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 、相對7(精修)
林知雀朦朧地眯起眼睛, 視線中漆黑一片,夜幕沉沉垂落,天際閃爍著點點繁星。
她橫躺著窩在裴言淵懷中, 貓兒一般蜷起身子,聽說還要等下去, 登時不樂意地輕哼一聲,嬌小身軀使勁拱著他的胸膛,抗議地晃**著腿腳。
這人怎麽回事兒?
許久前就說要幫她緩解,帶她去一個隻有他們的地方,結果她都淺睡醒來了,竟然還沒有到。
如此磨磨唧唧的, 該不會根本不想幫她,隻是在拖延時間吧?
這樣想著,林知雀羞惱地掙紮起來, 試圖從他的懷中逃離, 再去尋找別的出路。
她方才睡得不沉, 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隱約聽到他與人說話, 聲音難以分辨,聽著並不高興。
這不是重點, 她沒心思探聽旁人談話,要緊的是她明晃晃在他懷中,就這樣被人看見了!
她如今是侯爺的未婚妻,府中之人大多認得, 若是發現她與別的男人親熱摟抱, 那還得了?
定會傳到侯爺的耳朵裏,所有辯解都沒有用, 婚約再無指望。
林知雀越想越是焦急和不甘,明明她也不想這樣,今夜的熱意莫名其妙,這才不得不求人幫忙。
她掙紮的力道更大了,幽怨地蹙起眉頭,櫻唇微微嘟起。
本還有些慶幸,難受得渾身欲燃時遇上好人,答應幫她紓解,主動帶她離開。
未曾想,這人實在是不靠譜,不僅沒讓她好受些,還明目張膽被人看見。
簡直是得不償失,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招惹他了!
她萬分後悔地歎息一聲,無奈地甩甩腦瓜,就當是被路邊野狗咬了一口。
既然是野狗,就不必同他較真,快些去想應對之策才是。
感受到懷中之人的抵抗,裴言淵扣緊她的膝彎與脊梁,確保她無論如何動彈,都不可能徹底抽身而去。
但她不肯罷休,手腳的動作愈發大了,好似他要吃人一般,驚慌地想要逃跑。
裴言淵生怕她翻身墜落,亦或是他手上力道太大,弄疼了她,索性托住她的後背,加了把勁扶她起身,淩空坐在另一隻手掌上,迫使她擺正身形。
“啊——”
林知雀掙紮不已,可神思還是半夢半醒,冷不丁從橫躺變成坐立,幾乎懸於空中,嚇出一身冷汗,驚懼地呼了一聲。
幸好她牢牢記著,眼下的一切不能被人察覺,很快將聲音壓抑在喉嚨裏,沒有惹人注意。
她手忙腳亂地四下摸索,努力地試圖抓住些什麽,情急之下勾住他的脖頸,雙肩聳起,借力掛在他的身上。
刹那間,藕臂猛地一酸,受不住全身的分量,整個人向下滑去,恰好被他的手掌接住。
林知雀有驚無險地舒出一口氣,順勢用雙腿夾在他的身側,以免再次打滑掉落。
二人嚴絲合縫貼在一起,像是玲瓏乖軟的鬆鼠,掛在了挺拔雪鬆之上。
乍一看無甚特別,黑夜中無人看得清楚。
可林知雀想象著那個畫麵,總覺得極其奇怪,不堪入目。
她不滿地嗚咽一聲,想要挪動位置,卻沒有多餘的地方。
一番折騰後,手腳酸澀發軟,保持原樣都是件難事,隻能勉強作罷。
她吃力地往上爬了幾寸,下頜輕輕擱置在他的肩頭,分擔幾分支撐身軀的力氣,側首剛好貼上他的耳畔,細聲細氣問道:
“你......你要帶我去哪兒?”
之前這人說過,屋子裏不方便,要換個好地方。
還說那地方隻有他們二人,不會被人發現,讓她一再等待。
那時她並未多疑,迷糊地跟他走了,現在許久未到,該不會有什麽貓膩吧?
