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柳茵茵跟在眾人身後,看見這一幕臉色微變:“這……這怎麽可能?”

張氏眉立著,冷睇她一眼。

柳茵茵輕抿唇不敢在說話。

一旁的柳氏臉色也很難看。她自己的女兒她心裏有數。即便是前情未知,也知曉這一出戲唱的是什麽。

此刻見張氏麵若寒霜,心下也是忐忑。

張氏是她嫂子,她知曉她這個人麵上是端莊慈愛,整日裏笑盈盈的。實則是個恩威並行,臉酸心硬的。不說別的,隻看這些年偌大的國公府在她手裏這般井井有條便知。

而今日發生之事可大可小。若是鬧大了叫家主知道自家嫡女在外謀劃陷害別人,少不得跪家祠挨板子,二十板子算是輕的,可也要看柳茵茵吃不吃得住。

當務之急,還是不能叫此事鬧大了。

她以退為進,忙走前幾步杵柳茵茵額頭:“多大的人了還冒冒失失的,你都未看清如何紅口白牙地便說渾說,汙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柳茵茵自知道這是她娘親特意給她遞來的台階。饒是不甘心,可事已至此隻好咬著銀牙順坡下驢。

“舅母,是茵茵不懂事,下次茵茵一定看清了再言語。”

張氏卻並不賣她們這個麵子:“如何還有下次?”

她一道冷哼,看向柳茵茵:“前幾日是給家裏鬧得雞飛狗跳,到了我這裏又讓我也跟著不得清淨,這是我張家的園子,你在此地說東道西,指手畫腳的,豈不是當眾打我的臉?

你既是不安分,你娘親又管不住你。以往國公府也不必登門,內宴也不必來了。”

不能去國公府,豈不是就見不著顧表哥了?柳茵茵臉上這才有了幾分驚懼慌亂,忙抬眼看向一邊的柳氏。

柳氏氏麵色也白了。

她本就是一個庶女,當年能尋個不錯的人家,自還是占了門第的原因,若是國公府不與她來往,她在夫家的日子定然不會順心,聞言忙道:“阿嫂,這李家姑娘畢竟是無事,此等懲罰是不是太過於重了……若是兩家不來往了,怕是家夫也嘀咕起疑,有損兩家關係。”

“無事?有事就晚了!”張氏冷哼一聲:“你也不必忙,等你回家之後,我定會讓人告訴柳大人發生了什麽,叫柳大人瞧瞧輕重。叫他看看有沒有臉登國公府的門。”

柳氏唇微啟還待說話。

張氏斜乜她一眼:“如何,是聽不懂話嗎?”

柳氏哪敢再觸她眉頭惹來她更大的不滿,到時候真有什麽也不會回轉。更何況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所有的話一下子都涼在嗓子眼裏了。

……

眼看一場風波平定。眾女眷自然十分有眼色地散去。

裴江月也被她娘親帶著回去。臨去之時又問了李青溦的事情。得了張氏回應,說她著人親自送李青溦回去,才隨著自己娘親回去。

眾人散去,屋中一時寂寂。

張氏坐在椅子上悶了幾口敗火茶,外頭傳來叩門聲。

陸珵提步進來朝她作揖。張氏趕緊叫他起身。方問道:“那個作妖的侍女找著了嗎?”

陸珵差人請她去敞室。張氏帶了婆子過去,恰瞧見李青溦伏在小舟上,不知如何。她當時是又驚又氣,好在她帶人回來診治時,那女醫師隻說她是中了幻夢類的藥,休息妥當醒來應當無事。她才放下心來。

都是宅門院子裏出來的,如何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她當家妥當,知此事必有牽涉,便著府裏人暗查擅離職守、舉止猥瑣之人。果不其然在畫舫附近按住了一個侍女。

那侍女倒也好審,板子棍子還未上。便什麽都招了。

倒是弄得張氏氣憤憋悶。

“我一想著竟有人在我府上作妖,便如芒在背、如坐針氈。恨不得剛剛當著那柳氏母女的麵狠狠處置了她!可若是如此,難免落下別的話柄來。阿穗可就那麽一個女兒,我是萬不想她被別人亂嚼舌根的話糟蹋了去的。”

陸珵頷首:“姨母做得對。”

