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祈福
老頭兒手下清出來的超市兩層, 趙一帶著隊員又用他更專業的方式檢查了一遍,確定安全沒有任何埋伏和陷阱之後,全隊人才進了超市。
車上的物資和裝備也都卸了下來, 因為“叢林”有可能要來了, 車得停進地下車庫, 為了防止物資被偷,隻能都卸了。
隊員們都在一樓休息, 小左小右前後門守著,邱時和邢必上了二樓。
二樓的貨架都已經被推到了一邊,空出來的地方還有不少生活痕跡, 看來這些人生火做飯都在這兒。
“我得跟李風聯係一下, ”邱時靠著貨架坐到地上, “‘叢林’這事兒無論真假都得匯報, 一隊和三隊離我們不遠,說不定也會波及到。”
“嗯。”邢必坐到了他左邊。
“你坐這邊吧,”邱時指了指自己右邊, “我想看看你那個……花紋。”
邢必又起身坐到了他右邊。
邱時接通了李風的私人通道,李風的聲音很快就從耳機裏傳了出來:“到了?”
“到了,”邱時說, “你先不要問,聽我說。”
“嗯。”李風應了一聲。
“最晚一小時‘叢林’會過來, 不知道會不會波及石底和竹園,”邱時說, “要不要通知他們你看著辦, 另外‘叢林’會不會來也不確定。”
“消息來源?”李風問。
“大岩二樓的老頭兒。”邱時說。
“你稍微等我一下, 不要斷線。”李風說完那邊就沒了聲音, 應該是去安排通知一隊和三隊了。
過了不到一分鍾, 李風的聲音重新傳了出來:“你們有安全躲避的地方嗎?”
“我們在洗馬超市二樓。”邱時說。
“真來了去一樓。”李風說。
“嗯,”邱時應了一聲,“你那裏沒有別人吧?”
“沒有,說。”李風說。
“洗馬不光老頭兒在這兒,”邱時說,“還有將近二百個……免疫人類。”
李風那邊沒了聲音,過了兩秒他才說了一句:“這麽多?確定嗎?”
“不確定,但是我看到的應該有三五十個了,推算一下,百十來個是有的,而且,”邱時壓低聲音,“按理說他們是免疫的,但他們的血液裏全是真菌,我們進鎮的時候炸死幾個,血是黑的。”
“我有點兒震驚。”李風說,“他們是隱性感染者嗎?”
“不是,”邱時說,“非要說的話,他們就是攜帶者吧,‘叢林’要來了就是他們說的,估計是能感知得到。”
“跟老頭兒聊聊。”李風說。
“可以聊,”邱時說,“但是有條件。”
“說。”李風說。
“不能殺老頭兒,”邱時說,“不能限製他,他不是雲城的敵人。”
“行,”李風說,“我現在要去指揮室,你有情況還是這樣跟我聯係。”
“嗯。”邱時應了一聲。
“邢必怎麽樣?穩定嗎?”李風又追了一句。
邱時看了邢必一眼,邢必開口:“挺好,穩定。”
“這種私人電話也要共享給搭檔嗎?”李風有些無奈。
“跟搭檔的關係明顯比跟你要近得多,”邱時說,“不共享也會轉述的。”
跟李風聯係完,邱時舒出一口氣:“你說,李風到底能不能相信?”
“選擇了相信就一直相信吧,”邢必說,“除了他,也沒有更可信的人了。”
“嗯,”邱時轉頭看了看他,“我一會兒去找老頭兒,他那邊現在什麽情況,你能感覺得到嗎?”