林知雀無助地咬著唇瓣,膽怯地瑟縮起來,想起殘暴心黑的人販子。
莫非這人心懷不軌,想把她坑蒙拐騙帶走,做些難以接受的事兒?
聽到她問出聲,裴言淵耳廓微癢,喉結不禁上下滾動,餘光掃過近在咫尺的軟柿子,頗有興致地嘲諷一聲。
溫香軟玉抱了滿懷,清甜幽香縈繞鼻翼,掌心托著玉桃,幾不可查地捏一把,如同熟透了一般,彈軟得有些過分。
他體內湧上熱意,咬牙強行壓下去,鳳眸斜睨了她一眼,沉聲反問道:
“你說呢,還想去哪?”
到了這個地步,自然是跟他回去,難不成她還有別的念頭?
今夜她喝下暖情酒,神誌不清,認不出他也就罷了。
既然不知他是誰,那就一視同仁,旁人也別認出來。
總不能厚此薄彼,這時候惦記著兄長,想去找兄長紓解吧?
想到這些,裴言淵眸光驟然陰沉,鼻腔傳來一聲冷哼,懲罰般加大掌心的力道,仿佛要在蜜桃上掐出痕跡。
“嗚嗚......”
林知雀吃痛地哼唧著,絲絲痛意讓思緒清醒了一些,勉強能聽到他說什麽,極力運轉腦筋思考答案。
然而,她整個人昏昏沉沉,腦子實在是有限,隻模糊地記得最後一句話。
這人是問她,還想去哪裏,是這個意思嗎?
單看這句話,語氣似乎有些怪異,但她沒精神細想,權當他是正常詢問,下意識道:
“我、我想去竹風院,你帶我去嘛......”
此話一出,裴言淵意外地挑起眉峰,斂起眉眼間的探究,雲淡風輕道:
“為何要去哪裏?”
她中了兄長下的藥,思緒全都亂了,說話含糊不清,無暇顧及前因後果。
人在這個時候,大多會遵循內心所想,再無別的考量。
他以為,她會想去倚月閣,因為那是她安身的方寸之地。
抑或是想回到金陵,因為那是她的故土,有她曾經幸福美滿的家。
可他從未想過,鶯鶯會在這時尋他,會主動踏入竹風院。
畢竟這是他的地方,而他是裴言昭親弟,她定下婚約後,再也沒有來過了。
他要帶她去竹風院,卻不知她想去的,正是他的身邊。
“嗯......我也不知道。”
林知雀頭疼地思忖著,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心底的感覺也無法形容。
眼下這般難受,她應該快些回到倚月閣,洗漱歇息才對。
但她不想回去,因為這樣隻能獨自忍下所有折磨,桂枝還會勸她妥協認命。
她也不是怪桂枝,這丫頭一心為她好。
任憑是誰,都會覺得她不識好歹,侯爺給了台階,就應該順勢往上爬,順從侯爺的心意才是。
可她清楚地知道,她不願這麽做,不想這麽做。
而竹風院的那個人,是唯一不會這麽認為的。
林知雀沉吟片刻,腦海中閃過裴言淵的麵容,懵懂地歪著腦袋,扒拉這人的肩頭,沒底氣道:
“興許二公子在竹風院吧,隻要我去,他就一直都在。”
說著,她忽而一頓,生怕眼前之人不明白,生澀解釋道:
“哦哦,你應當不認得他,隻認得侯爺,府中之人皆是如此。
但我一直記著他,時常去竹風院,他......很好。”
林知雀絞盡腦汁,終究想不出如何形容,磕巴了半天說不清楚,隻能用再簡單不過的言語,把心底的直覺說了出來。
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前言不搭後語,還是對一個外人說起,實在是不成體統。
但不知為何,今日就是忍不住,一想到裴言淵,就有一籮筐話要說。
裴言淵驀然勾起唇角,饒有趣味地凝視著她,追問道:
“我......你說的那位二公子,他哪裏好了?”
