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8 、爭鋒8(精修)
聽到侯爺的聲音, 林知雀身形一僵,不敢再有所動作,焦急地瞪了裴言淵一眼, 悄無聲息地推開他,小心翼翼地起身。
她望著拐角映來的燭光, 額角滲出冷汗,卻顧不上擦拭,慌忙在黑暗中摸索衣帶,羞惱地埋下頭係好。
空氣刹那間凝滯,火光遲疑地定在原處,枕畔之人含笑支起身子, 鬆垮的玄色寢衣低低垂落,鎖骨與冷白胸膛再次闖入眼簾。
裴言淵半倚著軟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穿好長衫, 時而幫她一把, 動作不緊不慢, 唇角看好戲般勾起。
在他的眸光下,林知雀愈發煩躁不安, 禮義廉恥在心底蔓延,羞慚擾得她抬不起頭, 連光明正大對上視線都做不到。
說來好笑,分明他們清清白白,就算有僭越之舉,也大多是他主動侵犯, 她時刻謹記婚約與規矩, 努力抵擋他的親近。
可是現在,為何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她的未婚夫僅有幾步之遙, 她的枕邊人纏綿不放,任誰見了都覺得,恰好應了桂枝的那句話——
像是背著人偷吃宵夜,嘴巴還沒擦幹淨。
那時她還笑罵桂枝,未曾想一語成讖,無論事實怎樣,都難以解釋清楚。
思及此,林知雀雙頰泛上緋色,趕忙用雙手捂著降溫,又怕侯爺的等急了闖進來,揚聲應答道:
“哎,我......我來了!”
她匆忙邁開腳步,出去時照了一下銅鏡,確認無甚破綻,才壯著膽子去見侯爺。
“你還沒睡嗎?”
裴言昭困乏地耷拉著眼皮,手中的燭台隨著身形搖晃,看著目光清明的林知雀,質疑道:
“方才你在作甚?可曾聽到奇怪的聲音?”
林知雀局促地揉著衣角,故作梳理長發,實則扒拉到臉側,遮住心虛的眸光,訕訕道:
“我、我什麽都沒聽到,侯爺該不會做夢了吧?”
說罷,她瞧著裴言昭滿臉困惑,顯然不太相信,登時靈機一動,訝然道:
“暮春天氣暖,蚊蟲漸漸出來了,耳房飛進幾隻,叮得人睡不安穩,我剛才摸黑打蚊蟲呢。”
林知雀難得撒謊,還是這麽至關重要的謊,緊張得雙腿打顫,掌心都浸透汗水。
但步子都邁出去了,萬萬沒有收回的道理,隻能硬著頭皮裝下去。
她下意識抓撓下頜紅痕,從侯爺眼底看到幾分動搖,心中亮起希望,賭上所有膽量,試探道:
“侯爺若是不信,不如進來看看?隻怕蚊蟲無眼,叮了侯爺。”
起初侯爺懷疑她藏人,就是這般糊弄過去的。
她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隻能故技重施,但願侯爺不要計較。
聞言,裴言昭迷糊地揉著睡眼,借著火光看清林知雀的麵容,下頜確實紅腫一片,像是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
正值春夏交接之際,白日陽光明媚,溫暖濕潤,適宜蚊蟲生長,他在外公務也碰上不少,厭棄地命人驅趕。
耳房是下人的居所,沒有寢閣講究,每日焚香驅蟲,飛進來幾隻倒也尋常。
至於曖昧不清的聲音,說實話,他聽得有幾分真切。
醒來的那一瞬間,他懷疑近在眼前,是林知雀發出來的。
但她似乎有恃無恐,大方請他進去看,應該並未發生什麽。
甚至看她懵懂單純的樣子,大抵還不知,那是什麽聲音吧?
