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就坐著

方叢對孩子是不是“走一步看一步”,廖馳看得分明,他不會傻到當麵拆穿她。

當天方叢還是沒住院,隔天兩人去私立醫院做了全套檢查。檢查結果出來,醫院組織幾個業內首屈一指的老專家會診,場麵十分隆重。

處方開出來,他們才放了心。半天過後,方叢看到前台小姐打印出來的賬單,恍惚的以為自己多數了一個零。

“這麽多?”

廖馳給她挑的是最好的大夫,順便在這家醫院把從產檢到生產的一條龍服務預訂了下來。

前台小姐笑得合不攏嘴:“太太,價格不是這麽比的。生孩子對每個女人都是鬼門關,您要看大夫的醫術和我們的服務,這東西不能講求性價比的。”

方叢還沒來得及反對,廖馳大筆一揮,已經在訂單文件上簽好了字。信用卡交出去,收銀員飛快地收走去結賬了。

他轉回身來勸方叢:“在能力範圍內,我希望讓你得到最好的照顧。同時,我也輕鬆一些,不用四處找門路跑手續,醫院都給安排的妥妥當當——你就當是我圖省事好了。”

貴是貴了些,一套檢查做下來,環境好醫生耐心,廖馳覺得再沒有比這個錢花的更值的了。

有錢人的邏輯,方叢並不認同,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放棄。

他是孩子的爸爸,她狠不下心來否認。一直沒有決然地拒絕他的接近,也是因為這一點。

前台小姐把後麵幾個月的產檢安排說給他們聽,廖馳怕記不住,在手機日曆裏新建了很多日程提醒。每月什麽時間,提前幾天預約,空腹不空腹,一個一個的在手機裏輸入進去。

方叢累了,坐到等待區的沙發上休息。看他比工作還要一絲不苟的架勢,心緒混亂,好久才沉靜下來。

端午假期最後一天,廖馳找的阿姨到位了,負責平常給她做一日三餐,連帶收拾所有家務。

方叢開門請人進來,來的卻是兩個人。前頭的女士看著四五十歲,穿著考究,一見她滿臉堆笑。

“快去坐著,不用招呼我們!你不能久站,快,張嫂,扶人坐下——”

被叫張嫂的中年女子急忙過來攙她,方叢慢慢地挪到沙發上,看她們倆很熟的樣子,以為女士是家政公司的負責人,跟著上門看看住家的情況。

“合同帶來了嗎,需要我簽字嗎?”

女士說:“不用!我和他們說好了,你先試用幾天,滿意的話再簽合同。”

方叢點點頭:“基本情況要我再介紹一下嗎,還是他已經和你們說過了?”

“說過了,說得清楚著呢!”

女士臉上笑意更深,堆積的眼角紋泄露了年紀,一屁股坐在方叢身邊。

“找阿姨可不是個簡單的活兒,廖馳沒告訴我,但我想,我得幫你們把把關!”

她眉飛色舞的一比劃,“昨天一天,光麵試我就見了十好幾個!聊來聊去,隻有這個阿姨,還能湊合湊合,勉強達到我的要求。”

張嫂老實巴交的在邊上地收拾茶幾上的零碎,聽她說“湊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裏的活不停。

“麻煩您了。”方叢聽著不對,哪家家政公司敢直呼雇主名字的,“請問您是?”

“你也叫我阿姨吧。”

女士額前做好造型的卷發顫了顫,親熱的拉住方叢的手,“不過不是和她們一樣的阿姨——我是廖馳的媽媽。”

方叢整個人呆住,腦中完全短路:“您,您……”

廖母口若懸河,連誇了十分鍾,原來是個這麽漂漂亮亮的姑娘。

接著打起了苦情牌,廖馳他爸從國外回來,一直在家養病,半邊身子動不了。一聽說你們的好消息,哎呀,病都好了大半。

你說這寶寶,早不來晚不來,在廖家最艱難的時候從天而降,這是多大的緣分。

又怨廖馳,三十多了還不懂事,總嫌她管得多。天大的喜事,也不和家裏打個招呼。要不是家政公司的人冒冒失失來問她,她還不知要被蒙到猴年馬月。

“孩子,你現在情況特殊,聽說還出血呢?這個階段最要緊的是保持好心情,別的不要操心。有什麽事啊——讓男人折騰去!”