這回又把林知雀問住了。
她的腦海本就一團漿糊,如此複雜的問題,一時間答不上來。
不過說起二公子,她眸光躲閃了一下,立刻改口狡辯,絮絮叨叨道:
“我、我沒說他多好,他很討人厭的......”
她從頭開始回憶,自然而然把每件事都記起來,氣鼓鼓地訴說個不停。
這家夥冷漠疏離,性子陰晴不定,非常可惡。
初次見麵,她失手打翻了吃食,他竟然懷疑她故意而為,冷聲質問;
後來她一片好心,親自下廚,他竟然勸她別來,一頓冷言冷語;
她想討侯爺歡心,旁敲側擊侯爺喜好,他竟然全說反了,險些被他坑害。
......
裴言淵沉默地聽著,唇角一寸寸撫平,灼灼如炬的眸光暗沉下去,故作鎮定地掃她一眼,淡淡道:
“既然厭棄至此,何必再去見他?”
還未說完,林知雀連忙“誒”了一聲,好似不許他說出討厭的話,急得伸出溫熱掌心,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她雙腿發麻,為數不多的精力消耗殆盡,恍然間頭暈眼花,視線模糊得連人影都快看不清,支吾道:
“胡、胡說,我未曾說過厭棄他,其實他......也挺好的。”
說到這兒,林知雀自己都糊塗了,剛說他不好,又說他不錯,還不許別人說他不好,豈非自相矛盾?
她邁不過這道坎,拚命想把一切串聯起來,找到其中關鍵所在。
奈何思考得腦仁子疼,身上的溫度更燙了,氣血直衝頭腦,耳邊傳來陣陣鳴響。
她隻好作罷,任由思緒發散下去,掌心托著雪腮,繼續回想著過往。
他給她挑選的那身衣衫,是家道中落後第一身新衣,也是最適合她的一套;
他吃了她做的飯菜,雖沒有明言誇讚,卻每次都吃完了,在侯府是第一人;
他帶她逃出去玩,送她早已備好的金釵,為她贏下喜歡的東西......
至於那些難以啟齒的“教導”,還有坦白身份後,背著侯爺做下的僭越之事,她自己都不敢麵對,更不會對一個外人說出口。
林知雀聲音清脆,說到了有趣的地方,時而笑幾聲,清麗容顏花苞般舒展開來。
可思及後來的糾纏,她愈發說不出口,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雙頰緋色不爭氣地蔓延到耳根。
現在想來,那段時日提心吊膽,生怕侯爺發現端倪,卻是難得的開心。
明明受他牽製,心髒卻時刻劇烈跳動,仿佛與他待在一起,就很是自在。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爹娘尚在時,她還是金陵千金,就算待在四四方方的院子裏,身心皆覺得自由。
而且,一提到這些,她突然來了精神,不知不覺說了許多。
方才說的可惡之處,都被逐漸掩蓋和忘卻,連所說之事的細枝末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裴言淵心口滾燙,耳畔傳來香甜酥癢的私語,稍一側首,臉頰緊緊相貼,瓷白中透著桃粉。
他的眼底再次浮現熠熠光彩,仿佛心中所念得到實現,拖長尾音“哦”了一聲。
大抵是他有些意味深長,林知雀愣怔地打住話頭,回過神後懊惱地閉嘴。
她真是糊塗了!
好端端地,同一個外人說這些作甚!
她與這人萍水相逢,求他解救而已,一不留神竟被他套話了。
萬一他嘴巴不嚴,把她與裴言淵的事兒傳出去,她就徹底完了!
林知雀惱恨地長歎一聲,暗中握緊拳頭,用盡所有力氣捶打在他的脊梁上。
不過,她四肢綿軟,腦子混沌,這一下依然綿軟無力,無法構成任何威脅。
她憤憤不平地悶哼一聲,鼻腔莫名酸澀,杏眸躲閃地闔上,一本正經道:
“他是侯府二公子,定是什麽都好,與我何幹?”