罷了,這姑娘未經人事,對**一無所知。
他身邊有過許多姑娘,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
有時候,睡得迷迷糊糊,還會夢見記憶中的嬌媚吟哦,若能想起來是誰,下回再度寵幸。
這次,興許與從前一樣,是他夢中的聲音。
“不了,你去睡吧,動靜小點。”
裴言昭困得睜不開眼,疲乏地揮揮手,懶得多走一步,更不願踏進飛著蚊蟲的耳房。
他敷衍應付了林知雀,轉身走回床榻,忽而轉頭道:
“林姑娘若是怕蚊蟲,不如與我一同睡吧?”
林知雀剛要回去,聽了這話毛骨悚然,藏在黑暗中強顏歡笑,盡量客氣道:
“多謝侯爺好心,不過我抓不到該死小蟲,今夜不會甘心,就不吵鬧侯爺了。”
裴言昭覺得有些道理,輕輕頷首,沒有多想,打著哈欠回去躺下。
*
待到燭光熄滅,寢閣的呼吸聲恢複平穩,翻身的響動也漸漸消失,林知雀才有驚無險地舒出一口氣,躡手躡腳回了耳房。
她苦惱地撫摸下頜,微微紅腫的軟肉上,還留著淺淺的牙印。
那家夥是真下得了口,幸好她躲得快,否則,咬的就是唇瓣了。
林知雀心頭一緊,眼前浮現裴言淵步步緊逼,強行打破禁錮的模樣,忽而不知如何麵對。
她呼吸短促地抿著唇,心髒劇烈地撞擊心房,煩悶與躁動之中,隱約藏著一絲希冀。
盡管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在希冀著什麽,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可以盼望。
林知雀屏息凝神,撫著心口迫使自己冷靜,行至床榻邊,極力不去看他堅實冷白的胸膛,小聲求饒道:
“二公子,你......你怎樣才能放過我?”
裴言淵頗有興致地靠在床頭,凝視月色下窈窕純澈的身影,唇角笑意幽深幾分,淡淡伸出修長手指,雙指並攏,認真地勾了幾下。
清輝中的少女一愣,看懂了他的意思,佇立著糾結良久,遲緩地朝他靠近。
林知雀壓下心底的背叛感,攥著掌心走向裴言淵,磨磨蹭蹭坐在床邊,衝著他眨眨眼。
他示意她接近,她乖乖照做,這下他滿意了吧?
誰知,裴言淵擰眉搖頭,笑意更甚,手指勾得迫切了些,不容抗拒地壓下眉眼。
林知雀咬緊牙關,努力忽視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有一牆之隔的未婚夫,猶豫地再次靠近。
她褪去鞋襪,緊貼床沿躺下,保持著最遠的距離。
但是,他們依然枕著同一個枕頭,相距不過咫尺,稍一側首,發絲幾乎能掃過臉頰。
她退讓至此,連心底的顧慮都突破了,他應該看得出她的忍耐,不該不滿意吧?
然而,裴言淵隻是微微點頭,放下手指,側身凝視著她,聲音低啞道:
“鶯鶯,再過來點。”
林知雀詫異地睜大杏眸,不樂意地搖了搖頭,奈何收效甚微。
他不肯退讓半步,眸光泛上命令般的壓迫,不覺間朝她伸出手。
林知雀沒有辦法,隻能眼一閉心一橫,挪著嬌小的身子擠過去,刹那間落入堅實的懷抱。
他按住她的腦袋,一把埋入寬闊胸膛,清幽竹香悄然環繞,染上溫暖清甜的體香,籠罩在二人身邊,久久沒有散去。
裴言淵雙臂緊緊擁住她,讓她連半點掙紮的餘地也沒有,力道大的壓住鼻翼,近乎不能呼吸。
“鶯鶯,不許亂動!”