方叢對她的熱情明顯招架不住,訕然道:“其實,我待在家裏,也沒什麽事……”

茶幾上放著早晨廖馳燒好的一壺水,她忽然意識到,廖母進門說了半天話,水還沒喝上一口。

手沒夠到水壺,被廖母一把攔下:“你別動,不用客氣!家裏怎麽會沒事,最細碎的就是家裏的事。”

從年輕時廖家沒發跡的年月開始,廖母就是專職的家庭主婦,她對此最有發言權。

張嫂看時間越來越晚,請示了一句,去廚房做飯。

方叢又要起身,跟去告訴她廚房的布置,再次被廖母按住。

“你坐著,讓她自己找去,廚房才多大點地方!”

廖母看她的眼神,好像她脆弱的是個玻璃娃娃,“大夫和你說了要休養吧?休養休養,休是讓你少活動,養是讓你多補充營養。多聽大夫的,自己要體恤自己。你聽我說……”

方叢大概明白,廖馳的一意孤行是遺傳自誰了。

廖母一副長袖善舞的做派,看方叢年輕麵皮薄,給她傳授經驗。

“這個張嫂人貴在老實,以前看護過病人,也帶過幾年孩子。她來了,有事你就吩咐她,別不好意思。路上我都和她交待過了。”

方叢不敢再動,專心聽她說。

“有阿姨在,你就坐著,動動嘴就好。”

廖母示意,嗓門提高了一度,“張嫂呀,廳裏這壺水是不是涼了啊?”

張嫂哎一聲,換了一壺熱水來。廖母端著太太的架子,揉揉肩膀:“屋裏空調溫度低不低,小方你覺得冷嗎?”

張嫂轉了一圈,找到遙控器,下一個指示又來了:“要不要先找點東西墊墊肚子?這麽晚,小方餓了吧。”

“我去洗點水果。”張嫂馬不停蹄,小跑著又鑽進了廚房。

廖母的態度不是吆五喝六的命令,言語上和聲細語,卻底氣十足,把人支使的團團轉。

完美的詮釋了什麽叫——“你就坐著”。敲門聲響起,她照樣讓方叢別動,張嫂聽見,三步並作兩步地去開門。

“您怎麽在這?”

廖馳看清沙發上的人,大吃一驚,旋即拉下臉來,“跑這來幹什麽?”

眼神轉向方叢,她懷裏抱著抱枕,軟軟的窩著。臉色平靜中透出一絲尷尬,倒沒有生氣。

廖馳過去,低聲問她:“沒事吧?鬧你了?”

方叢微微搖頭,下巴搭在抱枕上,樣子有些疲倦。

他又回身,拉起廖母往餐廳拖了幾步,眯著眼睛,音量同樣的低:“您都說什麽了?”

廖母白他:“你媽你還信不過?不該說的,我一句沒說!”

什麽時候見家長,什麽時候安排結婚,她不痛不癢地提都沒提。廖母心明眼亮,知道要是能提,不至於孩子都有了,家裏還一個口信不露。

忽然冒出個孩子,昨天廖母聽家政公司一說,以為是荒謬的弄錯了。直到看到微信上他發給家政公司的信息,要求得事無巨細。

末了家政公司和廖馳說,孕婦是高危人群,尤其是家裏隻有一個人的孕婦。廖馳發了一句,緊急聯係人寫他,他是小孩的爸爸。

廖母血壓瞬間飆高,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一想起昨天的忙亂,廖母對廖馳還是一肚子氣。

冷場了一會,廖母穩坐在沙發一角,岔開話題:“要吃飯了,飯前小方需不需要吃藥?”

醫生說每餐前半個鍾頭服藥,廖馳被她一提醒想起來,去餐桌上取藥。

在廖馳看不到的角度,廖母望著方叢笑了笑,眼中飽含深意。

掉頭來又說廖馳:“剛讓張嫂洗了水果,小方該餓了。不過,這蘋果挺鮮亮,皮可太厚了。”

廖馳一點就透,自覺找出水果刀,嚓嚓削皮。

廖母一指盤子:“胃口不好的話,切成小塊是不是好消化一些?”

方叢看出來了,廖母這是教完她指使阿姨,又開始教她指使廖馳了。

“男人啊,天生眼裏沒活,不懂也不會操持家務。但現在,你身體特殊。”

廖母一推廖馳,“不要舍不得讓孩子他爸出力!”

