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夏竹在上海待了快一周, 這一周許默好像變得更忙了。
許林的新聞一出,北京那邊徹底亂了套,各種小道消息層出不窮, 光夏竹聽見的就好幾個版本, 可聽來聽去都一個共識——許林完了。
許默也每天早出晚歸, 不知道在忙什麽。
夏竹琢磨著應該沒她什麽事兒了, 決定第二天下午回橫店。
剩下的戲如果趕趕進度, 應該能在年前結束,她今年也能回京跟家人一起安安心心過個春節。
當天晚上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兒, 許默在飯店應酬喝得不省人事,林牧則怕出事,抽空給夏竹打了個電話,讓她去飯店接人。
夏竹嚇一跳,一度懷疑林牧則是在跟她開玩笑,畢竟從她認識許默以來, 從來沒見過他喝醉。
他這人向來有分寸,從不讓自己處在失控的境地。
可這電話是事關許默的, 夏竹不敢大意, 掛了電話, 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就匆匆換了拖鞋,拿上玄關櫃上的車鑰匙出了門。
電梯下行到車庫,夏竹在一排排豪車中間迷糊地轉了兩圈, 最後無奈地摁了下車鑰匙, 車燈亮起時, 夏竹才在末尾的車位找到那輛銀灰色賓利車。
夏竹鬆了口氣,快步跑向賓利。
一口氣鑽進駕駛座, 扣上安全帶,打開林牧則幾分錢發過來的定位,夏竹跟著導航開出車庫。
飯店地址在虹橋區,開車過去一個多小時,夏竹在路上不敢耽誤,車速開得挺快,好幾次差點闖紅燈。
一路上她都在困惑,許默今晚怎麽回事兒,居然能醉到不省人事。
什麽樣的飯局讓他喝到這個份兒?
這頭林牧則在走廊外掛斷電話,心虛地瞄一眼斜對麵開了一條縫的包間,聽著裏頭的動靜,林牧則忍不住揣測,待會兒夏妹妹過來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今天宴請幾位政府領導吃飯,管市場和經濟這塊兒的,一個二個都是人精,無論許默和林牧則怎麽陪都不肯鬆鬆口。
許默也隻能賠笑臉,在分寸之間找到屬於自己的缺口。
公司要在上海立足,除了自身能力得硬,還得緊跟國家政策。
今天吃這頓飯是為了將來企業上市,算是未雨綢繆,先占個坑。
林牧則本來想著這頓飯不難吃,沒曾想骨頭這麽難啃,他把話說透了都不見得有風,他急得腦袋疼,中途找了個借口出來吹吹風,這才有了剛剛那個電話。
聽了幾句打太極的話術,林牧則嗤了聲,收斂情緒,重新堆著笑臉走進包間。
已經九點半,這個點不算早也不算晚,可許默不想再繼續演下去了。
他站起身,拿過酒瓶給自己杯裏倒了半杯白的,端起酒杯,笑意清淺道:“今天打擾各位了,實在是對不住。”
“耽誤各位領導這麽久,我在這兒賠個罪。”
說著,許默仰頭灌下杯裏的白酒。
一口喝完,他醉意上來,直接脖子紅到耳根。
一旁的段景榆瞧見這幕,立馬上前扶住許默的胳膊,許默笑著拂開段景榆的手,體貼地同幾位領導說:“段秘,你送送幾位領導。”
“安全到家後回個信息。”
在座的都是人精,一聽這話就知道這是要結束飯局,不演了。
幾人笑著跟許默打了幾句官腔,先後走出包間。
人一走,林牧則冷笑兩聲,憋不住罵了句:“都他媽是人精。”
許默癱軟地靠在椅子裏,手撐在桌沿不停地按壓著酸疼的眉心。
小徐作為飯桌上唯一一個沒喝酒的,瞧見兩個大老板都被灌得不要不要的,小聲嘀咕一句:“……老板這酒量有點差啊。”
這話被一旁的林牧則聽見,涼嗖嗖睨她一眼,冷笑:“敢情不是你喝?”