林知雀剛想翻個身,換個能喘息的位置,他就如臨大敵般出聲,仿佛生怕她忽而逃離。
他聲音沉悶許多,不似上次那般強硬,尾音堵在喉嚨裏,隨著聲帶顫抖,腦袋埋在她的頸窩,莫名像孤傲任性地撒氣。
林知雀欲言又止,抬手輕撫毛茸茸的腦袋,終究沒說什麽,妥協著轉過身,背對著他出神。
這家夥鬧騰的本事,她方才見識過了,完全不怕被他兄長發現。
但是她怕,她不敢出差錯,隻能遷就他一夜,權當是安撫這人突如其來的情緒。
隻要他不做什麽,保持現在前胸貼後背的姿態,倒也勉強可以忍受。
不過,她剛打定主意,腰間就覆上一片溫熱。
裴言淵從身後擁住他,小臂不輕不重地搭上去,緊緊環著她不放。
他一路摸索尋找,握住她的小手,毫不猶豫地十指相扣。
林知雀蹙著眉心,徒勞無用地晃**幾下,示意他趕緊放開。
可這家夥完全無視,開始不管不顧地裝睡,無論如何都不理會。
她輕歎一聲,隻能任由他撒野,無意間垂眸,忽而瞥見他手背上泛起大片血紅。
林知雀意外地“誒”了一聲,仔細握住他的手,關切地左看右看,怎麽也想不通,這紅疹究竟從何而來。
瞧著不像是受傷,倒像是由內而外散發,隱約有些熟悉。
她幼時喝藥過敏,渾身又痛又癢,也生過這樣的紅疹。
可是裴言淵並未喝藥,好端端的,為何會過敏呢?
林知雀百思不得其解,較真地回憶今夜的一切,從晚膳開始整理思緒。
驀然間,腦海中閃過一幕,他與侯爺爭鋒相對。
還記得那時,她給侯爺盛了一碗蘑菇湯,他不知為何,偏偏也要一碗,害得她手忙腳亂,顧此失彼。
盛好端給他後,他臉色冷峻地看了許久,眸中閃過猶豫,但還是凝眉喝得幹幹淨淨,速度之快如同喝藥。
之前去竹風院送飯,他也從未動過蘑菇,好似對此物深惡痛絕。
難道......他對蘑菇過敏,一碰都不能碰嗎?
想到這兒,一切似乎都合理了。
林知雀恍然大悟地張嘴,忍俊不禁笑了一聲。
這家夥竟對蘑菇過敏,還非要逞強與侯爺對著幹,喝了那麽多蘑菇湯。
鮮美多汁的小雞燉蘑菇,於他而言,應當與毒藥無異。
林知雀壓低聲音,但笑聲還是從櫻唇溢出,傳入裴言淵的耳朵裏。
他再也無法裝睡,不悅地掀起眼簾,眸中泛上幾絲不承認的慍色。
但是,林知雀非但不害怕,還笑得更放肆了,幹脆不再遮掩,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你是不是.......”
還未問出口,裴言淵臉色一沉,輕哼著錯開目光,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林知雀扒拉他的手掌,雙腿無力地動彈,“嗚嗚”出聲抗議,水潤杏眸盈滿嗔怪。
他與侯爺鬥氣喝下蘑菇湯,自損八百,傷敵為零。
蘑菇過敏又不怪他,意外的是,這麽不劃算的事情,竟會在他身上發生。
她就笑幾聲而已,事實如此,還強行捂嘴,不讓人說了!
然而,裴言淵仍是不願鬆手,一本正經裝作不知道,咬著銀牙,一字一頓道:
“快點睡覺!”
他越是如此,林知雀越是按捺不住,若是在安全的地方,定要抓住機會逗他。
不過身在屋簷下,她還是乖乖低頭,不再主動惹事。
萬一把這家夥惹惱了,再次驚動侯爺,就沒這麽好糊弄了。
她笑著應了幾聲,漸漸適應了局促的環境,枕著他的懷抱,安然闔上雙眸,沉沉陷入夢境。
這一覺睡得香甜,仿佛回到了金陵家中,躺在踏實安穩的搖籃上。
她舒服地哼唧幾聲,不由自主地翻了個身,麵對著裴言淵的胸膛,往裏麵鑽了鑽。
裴言淵守著她入睡,未曾料到她會靠近,唇角揚起弧度,試探著將她擁住。
暖香縈繞周身,手臂堅實托住脊梁,林知雀朦朧地墜入幻境,光陰回到兒時。
她自幼膽子小,怕黑怕鬼怕打雷,天天賴著阿娘睡覺,不然睡不安穩。
家中僅她一個女兒,爹娘都捧在手心裏,十歲之後才讓她搬到自己的閨閣。
阿娘說,她夜裏不安分,總喜歡把腿腳掛在她身上,還不許人挪開,否則立刻醒來。
她不好意思地憨笑,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緣故,下回照做不誤。
總覺得阿娘的懷抱熱乎堅實,鑽進去就不想出來,不經意用手腳扒住,唯恐被人丟下。
隻可惜,家中出事後,她再無機會靠著阿娘入睡,甚至連阿娘都夢不到。
如今懷抱的感覺如此熟悉,應該......是夢吧?
