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溫度

模糊的畫麵最後清晰地定格在了一張站在天台邊的人臉上。

那個老人被殺的場麵和這張臉是整段記憶裏最清晰的畫麵, 大概是因為這是邢必刻在腦子裏的痛苦和恨。

“是他。”邱時輕聲說。

“你見過這個人是嗎?”李風問。

“他就是在洗馬鎮控製感染者捅傷我的人。”邱時說。

“他叫鄭霆。”李風把畫麵切換成了文字,“他和邢必還有林晟,都是同一批的一級潛衛, 他們幾個是當時最強的潛衛, 大戰之後邢必帶著一批生化體決定跟著人類到雲城, 被認為是背叛了同類。”

“城門口山上的那幾個石像,那個被砍了頭的是誰?”邱時問。

“當時潛衛的隊長, 是一代的潛衛。”李風說。

“誰殺了他?”邱時又問。

“邢必。”李風說。

外城的教學質量堪憂,邱時看文字內容的時候有些吃力,字都勉強認識, 但實在不熟, 二十五年裏統共也沒見過幾個字, 去外麵鎮子上撿雜誌他都挑畫多的。

李風這一段口述帶來的衝擊力比他不熟的那些字要大得多。

他突然覺得有些脫力。

靠到了椅子上。

“邢必選擇了人類, 然後他又被人類逼著殺掉了他帶來的那些生化體,包括他的隊長,對嗎。”邱時說。

“可以這麽說。”李風說。

“那現在公司是怎麽敢啟用他的?”邱時轉頭看著他, “如果當初你看到了這份檔案,還會啟用他嗎?”

李風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我從不回頭假設。”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邱時說。

“這些還要看看嗎?”李風說, “可以留在這裏給你看完,十分鍾之後我再過來。”

“不用了, ”邱時說,“我看字兒頭疼, 外城難民學校的教學質量提高一下吧。”

“嗯?”李風愣了愣。

“如果有一天你能取代龍先生的話。”邱時說。

“提高教學質量是吧, 我現在也可以。”李風起身, 收了小寵, “明天一早出發, 今天晚上會給你準備好東西,明天跟你一塊兒出發的是二隊的老隊員,還有林晟和劉武,能幫忙的就讓他們幫忙,不需要的話他們就是搭個便車,去洗馬鎮協防。”

“嗯。”邱時點頭。

洗馬已經有正規的軍隊駐防,把二隊和林晟他們派過去協防,大概隻是為了不讓他們留在雲城。

這些人都是洗馬鎮那一場混戰的親曆者,要不是被稱為英雄隊伍,估計早已經滅口了。

“還有什麽想問的嗎?”李風說,“我現在頭快炸了,得去睡一個小時。”

“多睡會兒吧,”邱時說,“萬一你死了,我沒靠山了。”

“靠山?”李風看著他。

“反正也沒得選,不是麽,”邱時說,“起碼認識你時間長些。”

李風笑了笑,重新打開了監控,轉身走出了實驗艙。

邱時睡不著,他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但腦子裏對於受這麽重的傷還是有一個慣性思維,會覺得自己沒好利索。

他一直躺在病**,吳館長時不時會進來一趟,檢查他的狀態。

半夜的時候趙旅被悄悄帶了進來,跟他見了一麵。

雖然李風沒告訴趙旅他現在的情況,但任何人看到現在的他,都會有同樣的猜想。

“他們對你做了什麽?”趙旅壓著聲音,眼神裏全是震驚。

“用了點兒龍先生級別才能用上的儀器和藥。”邱時也壓著聲音。

“之前放你屋裏的那套東西,就已經挺牛了,恢複得就夠快的了,”趙旅小心地在他身上有傷口的位置摸著,“這能好得這麽快?”

“生化材料,”邱時努力控製著情緒,輕鬆回答,“就是給生化體修修補補的。”

“有什麽事兒你別瞞我。”趙旅說。

“瞞你幹嘛,”邱時說,“就等個機會看你為我哭呢。”

“滾!”趙旅罵了一句,想起來今天過來的原因,“你明天又走?”

“嗯,”邱時應了一聲,“得去把邢必找回來。”

“能找得回來嗎?”趙旅皺了皺眉。

“必須找回來。”邱時說。

“我也不勸你了,反正這事兒估計也不是你能決定的,”趙旅想想又補一句,“你能決定也會是這麽決定。”

邱時笑了笑。

“別再受傷了,”趙旅說,“真的,別再受傷了。”

“嗯。”邱時點頭,伸手在趙旅頭上扒拉了兩下,“放心。”

出發的時候天都還沒有亮,空氣裏的寒冷能竄進肺裏,邱時拉起圍巾遮住了半張臉。

隊員們都已經在車旁邊等著了,看到邱時的時候,趙一過來跟他擁抱了一下,沒有人問為什麽他恢複得這麽快,都有些沉默。

“大家來合個影吧。”身後有人說了一句。

邱時回過頭,看到了一個懸在空中的小寵,專業攝像用的那種大號的。

“幹嘛?”邱時問一邊抱著胳膊站著的李風。

李風沒說話,他旁邊的劉部長笑著回答:“本來應該在內城轉幾圈,讓大家都看看英雄的隊伍,但是考慮到邱隊長的安全,這次行程是保密的,所以就錄一句話,等以後宣傳使用。”

邱時愣住了。

宣他媽什麽傳?