“改天有飯局我讓你上怎麽樣?你喝酒我談合作。”
小徐委屈巴巴看一眼林牧則,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小聲提醒:“……老板,我是公司hr啊,又不是公關經理,應該不至於要我去應酬吧。”
林牧則冷嗬了聲,蠻橫不講理地說:“你現在是我秘書,替老板分憂解難怎麽了?你是蠢的嗎?沒看我倆都喝醉了,不知道提前準備點水和醒酒藥?”
“再不濟,你現在也該給我找個代駕,待會兒找人送我回去。你瞅瞅人段秘,人多貼心,你呢?就一榆木疙瘩,屁用沒有。”
小徐被說得啞口無言,卻又覺得哪哪兒不對勁。
過了片刻,小徐很認真地說:“可是老板你隻給我開了八千工資,人段秘一個月好幾萬呢。”
林牧則:“……”
得,他算是明白了。
他給自己找了個祖宗。
許默本就頭暈,被他倆這一頓爭執,更是頭疼欲裂。
他撐著身子勉強站起來,腳步虛浮地走出包間。
小徐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一個勁地跟林牧則拉扯工資的事兒,明裏暗裏想漲工資。
林牧則一聽就猜出了她的小心思,仰躺在沙發沒理她。
小徐見林牧則臉色慘白地躺在沙發,被他嚇到,連忙倒了杯熱茶遞到他嘴邊,林牧則湊著下巴直接就著喝了熱茶。
抬頭瞥見小徐乖順的眉眼,林牧則心一軟,說了句:“明兒給你漲工資。”
小徐立馬眉眼彎彎,捧著茶杯,趴跪在他麵前,小聲問:“漲多少?”
林牧則剛要說話,褲兜裏的手機嗡嗡作響,林牧則手腳無力,睨了眼小徐,示意她撈手機。
小徐瞄了眼林牧則的褲兜,尷尬地伸進手指頭……結果摸了半天都沒摸出手機。
林牧則被她摸得滿身躁火,看她還在四處點火,立馬推開人,沒好氣地掏出手機。
瞥了眼來電人,林牧則咽下滿肚子的氣,一骨碌地坐起身,笑眯眯接聽電話:“夏妹妹到了?”
電話裏,夏竹聲音帶了兩分急切問:“幾樓?哪個包間?”
林牧則瞄了眼門口,準確地說出數字:“12樓,包廂1203。”
小徐聽見是女聲,偷偷瞥了幾眼老板,摸著鼻尖問:“誰啊?”
林牧則還在生小徐的氣,很淡定地反問:“你管得著嗎?”
小徐:“……”
許默從洗手間出來,人清醒了不少。
重新回到包間,瞥見林牧則大半個身子都挨到了小徐身上,許默沒眼看,拿上外套、手機就要下樓。
林牧則見了,急忙阻止他:“哎,你等等,等等。”
許默停住腳步,回頭沒好氣地睨向醉得滿臉通紅的林牧則,淡淡問:“做什麽?”
林牧則哪兒能讓許默走,他還得看好戲呢,想到這,林牧則揮揮手,阻止許默:“你等兩分鍾。我有話跟你說。”
許默抬起腕表看了眼時間,真在原地站了兩分鍾,結果林牧則支支吾吾半天,一句話沒說出來。
意識到林牧則在耍他,許默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出包間。
林牧則急得在背後不停喊他,許默充耳不聞,腳步虛浮地走到電梯口,摁下下行鍵。
等林牧則追出來,電梯已經開始運行。他拍拍大腿,喊了句完了。
這下也顧不上跟小徐打情罵俏了,林牧則拍拍小徐的肩膀,讓她回包廂拿東西。他則給夏竹發短信,告訴她,許默已經下樓了。
這地兒不好停車,夏竹轉了好幾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停車位。
等她拿著車鑰匙鑽出車廂才知道外麵多冷,風跟刀子似的往她身子裏鑽。
沒走兩步就冷得她牙齒打架,她抱著胳臂,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出門忘了換衣服,身上還穿著單薄的睡衣,無奈歎氣。
嗡嗡嗡——
手機裏多了兩條短信。
夏竹停在原地,低頭看向屏幕——
「夏妹妹,你要沒進電梯就在大堂等,老許下來了。」
「老許估摸著醉得都認不出人了,你多擔待。」
夏竹邊看邊皺眉,這得醉得多嚴重?都認不出人了?
