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傅聞安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謝敏正窩在窗邊的沙發角裏抽煙。

先前纏鬥惹出的遍地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不熱愛整潔的男主人形象散漫地窩起來,清透月光從未合緊的窗簾縫隙中泄進來,在斑駁的地板上灑下水波一樣的銀灰色。

纖長的手指間頂著一支剛點燃的薄荷煙,嫋嫋煙霧如朦朧的紗,飄散在仍殘留銀桂氣味的空氣中。

謝敏光著腳,隨意拽了個小沙發挪到窗邊,貓一樣慵懶地縮起來、背過身。他隻穿著寬鬆的白色背心和短褲,鬆垮的布料斜斜掛在他身上,瘦削的脊背線條與嶙峋的骨骼一覽無餘。

傅聞安拽過毛巾,胡亂擦著仍瀝水的頭發,挑著可落腳的地方走,走得近了,視線便落在特工頸後那塊殘留著一小排牙印的皮膚上。

謝敏抖了下薄荷煙,燃燒的餘燼從火星明滅的地方墜落下去,掉在地毯上,呲一聲,燙了個洞。

他揚起脖頸,下頜到喉結處的弧線繃緊,喉結一滑,薄唇便再次貼在了香煙的濾嘴處。

與此同時,謝敏的視線一動,分給了傅聞安一個平淡的眼神。

那仿佛切割了旖旎與所有先前發生過的熱切交鋒的平淡,對眼前那剛與他體驗過瀕死快感的人沒有表達出任何興趣,他隨意地牽了牽唇角,模糊的月光投入他的眸子,映得那對眼珠如玻璃珠般剔透無情。

傅聞安將毛巾搭在椅背上,一手拄著謝敏盤起來的大腿,微俯下身,偏頭吻了下謝敏的臉頰。

謝敏指尖一動,他不耐煩地別開頭,想擺脫這個纏人的alpha。對方卻不依不饒,上來抽到了他的煙,取而代之的是alpha尚且溫熱的唇。

薄荷煙那令人肺腑發涼的後勁在燥熱的交纏中暈開,鼻息間沾染著煙草的苦澀與銀桂的甘甜,不一會,硝煙信息素重新席卷,剝奪了謝敏的感官。

謝敏被整個按在沙發裏,男人寬大的手掌抵著他的後頸,壞心眼地在頸後那早被咬到泛紅的腺體上揉弄,謝敏的腰應激反射似地一軟,在一切還來得及收拾之前,特工推開了眼前這頭隻渴求愛.欲的猛獸。

“發什麽情,沒完沒了?”謝敏狠狠用手背抹了下嘴唇,不悅地道。

“**是alpha的天性,我們生來就是野獸的一部分。”傅聞安早在試探中就坐上了扶手,他半屈著腿,浴袍的腰帶散了,露出精壯的胸膛和小腹線。

謝敏一瞟,又正襟危坐起來,隻一晃神,腦子裏就是不久前男人伏在他身上的畫麵。

緊實分明的肌理隨動作收緊又舒張,發狠時輪廓如刀削般深刻,放鬆時又能看清清晰線條順著腹部骨骼的走勢隱沒,最後連接到某處。

謝敏咬了下後牙槽,迫使自己走出獸性思維。

“無法控製生理本能的是你不是我,你該擔憂順從天性支配是血統卑劣的訊號,而不是將其作為洋洋得意的談資。”謝敏從手邊的煙盒又抽出一支,作勢要點,隻見從旁伸出一隻死乞白賴的手。

“勞駕,給我一支。”傅聞安低笑一聲,尾音染上一抹不易察覺的喑啞。

謝敏頓了下,下意識要去拿,快摸到煙盒的時候又停了,轉而拿起了打火機。

打火石的磨片發出噌一聲,焰苗上躥,跳躍後又恢複平穩,在黑暗中靜靜燃燒。

“指使誰呢……”謝敏嘟噥一句,瀟灑地拋回打火機,眯起眼吸了口煙。

清涼的煙葉氣味透過呼吸到達神經,侵略性不強的味道驅散了謝敏心中的不愉快,他的後頸還殘留著被標記後齒痕刺入的火辣痛感,那感覺並不強烈,卻時刻提醒他先前發生的一切。

傅聞安沒說話,他長臂一伸,越過謝敏,從煙盒裏抽了一根叼在唇邊,犬齒習慣性地咬了下煙蒂。他沒摸打火機,而是手掌拐了個彎,輕輕托在謝敏的後腦,令他轉向自己。

未引燃的香煙觸碰到另一支前端的火星,橙色光點在寂靜中逐漸粘連,如呼吸相渡、唇舌依偎,有什麽在朦朧月色裏寂靜地燃燒。

謝敏垂下眸子,鴉羽般的睫毛一遮,遮去眼底所有可被察覺的情緒。他近乎溫馴地任由對方的手指在他頸側接近血管的地方停留,感受著堪稱溫馨和平的短暫時光,直到傅聞安鬆開,學著他的樣子,半倚靠在沙發背上吐了個漂亮的煙圈。

他們之間似乎少有如此安逸的時刻。

“謝敏,你的腺體穿透傷怎麽來的?”不多時,傅聞安突然道。

謝敏不動聲色,唯有視線微微顫動,他摩挲著香煙濾嘴,輕佻地眯起眼,“怎麽,和你做一次就能激發你的保護欲?”

