看著他的邢必,“哎,祖宗。”
“嗯?”邢必應了一聲。
“邢必。”邱時說。
“嗯。”邢必又應了一聲。
邱時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他單純地隻是想要聽聽邢必的聲音,那種隻是簡單的一個“嗯”裏就能聽出來的帶著沙啞顆粒感的性感。
性感。
這個詞他已經不知道是從哪兒看來聽來的了,隻在這一刻才有了明確的理解。
他手撐著床,緩緩低頭,吻落在了邢必胸口上。
向上是鎖骨咽喉,向下是腹肌和小腹……
吻向上,手向下。
你知道人有多少記憶嗎?像宇宙裏的星辰一樣多。
是的,星辰一樣多。
但有些記得,有些會不記得了。
要細細嚐過才記得住,嚐一口喘息,嚐一口呻吟,嚐一口發燙的肌膚,帶著一絲絲疼痛的才記得清,嘴角,咽喉,頸後……
呼嘯的風寂然無聲,心跳卻萬馬奔騰,一丁一點的觸碰都能掀起驚濤駭浪……
邱時手背上的白色小光點亮起。
這是李風的直聯,但他沒戴耳機,也不想伸手去拿耳機,於是隻是支起腦袋喊了一聲:“睡覺呢我操你祖宗!”
亮點滅掉了。
邢必笑了起來。
“有什麽好笑的,”邱時摟緊他,把臉貼到他後背上,貼得很用力,鼻子都壓得有些喘不上來氣兒,“我說錯了嗎?”
“沒有,”邢必回手摸了摸他的腿,“他馬上會聯係我。”
“不理。”邱時說。
“我那個小寵,設的是自動接通……”邢必說。
話都沒說完,放在桌上的小寵就已經跳到了空中:“視頻通話,李風。”
視頻兩個字驚得邱時幾乎是從床一躍而起,抓起床頭不知道誰的衣服對著小寵就甩了過去。
小寵被衣服裹著掉在了地上。
“半小時之後開會,”李風的聲音從衣服裏傳出來,“陳列館會議室。”
“操,就不應該弄你出來。”邱時罵了一句。
“趕緊的,穿衣服收拾。”李風說。
“我他媽!”邱時跳起來抓起地上的衣服,打開門連衣服帶小寵一塊兒扔了出去,“看雪去吧你。”
關上門的時候,他看到邢必在笑。
“笑吧,”邱時跳上床,撲到他身上,“你反正是真的臉皮厚。”
“你臉皮也沒多薄,”邢必的手指在他嘴角勾了一下,“人類的本能還真是……奇妙。”
“奇妙麽?”邱時低頭在他嘴角親了親,“比你們生化體的專業設置還奇妙嗎?”
“不一樣的,”邢必說,“人類……很原始,也很……”
“你他媽才原始,”邱時把臉埋到邢必肩窩裏,“你們生化體都是人類造出來的居然敢說人類原始。”
邢必笑著沒說話。
“去開會嗎?”邱時問。
“我說不去你會不去嗎?”邢必問。
“會。”邱時說。
“那不去了。”邢必說。
“好。”邱時應了一聲。
邢必拉過被子蓋上,邱時還是撲在他身上沒動,手塞到他背後摟著。
靜靜地摟了差不多五分鍾,邱時罵了一句:“操。”
“還是得去。”邢必笑了起來。
“是啊,費了他媽那麽大勁,都差點兒死了,”邱時悶著聲音,“實在是……”
“肯定得去啊,你真不想去嗎?”邢必說。
“你不是說不去麽。”邱時抬起頭看著他。
“我知道你肯定會去。”邢必說。
“有時候我不知道我是為了什麽。”邱時說,“我好像是被李風一路連趕帶騙走到這一步,但是有時候我想想,如果真的有別的選擇,是什麽?我會不會選?”
“你知道李風為什麽挑中你嗎?”邢必的手在他背上輕輕拍著。
“我比較好騙。”邱時說。
“除了你免疫這一點,他跟你認識時間很長了,他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邢必說,“他知道他要做的隻是把你往前推,甚至不需要選項,無論多不情願,你都會那麽走下去。”
邱時沒說話。
“每個時代,每個故事,都有一個英雄,”邢必說,“你就是那個必然會是英雄的人。”
“操,”邱時歎了口氣,掀開被子起身下了床,回頭看了一眼,又撲回來在邢必鼻子上親了一口,“我其實聽不懂,不過你說的有道理。”
邢必笑了半天。
被扔出門外的是邢必的上衣,邱時撿了回來,抖了抖,扔到了**。
“髒了。”邢必說。
“什麽髒了?”邱時穿上褲子,拿了煙出來,叼了一根點上了。
“被你扔外頭去的衣服髒了。”邢必說。
“……哪兒就髒了,”邱時拿起衣服撐開看了看,“外麵全是雪,都沒化呢上哪兒髒去。”
“你那個櫃子裏是不是有幹淨的。”邢必問。
“有,”邱時過去打開櫃子翻了翻,就三五件,保障署倉庫裏搶回來的,“不過都是舊的……”
“沒關係。”邢必說。
邱時伸手準備拿衣服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轉過頭看著邢必:“你他媽是故意的吧?”