林知雀意識昏沉,喉間嗚咽一聲,下意識抬起腿,掛在這人身上,手臂勾住他的頸,心滿意足地蹭了蹭,如同饜足的貓兒。
倏忽間,清麗麵容近在咫尺,唇瓣抵著他的鼻尖,清香肆意鑽入鼻翼。
裴言淵呼吸一滯,眸光在黑夜中流轉,緩緩挪動薄唇,一寸寸靠近她的下頜,再貪戀地往上。
他的上唇試探著觸碰過去,靠上她溫軟下唇,愛憐地緩緩摩挲。
林知雀睡得正香,忽而覺得有什麽東西叮著她,臉頰和唇瓣都酥酥癢癢,擾了難得的好夢。
她不耐煩地蹙眉,殘存的一絲意識胡亂跳動,思緒淩亂如麻。
該不會是騙了侯爺有蚊蟲,遭了報應,真被蚊蟲盯上吧?
哪隻蚊子不長眼睛,當真該死,她定要打趴下,絕不手下留情。
於是,林知雀迷迷糊糊地伸出手,煩悶地揮起手臂,一巴掌拍在了眼前。
裴言淵剛感受到甜潤櫻唇,正要萬分珍惜地吻上去,突然眼前一黑。
懷中嬌人兒不知怎的,好夢變成了噩夢,手掌的力道非常實在,清脆地扇了他一巴掌。
眨眼間,薄唇被迫偏移軌跡,順勢向旁邊歪斜,吻上了她的臉頰。
裴言淵眸中閃過驚詫,俊容留了一道巴掌印,憤憤不平地垂眸望著林知雀。
然而,她依然睡得深沉,手掌無力垂落,完全不知做了什麽。
他捂著發熱的臉頰,想找她討個說法,卻又無可奈何;
還想趁她熟睡,再次靠近柔軟櫻唇,卻怕她驚醒,發現他藏不住的妄念。
裴言淵眸光幽深,閃過一絲自嘲,終究什麽都沒做,指腹輕撫她的臉頰,加重了懷抱的力道。
他擁著她,守著她,靜靜等待著天明。
寢閣傳來兄長酣睡之聲,全然不知耳房藏著人,更不知鶯鶯在他懷中。
裴言淵嘲諷地嗤笑,眸中溫柔散去,淩厲寒光在黑夜中閃爍。
說起來,若非兄長今夜忍不住,想與鶯鶯一親芳澤,他還沒有這麽好的機會和理由,同她如此親近。
還要多謝兄長,做了一回他與鶯鶯的媒人。
這一環,格外熟悉。
他曾經行差踏錯,教導鶯鶯接近兄長,為他們做了嫁衣。
未曾想,他犯下的過錯,兄長也無法避免。
裴言淵抱著懷中嬌人兒,墨色瞳仁輕緩轉悠,心底就有了打算。
今夜不算什麽,還遠遠不夠。
這隻是個開始。
邁出了第一步,他還有第二步,第三步,直到徹底將她據為己有,讓兄長再無機會。
裴言淵將她擁得更緊了,低頭輕吻她的額頭,眸中翻湧著晦暗妄念。
待到那時,鶯鶯定會看清心意,毫無顧忌地走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