“很多人,”邢必說,“晚一點兒,他每次都跟你單獨聊可能會讓那些人起疑。”
“那等等,正好看看‘叢林’會不會來。”邱時說。
“嗯。”邢必往後仰了仰頭,枕著後麵的貨架。
“累嗎?”邱時看著他頸側的黑色印記,似乎跟之前的又有些不一樣了。
“現在還行,沒什麽複雜的情況需要判斷。”邢必說。
“這東西會變,你知道嗎?”邱時問。
“不知道,”邢必說,“我都不知道它什麽樣。”
“就是……一條條的黑色的細條,像植物生長出來。”邱時說。
“什麽植物?”邢必問。
“這我他媽能分得清嗎,植物在我這兒就三種,樹,草,花。”邱時說。
“連灌木都沒有嗎?”邢必笑了起來,“畫一下給我看看。”
“嗯。”邱時坐直了,伸手抓著邢必領口拽了拽,露出了鎖骨。
邢必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吃驚。
“幹嘛?”邱時用手指在他鎖骨上點了一下,“是從這兒長出來的。”
“嗯。”邢必應了一聲。
“然後往上,”邱時指尖點在黑色的印記上慢慢往上劃,“到這兒就分了一個岔,這一條往後一些……”
邢必沒出聲,看著他。
“到這裏的時候,又岔了一下,”邱時指尖能碰到邢必的皮膚,不得不說,生化體的皮膚沒什麽瑕疵,細膩光滑裏帶著一點點溫熱,摸著很舒服,“這一條一直到……這裏。”
邱時有點兒說不下去了,就感覺自己與其說是在畫這個印記,不如說是在摸邢必的脖子……有點兒說不上來的尷尬。
邢必抓住了他的手。
“嗯?”邱時看著他。
“我剛才的意思,”邢必也看著他,“是讓你在地上畫。”
“你祖宗,”邱時愣了愣,“那我他媽都在你脖子上畫完了你才說。”
邢必笑了笑:“挺舒服的,就沒說。”
“挺會享受。”邱時說。
“你要享受一下嗎?我給你撓撓?”邢必說,“或者按摩?”
“高貴的不接觸普通人的一級潛衛還會按摩呢?”邱時說。
“這個都算不上技能。”邢必說。
“你這有點兒過於狂妄了,”邱時指了指自己脖子,“今天在車上睡覺,脖子擰著了,現在就覺得筋一直別著,你給捏捏?”
“嗯。”邢必伸手在他脖子後麵捏了捏,“這樣行嗎?”
“哎,可以,”邱時說,“可以再用點兒勁。”
“這樣?”邢必又捏了兩下。
“可以啊搭檔,”邱時說,“比大岩那個死了的按摩師強多了。”
“你沒有別的人能拿來比了嗎?”邢必說。
“就他給我按過,”邱時說,“也沒別的對比了,我感覺他那個手勁兒,能把生化體給按骨折了。”
邢必笑了起來。
“哎,”邱時偏過頭,“是不是有按摩師強化的生化體?”
“有,不過……”邢必說,“不是單獨的分類。”
“跟什麽合一塊兒?”邱時問。
邢必沒說話。
“問你呢。”邱時轉頭看著他。
邢必看了他一眼還是沒說話。
“您不是剛保養完麽,耳朵的線沒接好嗎?”邱時問。
“性服務。”邢必說。
“什麽玩意兒?”邱時愣了。
“本來是獨立的項目,”邢必說,“但是世界越來越亂,人越絕望,需要的就越簡單直白。”
邱時沒說話,他沒經曆過那個時代,不過倒是能明白,眼下他活著的這個世界,外城那些掙紮活著的難民,恐怕連最簡單直白的欲求都已經顧不上了。
邢必這個按摩的手藝還是很不錯的,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累了,按了一會兒他居然睡著了,是被耳機裏趙一的聲音給吵醒的。
“隊長,我們需要一些木柴或者別的什麽生火的原料,太冷了。”
“我去弄。”邱時說。
邢必的手拿開了,本來貼在頸後的來自邢必掌心溫熱消失,他頓時冷得打了個哆嗦。
“要生火嗎?”邢必問。
“嗯,”邱時站了起來,“問他們要點兒,或者咱們去找點兒,趁‘叢林’還沒到。”
“我跟你去,”邢必也站了起來,“在鎮上轉轉,不找老頭兒也能找別的人問問,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麽。”
“那些人怕你。”邱時說。
“現在這個世界,估計人類對生化體就兩種情感吧。”邢必說。
邱時看著他。
“害怕和仇恨。”邢必說。
“我不是人唄,”邱時說,“我挺喜歡你的。”
“我不嚴謹了。”邢必笑了笑。
“嚴謹地說,我也害怕過你,”邱時說,“但是很少,那種害怕也不是別人那種害怕,我是害怕你……”
“那個叫擔心更合適。”邢必說。
“我沒文化了。”邱時說。
“回去給李風說一下,建議還是要提高一下外城的教學質量。”邢必說。
“他不過就是個署長,”邱時往樓下邊走邊說,“現在升個官也就那個狗屁工作組的組長,還是副的……”
“他也許會是雲城下一任領導。”邢必說。
“謔,”邱時回頭看了他一眼,想想又嘖了一聲,“真要在現在那些人裏挑一個,他還真是最強的。”
小隊的人都在樓下休息,小左小右前後門守著。
看到邱時下來,趙一過來:“要出去嗎?”
