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十年如一日
用過午膳後，榮玖錦就帶著齊太醫直接去了梅落堂，大清早，陸清郎昨日如何處理那兩個女子的消息早就已經入了裴珠衣的耳朵裏。
裴珠衣身子不好所以一直沒有讓榮玖錦早晚請安，榮玖錦突然過來，榮玖錦還是有些意外的。
“姑娘，夫人說您也不必起床收拾，隻需要拉下簾子就行。”田媽媽伸手按住裴珠衣即將要起身的身子，她如今就連動一下也要大喘著氣，的確早已不方便。
“真是難為那孩子了，也是一個想法周到的。也所幸清郎昨日處理得當，否則當真是對不起這孩子。”
裴珠衣年紀年輕，臉上雖然有些歲月的痕跡，可是卻比一般人更加顯得年輕，她臉上神色卻格外的蒼白，沒有半分血色，說了兩句話就要頓一頓，隻等喘過氣來，她才能接著說話。
榮玖錦走進來的時候整個屋子都彌漫著一股藥味，她隻是聞一聞，都感覺鼻腔甚至肚子裏頭全都是苦水。
“婆母久病不好，夫君心中煩憂，可是他實在是太忙了抽不開身來，這才叫我帶著太醫過來給婆母好好的瞧一瞧。”
榮玖錦模樣長得好看，說起話來也乖巧，裴珠衣對於這個兒媳婦向來是沒什麽挑剔的。
“罷了，這麽多年無論是看了還是吃了多少大夫多少藥了，都是沒有用的，半死不活的還不如死了算了。”
裴珠衣扯了扯唇角露出來了一個淡漠的笑，榮玖錦卻扭過頭來看裴珠衣。
“婆母這是說的什麽喪氣話！今日倘若這個脈若是不把，夫君回來恐怕就要說我辦事不周了，婆母也不忍心我回去就挨了夫君的責罵吧？”
榮玖錦輕輕的眨了眨眼，她這話分明就是在跟裴珠衣說笑。
陸清郎雖然話是多了點可是他向來不會責罵她，這麽久以來說過最重的一句話。
就是說她裝。
“這是拿你沒辦法，那既然如此，就請太醫替我摸一下脈。”坐在床裏頭的人說兩句就喘了一口氣，伸出來了手腕，太醫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絲絹，這才覆上了手。
長久。
院子裏頭靜默沒出聲。
直到太醫收回了手，榮玖錦這才問：“如何？母親這麽多年來似乎越來越重了，每次來的大夫都說沒有大礙，可是為什麽那麽久不見好？”
那齊太醫略微拱了一下手：“勞煩，要把老夫人平日裏所喝的藥拿過來，我看一看。”
田媽媽不敢怠慢立刻就去拿來了平日裏藥渣遞給了大夫又拿來了上一個大夫所留的藥方。
大夫仔細的聞過了裴珠衣強撐了一會就逐漸覺得沒了精神。
“這藥是有什麽不同？”裴珠衣喘了一口氣這才去詢問榮玖錦。
她已經沒力氣了把話說的更大聲了，榮玖錦則再去詢問太醫。
“無礙，夫人的病也不是什麽大毛病，隻等我改了藥方，再喝上一段日子，基本就能好。”太醫都如此說了。
“瞧瞧，根本就沒什麽事。”裴珠衣略微一笑整個人顯得更加的疲倦了。
明麵上看本就是病了可是一查看卻又什麽病都沒有怎麽可能？
不再多說，榮玖錦提出告辭，回到竹通院的時候，那齊太醫早早的就等候在那裏了。
“太醫，您是世子推舉過來的，一向都是逍遙王府用慣了的人，我也相信您此番也會盡心盡力的。”榮玖錦一番話說的好聽，就是讓太醫實話實說。
“不敢隱瞞，那藥的確沒什麽問題，隻是藥渣裏麵多了一味損害身子的白蓮子，若是用於藥中基本上沒大礙，可是倘若長時間使用……就會拖垮人的身子使人氣虛。未成煮的藥材裏麵沒有……想來是煮的過程中被人十年如一日的加入白蓮子才導致今日如此。”
十年如一日。
五個字狠狠的砸在了榮玖錦耳朵裏頭。
“那麽說……藥材中並沒有，而是有人，堅持了十年之久在裏麵放下如此藥物？”榮玖錦神色有些鬆動，想起這裏，她背後逐漸升起了一股涼意。