廖馳看了她一眼,安分的“出力”,沒有反駁。又坐了片刻,開始催人回去。

臨走廖母拉著方叢還要囑咐,被廖馳不容分說地送走了。出門時,話音不耐煩,屋裏都聽得見。

“有您這麽多管閑事的麽,淨瞎摻和。”

待人走了,廖馳陪方叢吃晚飯,張嫂在廚房裏一聲不響地收拾。

她的不自在好了些,把廖母過來的情形輕聲學了一遍。廖馳說:“讓你坐著,你就坐著。”

廖母在家裏是多少年的甩手掌櫃了,家裏來回換了許多個保姆,她已養成習慣,比老佛爺還要老佛爺。

而方叢,卻是另一個極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於人。

“我媽在這方麵有一手,你多和她學學,沒壞處。”

連他也概莫能外,廖馳笑:“用到我身上,也沒壞處,隨你使喚。”

小長假回來,很多人玩的不亦樂乎,心都收不回來了。

公司裏卻陡然間風雲突變,假期之後,一切仿佛在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事情完全沒有征兆的發生了,公司高層緊急召開臨時董事會,打亂了所有人的正常工作步調。

開始小穗以為是創微電子的問題,因為節前廖馳聽完法務的匯報,說過從他的角度,要和董事會打個招呼。

快到下班時才知道,情況竟比供應商的問題還嚴重得多。

有人匿名把舉報信直接發到了股東方,直言雲馳內部高管抱團腐敗,侵吞公司資產。其中最高級別的高管,多年與客戶有“不明利益安排”,個人“巨額財產來源不明”,請求股東和董事會嚴格徹查。

據說,信件中羅列了幾大頁該高管名下的房產、股權、存款、股票等等資產,記載極其細致詳盡。

高管的薪酬數據董事會最清楚,一年不過七位數,前幾年還要更低。顯而易見,這些個人資產不是來自薪酬收入。

那麽收入來源於哪裏?發信人很肯定,利用職務便利收財斂財。甚至點出了幾個客戶方的領導姓名和電話,要求公司逐一核實。

——而那個高管,在公司時間最長、一手主導全盤銷售業務,不是別人,正是周望川。

(補)

小穗被抓著開了一天的會,下班後等到晚上八點,終於等到廖馳得空。

“你還沒走?”廖馳抓抓襯衫領子,一天下來也是忙到頭昏腦脹。

“找您簽字。”

幾份文件簽完,小穗磨蹭沒走,問出打了半天腹稿的問題:“舉報的事情,會很嚴重嗎?”

廖馳看看表,還能和她再聊五分鍾。雙手一攤:“事態會如何發展,還不知道。”

情況撲朔迷離,現在不好下結論,“你什麽看法?”

“實據少得可憐,最多隻有一台十幾萬的設備,其他根本是莫須有的罪名。公司真要下狠手嗎,對一個立下汗馬功勞的高層?”

小穗歎息,“那樣的話,不光團隊寒了心,對將來的上市也不利。”

“不在金額大小,不在單個某一件事,重點是由此帶來的惡劣影響。”

廖馳捏了捏眉心,這一天,光為這件事折騰了,關鍵是還沒完。

“你認為是莫須有?憑什麽下這種判斷?”

“很多員工都這麽說啊。我以為,大家一起工作這麽多年,你還是信任他的……”

銷售、研發部門一直在周望川轄下管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自成一國。廖馳想伸手也伸不進去,一時不理是策略不到位,幾年都不理,基礎的信任肯定是有的。

“也許信任,但還沒到我為他作保的程度。”

廖馳摸起手機給方叢發信息,他今天要晚過去了。

嘴裏隨意的說,“太陽底下無新事。**麵前,放棄原則和底線,在哪兒都屢見不鮮。

“周總不是這種人吧?”

“不好說一定是,或一定不是。”放下手機,他嗤笑了一聲,“你知道幾年前,老頭從他們原始股東手裏收購股權的時候,給了多少價格嗎?”

曆史久遠不可考,小穗搖頭。廖馳比了個數,小穗問:“兩倍估值?”