“兩年前我曾調查過你的傷勢,腺體穿透傷,被銳器強行刺穿後留下的難以愈合的永久性傷疤。你的評級達到了高危,這意味著不是短期造成的傷害,而我相信你的能力。”

“更確切地說,我認可你作為特工的能力與手段,我不信有什麽可以動搖你的警惕,除非……你默許。”

傅聞安的聲音逐漸覆上一層寒霜,男人明明隻是坐著,壓迫感卻隨著話語擲在謝敏的脊背。特工本能地察覺到先前的溫存已經煙消雲散,銳利的視線幾乎要穿透他僵硬的骨骼。

“你默許他人傷害你,你默許自己向他人**一切。”

傅聞安的身體壓下來,謝敏的肌肉繃緊,他的視野收窄,身體每一處都進入戰時狀態。毫無疑問,隻要傅聞安再靠近一點,謝敏立刻就會扼住男人的咽喉。

但傅聞安停了。

他很輕地碰了下謝敏的耳尖,壓低嗓音,用一種輕快的、卻又暗藏威脅的語調道:“可是,謝敏,除了我,你不該向任何人獻上忠心。”

“你的自信實在莫名其妙。”謝敏拍開他的手,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盯著眼前的男人:“如果我願意,我將擁護新王,而等待你的隻會是牢籠。”

“要不要試試?”傅聞安扯過謝敏的手腕,將人帶到麵前,他並未起身,依舊保持著半坐的姿勢,銳利的眼睛卻凝在謝敏臉上。

他仰起頭,精致的麵部五官在月光下如刀削般深邃,謝敏也低著頭,兩人唇間的距離不過絲縷。

“你在逼我造反?”謝敏眯起眼,他的手指擦過傅聞安的臉頰,指尖突然下滑,抵在alpha凸出的喉結上。

“我在爭取你。”傅聞安道。

他再勾了一下謝敏,直到兩人間緊密相貼。

“你說的話很難懂。”謝敏輕咬了下唇,蹙起眉。

“我要你像一隻折斷翅膀的鳥一樣,永遠留在我身邊。”傅聞安的話語中透出一些血腥的殘酷。

謝敏的瞳孔驟縮,但下一秒,他笑了。

“看來在這件事上,我們有共同理想。”

謝敏舔了下唇,剔透的眼睛裏燃起興味高盎的火。

他何嚐不想折碎傅聞安那該死的傲骨和虛偽表象,讓alpha永遠匍匐在他腳下。

謝敏是被陽光叫醒的。

臥室像遭賊洗劫一般,後半夜又經受了一輪慘無人道的**,變成了眼前這副景象。謝敏費力地眨了眨眼睛,後腰的酸疼讓他想起了昨晚的事。

他記得抽了一根煙後,他與傅聞安聊了些不太好的東西,結果又不知足地消耗了一輪體力。

謝敏捂著額頭,他反手掀開被摁倒在床頭櫃的鬧鍾,指針走向十點過三分。鍾下壓著一條龍飛鳳舞的字:

【午飯報銷】

謝敏爬起來,卷著被子爬到床尾,撿起不知何時被踹到地上的通訊器,愉快地點了個五星飯店最貴的套餐。

當點餐訊息發到傅聞安的通訊器上時,他第一時間放下了手裏的文件。

黑梟在他身邊平移視線,將落點落在那個雙字人名上。

執政官今早是帶著可疑印記從其他地方驅車前往會議廳的,在破天荒遲到了半小時之後,執政官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並且忘記遮住他那被不知名小動物胡亂抓過的脖子。

嘶——非禮勿視。

昨夜在大雨裏被無良長官隨手叫了一輛出租車打發回去的副官如此想。

尤其是他聞到了某種甜膩的、桂花味信息素。

實在太可疑了。

“想什麽呢,港口的摸排信息匯報完了嗎?”不知何時傅聞安已經回到了工作狀態,他嚴肅地敲了敲桌子。

黑梟立刻回過神,將昨晚摸排的布防圖攤在桌子上。

“目前情報組的回饋已經數據化,按照您的吩咐,從今早起情報組就陸續給周邊反抗組織提供匿名信息,如您所料,在收緊對航道的排查後,礦石價格有了小幅度的下跌。”

“今晚掐掉東段的陸上運輸線,這是礦頭山在附近的唯一一條原油線。”傅聞安沉吟,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處。

“是。”黑梟立刻回複:“另外,昨夜我們在航道事發地附近的倉庫進行了洗劫,收獲不少,礦頭山無法及時轉運,有少量禁售礦石沒有出境。”

“恩。”傅聞安意想之中,興致缺缺,他的視線下移,落在一封淩晨加急打印出的報告上。

報告的內容是匕首上腺體破壞素的成分分析報告,其上詳細描述了構成效用,而安斯圖爾曾經在邊境繳獲過的一批走私藥物,就有類似的破壞素在案,那批貨是從封控區走出的。

傅聞安抿著唇,在白紙上寫下謝敏的名字,又寫下封控區三個字,最後,劃了一個等號。

“謝敏。”傅聞安喃喃道。

你真的是謝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