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柳下惠還是深櫃

小穗在群裏嘮叨叨的發牢騷,有人評價:“這男人故作清高吧,哪會真有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小舒的本職是一家外企的HR總監,看人一向精準,質疑地回了一條——

“是柳下惠,還是隱藏不露的深櫃?”

“……呸!”小穗秒回,“不可能!他的氣質看起來不像。”

小舒:“你聽過一句話嗎——這年頭,越Man的越彎。”

……小穗不信這個邪,直覺上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我寧願相信,他名花有主身不由己,比如有個異地的女朋友什麽的。”

大半個月了,不僅微信沒要到,連對方姓甚名誰都沒機會聊到。她當然更不願意承認,是她所向披靡的個人魅力突然打了折扣。

簡直是**裸的侮辱。一時間,棋逢對手的征服欲一股腦的湧上來。

“那你怎麽辦?還撩嗎?”

“當然!既然撩,就要撩個明白。”

她不一定強行上去給人鬆土,但證明自己尚能引起男人的注意力,這事勢在必行。

機會很快來了。

這天輪到小穗的Last Day,徹底在老公司辦完離職手續,中午和幾個要好的同事吃散夥飯,依依惜別完了,才回到辦公室坐下,卻有個她意想不到的電話進來。

她靜靜地看了手機屏幕許久,腦子木木地不想接。

來電的人是她的前男友楚毓。

“前男友”這個稱呼,並不十分準確。

確切的說,名義上,楚毓還是他的現男友。隻是在她心裏,已經早早給他燒紙送瘟神,送走了而已。

同在一家公司的金融男,他們談了三年多的時間。剛在一起時,小穗還近乎是懵懂的一張白紙,對成人世界的愛情、戀人有著無數的憧憬和期盼。

楚毓這個人,從各個方麵,迎合了她小女孩時代對心儀對象的所有幻想。

千依百順的捧著她,甜言蜜語的泡著她。無窮無盡的浪漫花樣,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的狂轟濫炸,把她很快捧暈了頭。

她一度活在他營造的愛情溫室裏,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女,幸運地遇到了最契合的人間至愛。

她單純的愛了整整兩年,然而,幻想總是用來打破的。

從兩人在一起的第三個年頭開始,也許是小穗長大了變聰明了,也許是他不耐煩嚴防死守的敷衍她了。很多細微的破綻,慢慢顯露了馬腳。

第一次發現他在忙季裏私下撩小實習生的時候,她三觀都要崩潰了。

她現在手機裏還留著那個小實習生的照片,青澀的一如當年剛遇見他的她,外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

她甚至動用人際關係網,去打聽那個小實習生的工作表現、性格,乃至家境。得出的結論是,確實平凡無奇。

小穗想不通他為什麽不愛她了,那段時間上班都是恍惚的。不過,現實很快教給了她答案。

男人一旦想要偷吃,那有什麽理性的邏輯可言。第二個,第三個……不過月餘,雨後春筍似的冒了出來。

從高中起小穗就偏科,作文寫不好、英語記不住,但她的所有理科分數,都出奇的高。

很快,楚毓的社交平台小號,所有APP密碼,支付寶付款記錄,她在短短幾天內摸了個透。

不管夜裏她再怎麽痛苦、消沉,白日裏見麵時從臉上看,她依舊冷靜沉著,不吵不鬧。楚毓完全不知道,她已經有了懷疑。

因為從看到微信小號記錄裏,他把酒店房號發給另一個女人的一刻起,她就死心了。

連對質都沒有必要,她太清楚,一切都是無用功。小穗的自尊不允許她低聲下氣,或是歇斯底裏。

她糾結的隻有為什麽,從沒有一絲絲的想要他回心轉意或是浪子回頭。不管有沒有可能,她單方麵下定決心給他判了死刑,就這麽簡單。

但她也不想那麽便宜了他。隨著蛛絲馬跡越查越多,她打心底裏佩服楚毓的演技。怎麽不去娛樂圈,而到了金融圈呢?埋沒了他的才華啊,影帝名單裏早該有他的大名才對。

男人到底圖女人什麽,就是她在那段時間裏反複冷眼觀察,才想明白的。

征服和獵奇的快感,這些,她已經給不了楚毓了。年輕前途大好的他,麵前有一片蔚藍的大海,隻捉她一條魚投放其中,在他認為是一種優質資源的浪費。

急功近利是這個圈子裏人們的通病。她以為的純粹深情,其實楚毓不屑一顧,隻是他演的像而已。

兩人本質上就不是同類人。所托非人,她自己也有問題。她坦然承認,但她沒那麽自憐自艾。

她信奉一句話,“欲成大事,不拘小節。”犯錯就要付出代價,在不給他這個代價之前,她不會輕易提分手。

話說回來,小穗在他響了足足一分鍾的鈴聲裏,還是找了間會議室,按下了接通鍵。

“小穗,離職手續辦完了嗎?”

“嗯,剛完。”

“我女朋友真棒!你聽到我這邊的聲音了嗎?”楚毓在那邊捏著嗓子模擬,“劈劈啪啪……轟!”

“什麽聲音?”

“我心裏為你放煙花的聲音啊!祝賀我女朋友脫離苦海,終於上岸了。”

小穗一抖,這情話土味有點重:“你還在深圳?”