林知雀一邊回答,一邊在心中默念,反反複複告誡自己,好似非常容易忘記。
是啊,他是侯爺的弟弟,以後都是一家人。
既然如此,那就以禮相待,點到為止,不能逾矩。
不必去想他到底如何,也不必想起從前的事兒。
盡管她也不明白,這其中究竟是什麽意味。
然而,裴言淵並未因她的辯解而動搖,眉眼微微彎了起來,眸光一如既往的幽深。
他攥緊了修長手指,試探道:
“若是一切都好,那你......喜歡他嗎?”
說罷,他呼吸凝滯,糾結地錯開目光,既好奇她的回答,又不想聽到她的回答。
裴言淵不禁自嘲地苦笑,忽而覺得現在的自己,像是暗中窺伺的影子。
隻有在她迷醉,在她認不出他是誰,在她毫無防備之時,才敢問出這種問題。
林知雀懵懂地眨巴眼睛,眼前一片模糊,近乎隻剩下幻影。
她費勁地理解這句話,一字一句,逐字拆解分析,還是不解其意,小聲問道:
“到底什麽才是喜歡呢?”
裴言淵以為她要回答,驀然提起一口氣,纖長眼睫躲閃地遮住眸光,耳朵悄然豎起。
聽到她隻是有所困惑,他那口氣緩緩鬆下去,僥幸和鬱悶混雜著上湧,耐著性子解釋,道:
“喜歡就是......”
他頓了頓,一時不知如何描述,才能讓她深刻體會,看清心之所向。
林知雀趴在他肩頭,乖順地等待著,鼻翼間傳來陣陣竹香,聞著親切安心,無意識地湊上去蹭了蹭。
倏忽間,酥麻癢意在頸間蔓延,裴言淵壓下敏感的顫動,深深望著貓兒一般的少女,溫聲道:
“喜歡便是想見她,想靠近她,時常想起她。”
正如現在想去找他,興許.......就是喜歡。
任何旁人的靠近,都會無比礙眼。
妄念漫山遍野,隻想將她據為己有,融入骨血。
林知雀一臉茫然,對他簡單的描述半知半解,下意識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她沒力氣動腦子細想,一本正經地回應著他,像是學了新知識,不假思索道:
“如此看來,我應該......喜歡二公子吧?”
裴言淵心頭一緊,抿成直線的唇瓣揚起弧度,暖流刹那湧入心房。
“不過,我也喜歡容姑娘,還有沈哥哥、桂枝、姑媽......”
林知雀說完前半句,總覺得有些奇怪,對照著他的描述,如數家珍般列舉著喜歡的人。
話音未落,裴言淵提起的心再次放下,眉心緊緊擰起,凝望她純澈較真的杏眸,無奈地對天長歎。
到底怎樣才能讓她明白,那種喜歡是唯一,是僅僅,是絕無僅有。
是隻有看到那個人,才會心有所動,是喜怒哀樂,都第一時間想到他,是旁人此生不可取代。
況且,她隨口一提,還點到了別的男人。
裴言淵沉下眉眼,眸光閃著刺骨寒意,指節捏的“咯吱”作響。
盡管知道鶯鶯不懂,是無心之失,可他還是不能讓任何外人,在她口中與“喜歡”連在一起。
他極力平複氣息,將肆意蔓延的心緒壓製下來,腦海中有了一個念頭。
裴言淵忽而收好銳利鋒芒,溫和地俊容滿含誘哄,循循善誘道:
“鶯鶯想知道,是否喜歡二公子嗎?”
聽罷,林知雀不解其意地猶豫一下,遲鈍地點了點頭。
這個問題,她從未認真想過,也覺得沒必要去想。
剛才被他問起,還認定極其簡單,一目了然。
可是他始終沒有讚同,或許其中另有深意,是她未曾涉足的地方。
既然問題都拋出來了,不如追根究底,這回看個明白。
裴言淵對她的反應甚是滿意,笑容中有了幾分真切,側首貼上她滾燙的臉頰,哄道:
“這不難,我有個法子,一會兒就能試試。”
在林知雀好奇的目光中,裴言淵附於她的耳畔,清淺地吐息著熱氣,嗓音暗啞道:
“待會兒見到他,鶯鶯若能吻他,便是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