婆母如今本來就沒了娘家，究竟是何人如此記恨……可是在侯爺後院裏頭就隻有兩個人。
有一個人的名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可是沒有證據，她自然也是不能多言語的。
直到送走了太醫，榮玖錦依舊覺得渾身發涼，她伸手一把抓住了身邊的富兒。
“女子在後宅之中大多數都是身不由己，原本都是可憐之人又何必用如此歹毒的手段？”
從前在將軍府中，家中的一切都把握在嫡母的手裏頭，嫡母是一個直性子，即便有什麽不喜歡的，她也都是明麵上為難卻也從沒有暗地裏下這種手段。
“人各不同，姑娘不要多想才好。”富兒作為丫鬟，可是到底聽說多了這種東家長李家短的事。她接受的快一些。
“倘若往後……夫君娶回來的女子同樣對我多有不滿，夫君如今這個時候對我還有幾分可憐，可是就是長久下去了，隻靠著這份可憐，日子是過不下去的，倘若到那個時候他的心頭愛要給我下毒，他也難保會站在我這邊。”
以他人推斷己身。
“姑娘！想多了就不宜再想了。”富兒立刻就打斷了榮玖錦的話。
“罷了，不說了，你去通知田媽媽，從明天起，小廚房的藥物不要再給婆母吃了，藥從咱們的小廚房熬了送過去，你親自熬，我親自去送，不假人與手。”
即便心跳如雷，榮玖錦很快也穩定了下來，富兒也狠狠的點了兩下頭。
直到夜裏，榮玖錦依舊輾轉反側完全睡不著，旁邊的水房被打開，榮玖錦眼睛就盯著房門口，陸清郎穿著中衣走進來的時候，他神色也淩重了幾分。
“如何？”他心裏已經有了猜想所以臉上的神色才會不好看。
“誠如所想，是有人一直在婆母的藥膳中下了藥性極寒的白蓮子，若是一時都還好說，這藥性極寒，用的時日久了難免傷了根基，下毒的人好狠，十年如一日都未曾放棄過……”
榮玖錦立刻坐了起來。
“不過，雖然這些年損了身子，可是也是有法子補回來的，就是慢些，俗話說的好並病去抽絲……不過還好咱們發現了就好。”
女子眼睛亮晶晶的，陸清郎就這樣看著她，陸清郎不是一個衝動的人，他隻是在等著榮玖錦的下話。
“我想著，明日就讓梅落堂傳消息出去，說婆母已經被太醫治好了，到了那個時候，下毒之人必定慌亂一著急就要露了馬腳……”
“隻不過這件事情，還得叫夫君幫忙，夫君得派一個身手好的又能入後院的小斯……去盯著究竟是誰在裏麵做了手腳，到時候人贓並獲，即便是送去官府，我們也是有證據的。”
榮玖錦條理清晰，她早就說過會替陸清郎將後院的事情打理清楚，她從不說大話。
“喝杯茶？”男人嘴角彎了彎親自倒了一杯茶遞給榮玖錦。
榮玖錦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不是我幫忙，是你幫了我大忙了。”他聲音有些發暗，表麵上不顯分毫，榮玖錦也沒感覺到他的異常。
隻是夜裏睡覺的時候，他突然起身，榮玖錦一把就抓住了陸清郎的手腕。
“做什麽去？”榮玖錦心裏拚命的跳，她是嫁過來的兒媳，可是陸清郎不一樣，婆母是陸清郎的生母。
她遇到事情尚且能夠冷靜陸清郎之前能夠忍著對她露出一個笑，她就已經覺得很不容易了。
“如廁你跟著去？”
此話一出，榮玖錦迅速就鬆了手。
“後院的事情歸我管，我們早早的就說清楚的，你千萬別魯莽壞了我的大計。”榮玖錦心裏還是有些害怕陸清郎一時衝動。
“我是文官又不是魯莽武將……連中三元的人難道分不清其中的利害關係？”
他聲音猶在耳邊，陸清郎的確優秀，可是卻也用不著時時刻刻說，榮玖錦瞪了一眼陸清郎。
“連中三元又怎麽樣？這事你好像要說一輩子似的。”榮玖錦扭過頭去。