她看完信息,抬頭看了眼酒店的名字,確認無誤後縮著脖子走進風中。
走到一半,夏竹透過玻璃,瞧見大堂走出一個熟悉的人影。
對方腳步踉蹌,看起來確實醉得不輕,有幾步七倒八歪差點撞上柱子。
夏竹嚇不輕,急忙跑過去喊了一聲:“許默。”
許默還維持著一絲理智,聽見呼聲,許默下意識抬眸看過去——
大冬天的,夏竹穿著一套單薄的薄荷綠睡衣,披著長長的頭發,裸/露著腳踝,滿臉焦急地朝他走過來。
那一瞬,許默心髒像是被針紮了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呼喚聲越來越近,那張白皙幹淨的小臉也越來越清晰,許默心底壓製不住的情緒也一骨碌地冒出來,他看著她,向來冷靜自持的眼裏多了一道小小的人影。
下一秒,許默大步走向門口,在夏竹下一句呼喚前一把將人抱進懷裏。
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夏竹耳根,夏竹怕癢,下意識想往後撤,結果被許默的手指摁摁在了懷裏。
他手上力度收緊,大衣撐開將她攏在溫暖的懷抱,夏竹聞到他身上濃鬱的酒氣,意識到他醉得不清。
夏竹眨眼,揪著他的衣服問:“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許默冰涼的嘴唇貼在她夏竹脆弱的脖頸,親了幾下,他俯身落在夏竹的耳朵,醉醺醺地說:“小夏同誌,我從未後悔跟你結婚。”
這句話宛如一個平地驚雷,炸得夏竹不知所措。
她僵硬地縮在許默的懷裏,抬頭卻見他眼底醞釀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欲念橫生的同時,愛意也毫不掩飾。
林牧則追著下來,瞧見大廳裏抱得緊緊的兩人,嘖嘖兩聲,故意打擾:“你倆大庭廣眾下撒狗糧還讓不讓人活了。”
“今天這事兒算我的,明天你酒醒了可別怪我大半夜喊夏妹妹一個人出來接你。”
“段秘呢?小徐你學學人,說送人就送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的虧夏妹妹來得及時,否則今晚還不知道怎麽辦呢。”
夏竹剛聽到許默的表白,現在又被林牧則明晃晃的調侃,她滿臉羞澀,不好意思地推開許默。
許默被她推得晃了晃身子,還不忘將自己的大衣披在夏竹肩頭,替她扣上扣子。
夏竹穿上許默的大衣跟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長得都快拖地了。
不過穿上暖和多了,她也沒拒絕。
許默經此一遭,清醒不少,他握住夏竹冰涼的手指,偏頭睨一眼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林牧則,很沒意思地問一句:“你閑的?”
“這麽晚給她打電話幹嘛?”
林牧則嘖了聲,看不慣許默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要不給夏妹妹打電話,你今晚能享受這一遭?”
“我要是喝醉了有老婆來接我,我得多大的福氣啊,估計做夢都會笑醒。你現在占了多大便宜,別擱這兒欺負我沒女朋友啊。”
說到這,林牧則瞥向身旁還沒消化事實的姑娘,故意問:“小徐,要不咱倆湊合湊合得了?”
小徐驚悚地瞪一眼林牧則,猛地搖頭:“我才不要!”
林牧則挑眉,語氣危險了兩分:“怎麽就不要了?我哪兒點差了?”
小徐搖頭晃腦拒絕:“反正我不要。大老板潔身自好,是個好人。老板你太花心了,我才不要跟你談戀愛。”
林牧則氣笑,指著小徐問:“故意的是吧?信不信我明兒就辭了你。”
小徐不甘示弱地頂嘴:“那我去勞動仲裁告你。”
夏竹摟住許默的手臂看好戲,見小姑娘特有骨氣,還把林牧則氣不輕,夏竹偷偷問許默:“這小姑娘就是招周嬈進公司那位?”