還他媽一句話?

“我們來說,”趙一在他後麵說,“你站中間就行。”

邱時不想耽誤時間,沒再多說什麽,站到了車旁邊。

二隊的隊員們圍著他站好,大家舉著武器。

“不用笑,威嚴一些效果更好。”劉部長說。

邱時板著臉,看著那邊的攝像小寵。

“開始。”

二隊的隊員一塊兒舉槍喊了一句:“為了雲城!”

“好!可以了。”劉部長說。

“出發,”李風偏開頭打了個嗬欠,轉回頭的時候他搓了搓臉,“這次任務沒有任何戰鬥和探查要求,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全到達洗馬鎮,沒有英雄,隻有一定要活著的隊員。”

車開出隧道的時候,遠遠的掩體的方向,依舊是細微的兩次閃光。

這次龍昊沒有等邱時開口,對著那邊也閃了兩下燈。

雪又開始下。

車卷起一片細細的雪粒,往南開出了雲城的防禦範圍。

車上的人員依舊是上次的位置,新加入的林晟和劉武在最前麵,邱時身邊沒有人,本來屬於邢必的位置空著,隻放著邱時的圍巾。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把圍巾放那兒,跟占座兒似的。

“上次塌方的那個山穀已經清理好了,”趙一交待龍昊,“還是按原來的路線走。”

“好。”龍昊點頭。

邱時轉過頭從射擊口往外看著。

加強之後,身體並沒有明顯的感覺,在實驗艙裏測試的時候,他知道自己的速度和力量都提高了很多,甚至聽力都強了不少,但再一次置身荒原當中時,卻並沒有增加多少安全感。

很多時候,他的安全感都來自邢必,哪怕是失控了的邢必。

他摸了摸頸後,沒摸到什麽東西,植入時的傷口已經愈合了。

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

去洗馬鎮的路已經被雲城駐防的軍隊清理過一遍,這一路理論上不會有任何危險,但邱時還是打開了地圖。

鄭霆如果沒被邢必解決掉,那麽目標可能依舊會是他,雖然鄭霆未必能確定那個被捅了十七刀的人是不是還活著。

謹慎些總是沒錯的。

而且邱時也想看看,現在地圖上的自己,那個小亮點,會被識別為什麽。

但識別標誌並沒有什麽不同,他依舊顯示為二隊隊長邱時,地圖並不判斷他的屬性。

加強之後最明顯的改變大概就是體力和精力,為了最短時間到達洗馬鎮,車一路不停,車上的隊員都是輪換著休息,隻有他和幾個生化體一直是醒著的。

車經過了山穀之後,邱時打開了跟邢必單獨的通話頻道。

耳機裏很安靜,沒有任何聲音。

他不知道邢必有沒有扔掉任務耳機,沒扔掉又會不會一直戴著。

但他總有一種感覺,邢必在離他沒多遠的地方。

也許就卡著地圖的邊緣。

這種錯覺讓他覺得安心。

路過“獨石”景點的時候,邱時往那邊看了看,發現自己能看清石頭上邢必摸過的那一塊。

看來視力也比以前好了不少。

他盯著那塊石頭,腦袋也跟著轉著,一直到看不見那塊石頭為止,才轉回頭來,輕輕歎了口氣。

之後又經過了他們停車躲避風雪的那個大坑,不過那個位置不在車的直線行進路線上,隻能遠遠地掃上一眼。

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

“有沒有感覺到什麽?”坐在前麵的劉武轉頭問林晟。

“沒有。”林晟回答。

“你有沒有什麽感覺?”劉武又回過頭問桑凡。

桑凡看著他,沒有回答。

劉武皺著眉看向邱時,邱時轉開了頭。

“如果有發現,你要第一時間向我匯報,不要隱瞞,”劉武又看著林晟,“邢必現在是非常危險的失控狀態……”

“他失沒失控我說了算。”邱時說。

劉武站了起來,看著他:“邱隊長,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我希望……”

“錯了,”邱時靠著在椅背上,“你們現在是二隊的蹭車人員,必要的情況下我可以要求你們協助,無事發生你就到洗馬協防。”