“低了,整整二十倍!一家走投無路、瀕臨破產的小公司,二十倍是個什麽概念,你懂的。”

小穗吐吐舌頭,條件確實開得蠻高的。二十倍,公司的基本麵要很吸引人才行。

“單說今年你看到的——這也要股權,那也要股權,他的胃口還小嗎?”

廖馳語氣涼薄,“所以說,做事業嘛,沒有人是為了純粹的情懷,說白了都是為了利益。”

無私奉獻不求回報,不是這個時代的主流價值觀了,擱大部分人身上都不會不樂意。

勞動創造公共財富,有公共財富就要有個人回報,正向循環往複。廖馳的話雖難聽,小穗卻覺得現實到順理成章。

她輕聲說:“明麵上的利益多了,他才更不會選擇鋌而走險。反正以我的直覺,他不是那種人。”

廖馳一哼,沒接話,隨手把桌麵上鋪開的文件嘩啦啦收進抽屜。

“我們上市輔導的消息公開過了,周總一旦出事,媒體反應會很負麵,不好辦的。”

“再說吧。出事不出事,我說了不算。”

廖馳從衣架上取下外套,展開穿上,小穗追問:“可是嚴重的話,我們要不要有預案……”

“他隻是需要證據,不難的。”廖馳總算給了句不那麽模棱兩可的話,“後天我們和股東匯報,看他能不能翻身吧。”

“你會……”不讓他翻身嗎?話沒說全,小穗的眼神已經把問題拋了出來。

廖馳在辦公室門口插著褲兜,昂首站了一會,才回答:“看情況。畢竟我的目標不是點,而是麵。”

周望川是雲馳關鍵的一點,無論再怎麽聚焦,在他的衡量裏,也敵不上上市項目的整個麵。

回到家,小穗直接去了隔壁。快十點周望川回來,還給她帶了宵夜。

小穗迎上去,他鞋子還沒換完,人已經抱上了他的腰。

周望川手臂扶著她大腿,把她微舉起來抱離地麵,就這樣托抱著她進了客廳。

“資料我印了一份,給你放桌上了。”

小穗攀在他肩上,走到沙發邊上時,不讓他放下,雙腿一蹬,直接盤在了他腰上。

屁股上輕輕的挨了一下,他把她又往上托了托:“不用,這事你別插手。”

“為什麽?”

“局麵已經夠亂了,別跟著我惹上一身腥。”

亂局之中,方顯出各人的真實麵目。事情一出來,有人主動來找他關心情況,有人見他避之唯恐不及。個中炎涼,他看得太清楚了。

小穗在他額頭親了一口,小聲問:“你想好對策了嗎?”

他“唔”了一聲,神色平淡,拍拍她:“先下來?吃點吃的再回去。”

“不急吃。我問你,材料準備得怎麽樣了?”

“什麽材料?”

比她還心大,小穗瞪圓眼睛:“說明的材料呀!舉報信上羅列的那一堆問題,你要準備證據反駁啊!”

周望川坐在餐桌上,手裏拆著帶回來的袋子,沒應聲。

“我問了廖馳,他說這件事情不難,隻要你這邊的證據足夠。”

小穗急得一晚上心裏像有一團火在燒一樣,偏他自己老神在在,這會還有功夫投喂她的夜宵。

“我明天請假幫你,一條一條對一下,我不信找不出破綻。”

她攥著拳頭立誌,一般公司上市前要求核查所有高管的流水和銀行賬戶,流程上她門兒清。

“不用,我的財產沒那麽複雜。”

周望川拒絕了。小穗被他的態度搞得摸不清頭腦,“可後天就開股東會了,會不會來不及?”

“時間定好了?”

“對,後天。”小穗兀自安排道,“在那之前,一定要排查出個結果。證據鏈嚴密一些,最好還要有一份書麵的報告。你一個人行嗎?”

他把分好的一小碗放到她麵前,又把筷子遞到她手裏:“別擔心。”

“確定不用我幫忙?”

“確定。”

餐桌上食物的香氣直往人的鼻子裏鑽,小穗調整呼吸,對美食提不起一點興趣。

“可我想幫你……”

周望川抿起嘴角,溫溫潤潤的一笑,把小穗的心都要笑化了,嘟嘟嘴嗔道,“不能多給我一點機會嗎?嘁,大男子主義。”

“準備材料的事,先不用。”

他用筷子挑起一隻小小的蟹黃包,送到她嘴邊。小穗沒張嘴,下巴一歪,推推碗:“沒胃口,吃不下。”

還有點鬧情緒了。周望川停下筷子,隔著餐桌捏她小臉上的肉肉:“不是你晚上天天喊餓?”