“……林牧則喜歡的對象?我怎麽覺著小姑娘好像不喜歡他啊。”
許默瞥了眼不嫌丟人的林牧則,煞有介事地點頭:“是這姑娘。”
“不過你沒看錯,小徐確實對林牧則不感興趣。”
說到這,許默故意提高音量,幸災樂禍道:“林老板作風確實不行,難怪表白被拒。”
林牧則那叫一個氣。
懶得再跟小徐扯,他拿了衣服就往外走,路過夏竹倆,還不忘挖苦一句:“你就得意吧你。”
許默笑得那叫一個得意,仿佛打了一場勝仗似的。
林牧則沒眼看,嘖了兩聲,頭也不回地走出酒店。
小徐惶恐地看著林牧則走遠,小心翼翼問許默:“大老板……老板不會開了我吧?我剛找的工作呢。”
許默心情頗好地勸她:“甭擔心,他不開你。要真開了你,我撈你回來。”
小徐得了保證,同許默感激地笑笑,下一秒不放心地追出去。
夏竹目睹全過程,忍不住感慨:“林牧則這是踢到鐵板了嗎?以前也沒見他這麽生氣過。”
許默懶得再討論林牧則的事兒,等人一走,他身子沒力氣地靠在夏竹身上,可憐巴巴地說:“湯圓兒,我頭暈。”
夏竹突然被一堵牆靠過來,人往後倒,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她圈住許默的手臂,好脾氣地問:“啊?那我扶你?”
許默放心地說:“扶吧。”
他是真暈,在包廂光白的就喝了快三斤,還不提紅的。
夏竹好不容易將許默塞進車裏,累得她夠嗆。
中途許默的手機響,夏竹看他醉得睜不開眼,伸手去撈他褲兜。
結果手剛伸進他褲兜就被他牢牢鎖住手,他睜開眼,視線落在她臉上,聲音沙啞問:“幹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夏竹感覺他看她那一眼,像看陌生人似的冷漠。
夏竹咽了咽口水,小聲道:“有電話。”
許默似是聽出了夏竹的聲音,果斷鬆了手,疲倦道:“你幫我接。”
夏竹哦了聲,伸進兩根手指頭,小心翼翼地撈出手機,期間不小心碰到他的大腿,觸感梆硬。
是段景榆打來的電話,夏竹滑動接聽,很自然地喊:“景榆哥?”
許默聽到景榆哥三個字,蹭地一下睜開眼,滿眼幽怨、不滿地盯著夏竹,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夏竹莫名心虛,移開眼接電話。
段景榆愣住,下意識問:“湯圓兒?怎麽是你?老板呢?”
夏竹瞄一眼旁邊喝醉的某人,小聲道:“他在我旁邊,我現在送他回去。”
“景榆哥,今晚你辛苦啦。他就不用你管了,我會照顧他。”
段景榆多聰明的人,幾句話就想通了前因後果,在電話那頭囑咐幾句就掛了電話。
夏竹剛把手機扔扶手箱,旁邊的男人就涼嗖嗖地吐槽:“景榆哥?他算你哪門子的哥?”
夏竹:“……”
算了,不跟醉鬼計較。
許默卻不罷休。
醉了酒後跟換了個人似的,語氣酸酸道:“也沒見你叫我哥。”
“怎麽,他給你買鑽戒,給你送房子,陪你吃飯了?”
夏竹蹙眉,忍不住反駁:“話不能這麽說……”
許默胡攪蠻纏問:“那怎麽說,你說說?”
“我——”
夏竹話音未落,一旁的男人突然解了安全帶撲過來,嚇得夏竹當場尖叫,連忙把車停在路邊。
還沒等她緩過來,男人已經掰過她的臉,毫不顧忌地親了上來,夏竹嚇得心跳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
迷迷糊糊中,夏竹隱約聽到男人在她耳邊嘀咕:“你隻能叫我哥。”
“隻能跟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