“嗯,”邱時看了一眼屋裏的人,“我和邢必出去找找有沒有燃料,你在這兒守著,得有個有經驗的人。”
趙一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注意安全,起風了就是‘叢林’要來了。”
“知道。”邱時說。
“隊長應該比我們清楚,”盧宇說,“他一直在城外吧?”
“也是。”趙一笑了笑。
“謝了。”邱時把圍巾裹好,拿了槍走出了超市。
這會兒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鎮上的路燈是亮著的,這幫人應該是弄了發電機,能聽到轟鳴聲。
“要去哪裏?”黑暗中有人走了出來,攔住了他們。
“你管得著麽。”邱時說。
“‘叢林’馬上要到了,現在出去不安全。”那個人說。
“哪兒有柴,木炭,或者別的能燒的東西?”邱時問,“都沒有我就上鎮外頭林子裏去找。”
“倉庫裏有,我帶你們過去。”那人說。
“路頭那邊那個倉庫是吧,”邱時說,“我知道地方,自己過去就行。”
也沒等那人開口,他轉身就走了。
那人也沒再跟過來。
邱時本來不想這麽不客氣,但他有點兒不爽。
洗馬鎮一直沒有人,他每次過來,整個鎮子都隻有他一個人,他每次過來,都待個一兩天,把鎮子細細逛一遍。
這裏的每一條街道,每一間屋子,他都進去過,都很熟悉,那些古老的破爛的物件,每一件都透著孤獨,他在這裏想象著以前的人類的生活。
但現在,雲城要到這裏駐防就已經夠讓他不爽的了,居然還有一幫奇怪的人搶先一步……讓他有一種地盤被人搶了的憤怒。
倉庫以前堆著很多箱子,都是廢了的,過期的食品,飲料,還有零食,看包裝比雲城的食物要好吃得多,可惜都是壞的。
現在這裏麵的東西都被清空了,幾個拿著槍的人在倉庫門口守著,裏麵堆放著這些黑血人的物資。
木頭,一些衣物,還有長得跟雲城不一樣的罐頭,角落裏居然還有些新鮮的蔬菜。
邱時湊過去,有些好奇,說實話,內城是有自己的菜園的,但新鮮的蔬菜邱時從來沒吃到過。
“包菜。”邢必說。
“好吃嗎?”邱時伸手剝了一片葉子下來,放進了嘴裏。
“這麽吃應該好吃不了。”邢必說。
“挺好吃的,”邱時邊嚼邊說,“有點兒甜,脆脆的。”
“可以拿幾個給你們隊員吃。”旁邊的守衛說。
“不了,”邱時轉身把旁邊的一個拖車拉過來,開始往上麵碼木頭,“我怕有毒。”
“你都吃了,”守衛說,“毒死你了嗎?”
“我抗性好。”邱時說。
守衛臉色頓時變得很不好看。
邱時也沒往他那邊看,隻是又說了一句:“我們有食物,這些東西你們留著吧,我看你們人也不少,兩三百人,這點兒東西都吃不了一個月。”
守衛臉色緩和下來了,語氣也放鬆了不少:“也夠的,我們就一百多點兒人。”
“省點兒吧,冬天也種不了菜。”邱時把木頭碼好,拖著走出了倉庫。
一百多點兒,還成,比快二百人還是少一些的。
“我來吧,”邢必跟上來。
“我拖得動。”邱時說。
“太慢了。”邢必說。
這倒是實話,這個拖車輪子太小,木頭一堆上去,就有點兒行動不便,拖著使不上勁。
“那你來。”邱時讓出了位置。
邢必拖著車往前走,邱時跟在車旁邊走著,走了幾步他又彎腰看了看輪子,接著又伸手按著木頭把車往下壓了壓。
邢必回過頭。
“走你的。”邱時說。
“上去吧,”邢必說,“拉得動。”
“我操,”邱時看著他,“還說沒有讀取思想的能力?”