不然他也不會這麽晚結束工作,還專門繞道一家小館子,打包了她喜歡吃的淮揚點心。

手機一亮,周望川回了兩條著急的消息,想起來一件事。

第一次主動問小穗:“募集資金的計劃,出來了?”

“嗯,節前基本定了方向。”

周望川從別人口中聽說了一點眉目,細節上公司裏隻有投資部門有渠道接觸到,目前階段恐怕隻有小穗一個人了解全貌。

“十幾個億的盤子,多大比重會投入新品的研發?百分之五十?”

小穗偏頭想了想,:“好像沒那麽高。”

政府批下來的土地不可能空置,工程上的成本幾乎是現階段雲馳負擔不了的天文數字。

“百分之二十五?”

她心算了一下:“籌建研發基地,算嗎?”

聞言周望川臉色沉了沉,好一會沒有說話。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晚上和工廠的朋友吃飯,有人語焉不詳地提起來。高新區裏做同一行業的公司屈指可數,享受政策紅利的大致都是那一撥人。

“他覺得算,就算吧。”

“我聽廖馳的意思,這件事情,他未必會阻撓……”

“是嗎?”

小穗也不怕更多的透底了,把廖馳的原話告訴他,“我覺得他不會。”

周望川的表情過於匱乏,似在聽又似完全沒有聽進耳朵裏。

她費了好大勁,從廖馳嘴裏套出來的話,難道他不想知道後天的會上,廖馳會如何出招嗎——

心思一動,小穗的眼睫連連忽閃:“你……懷疑是他做的嗎?”

重磅舉報,比小穗當初舉報前男友的小打小鬧狠烈太多了。不是釜底抽薪,杜撰不出來那麽變本加厲的罪名。

周望川反問:“你懷疑他嗎?”

“我——不懷疑。”這是小穗的直觀想法,中層之間都在八卦這事的起源,但她腦中從未有一絲念頭覺得會是廖馳幹的。

“但你不信,是嗎?”

從最終受益方的角度來推論,最有可能的沒有別人,就是廖馳。今天一天和周望川分析這件事的人有好幾撥,無一例外,全部把背後的黑手引向了廖馳。

“我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

事已至此,他和廖馳的鬥爭,他已經落到了下風。事情正在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幕後之人很快會浮出水麵。

周望川擦手,未多思索,話脫口而出:“你瞧,你其實完全信任他,對嗎?”

“我也完全信任你啊。”

小穗眉心一跳,所以她不會問他那份長長列表裏的資產有多少是真,他和客戶到底有沒有私下的特殊關係。她確定周老板不會,她男朋友也不會。

“你這——算是中立嗎?”

周望川一向大度,今天忽然筋搭錯了似的計較起來。一方是老板,一方是男朋友,她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小穗抱著小臂放在餐桌上,在他複雜的視線之下,難為情地把上身壓在桌沿:“我不該中立的,我知道……”

他也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和緩了語氣,柔聲問:“覺得為難嗎?夾在我們中間,兩邊都要兼顧。”

她淺粉色的嘴唇動了動,幾秒之內話沒說出來,眼淚先出來了。

先道歉的是他:“我的話問錯了,不說這個了,好不好?”

小穗抽張紙巾沾了沾眼睛,起身:“我回去了。”

周望川拉住她的手腕,一拽就把人拖進了懷裏,按著小腰坐在腿上。

說什麽都不對,怪就怪他小心眼。熱熱的唇落在她眉心,輕拂過她的眼睫,然後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委屈的嘴巴。

安撫了許久分開,她的眼眸晶亮,濕潤得要滴出水來。周望川托起她,後撤身子拉開距離。

過了一會,呼吸平複後,圈著她問:“最近碰到什麽難事沒有,公司裏有沒有人找你麻煩?”

小穗貼著他的手心,矯情地扭了扭腰。男朋友這個時候最好說話,告狀告得溜溜的:“研發的人總看我不順眼,死板又不變通。郵件好幾天不回了,你幫我?”

“好,明天我過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