“你非要這麽說也不是不行,”劉武點點頭,“那我隻希望你對我保持尊重,不要把你的情緒轉移到我身上。”

“你閉好嘴,”邱時說,“我就沒有情緒。”

“你!”劉武頓時情緒就豐富起來了。

畢竟是徐上校親自挑出來的人,還沒受過這種氣,尤其對方還是個連雲城外城都很少進入的收屍人。

他瞪著眼就往車後衝了過來。

剛走到一半,坐在邱時前麵的桑凡和小左小右同時站了起來,攔在了他麵前。

“劉隊長,”邱時偏著頭,從桑凡和小左中間的空隙裏看著劉武,“隻有一條,不要隨意評價我的搭檔,邢必是不是失控,我說了算,他失沒失蹤,我說了算。”

劉武回頭看了一眼林晟,似乎想說什麽。

“我不知道徐上校是怎麽給你訓練的,”邱時說,“我就希望你弄清一點,你搭檔之所以跟你配合,聽你指揮,是因為任務設置,還有他們那句誓言,如果不是有指令,他捏死你用不了一秒鍾。”

“邱時,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劉武說,“也不是來聽你評價徐上校的,我跟我搭檔怎麽配合更用不著你來說。”

“知道就好,那你就坐好閉嘴,你不逼逼我搭檔,”邱時說,“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行。”劉武點點頭,轉身回到了自己位置上坐下了。

“謝謝。”邱時說。

劉武還算配合,一路上都沒再開口,車上別的隊員說話的時候他也沒開過口。

沉默似乎能給車加速,車在一片沉默之中到達了洗牛村。

在洗牛村邊緣,已經能看到駐防軍隊的大黑車,哨塔,路都修平了不少。

眼前的地圖上出現了很多小亮點,除了雲城的士兵,還有不少是普通人類。

雪地裏洗牛村那些半塌的房子之間,居然有煙升起。

停車檢查的時候,邱時問了一句:“那些是難民嗎?”

“是的,邱隊長,”檢查的士兵說,“還有南邊的那個村子,都有難民,我們現在檢查過後允許他們在洗馬鎮外圍停留,也會給他們一些生活物資。”

“嗯。”邱時應了一聲。

雲城不會這麽好心,城外那些直到凍死都沒能進城的難民已經說明了一切,眼前這些被允許留在洗馬鎮外的難民,無非就是以後鎮子裏的苦力和遇襲時的第一道警報而已。

李風認為邢必還會留在洗馬鎮附近,因為老頭兒還在這裏。

邱時的判斷跟李風差不多,所以進了鎮子之後他就一直注意著地圖,聽著耳機裏的聲音。

甚至在沒人注意到他的時候,低聲在他和邢必的頻道裏說了一句:“邢必,你在嗎?”

但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駐防的士兵在前麵帶路,他們的車慢慢跟在後頭。

這些人動作還是挺快的,洗馬鎮已經變了不少,不再是邱時熟悉的樣子,街道兩邊的房屋和商店都清空了,各自有了新的作用,街道上走動著都是拿著槍的士兵。

炮塔旁邊的那一排連著的小樓,改成了宿舍,最頂頭的那個超市,留出來給了二隊的人,一樓二樓都是他們的宿舍。

邱時不知道這是為了給這個“英雄隊伍”的紀念,還是因為這裏沒人願意住。

畢竟剛剛掃過雪的地麵上,還能看到他流了一地的血,不再是鮮紅的了,發暗。

“這塊兒的地不能洗洗嗎?”趙一下車的時候說了一句,“留著刺激誰呢?”

“事兒太多,我們還沒顧得上,”一個士兵說,“人手有限,雪也是為了迎接你們剛掃的,之前一直看不到。”

“沒事兒。”邱時下了車,站在了自己的血跡上,“收拾東西吧。”

大家下了車開始把武器和物資往宿舍裏搬,駐防的人也送了些物資過來。

邱時一直站著沒動。

他能聽到很多聲音,遠的,近的,走路的聲音,說話的聲音,車輪碾過雪地時的聲音,還能聞到各種氣味,人的,東西的……

這個世界一下變得很複雜。

東西收拾完了,車也開走了,趙一進宿舍之前說了一句:“隊長,我們先進屋,有事兒叫我們。”

“嗯。”邱時應了一聲。

四周沒有人了之後,他往炮塔那邊慢慢走了幾步。

這個角度能看到鎮子南邊的小山坡,那晚最先出現感染者的方向。

地圖上依舊沒有顯示邢必的小亮點,耳機裏也是一片沉默。

“邢必,”他低聲開口,“你能聽到的對嗎?”