“是啊,客戶的項目一拖再拖。招股書改了幾稿還是一堆問題,估計下周能回去就不錯了。”

投行的工作繁忙,沒日沒夜的出差加班,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

楚毓例行的抱怨了幾句項目上的辛苦,分身乏術,連著一兩周迎著五六點鍾的日出下班。

小穗聽得心裏冷笑。忙大家都是一樣的忙,隻是有的人忙起來心無旁騖地投入,有的人卻會見縫插針的給自己安排節目罷了。

嘴上說的,當然做不得數。時間管理方麵,他是不亞於某位帥哥明星的大師。

小穗隻是安靜聽著,他解釋完了,自然說到打這次電話的本意。

“行政助理剛才聯係我,說這個月公司樓下的車位費還沒交?他們不收微信支付寶轉賬,必須交現金。你看你有空的話過去跑一趟?”

一年前,小穗和楚毓一起買了輛車,當時覺得兩人一道上下班方便,還多了很多路上相處的時間。

名字寫的小穗,畢竟她爸媽慷慨地付了將近一半首付款,算是對她的讚助。

而楚毓家在農村,條件赤貧,工作幾年了也沒什麽存款。

還剩一半車貸,兩人一起供。他們的工作去客戶現場的時候多,趕不到一起的時候她一般打車或坐地鐵,所以車子大部分是楚毓在開。

公司車位的錢,兩人一般誰趕上了誰交。但現在,她有了不交的理由。

“車我回頭開到新家去,你不用管了。”

“那……”楚毓話沒說全,明顯遲疑了。

兩人不住在一起,他要去公司或者到客戶的時候也要用車,怎麽辦?

“我的新工作要坐班,離得不遠,開車更方便。”小穗說得理直氣壯,“所以我在小區預交了一年的車位費,以後不用停在這邊公司了。”

電話對麵的聲音輕快起來:“怎麽沒聽你說?我都不知道。”

“忙忘了。節後看情況吧,你要用的話,來家裏開就是了。”

當然,看他能不能進得了小區,能不能從她這裏拿到鑰匙,再說吧。

她一硬氣起來,楚毓就猶豫了。

“那也行,少交一份停車費,一個月也能省一兩千呢。留下來我們一起出去吃大餐。”

哄人他最擅長,關心的問了她好幾句。說了說客戶的不配合,又說起了幾百裏外武漢的情況。

這會兒離春節還有一兩周,關於武漢的傳言在微博上漸漸多了起來。病人變多了,當地的醫院已經在緊急處理。

他們熟悉的同事很多在附近出差,所見所聞在小圈子裏傳來傳去。對於他們這些出差和便飯一樣的人群,大家都免不了擔心。

“疫情“這個詞在此時還不普遍,大家隻知道是鬧起了肺炎。

上市的時間表一向緊湊,項目成敗關係著每個人年底的業績獎金。

他們更擔心的是,客戶當地的員工不會因病停工吧?年初是最關鍵的忙季,不會影響項目繼續全力推進吧?

不管什麽狀況,能不能三班先頂上啊。

掛掉電話,小穗從公司出來,直奔小區物業辦公室。

她選的這個小區緊鄰高新區的科技產業園,停車位十分緊張,地下車庫一位難求。她每次過來停車都是老大難問題。

磨了物業好幾天,經理老孫才答應幫他找老業主打聽打聽。

畢竟是新住戶,一個人住以後少不得要修這修那的,和物業的人混個臉熟沒有壞處。

所以小穗特意早晨從家裏拿了瓶紅酒,不記得是哪家飯店充會員送的,當是謝禮,提前給老孫拎了過去。

推辭了幾個回合,老孫油光滿麵的笑納了,說以後可以作為物業活動的獎品,就當是住戶自願捐贈了。

小穗也笑,獎品不獎品的她不管,真真假假是他們自己的事。當下走通了人情,給她辦了車位就行。

嘮了幾句,老孫果然鬆了口。

“這事不難!你隔壁1602的朱先生,入駐小區最早,當時一口氣買了好幾個產權車位。我昨天去轉了一圈,有幾個都空著,有日子沒停車了。你問他租就是了!”

小穗一喜:“他姓朱?哦,我是說1602的業主。”

老孫探頭朝裏屋問了句:“1602的業主是姓朱吧?”

裏屋應了一聲,聽不太清。老孫一拍桌子:“你看你倆多有緣,還是本家呢!”

說得小穗眉開眼笑,誰說不是呢。差了一個音,這巧的。

“他的電話您方便給我一個嗎?我和他聯係試試。”

老孫為難的搓手:“那不行,違反公司規定。你倆門對門的,方便得很,直接找他唄!”

也是,小穗拐彎抹角地問:“他好像經常不在家,家裏有別人可以管這個事嗎?”

“懸。他一個人住,這麽多年好像沒見過家裏還有誰來過。”

“那會不會租的很貴?獅子大張口的要我租金,我也怕呀。”

“不至於!朱先生不是摳門的人,再說人家也不缺錢。”老孫大手一揮,“小區裏另一套房子,也是我們幫著租的,當天就成交了,幾乎沒講價,可痛快了。”

小穗暗笑:“他多大您知道嗎?年紀大的人,我不大聊得起來呢。”

老孫也是個滑頭,摸了摸腦袋,嗬嗬笑卻不肯透露更多。這姑娘有點精,擱他這人口普查呢。

小穗見好就收,左右她想知道的不費功夫就到手了,當晚名正言順地去敲他家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