“嗯?”邢必看著他,勾了一下嘴角,“煙灰要掉身上了。”
邱時垂眼看了看煙頭,用牙咬著煙,吹了口氣,把煙頭上掛著的一截煙灰吹散了:“你就是要故意穿我的衣服去開會,是吧?”
“你這跟讓煙灰直接掉下來有什麽區別?”邢必笑著說。
“我看不見一坨煙灰的區別,”邱時把自己的衣服拿下來扔給了他,“有時候覺得你們老古董挺幼稚的。”
“嗯,”邢必一邊穿上他的衣服,一邊笑了笑,“不像你們末世佬除了本能什麽也不懂。”
邱時轉過頭看著他:“謔。”
“原始,”邢必說,“不過我很喜歡。”
邱時盯了他一會兒,在他準備扣扣子的時候衝過去一把摟住了他,手從衣服裏伸進去繞到背後,狠狠地摟緊,又往臉上用力嘬了一大口才鬆了手。
“你這個習慣挺好,”邱時關掉了取暖球,打開門準備出去,“所有衣服穿上了才開始扣扣子。”
“我以前沒這個習慣。”邢必說。
邱時回過頭。
“等你呢。”邢必說。
“操。”邱時大步走出了屋子。
雖然也睡了一會兒,但畢竟時間太短,邱時從坐進車裏就開始打嗬欠。
“困啊?”邢必看了他一眼。
“嗯,”邱時靠著椅背,“我睡會兒,到了叫我。”
“好。”邢必說。
邱時閉上眼睛,剛要睡著,邢必的手指在他臉上輕輕彈了一下:“到了。”
“你祖宗,”邱時睜開眼睛,“你逗我玩呢?我剛開始睡。”
“你呼嚕都打了十分鍾了。”邢必說。
“真的?”邱時看了一眼車窗外,的確是已經到了內城,甚至已經開進了陳列館的停車場。
“要不你再睡五分鍾,”邢必說,“我們到早了五分鍾。”
邱時沒說話,直接閉上了眼睛。
劉部長看著眼前的會議名單,有些遲疑地看了李風一眼:“陳**也參加?”
“嗯。”李風點點頭。
“合適嗎?”劉部長往門口看了一眼,這會兒開會的人還沒有到,他壓低聲音,“老宋他們知道嗎?”
“來了就會知道了,”李風說,“陳**是個生化體,跟羅鎮長和高山那些人類不一樣,要想合作,就直接交底。”
“我們對他有沒有什麽約束?”劉部長問,“他雖然不是潛衛,但也是個生化體。”
“經過他的允許,老吳給他打了個控製器,”李風說,“必要的時候我可以控製他。”
劉部長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行吧,你一向比我們想得周全。”
這次的會不是個私下小會,李風他們被關在實驗室裏的這幾天,各種解救手段,涉及到的人不少,分別保密再分別溝通已經沒有意義,倒是容易造成猜疑,幹脆把人都叫了過來。
公司這邊應急事務部的劉部長,科技發展部宋部長,再加上吳館長和於上校,兩個首席,張齊峰,邢必小組的林晟他們幾個……
“邱時和邢必呢?”劉部長問,“人都到齊了,就等他倆了。”
“我上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他們的車了,”吳館長說,“在停車場。”
李風清了清嗓子沒說話,他的確不知道這倆人都到停車場了還能幹什麽。
正想著再聯係一下邱時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邢必和邱時走了進來,邱時一臉沒睡醒的樣子,臉上還有被車座壓出來的印子。
……居然在停車場睡覺。
“人齊了,那就開始吧,”李風拿了根煙出來,接就感覺到了吳館長憤怒的目光,他往上方的換氣口看了一眼,“換氣開到最大,不好意思。”
這個會沒有工作人員在場,又是在陳列館的地盤上,吳館長隻好自己站起來,過去把換氣係統調到最大。
“在座的大家相互都認識了,節約時間,就隻介紹不熟的,”李風看了一眼陳**,“這位是陳**,東林鎮生化體的頭兒,這二位……”
李風又看向兩個首席:“王弘和張坦,是陸館長時期的首席技術員,一直在生化體倉庫做……秘密研究。”
“這次會議主要是跟大家通報一下這次實驗室鎖閉事件前後相關的一些信息,”劉部長接著說了一下去,“還有近期雲城戰事方麵的情況。”
南邊,洗馬鎮到石底的防禦帶已經建立,洗馬到雲城之前的防守通道也已經完全打通,北邊,東林鎮到西林的防禦區也已經初步成型,從東林到雲城的通道正在建立,橋已經建好,各處遊民願意接受雲城管理的可以留下,想離開的可以自由離開,但之後再想進入就需要通過檢查站……
“下一步就是要往興川去,”於上校看了一眼張齊峰,“由張署長和朱上尉負責,辛苦了。”
“應該的。”張齊峰說。
“接下來就說說……”劉部長看李風。
“結合最近的戰事需要和雲城的實際情況,”李風說,“雲城將會在一周內啟用全部一二級生化體。”
大家都抬起了頭,看向李風。
