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期限11
機械冰冷的主樓莊嚴肅穆，清一色方型建築整整齊齊，日光打在棱角邊緣，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遲羨站在研究院外等葉崎，隨意踢著腳邊的石子。
她很少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剛殺青的電影有大量打戲，基本是上部剛拍完就進組學習，連拍雜誌廣告的時間都是好不容易擠出來，更別說出門轉轉。
所以剛剛葉崎邀請她來看展覽，她幾乎是毫不猶豫答應了。
腳邊不知何時飄來一枚碩大金黃的梧桐葉，脈絡清晰可見，她正要俯身撿起，卻被人先行一步。
這寬大有力的掌背……
遲羨驀然抬眸，葉崎嘴角笑意明顯，輕輕托住她的手腕，“抱歉，剛接了個電話。”
“沒事沒事。”遲羨借力站了起來。
“喜歡這個？”他把手裏的葉子遞給她，“研究院種了不少梧桐樹，深秋時遍地落葉，是每年都不會缺席的名場麵。”
遲羨點頭，“喜歡秋天明亮色彩的葉子。”
“先進去吧，身份證帶了嗎？”
“帶了。”
葉崎接過，腳下卻沒動，“遲羨，不擔心被人認出來嗎？”
“戴著口罩，沒關係。”遲羨眨眨眼，“研究院追星的人很少吧？我還沒火到人盡皆知的地步呢。”
“好。”葉崎忍住沒說，他的學生是她的忠實粉絲。
他把身份證遞給門衛，“你好，已經預約過了。”
“填下來訪記錄吧。”門衛是個年過六旬的大爺，盯著遲羨的身份證反複看，上下打量，“小姑娘，你得摘掉口罩啊。”
“不好意思，有點感冒。”遲羨裝模作樣輕咳了幾聲，摘掉口罩。
“你是那個，那個，演電影的吧？”
臉上笑容僵住，遲羨慌忙戴上口罩，“嗯……不是，您認錯人了。”
葉崎亦是筆下頓住。
“哦不是啊，不好意思，年紀大了，眼花，眼花。”門衛樂嗬嗬笑著，“小姑娘長得真好看啊，和那電視上的人一樣一樣的。”
她尷尬低頭撥弄頭發，“謝謝。”
“走吧。”葉崎把來訪記錄本還給門衛，刷卡帶遲羨進門。
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她走在他右手邊，一言不發。
偏偏身旁的人一副忍笑的模樣。她深吸一口氣，“很好笑嗎？”
葉崎低咳，“有點。”
遲羨別過臉去。
“遲羨，你猜為什麽門衛能認出你來？”
她被打擊到不行，“我不猜。”
見她耳垂羞紅，他覺得更好笑了，“去年國慶，研究院組織師生看過《我的祖國》。”
主旋律電影，遲羨是某一幕裏的女主，戲份並不多，“我好像也就出場十幾分鍾吧？”
“那肯定是你太漂亮了，所以大家都記得。我媽和你們係前係主任看的一場，胡主任可是對你讚不絕口。”
這話從平日嚴肅清冷的教授嘴裏說出，怎麽聽怎麽奇怪。不過遲羨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胡主任身體怎麽樣？”
“挺好的，主任就住我們隔壁樓，平時他們都約著一起去晨練，改天時間方便可以帶你去看看。”
“我可沒臉去見胡主任。”遲羨歎了口氣，“之前我們一起參加學術會議，她還把我推薦給李教授，我辜負了她。”
她雖然不是胡主任的學生，但在研一機緣巧合參加胡主任團隊的課題，發了幾篇論文，小有成績，胡主任曾力薦她讀博深造。
但她背道而馳，而且還進了學術前輩最討厭的娛樂圈。
“遲羨。”葉崎停下腳步，定定看著她，“人生不止做學術一條路，也沒有高下之分。”
秋風吹翻落葉，似起舞，又似低吟，在兩人腳邊留戀徘徊。空中彌散著獨屬於秋的清寒氣息，雖是萬物凋零之時，卻暗含新的生機。
遲羨猝不及防落到他認真開解的說辭裏，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葉崎繼續說了下去，“我們都在既有的軌道上努力，都在某種意義上回饋社會。胡主任說你讀書時就很有自己的思考，現在演了電影也很有靈氣，她很看好你。”
在這個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秋日午後，那個困擾她許久的問題，好像突然有了答案。
不過還沒等她開口，氛圍便被破壞了。
忠實粉絲謝承遠上午回宿舍補了個覺，這會兒正準備去實驗室，眼尖的他一下就注意到葉崎，“葉導！”
葉崎瞬間把遲羨拉到身後。
“導，這個點還沒回去睡覺，精力還是一如既往充沛啊。”謝承遠抻著頭往葉崎身後看，賊眉鼠眼，“導，真是師母啊，帶去實驗室給我們見見唄？”
葉崎把遲羨擋得嚴嚴實實，麵無表情，“看來數據整理完了，閑得慌，你去把我桌上的論文……”