沒有聲音。

“你肯定就在附近,卡著地圖的邊緣,”邱時拉好圍巾,慢慢地走著,“所以你肯定在我能控製的範圍之內,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天黑之前你到我房間來找我,二是天黑之前你不來,我控製你,不管在哪兒,你直接倒,我再出去慢慢找你,沒有你再跑掉這個選項,我知道你不會跑。”

說完這些,邱時轉過身,準備回宿舍先休息。

地圖上有個小點亮了一下,瞬間又消失了。

大概跟他的實際距離隻有一百米,在鎮子東南方向,炮塔後麵那片空地再過去一些,那裏沒有什麽房屋,是洗馬鎮以前的市集。

邱時沒有猶豫,拔腿就往那邊跑了過去。

雖然這個小亮點隻出現了短短的一瞬間,他還是能確定,那就是邢必,這次他不是靠著純粹的直覺,而是他真切地能感覺得到。

跑步的速度也快了很多,跑過巡邏的駐防士兵身邊時,他甚至來不及看清人家長什麽樣,隻能喊了一句:“沒事兒,我鍛煉!”

市集再過去,就是一片果園,很密,不過這麽多年沒有人管理,早就長得亂七八糟了,這會兒就是張牙舞爪枝條上積著厚厚的雪,看不清裏麵的情況。

一個亮點在果園那邊亮起,開始往這邊靠近。

這個不是邢必。

“別過來,”邢必的聲音突然從耳機裏傳了出來,“有共生體在。”

“你他媽。”邱時愣了愣,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這句話,但同時他還沒忘了給邢必報出了那個亮點的坐標。

“別用槍。”邢必說。

地圖上他的小點終於徹底亮起,向那個共生體衝了過去。

但接著地圖上又出兩個亮點,在邢必的側後方,其中一個直對著邱時這邊過來了。

“還有兩個。”邱時報出坐標,衝進了林子,他能聽到往他這邊來的那個共生體的腳步聲。

邢必馬上要跟第一個共生體遭遇,可能來不及回頭過來,邱時拔出了腿上的刀,單膝跪到了地上,他已經能看到飄著雪的林子裏那雙晃動著的腿。

而這時地圖上能看到,邢必突然開始折返,往他這邊衝了過來,速度驚人。

他身後的共生體緊追不舍,另一個從邢必前方斜插過去,一前一後看樣子是要夾擊。

“不用管這邊!我能應付。”邱時壓著聲音,找準了空隙。

正要把手裏的刀對著那人的腿扔過去的時候,攔在邢必前方的那個共生體的亮點已經消失,邱時聽到了他脖子碎裂的聲音。

接著就是往他這邊跑過來的共生體猛地跪到了地上,邢必的身影在他身後出現,沒等他起身,已經一腳踩在了他後頸處,又是一聲碎裂。

邢必抬眼往他這邊看了過來。

視線對上的瞬間,邱時猛地把手裏的刀甩了出去。

刀幾乎是擦著邢必的臉飛過,紮穿了他身後那個共生體的脖子。

邢必回身拔出邱時的刀,捏碎了這人的脖子。

四周靜了下來。

隻有遠處傳來的駐防士兵們的聲音,巡邏的隊伍正在交班。

邢必站在原地,看著邱時。

樹枝和積雪擋住了他半張臉。

邱時張了張嘴,想說點兒什麽,但難民學校教學質量不怎麽行,他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往邢必麵前走過去,有點兒急切,又有些憤怒,擋住他路的幾根枝條被他狠狠甩斷了。

邢必一直沒動,就那麽站在原地,看著他。

他卻一直沒敢看邢必的眼睛,他知道邢必早就已經感覺出了他的變化,他害怕在邢必的眼神裏看到任何的痛苦和內疚。

但賬還是要算的。

他衝到了邢必麵前,一把抓住了邢必的衣領,用力地把他拽向自己,鼻尖都快貼上了。

“我操你祖宗邢必,”他啞著嗓子,“還跑嗎!”

“不跑了。”邢必說。

邱時鬆了手,沒再說話,難民學校的教學質量堪憂……

邢必動了動,慢慢地走到了他身後,手指輕輕地拉開了他的圍巾。

指尖輕輕觸碰到他頸後時,邱時發現邢必一向溫熱的手現在是冰涼的。

“他們對你做了什麽?”邢必低聲問,聲音裏帶著細微的顫抖。

“加強了一下,”邱時說,“要不……可能活不了。”

邢必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從身後抱住了他,低頭貼在了他頸後。

邱時沒動,邢必的臉是暖的。

邢必就那麽抱著他,一動不動,很長時間。

飄落的雪花開始變得密集的時候,邱時感覺到了頸側有細小的帶著溫度的**慢慢滑落。

他愣了愣,回手摸了摸邢必的臉,碰到了他濕潤的眼角。

“對不起,”邢必說,“邱時,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