張氏歎了口氣:“星榆,多虧有你,否則不定如何……”

她話音半落,抬眼打量陸珵一眼,突發現他不知何時新換了一件寬袖青衣。

她打量的視線自然落在陸珵眼裏,陸珵知她何意搖頭道:“我未有逾越之舉。”

他聲音清朗,話音清朗。

屋舍燈燭映照,溫潤冷清的眉目被疏淡的光影照著,一雙偏琥珀色的瞳與張氏對視。端的是神姿高徹。

此話若是換成顧璟說,張氏都斷不能全信。他一說,張氏卻沒來由地為自己剛才的懷疑臉熱。

*

李青溦再醒來,是在自家南苑。

天已經黑了,院裏頭隻留了幾盞燈,眾人已經睡下。

她榻前,綺晴正淌眼抹淚地立著。

她們是由張氏身邊的心腹婆子送回來的,那婆子得了張氏的吩咐,為了叫她明白事情輕重,將所知之事都說了出來。

綺晴心事重重地回來,思索了片刻未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眾人。隻說是姑娘舟車勞頓地累地睡著了。

她恐說得多了,眾人關心生亂叫旁人看出了頭尾,又怕牆有縫,壁有耳,說多說少傳出去不好。隻是越想越覺著是自己疏忽,險些害了李青溦,所以哭地尤為傷心。

李青溦見她哭到傷心處,吞著氣兒打了好大一個嗝兒。知是因今日之事,不由幾分好笑。

“也不必這般吞聲忍淚地立在我跟前吧。有沒有可能,你家姑娘還死不成?”

綺晴忙擦幾把眼淚,將她給扶起來:“都什麽時候了,姑娘還說這樣的話,叫人聽著怪不好受的。”

“姑娘身子如何?還難受不難受了?要不要叫個大夫給姑娘瞧瞧?那張家嬤嬤說姑娘中了藥,等姑娘醒來便好了。可奴婢也不知如何。”

其實車上那嬤嬤吩咐綺晴的時候,李青溦醒了一會兒,隻是因藥睜不開眼又睡著了罷了。

聽她這樣說攔著她:“國公府的自然不會害我,說是無事定然無事。都這麽晚了,你當一件正事著急忙慌地去叫大夫,反而叫院裏嬤嬤婆子憂心,她們歲數已不小了,還睡不睡了?”

綺晴無法反駁,又潤濕了眼睛。

李青溦輕笑一聲,捏了捏她的臉,給她尋了件事做:“我身子有些黏膩,浴室裏應當還有熱水,你去備水,我要沐浴。”

綺晴應下方伺候她沐浴。

李青溦才問起內宴的事,綺晴一五一十地說了。李青溦臉色不好看。

此事是她不察中了別人的圈套,她們害她,雖是未成。可她李青溦自然不白吃這個虧,待有機會,定然要報複回去。

想到這裏,李青溦突覺著頭有些重。伸手摸到腦後,摸著了一把碧玉簪子。

一時間,她腦海中閃現一雙骨節分明的長手,他執著簪子,從河中淌過遞給她。

先前剛醒來,腦子混沌還未想起,此刻當是什麽都想起來了。

她神色一凝。臉麵無聲無息地染上緋紅。將簪子拔下來拿在手裏她轉了一圈兒仔細端詳。簪子乃是碧玉棱花,映在她沾了水的手中,冷冷地閃著些微光。

‘重要嗎?’

‘什麽?’

‘你的簪子。’

自然重要。

這樣的簪子,她李青溦有一打……

天曉得,她當時隻是趁著藥勁,思緒不清,由著性子捉弄他而已。

這樣的事情,她小時候都未必做過,如今大了卻……

她一時羞,一時氣。索性眼不見為淨,叫了綺晴進來囑她把那簪子壓在了妝奩最底下一層。

繞是如此,還是未見舒坦。

*

過了幾日,李青溦總算將這事拋在腦後。

已是三月中旬,南苑的都神倦犯困,連小翠都難得地歇在籠子裏。

李青溦歇過午覺,眼見日頭西斜。已不是那樣熱了,人卻還是懶懶地。

這樣躺著終也不是法子,便將眾人叫了起來,收拾了外麵的一角閑亭吹風玩笑。

正玩笑著,門口的婆子叩了門,說是外麵有人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