“不隻我可以說一輩子，往後你在外頭也能說一輩子，往後咱們的孩子也能說一輩子。”
陸清郎已經走到了門邊，他說的那些話依舊在耳邊，榮玖錦這才嘟囔一句。
“孩子什麽孩子？我們……”
此話說出無人應答。陸清郎已經出去了。過不了多久榮玖錦困得不行了也依舊沒睡著硬生生的等著陸清郎回來了才睡的。
陸清郎也看出來了榮玖錦不放心他，他伸手掐了一把榮玖錦的手背。
“在你心裏我就這麽不明是非？”陸清郎身材高大能夠把榮玖錦整個人都置於他的影子之下。
“倒也不是，不是我覺得你不明是非，若是我換做是你，我也很難……維持清醒的，你還有幾分理智存在，這自然是極好的，沒了理智沒了分寸隻會讓下毒的人搶占了先機，咱們可千萬不能讓這件事就這麽過去。”
榮玖錦笑了笑。陸清郎嗯了一聲就躺在了榮玖錦的旁邊。
一夜無眠，富兒早早的就按照齊太醫的吩咐已經把所有的藥都準備好了。榮玖錦又做了一桌子好菜直接送去了梅落堂。
裴珠衣也察覺到有幾分不對勁了，她也沒問，榮玖錦說什麽，她照著說做就是了。
“今日這餐飯是兒媳親手做的，婆母嚐一嚐，倘若不錯這兩日兒媳都親自做了送過來。”
榮玖錦小臉白嫩笑起來時候似乎也要晃了人的眼睛。
“也不必勞煩你，我隨便吃些什麽都是好的。”裴珠衣並沒有什麽胃口，隻不過是榮玖錦親自做的飯，她這才多喝了一碗湯。
“夫人這飯做的是極好的！這麽多年來夫人隻有吃您做的飯才會吃那麽多。”田媽媽立刻就拆穿了裴珠衣的話。
“婆母不用覺得麻煩我，我整日待在院子裏頭，隻覺得骨頭都要鬆了，夫君對我很好，我孝敬婆母也是應該的，如今吃了飯，婆母可要出去坐一坐？”
榮玖錦問了裴珠衣這麽一句，裴珠衣今天精神還可以，她所以才有這麽一問。
即便是如此炎熱的夏日裴珠衣出門也要披上一件披風。坐不了多久裴珠衣這才回去了屋子裏。
榮玖錦自然也要告辭了。臨走之前裴珠衣卻抓住了榮玖錦的衣服。
“好孩子，你也不必瞞著我，是不是我那個藥裏麵有人動了手腳？我今日清晨看見田媽媽倒了一碗藥了。”
裴珠衣父親是首輔，她從小到大博覽全書，無論是兵書還是經文，她通通略知一二，又怎麽會看不出來榮玖錦這些小動作。
“是，如今正在查幕後之人，婆母不必多管，一切我都和夫君商量好了，婆母隻需要吃吃睡睡就好了。”
榮玖錦沒有說出來，裴珠衣大概也能夠猜得出來，可是她身體實在太虛了，即便是想要多想，身體也是不允許了。
“好。”她滿口答應。
很快老夫人身子大好消息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侯府，上上下下人盡皆知也包括柳小娘的梅豔堂。
柳小娘聽到這話的時候飯都吃不下去了。
“不是眼看著就要死了？怎麽好好的又好了？”
“聽說是隔壁的那個小賤人去宮裏請了太醫過來，那太醫是個妙手回春的，僅僅一帖藥就已經叫那個老不死的好了七八分了！”王媽媽大罵一聲心情也是不好了。
“那她查出來什麽沒有？”柳小娘心裏警鈴大作她低著頭想了又想。
“必定是沒查出來，若是查出來什麽了，那小賤人可是個手上不饒人的，早就找上門來了。”王媽媽想了又想給出來了這個結論。
“說的也對。叫他們都把那些藥渣這些日子處理幹淨千萬別懶待了，叫他們把這些日子的藥量再多加一些！”
柳小娘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心裏越發的煩悶了。
這才喝了七日，裴珠衣臉上似乎也有些紅潤之色了，說起話來也比往日更加氣順了一些。
“婆母這些日子若是可以也可以經常去最前麵的池塘……喂一喂錦鯉。”