“活的年頭夠久而已。”邢必說。
“……我主要是擔心……”邱時看著車子。
“不會壓壞,”邢必說,“這車挺結實。”
“我他媽,”邱時一咬牙,跳上了車子,坐在了一堆木頭上,“我有時候感覺在你麵前跟透明的一樣。”
“也不是,”邢必說,“有時候我也猜不到你在想什麽,你跟我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邱時嘖了一聲。
“比如我猜不到,為什麽你想坐這上頭?”邢必問。
“胡小嶺以前說,他一直會夢到他爸用一個小板子做的小車拉著他走,”邱時說,“他說他記得小時候他們那裏的好幾個小孩兒都坐那種車。”
“是麽。”邢必說。
“他爸把他帶到雲城死了的時候,他才五歲,”邱時說,“他記得個屁,趙旅七歲之前的事兒都不記得。”
“你呢?”邢必問。
“不記得,”邱時想了想,“我可能不是不記得,我一直在城外,隻記得城外的東西,城外一直那個鳥樣,根本也分不清是什麽時候。”
邢必笑了笑,拉著車跑了幾步。
邱時坐在木頭上顛了好幾下,差點兒咬著牙,但又意外地覺得挺有意思。
“好玩嗎?”邢必問。
“嗯,”邱時看了看天空,沒有什麽異常,“再來一次?”
邢必拖著車又往前跑了一段。
“操,”邱時笑著說,“挺好玩。”
“不謝謝爸爸麽?”邢必問。
“哎喲,”邱時看著他,“挺能占便宜啊搭檔。”
“你就是叫我太爺,我也沒占著便宜啊搭檔。”邢必說。
“這他媽,”邱時想了想,往後躺到木頭堆上笑了半天,“還真是。”
“你叫過。”邢必說。
“我叫過嗎?”邱時愣住了。
“嗯。”邢必點頭。
“我腦子太新了,記不住那麽多,”邱時說,“你別趁機蒙我。”
“沒有蒙你。”邢必笑了笑。
“我操,”邱時說,“我嘴這麽甜?”
超市裏有了火堆之後頓時暖和起來了,隊員們把罐頭加熱了一下打開吃了,溫暖的空氣加上罐頭的香味,一下讓人覺得安寧了不少。
邢必拿了補充劑給小左小右,然後走到邱時身邊:“老頭兒讓你現在過去,三樓沒人了。”
“他怎……”邱時看著他,壓低聲音,“他跟桑凡說的嗎?”
“嗯。”邢必應著。
“那過去,正好問問,這‘叢林’也沒來啊,”邱時看了看窗外的天,已經黑了,“李風這回要丟人了,李組長情報居然不準。”
“我跟你過去。”邢必說。
“走。”邱時交待了趙一兩句,然後出了超市,往旁邊的炮塔過去了。
炮塔外麵守著的人看到他倆,並不意外。
“進去吧,”那人說,“當家的說了你們十分鍾內就會過來。”
“這麽厲害?”邱時順嘴說了一句。
他知道為什麽老頭兒要通過桑凡告訴邢必讓他過來了,這是真能裝啊,抓緊一切機會裝老神仙。
“他什麽都知道。”那人語氣裏帶著崇拜。
走到三樓看見桑凡的時候,邱時皺了皺眉:“忘了帶點兒補充劑過來。”
“這裏有。”邢必低聲說。
“對,”邱時轉頭看向坐在輪椅上的老頭兒,“老先知是吃補充劑的。”
老頭兒笑了笑。
邱時坐到他麵前:“我真挺擔心你的,怕你死了。”
“我知道,”老頭兒拍了拍他的手,“但也沒辦法告訴你,這些人……新世界的狂熱分子。”
“先不管他們,”邱時看著他,“誰帶走你的,後來你去了哪兒?你行李都收拾好了,是要去哪裏?我是你帶到雲城的嗎?從哪兒?為什麽?”