這個決定是驚人的,雖然生化體一直在不斷地啟用中,但每批都是二三十個,比較謹慎,全部啟用的數量會是成十倍地翻上去,對於一直接受著“生化體不可控就是頂級危險”和“生化體很難確定可控性”的雲城人來說,這的確是個會讓人吃驚的決定。
“雲城眼下的威脅來自共生體軍團,”李風掐掉手裏的煙,“他們的戰鬥力不是人類士兵能對抗的,我們的防禦線很長,任何一個點被突破都會是致命的,我們需要生化體的幫助……”
李風看著邢必:“所有生化體啟用和甄別包括後期的人員安排,都同邢必小組和陳**負責。”
邢必看向陳**,陳**也正看著他。
“幾位應該是以前就認識,”李風說,“無論發生過什麽,現在都是暫時捆在一條船上了,希望合作愉快。”
“好了,下麵是……”劉部長吸了一口氣,“這次會議的重點內容,涉及到雲城建立以來最高權限,因為眼下的特殊情況,各位在這次會議中了解的所有內容都需要嚴格保密。”
“這次能把實驗室打開,”吳館長說,“是因為邱時……”
他轉過頭看著邱時,大家也都一塊兒轉過了頭。
看著正靠在椅子裏仰著腦袋睡得天昏地暗的邱時。
“是邱時利用雲城一項已經被封鎖了的技術,”吳館長隻能接著說下去,“在王弘和張坦二位前任首席的操作下,進入了……將軍的記憶係統,找到反向開啟的方法,也正是這項技術,我們發現了一些疑問。”
“記憶倉庫裏有入侵的數據,”王弘終於等到了自己的發言時間,語速快得驚人,“我們之前分析過,認為這個數據屬於某個生化體,但具體是誰的,並不清楚,這幾天我們繼續分析,這個生化體的數據並不是一直存在於記憶倉庫裏,它是能夠通過電磁出入的……並且,它會清除這個記憶倉庫中的所有入侵者……”
“數據?”於上校問。
“是的,它不是意識,不是記憶,是數據,所以我們才能判斷它來自生化體,”王弘說,“邱時見過它……”
大家再一次轉頭一塊兒看向邱時。
邱時還是仰著頭在睡。
李風看著邢必,清了清嗓子。
邢必伸手托住邱時的後腦勺,把他的腦袋扶正了。
邱時睜開了眼睛,愣了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什麽事兒?”
“你見到的那個生化體數據,是什麽樣的?”王弘問。
“什麽數據?”邱時問。
“追著老師的那個。”邢必低聲提醒他。
“黑色的霧一樣的東西,”邱時說,“但是像一個整體,會追著人跑。”
“有什麽猜測嗎?”劉部長看著吳館長問了一句。
“我們懷疑跟一個失蹤了的一代生化體有關係,”吳館長說,“按龍先生的說法,這個生化體是空的,所有的數據都消失了,結合這個記憶係統裏出現的數據……”
“這個東西對於雲城來說,或者說對於現在的戰局來說,”於上校問,“有什麽關聯嗎?”
李風站了起來,打開了投影,上麵是雲城周邊已經探明了的詳細地圖,不過沒有地名,隻有一條條相互交錯著的線條和幾個黑色的點。
“這是我們能確定的,戰前的少部分線纜布局,”李風看著陳**,“所有共生巢穴和已經摧毀的營地,都建立在線纜最密集的點上,這應該不是巧合。”
“你意思是共生體背後的頭頭是這個數據?”邱時忍不住問了一句,感覺自己是不是沒睡醒,反應這麽快。
“這就要問陳**了,”李風手撐著桌子,看著陳**,“陳**跟共生體那邊有過接觸,羅鎮長也說過一些奇怪的話,我覺得東林鎮是知道的。”
邱時想起了羅鎮長的詩。
是曾經的輝煌的那個時代,是那雙看過了幾百年的眼睛……
“操。”他轉頭看向邢必。
“誰?”邢必低聲問。
邱時眼睛一下瞪大了:“我他媽問你這個一代。”
邢必笑了笑:“不知道,不過有人可以問。”
“誰?”邱時問。
“沒有人見過領袖,”陳**說,“他們管這個人叫領袖,他可以自由切入我們的通話係統,但很少出現,我跟他的交流次數也很少。”
“領袖的最終目的是什麽?”劉部長問。
“建立一個沒有人類的,永遠不會被毀滅的世界。”陳**說。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一個不存在的玩意兒,”邱時說,“想得還挺美。”
大家再次看向邱時。
“也不能這麽理解。”陳**說。
“那還要怎麽理解,”邱時說,“一個數據,聽不到看不到碰不到摸不到,憑什麽覺得自己可以建一個真實的世界?這個數據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都他媽是從人類這裏得到的呢。”
陳**沒說話,看著他。
“這是個有聲音有顏色有山有水有血有肉的真實世界,”邱時說,“就連生化體也拚命想要去感受的世界,你們想要體會的感情,生老病死愛恨情仇,哪樣不是活著的?世界本來就不會被毀滅,它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