“導，我什麽都沒說，你當沒看見我，拜拜了您嘞！”
見遲羨肩膀一抖一抖，葉崎無奈，“很好笑嗎？”
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聲線轉換有多明顯。
“有點，是早上電話裏的學生吧？”遲羨回頭便對上他寵溺的目光，如昨晚圓月那般溫柔如水，“這套說辭好像很熟悉？”
“剛剛說過。”他擔心逗留太久再被人認出，“走吧，在前麵那棟樓。”
葉崎提到的展覽在中樓大廳。許是臨近結尾的緣故，人並不多。遲羨很少接觸理工類的展覽，所以盡管隻是簡單的藍底黑字，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更何況旁邊還有專業教授講解。
人在聊起自己擅長的領域是極為迷人的。葉崎全程侃侃而談，
總能以最通俗的話解釋那些她看不懂的定理。而且無論她提出多麽簡單的問題，他都會耐心解釋，沒有絲毫不耐煩。
深海黛藍色的展板旁，他在熠熠閃光。
說好不給她安排工作，還是打來了電話。遲羨瞬間懨懨無神，“抱歉，蔓蔓姐臨時找我有事。”
“沒關係，這除了展覽也沒什麽好看的，研究院不比京北，科研氣息很重，人文偏弱。我送你去工作室？”
“讓蔓蔓姐見到你我會被殺掉的。”遲羨難得還有心情開玩笑，“司機會來接，你把我送到門口就可以了。”
“遲羨。”他突然喊了她的名字，卻欲言又止。
她還在展板上找他的照片，頭也沒抬，“嗯？”
他終是沒說出口，“沒事。你在找什麽？”
“你的照片。”遲羨眼神定格，語氣雀躍，“你那時候看起來竟然還有點青澀。”
“現在呢？”
“現在多了些穩重。當然我絕沒有說你老的意思啊，我們隻差五歲，我沒忘。”
她的眼裏似有星星在閃爍，清澈澄明。
“走了走了，不然一會兒撞上就不好解釋了。”
到校門外取回身份證，她催促他回去，“司機馬上就到，我自己等就行。”
“那，再見。”葉崎揮手。
“拜拜。”
令遲羨意外的是，林蔓也來了。
“羨羨，你怎麽在這？”
“家裏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
“口罩戴好了就行。”林蔓也沒多懷疑，“抱歉啊羨羨，說好讓你好好休息的。雨滴公益協會臨時需要錄段視頻，去工作室簡單拍下吧，順便把Le品牌大促的推廣一起錄了。”
“這事值得蔓蔓姐親自來接呀？”
“不愧是羨羨，懂我。有個好消息，我剛從蔻詩李總那過來，代言基本定下，就等走流程了。”
遲羨可不覺得是什麽好消息，閉眼倒在一旁，“讓我猜猜這回又要上什麽黑熱搜。”
“羨羨，你和宋欣玥同期，競爭都是難免的事，前些年你們賽道不同，感受沒這麽明顯。”林蔓拉著她的手安慰，“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要相信公司。”
“就拿楊菁來說，我帶她的時候她被黑得多慘啊，現在還不是一樣靠演技說話，穩穩站住了腳跟。”
遲羨不是不明白，隻是厭惡極了這種無事生非的造謠。但是她又無法避免事情的發生，在意也沒什麽意義。
她坐起身子，“姐，有沒有別的公益大使找到我們啊？”
林蔓正低頭回消息，“比如呢？”
“嗯……海洋公益大使。”
“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了？”
“看了個海洋生態的展，感覺很有意義。”
“公益大使有一個就夠了，主要是幫助樹立正麵形象，不過你真想做公益也不妨事，多多益善。”林蔓知道遲羨說什麽都不是空穴來風，“這樣吧，我留意下，有消息了幫你爭取。”
“謝謝蔓蔓姐！”
林蔓可是帶出楊菁、鄭牧旭一線藝人的王牌經紀人，極擅長把握藝人心理。她放下手機，“這麽開心？那正好聊聊綜藝？”
“姐有什麽看法？”
“《一往無前》雖然風險大但國民度高，多少藝人擠破頭都想爭取飛行嘉賓刷刷臉。你要願意，星源願意把這季收官期的名額給你。”
“羨羨，你是京北出來的，別的我不擔心，隻要那期沒有捆綁藝人，沒必要太緊張。”
“可別提京北，我怕我去了給母校丟臉，不過……”相較其他綜藝，遲羨確實對《一往無前》更了解，“最後一期去哪？”
林蔓見有戲，掩不住欣喜，“在海城，剛好你很喜歡海，趁還沒進組，順便去玩一趟怎麽樣？”
“可以，都聽蔓蔓姐的。”
“行，那我給孟總回個信，預計下個月錄最後兩期。羨羨，就當去放鬆了，別有什麽心理負擔。”
“嗯。”
遲羨萬萬沒想到，這個在車裏臨時決定參加的綜藝，會讓她的演員生涯發生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