“我也沒走多久,”老頭兒歎了口氣,“怎麽感覺你什麽都知道了。”
“我去過東林了,見過陳**和邱與了,”邱時說,“這倆你認識嗎?”
“邱與是你弟弟,”老頭兒皺了皺眉,“一個小瘋子,現在應該是個大瘋子。”
“是死瘋子,”邱時說,“被邢必殺了。”
“真死了嗎?”老頭兒看向邢必。
“別打岔,回答我前麵的問題。”邱時說。
“行李就是留給你的,覺得你一直喜歡那些以前的破玩意兒,”老頭兒說,“我是想著你長大了,我總有一天會走,但是也沒想那天就走……”
“說下去。”邱時說。
“沒人帶走我,”老頭兒說,“你從窗口被打飛了之後,他們就扔下我走了。”
“生化體沒殺你?”邱時盯著他。
“二級。”老頭兒看了邢必一眼。
“二級可能會識別到他的小方塊兒腦子,”邢必說,“接到的命令裏應該沒有擊殺非人類的選項。”
“非人類?”邱時愣了。
“加強過就開除人籍了。”老頭兒歎了口氣。
“那你為什麽要跑?”邱時問。
“我沒跑!”老頭兒說,“鄧葉葉的人把我推走了。”
“這個鄧葉葉……”邱時擰著眉,“那你後來為什麽沒跟她在一起了?”
“他們負責弄走我的人被殺了,”老頭兒看了一眼樓梯那邊,“被這些新世界的子民。”
“你是什麽了不起的玩意兒啊?誰都搶你?”邱時說。
“因為我很老了,”老頭兒說,“我知道的事很多,我還帶走了邱家的正宗血脈。”
邱時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事先都沒提醒過我,萬一這幫人知道我是誰……你是不是給我下套呢?”
老頭兒嘖了一聲:“我看著你長大的,隻要沒有別人說破,你就算知道自己是誰,也不會暴露。”
“萬一我剛才被發現認識你呢!”邱時壓著聲音吼了一嗓子。
“富貴險中求,”老頭兒說,“我賭你反應夠快。”
“我富你祖宗。”邱時說。
“為什麽要帶走邱時,”邢必開口,“這個還沒有說。”
邱時衝他豎了豎拇指。
“隻因為你是邱……”老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邱時打斷了。
“不要告訴我名字,我父母的名字,我不想知道。”邱時說。
“我跟你父母是老相識,”老頭兒說,“我答應過他們,要讓你平安長大,活著,不受他人幹擾,不被他人左右。”
邱時看著他。
“你是他們唯一純正的血脈,”老頭兒看了一眼外麵的天,“他們在你和邱與身上試驗過,無論用什麽樣的方式,都無法讓真菌停留在你身體裏,你是真正可以完全免疫的人,對很多人來說,是活下去的精神力量。”
邱時沒說話。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老頭兒說,“絕望到連假裝的希望都看不到的時候,就會相信神跡。”
“所以我的父母,”邱時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是趁著亂世造神的騙子。”
“那種環境下,總有各種各樣的活下去的辦法,有各種各樣活得更好的辦法,”老頭兒說,“無法評判對錯。”
邱時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正想問“叢林”怎麽還沒到的時候,炮塔背麵的窗口外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
“怎麽了?”邱時站了起來。
“‘叢林’來了。”老頭兒說。
寒風突然刮得猛烈起來,帶著尖銳的嘯聲。
邱時打開隊內通話:“‘叢林’馬上到了,所有人不要外出,不要靠近窗口,注意安全。”
從窗口看出去,能看到炮塔後的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中間的架子上架著一口大鍋,鍋裏看不清是什麽。
四周圍著的人不停地繞著火堆轉著圈,嘴裏念念有詞地不知道在說什麽。
“鍋裏煮的什麽?”邱時問。
“真菌。”老頭兒說。
“這是幹嘛?”邱時很震驚。
“祈福。”老頭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